层层染染的青绿兰黄色在天际下,青色的是远山,绿色的是远山上树丛,兰色是天空,黄色是地上片片丛生的小黄花。
卫白岩让人送上山梨、葡萄、桔子等鲜果,而且有酒,白冽芬芳一坛一坛地往校场上送。今天的比试还备的有这些,分明就是早就不看好江阳郡主,分明就是早早准备好这是一场玩乐。
随同清源王而来的,还有诸位夫人们。她们各人带着好马来炫耀,是闻风而来:“我们来捧个场子,”其实大家在比马比衣服比首饰上宝石大小,再就是该看清源王的看清源王,看赵赦的看赵赦的,看项林的也不少。
江阳郡主坐在自己的台上,脸色发似要下小雪的天空,是灰蒙蒙全无光彩,让一旁坐着的项林想笑,又不敢笑。
“表妹,我要是你,就去把她威风打下来。”伍琉离在劝江阳郡主,再往真姐儿身上看一眼。紫衣已经足够夺人,这紫衣偏生还不老实。一会儿在安平王面前摇头晃脑,一会儿又在台上招手对她自己的马。
一个连马都不会上的人!
伍琉离怎么看,是怎么不心服,催促江阳郡主道:“你就这样被打下来了?”江阳郡主在心里吐出两个字“挑唆”,再出来四个字“借刀杀人”。
“表妹,你进京是轰动一时,不过这轰动,明天就是嘲笑了。”伍琉离看出江阳郡主另有想法,缓了一缓,又吐出来这句话。江阳郡主震动一下,伍琉离再火上加油:“昔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手无缚鸡之力好似一夫当关,表妹你,虽然文武双全,也成了万夫难开。”
江阳郡主终于被说动了,樱花似的红唇淡淡道:“这些话是为你自己而说,还是为我说的?”伍琉离白了脸,颤抖一下才道:“为我们两个人。”
“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你又有什么好处?”江阳郡主慢声细语:“我不做没好处的事情,今天她风光,让她风光去吧。”
高台上真姐儿已经老实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桔子正在一瓣一瓣的吃。赵赦脸色比刚才好看一些,还是没好话:“难得老实一会儿!”从刚才就一直欢跳不休。
真姐儿只能听着,眼珠子看下面场中夫人们骑马,再看她们比衣服。马上衣袖轻飘,再就是衣袖摇展。繁琐的刺绣,闪光的珠子,在日头下面献宝似的呈现出来。
齐夫人带笑过了来,在台下盈盈行礼。赵赦脸板着不看她,真姐儿只能微笑一下。齐夫人不觉得没趣,有真姐儿对她笑,她借势就问候着:“姑娘下来玩吗?”真姐儿溜一眼赵赦,再想到自己一个人不会上马也不会射箭,而且也不必过份应酬夫人们,忙道:“我累了,坐一会儿。”
“姑娘最聪明,我们来晚了,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只大猫娇嗲嗲全不看赵赦眼色,只在下面絮叨。真姐儿又忍字当头,只是微微笑。
还没有再说几句,赵赦清咳一声,眼光淡淡越过面前齐夫人的发髻,往远处天边看去。真姐儿忍住笑,总算见到齐夫人难堪一回。走以前,还不忘约真姐儿:“我京外去才回来,姑娘几时赏花,别忘了喊我。”
这才拜别而去。
赵赦还是没有看她,漫不经心地对真姐儿道:“吕姑娘亲事如何?”真姐儿为难地道:“这亲事,可不好挑。”赵赦是一脸早知道的表情:“要是不挑,在西北就早寻下人家了。你劝劝她吧,在京里再落一个挑的名声,可不好。”
眼前是人马欢腾,真姐儿也早被带得不无活泼。幕僚先生们都在台下,真姐儿趁空回赵赦:“展先生为什么还不娶妻?”
“你寻思上他?”赵赦扯一扯嘴角,不知道算是笑容,还是算讽刺:“算了吧,他配山风为妻,以明月为子最好。”
真姐儿小小打一个抱不平:“表哥怎么这样说展先生?”乌溜溜动眼珠子的真姐儿有一句腹诽,难道像赵赦一样拥有众多情人这样才叫好?
赵赦微晒:“我只是说实话。他投我的时候,为手刃仇人。仇人也宰了,这几年还不成家,也没有什么人在身边。我常这样说他,不见他不喜欢。”
“那,另有意中人吧?”真姐儿觉得应该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赵赦说话更冷,冷得像冬天山里的冰泉:“他又不是个傻子,不会为一个女人动情一生。”
真姐儿结结实实地愣住,手里的一瓣桔子掉落在地上,发出轻轻声响。赵赦明白过来,有些后悔对真姐儿说这句话。这小小孩子,她懂什么。
看今年在京里个头儿也长高不少,眉梢眼角稚气也去了大半。犹其是今天看起来,眉毛清清楚楚两道弯弧,眼睛黑黑亮亮透着聪慧。
饶是发现她长大了,赵赦还是含笑在想,这是个孩子。和表哥比起来,一辈子都是孩子。
夫人们三、两个过来请安,娇声相请:“请王爷去射箭。”赵赦手指都懒得动,只一个眼神就打发走她们。
真姐儿在这请安声中回过神,认真仔细地对赵赦看了一眼。这是个英俊的男人,一向以为他风流无度似花蝴蝶。今天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傻子,才会为一个女人动情一生。”真姐儿觉得醍醐灌顶,这位王爷他,像是看透了男女情事。
可是真姐儿,还是个没有恋爱过的小菜鸟。真姐儿觉得真不公平,把嘴又嘟起来。荣夫人又笑嘻嘻过来请她:“王爷不来,姑娘下来射箭的好。”
不愿意听赵赦再说出冷酷无情话的真姐儿,就随着荣夫人下去了。
江阳郡主看得奇怪:“她今年多大?”伍琉离眼睛也在真姐儿身上:“十五岁。”说过回身问:“你也觉得她有城府吧?像是没牙老太太。”
“城府,倒未必。”江阳郡主沉吟道:“安平王极会哄她,从她衣服首饰到刚才,”江阳郡主又为刚才的丢人心痛一下再道:“看上去,是样样依着她的。只是她这年纪,没有性子吗?就这么和荣夫人去了,她不知道荣夫人是安平王的情妇?”
伍琉离幽幽道:“她应该是知道的。表妹你想,她是什么出身,能当王妃,自己理当手心里捧着。她就是看夫人们不顺眼,她敢得罪安平王吗?”江阳郡主又认真端详过,摇头道:“你看她笑得天真烂漫,她是真的心无芥蒂。安平王不好吗?她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怎么会,所以我说她有心计。像安平王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会只有一个女人;出色的女人当然只找出色的男人。”
伍琉离说过,江阳郡主微笑:“所以你喜欢安平王,宁愿与人争抢,也不愿意去寻一般的人。”伍琉离慢慢道:“你不也是一样,给你一个贩夫走卒,他对你日日膜拜,你肯吗?”
“我不肯,”江阳郡主说过,伍琉离有些得色。江阳郡主再接着道:“我不肯是因为我不是傻子,贩夫走卒再不出色的人,他也是个人有贪心。给他全天下最出色的女人,他也未必会一心一意。
当然他也可能一心一意,可是我宁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梨一筐的人。”江阳郡主说过,伍琉离长长地叹口气:“说得也是。”
说过,突然扭过头,双眸如炬:“你,你相中了安平王?”江阳郡主面对这惊奇的神色只是好笑:“我未必就相得中他,这京都里,不缺生得好的男人。”
眼前这些人,清源王俊秀,项林清秀……还在灵丘王的幕僚、安平王的幕僚,个个都有仪表不凡的人。何必只在那狂傲的安平王身上看。江阳郡主到这一会儿心情才算是好些。
她眯眯笑着眼睛在真姐儿身上看来看去,大凡美丽的姑娘,都是心高气傲,觉得别人应该对她臣服的,这一位,是什么心思?
真姐儿感觉到有眼光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装着不经意地看过去,却是清源王。清源王今天也像衣服架子,身上衣服贵气飘扬。他手中举着一个玉杯,人正从玉杯后面在看真姐儿。见真姐儿看过来,向来大方的清源王这一次变得畏畏缩缩。借着玉杯遮面装饮酒,用袖子挡住脸一饮而尽,避过了这次尴尬的眼光交流。
“姑娘,你的箭,”大猫又来了,齐夫人殷勤讨好地把真姐儿射跑到靶子十万八千里外的一只箭送回来,再有些留恋的道:“这是王爷的箭。”
箭尾上小小的“赵”字,齐夫人正用手摸着很动情。真姐儿在这种时候从来打心里认真严肃,严肃认真的对待这些夫人们。
或许赵赦是她们的衣食父母,所以人家用对待衣食父母的眼光时,真姐儿觉得自己不必奇怪。
当然她们的衣食父母有时候不止一个,既然赵赦本人不以为奇怪,真姐儿还是严肃的。
这样的人,从古到今,从今追古,处处有,到处有,时时有。她们的出现,本身就是给人添堵。而且添堵后如果看到别人见怪不怪,她们才会气馁。如果大惊小怪,添堵成功的她们,还是会雀跃的。
真姐儿带笑接过那支箭,齐夫人飞快低声地对着真姐儿说了几句话:“姑娘你钱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用,记得来找我。我呀,可是一找就来。”
忍笑的真姐儿没有答应,荣夫人见她们多说几句,狐疑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齐夫人娇媚地白了荣夫人一眼,这一眼,真姐儿咳了两声。对着女人抛媚眼的女人,今天算是见到一个。
荣夫人不吃这一套,娇笑道:“有话不说。”又不是站着个男人,这眼抛得白费力气。齐夫人媚眼如丝,才不管荣夫人翻了个白眼儿:“我呀,和姑娘说有事儿尽管找我,不必客气。”
真姐儿笑着走开继续去射箭。
这里站着的荣夫人才对齐夫人小声道:“我请下来的,你又上来了。你钱还不够用吗?一天到晚四处聚敛。这个主儿,你也不放过?”
“是女人就要有钱,没有钱,女人才叫可怜。”齐夫人见真姐儿走了,对着荣夫人是冷笑:“你我一样,我嘛,只认钱不认人,你呢,还有个守着的心,只是呀,王爷他不吃这一套。为他守着的人,全是白伤心。依我说,你算了吧,糊弄着这个主儿能出点儿心思,大家一起挣钱多好。”
荣夫人拂袖,齐夫人拂袖,两个人在秋风中互相给对方一个背影,分道而去。
又射了两箭,真姐儿这一次是偷偷打量过去。果然清源王目光如炬,还在对着自己看。今天这衣服很好看,紫衣似海波,真姐儿自己也知道。外面的皮相也不错,又是一直娇生惯养着,正青春的年纪水灵灵恰似出水红莲花。
真姐儿把心思又放在手中弓弦上,箭飘飘忽忽直奔着靶子而去时,心思难免又溜开了。清源王目光灼灼似看贼,他怎么了?
夕阳近黄昏时,校场上才散。这么晚又走不了,真姐儿宿在军营中,霍山王和灵丘王等人也是歇在这里。清源王和夫人们是早就看好下处,是分别离开。
日已落西山,半昏并黄中,夜色在马蹄声中悄悄的来临。清源王马快,单独离开了夫人们,独自前行。再过一会儿,马上这个皇孙打马更急。风中不时挥鞭的身影,已近疯狂。
“殿下,您慢点儿,”风声把跟随人的声音吹偏到一旁。清源王奋力打马,一会儿也不停。他也不管马奔向哪里,只是信马由缰,眼前全是风声呼呼闪过,再就是模糊的片刻笑声。那紫衣的身影,真姐儿的一颦一笑,和清源王脑海中旧日影像重叠。
终于他停下马来,累得人是喘着粗气,马也喷着粗气。这一人一马来到桂树旁,旁边潺潺有清溪水,一轮皎洁明月挂在天空下,再在水中留下一个倒影。
一身大汗的清源王饮了马,自己又喝了溪水,捡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坐下来,水边人影痴痴,脑海中全是真姐儿的紫衣身影。
这身影和长驻在脑海中的身影,是那么的相似。
真姐儿在帐篷里,早就把清源王给抛到脑后。她正在灯下和红笺绿管分东西:“这个给四表妹,这个给巧文,表哥弄了这些彩头儿,不想还是全归了我。”
江阳郡主一件也没有落着。
再举起一件玉玲珑,和自己面前原先的一个比一比,真姐儿纳闷:“我记得玉玲珑只备了一种,这一种是哪里来的?”
前面一种是白玉,这一种却是玉色微黄。真姐儿在烛光下比划着,和红笺绿管猜个不停:“这一样,我也没有见过。”
“那是灵丘王备的,送来给你玩。”赵赦站在帐篷门口,手中马鞭子挑着帐帘,身上只着一件青色锦袍说道。
见真姐儿欢声看过来:“表哥,我在等你。”她跳起来往赵赦处奔了两步,又停下奔回去,在桌子上面抓起自己的沉香木刀,重新奔到赵赦身边,笑吟吟道:“我陪你一起。”
“你陪我做什么去?”赵赦觉得可笑,手扶住帐帘,用手中马鞭子在真姐儿小屁股上轻轻敲一下:“外面风大,再说我巡营,带上你做什么!”
真姐儿扁起嘴,还再争一下:“我可以帮你……拿马鞭。”赵赦哼一声,手中马鞭子对着桌上一堆光华灿烂的东西指一指:“霍山王府备的东西也在这里,足够你给姐妹们分一个晚上,去玩吧,巡营不好玩,看冻着你!”
“我……那我送表哥。”真姐儿赶快改了口,赵赦嗯一声,转身放下帐帘,人在帘外再交待一句:“早些睡。”
真姐儿答应一声,站在帐篷帘外候着。听靴甲声远去,再把自己一头宝石的脑袋悄悄探出帐篷来。
“姑娘,玩这个的。”红笺和绿管看着她,当然不让她出去。真姐儿觉得扫兴,不过这两个人肩上有职责,倒是不能怪她们。真姐儿还把头伸在外面看赵赦远去的身影,嘴里道:“我就看看,我又不出去。”
突然一下子把头缩回来,对着红笺和绿管笑:“展先生才过去。”说过,人犹站在这里不走,再探着身子出去看,再缩回来时道:“郡主也巡营去了。”
江阳郡主不在自己的军营中,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找霍山王府的伍侧妃?真姐儿觉得不像。回到桌边坐下,再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在手上抚弄着。绿管笑道:“这个可以给云家的大姑娘,她上次来,还问我讨牡丹花样子呢。这个牡丹花样子不同,给她吧。”
“啊,是。”真姐儿随口答应着,开动自己的脑筋乱想着。郡主是追随着赵赦而去?真姐儿很想出去看一回,只是面前两个丫头看得铁紧,今天晚上是出不去了。
赵赦带着人巡营,和平常一样,把粮草军需等一一地看过,微皱眉对卫白岩道:“这些粮草用得快?”
伍云封赶快先回了话:“回王爷,郡主就驻扎在旁边,兵部里一时粮草没跟上,这些粮草,先接济了她。”
卫白岩面无表情,赵赦就明白他不知道。安平王也不说破这件事,只是对着伍云封道:“这兵部也是的,郡主这一万人难道不吃不喝?”
“兵部也有他们的难处,”伍云封为兵部开托:“他们要上报要呈报,等批下来,至少也要十天以后。”
赵赦颇为理解地道:“这十天没有粮草,郡主那里,可要饿死人了。”伍云封见他没有说不行,忙堆笑道:“就是这句话了,所以末将通融一下,先借给了郡主。”
“现在你在管,你自己拿主意吧。”赵赦随口说过,后面传来清脆娇美的声音:“多谢王爷,原来王爷,也是能体谅下情的。”
月色下,江阳郡主换下戎装,着一身水红色的锦袄,外面披着黑色披风,腰上还挂着剑,姗姗而来。
赵赦装着诧异:“这么晚了,郡主还没有睡?”江阳郡主笑盈盈,月光照在她微有酒涡的面颊上,那笑容似从涡中而出:“我来看王爷有什么训导,好跟着学学。”
“你不怕我误导你,”这一句话若是笑着说,应该是一句俏皮话。江阳郡主本来是想笑,见到赵赦冷如寒月的眼光,这笑容就凝结在面容上。
这个男人可真冷!
打起精神的江阳郡主还是有笑,梨涡依然在脸上:“王爷说哪里话来,你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近年来我们虽不在京中,也是经常听到王爷的大名。”
好听的话反正不要钱。白天受冷遇的江阳郡主是不服气,这些人,就这么排斥自己。
赵赦并没有看她,身子笔直领着将军们往前走,不用请江阳郡主,她也会跟着来。赵赦一面走一面冷若冰霜地谦虚着:“浮名,多是不可信的。郡主你看着冰雪聪明,应该能识浮言。”
“战功封王,这也是浮名?”江阳郡主笑容可掬,又说了一句。赵赦停下脚步,将军们也跟着停下脚步,赵赦眼角扫过月下如花的江阳郡主,再扫扫她的身后,霍山王的世子没有跟来,项林也没有跟来。
安平王这样回答江阳郡主的话:“这是皇上的恩典。”说过,继续往前面走去巡营。将军们面色肃然,紧紧跟随其后。
江阳郡主不认为自己受到冲撞,反而欣赏地停下脚步,这个人傲得可以,不过也有过人之处。
屡屡碰壁,江阳郡主转过身子,对身边胭脂兵们道:“去看看沈姑娘睡了没有,和她说话去。”
真姐儿欣然接待了江阳郡主,白天冲撞她,是她自己找上来的。难道这个文武双全的戎装红袖,就不能交个朋友?
这欣然让受到赵赦冷遇的江阳郡主温暖许多。她是个爽快的人,先为白天的事情做了解释:“我和你开玩笑呢,不想你开了个玩笑也不小。”
帐篷里点着明晃晃手臂粗的五连枝儿的蜡烛,真姐儿在这明亮的烛光下,清楚地捕捉到江阳郡主再提这件事,还是有一丝尴尬掠过面容。
她既然说是玩笑,真姐儿也一笑:“玩笑过去了,以后再有玩笑,是以后的事情。”江阳郡主微微笑,把端坐着的真姐儿从身姿到面容神情一一扫过,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个都说出身不好的姑娘,比自己这郡主还要来得神色安详。她坐在那里接待自己,好像这就是她的大帐。
富贵动人心,权势能养人。江阳郡主笑着道:“都说养移气,居移体,这话我原本不信,后来我跟着父亲学武,才明白过来是这样的。”
真姐儿道:“可不是,我在家里时,见的是邻居们的姑娘;在这里,拜望的是京里的姑娘们。说起来,大家都一样,都是青春年少的人。”真姐儿笑问:“郡主你说,是也不是?”
“当然我年青,不过我比姑娘,总是大上一、两岁吧。”江阳郡主大了真姐儿两岁,真姐儿微歪一个脑袋,客气地道:“郡主有指教?”
江阳郡主笑容满面:“没有,就是大上两岁而已,只是这么说一说。”真姐儿作状点头:“可不是,这两年的饭,比我多吃了。”说过格格掩口笑:“郡主您说是不是?”
帐篷里渐火辣辣,江阳郡主只能怪自己说话平时就尖利。大上两岁又如何,白天校场上不是一样吃瘪。
话不投机,江阳郡主赶快又走了。
真姐儿梳洗睡下来,一个人伏在枕头上盘算。这一万兵马敢大模大样入京都,应该是早知道京里有人会要?今天校场上,人人表现得毫不上心。包括表哥在内的三位王爷又都是冷淡排斥,难道郡主她自己不知道有排外这个词儿。
回到帐篷里的江阳郡主,眼前有人和她能说上话了。伍琉离借故没有走,见她回来,过来套她的话:“赵王爷是什么意思?”
“粮草尽有,我去的时候,表叔正在对他说粮草借给我的事情,他没有说不好。”江阳郡主叹气,容颜上不无忧愁:“像是我一到京里,就得罪了这些人。”
伍琉离这时候才恬淡地说出来:“祖父让你去见他,你为何不去?”江阳郡主笑得不动声色:“你也知道,我母亲与你们家原先并不同宗,是一个姓才连了宗。这一次是姨妈写信请我来,我自幼习武,只在本乡本土操练,外面没有闯过。
这一次到京里,是有请教的意思。不想宫中觉得不妥,后来我力陈女人上战场也不比男人差才勉强同意。宫中同意了,又遇到三位王爷这样对我。别人也罢了,霍山王也这样对我。可见姨妈失宠的话,竟然是真的。”
“我对你说过,也与安平王府的那个丫头不无关系。”伍琉离还是这样说,江阳郡主淡淡道“我来京里是为择婿,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管。老祖父主管吏部,伍家的人又多在六部里任职,所以我想过,少去见他为好。就是去见了,他要说姨妈不好,姨妈又怪他没有在长平的事情上尽力,这些话一起对我说,我劝不好,所以我驻扎在城外,就为着少去。”
伍琉离不无难过:“长平的事情……”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想起来毒蛇,就想起来琉兰的背叛。伍琉离噎在这里,一时之间,脸上全是悲伤。
“不提她吧,我没有见过她,也听人说过她稚气。”江阳郡主灯下叹息:“所以父亲允我自己选婿,就是咱们女孩儿,要是选一个不合适的亲事,这一辈子,可就苦了。”伍琉离听她话中有话,试探地道:“难道你,不是为项林表哥而来?”
江阳郡主露出梨花一般的笑容:“当然是姨妈有信,我才来的。这个,你还怀疑什么?”这话说得轻松不费功夫,伍琉离对上她的眼眸,才慢慢绽开笑容:“除了项林表哥,别的人也都配不上表妹你。”
“是吗?你怕我寻别人?”江阳郡主也逗一下伍璃离。伍琉离侃侃而谈:“灵丘王的几个儿子粗鲁的粗鲁,没长成的没长成,你肯定相不中;安平王府里倒好,人少也清静,不过表妹你有手段让她载跟斗吗?”
这话才是今天的重点,而且不止一次的出来。江阳郡主好笑,装着受激的样子道:“你以为我拿不下来她?”
“表妹要拿,就让她永不翻身,这才叫好。”伍琉离含笑。江阳郡主烛下笑得胸有成竹:“是你,才会和她小儿女一样的斗气。要是我,”
伍琉离急忙追问:“是你会怎么样?”江阳郡主恬淡地笑着,眼睛里仿佛看到赵赦气急败坏的表情。为着这个,像是不值得出一回手?
“还有没有别的好处?”江阳郡主直言不讳的问伍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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