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同学心照不宣地朝我望来,我埋在千寻的肩膀上,扯起嘴角,笑得格外勉强。
张娜拉真的很聪明,这样的出场方式,不管是向我示威,还是吸引别人的眼球,她都成功了。
尴尬的片刻过后,大家又神情自若地吃起饭来,不过看得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新奇地偷偷打量张娜拉。
就像当初我站在陆齐铭身边时,每个人都意义不明地打量我一样。
那时的我或许还令人不太满意,但此时的张娜拉,站在陆齐铭身边,虽不优秀,却也匹配。
张娜拉淡定地吃饭,陆齐铭像往常一样体贴地夹菜,拿纸巾,不过如今的对象变成了张娜拉。
米楚特看不惯,上前又要喝酒。我拉住米楚,说,算了,今天你生日,别和闲杂人计较。
只是我想都不会想到,这个所谓的闲杂人,变成了当天的主角。
如果说张娜拉和陆齐铭的出场方式别具一格,那么到后来散场时,张娜拉宣布的消息更像一枚空投下来的炸弹,瞬间将高楼夷为平地。
至少,那是让我毕生都无法忘记的一个夜晚。
大家吃完饭准备散场时,张娜拉却突然站起身,拉着陆齐铭走到台上,对着话筒笑靥如花,说,趁米楚姐生日,大家都在,齐铭和我特意向大家发出邀请。
说完,她就看向陆齐铭。陆齐铭单手插在口袋里,我一直觉得,陆齐铭每次一不说话,就会像喧嚣尘世中一道安静的光,耀眼,却直指人心。但这时,他却接过张娜拉的话,淡淡地看着台下说,下个月我们即将订婚,到时大家有时间打电话给我。
这个消息像重磅炸弹一样将所有人炸了个灰飞烟灭。
站在我身边的米楚瞬间绿了脸,扶着凳子边缘的手青筋暴突。她愤怒地站起身,这可真是我生日收到的最大贺礼,长这么丑还敢在我米楚的场子上踩我姐妹!
说完她就准备往台上走,周围的人也都第二次心照不宣地朝我们望来。
我紧紧地抓住米楚的手,说,米楚,别。
米楚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低吼道,怎么了?你他妈今天也吃错药了不是?这个张娜拉嚣张得都骑你头上来了。
我低着头,死死地拽住她的手。
别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可置信,更何况是我,天崩地裂的感觉都有了。
但是,我仍拖住米楚,低声说,米楚,求你了,真别。
米楚瞬间便听出了我声音里的不对劲。
千寻适时地拉住我,对米楚说,你去送大家,我和洛施去趟卫生间。
米楚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像一个木偶一样不会动,不会笑,任由千寻拖着我的手。直到远离了人群,到了安静的卫生间,我才松开刚刚因为用力而拼命握紧的手掌,掌心处是指甲狠狠陷进去的痕迹,痛彻心扉。千寻轻轻地抱住我说,没关系,哭一下吧。
而这时,我的手机拼命地响起来,一连进了几条短信。
千寻放开我,我颤抖着手打开手机,都是刚刚离开的同学发的,他们都问我,洛施,你没事吧?
我握着手机摇了摇头,随之又想到他们看不到,便苦笑了一下收起手机。
一个月前,当有同学在群里问我和陆齐铭时,我还特得意地对他们说,陆齐铭已经被我降得死死的了,现在就等年龄一到,就马上去领证把关系合法化。
而现在,大家聚会,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情景。
一个陌生的女孩,张扬地宣布,陆齐铭已经是她的了。而平日嚣张的我,此刻却他妈的跟窝囊废一样,一声不吭。
米楚送完宾客赶回来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妈的,陆齐铭最近脑子有病。
千寻淡定地说,不是有病,是已经被收服了。收服男人的下半身,相当于收服他的下半生。
我和米楚惊异地看着千寻,千寻冷笑,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一个女人想迅速收服一个男人,首先要从最基本的身体做起。身体关系会导致男人很长一段时间的摇摆不定Qī.shū.ωǎng.,不辨是非,所以张娜拉才会这么嚣张。不然,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让陆齐铭这样。千寻说完耸了耸肩。
这对奸夫淫妇,可真够恶心的。米楚愤慨道,长这么丑还敢招摇过市。
其实我挺想说,米楚你忘了吗,当初可是你说的,他陆齐铭是一灭绝型美男。更何况俩人都不丑,站在人群里,那绝对是一眼就能望到的啊。
可是我觉得仿佛有什么堵在了我的嗓子处,我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忍了许久的眼泪不停歇地掉落下来。
[4]我相信旅行可以有很多次,而爱人,却只有唯一的一个。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现在的地步,就在一个月前,考试完,我去旅行前,陆齐铭还一脸温柔地揉着我的头发说,带不带礼物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人早点回来。
陆齐铭对我,从来都是没有代价的温柔。
即使米楚说其实我是那种早该拖到法场上,以死谢罪的人。
因为自从和陆齐铭在一起后,我就经常仗着他对我无条件的容忍,而不停地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极限。
我会偷偷地弄脏他买的游戏攻略,然后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我会当着他的面,撕碎别的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并且逼迫他和我一起嘲笑别人“这写的什么,真是烂死了”;我会在一群朋友玩得兴起时,跟个老佛爷一样指使他给我端茶倒水,而不管身边的人是什么眼神;我会不顾他站在冬天的寒风里等我,却拖着米楚在网吧看电影;还会和别的男生嬉笑打闹,以惹来他的忌妒和愤怒……
可是,不管我做什么事,他都是一副好脾气地看着我说,林洛施,我最了解你,你就是一个没安全感的小孩,不停地做着自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以获得周围人的关注。
但是随后,他就会把头抵在我的发间,轻轻地叹息,是我不好,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葫芦其实特别看不惯我的做法,他总是啧啧有声,林洛施,你要是我女朋友,我早他妈把你废了。
米楚和千寻在这个时候,也总是和葫芦站在同一战线,搞得我特别挫败。
但是,就是这样好这样温柔这样容忍我钟爱我,恨不得把全世界给我的陆齐铭,却在我最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到达旅行地点的第一天晚上,打电话给他,知晓他病了发烧了。
他有气无力地告诉我在医院里,我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去带礼物给他。
但是,与此同时,我已经买了回程的票。
因为我想起以前我生病的时候,陆齐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情景。他说,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我不想陆齐铭在最寂寞的时候,只能盯着窗外的天空看。
我相信旅行可以有很多次,而爱人,却只有唯一的一个。
所以,我在当天夜里,便马不停蹄地踏上归程,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到。当时的我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披头散发,也顾不得比熊猫还浓重的黑眼圈,便飞速地朝医院赶。
可是,当我赶到医院,寻找到陆齐铭的病房时,却站在门口犹豫了……
因为我看到他的病床前,坐着一个女孩。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女孩好似有点疲惫,趴在床沿上闭着眼睛,陆齐铭边打点滴,边翻动着手机。
我站在门口,心里掀起千层浪,脚下的地仿佛有磁性一样紧紧地吸住我的脚掌,使我寸步难移。
我滑下身,蹲坐在行李箱上,拿出手机。
好点了吗?我困难地打出这四个字,发了出去。
发完,我转头看病房里的陆齐铭,他接到短信,微笑了一下,然后手指迅速地摁着键盘。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晕染着光圈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干净剔透,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玲珑少年。
嗯,好多了,别担心,在打针。你好好玩,早点回来。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他的短信。
你别一个人打针,拉上葫芦陪你。我想了想,轻轻地回复道。
放心吧,他在呢。
当我看到病房里的陆齐铭传过来的最后六个字时,心脏猛地收缩在了一起,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如尖刀一样锋利地划过我的心,手里的手机也轻巧地掉在了地上。那是我和陆齐铭一起买的情侣机。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家里忧伤憋闷了几天。
然后,我就巧笑倩兮地出现在了陆齐铭面前。他伸出双手要拥抱我,我却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不动,微笑着问,陆齐铭,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陆齐铭疑惑地看着我。
如果有一天我碰到比我喜欢你还多的人,一定要告诉你。
陆齐铭怔怔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转瞬由开心退换成了低落,黯然。如果没有之前我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我想这一刻,不用米楚说,我都有给自己放血的心。
但是,一想起陆齐铭握着陌生女孩的手,我的心就跟一朵沾满剧毒汁液的花儿一样,邪恶,带着巨大的摧毁力量。
最后,陆齐铭仍抱有一丝期待,木讷地问,你现在是在转告我吗?
是的,陆齐铭,我们分手吧。我肯定地说完这句话,看到陆齐铭琉璃色的眸子带着仓皇和哀伤。我心里的毒花随之以燎原之势铺展开来。
陆齐铭一定不明白此刻的我有多么不能原谅他。
所以,我以最蠢的方式去刺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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