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在京城外的芦沟桥畔,出现了几条人影。
先到的是邢玉春、王伦与云飘飘,没多久,陈世骏也来了,这老头儿带着他的弟子梁子平。
梁子平是鸿丰粮号少东,粮号的后台是和-,而王伦又是和-府中的师爷,两个人是认识的。
不过他一见王伦,仍不免愕然道:“王先生,您也在这儿?”
王伦淡然一笑道:“是啊,我有个表妹的同乡,跟人发生了一点争执,拉我来调解一下,梁世兄怎么也有兴致夜游?”
他与梁子平的老子算是同事,口气上不免托大些。
梁子平道:“小侄是随家师出来办事的。”
陈世骏低声问道:“子平,这个人是谁?”
梁子平也低声道:“是和公馆的王师爷。”
陈世骏只是怔了一怔,随即向邢玉春道:“邢姑娘,这些日子你上那儿去了?倒叫我一阵好找。”
邢玉春笑笑道:“躲着高朋呀,那天晚上承您的情解围,我可不敢再给您找麻烦。”
陈世骏道:“也没什么麻烦的,老夫豁出去了,不过这一趟实在是得不偿失,害我跟丁老二都闹翻了。”
邢玉春笑笑道:“我听说了,其实分了也好,南太极门虽然以掌闻名,还不是靠您撑着,没有您的盛名,谁知道太极门有个丁鹤呢?”
陈世骏叹了一口气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他,多年老兄弟闹翻了,我心里也很难过。以后还是要去给他解释一下,太极门究竟是大家的。”
邢玉春一笑道:“那是您度量大,您去的时候,顺便也替我道声谢,那天晚上丁老爷也帮了不少的忙。”
陈世骏苦笑道:“我会的,东西呢?你带来了?”
邢玉春道:“带来了,这下子,总算也交差了。”
说着递过一个匣子,倒的确是盛放水晶如意的原装锦匣,陈世骏神色欣然地接过道:
“还是多亏了你!”
才说了这几个字,他的脸色微变道:“怎么份量不对?”
邢玉春笑道:“您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陈世骏掀开匣盖,里面竟是空的,只有叠纸条,他还没有看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就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邢玉春笑道:“是我亲笔开列的收条,以及陈辉祖给我的聘书,您拿去交回令亲,就说我谢谢他。”
陈世骏道:“老朽不明白邢姑娘的意思。”
邢玉春脸色一沉道:“陈辉祖会明白的,他把我碧眼狐狸当猴耍了,虚填一纸聘书,指使我出来送死,要不是高朋够意气,就凭这盗印文书、冒充公人的两项罪名,也足够把我问罪处斩了。我帮他干了多少造孽事,还白陪他睡了一年多,他竟如此对我,因此我留下他一对水晶如意作为补偿,相信您也不会认为太过份吧?”
陈世骏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邢玉春却转头一笑道:“照理说,我大可拔腿一走,但因这件事牵着您在里面,大家都是江湖人,我可不能坑您,所以才写了张收据,让您在陈辉祖面前好交差。”
陈世骏顿了半天才叫道:“不行,你一定得把东西交出来,跟陈辉祖的帐你可以找他算去。”
邢玉春道:“陈老爷子,东西在我这儿不错,但您得弄清楚,我可不是从您身边拿走的。”
陈世骏道:“我不管,这票货是我承保的,我对货不对人,谁拿走了东西,我就找谁要。”
邢玉春道:“陈老爷子,您是江湖前辈,行事该讲个理字,否则可是自失尊严,不让人尊敬了。”
陈世骏怒道:“老夫要你这种尊敬可算不了光彩,邢玉春,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便罢,否则……”
邢玉春冷笑道:“否则怎么样?陈老兄,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邢玉春好欺负的?”
陈世骏一拉长剑就要冲出来,王伦挺身拦住道:“陈老英雄,邢姑娘已经尽了江湖礼数,她所受的委曲你也清楚,看在兄弟的薄面上,大家就算了吧。”
梁子平为难地道:“王先生,这码子事儿,您最好别插手,江湖过节,惹上就是个大麻烦。”
王伦微笑道:“梁世兄,我倒想劝劝你,陈世骏虽是你的老师,但你可不是江湖人,不必插进来,否则对尊大人我也不好交代。梁老哥跟我很熟,我也不好意思让他牵入麻烦里,但邢姑娘的事我却非管不可。”
说着他一指云飘飘道:“这就是我表妹云飘飘,刑姑娘是她同乡,今天是她们拉我来出头调解的。”
陈世骏惊道:“云飘飘,敢情是千手观音云女侠?”
云飘飘娇笑一声道:“好说,好说,陈老英雄既然识得贱名,就请高抬贵手,放过邢姊姊这档子事吧。”
陈世骏道:“云女侠,老朽希望你不要令我为难,为了这对水晶如意,太极门已经丢足人了,倾老朽全门之力,那怕与天下武林道都翻脸成仇,老朽也不能放手。”
王伦一沉脸道:“老英雄如再不放手,恐怕真要跟天下武林道作对了,这是王某最后一句忠告!”
陈世骏道:“王先生,你是读书人,犯不着沾这个混水,江湖纠纷沾上一点就会有杀身之祸,虽然你是和大人的师爷,也未必能庇护得了你。”
王伦哈哈一笑道:“我王伦在和府当这名师爷,不过是为了好玩,可没打算仗和-的势力压人。”
陈世骏骇然叫道:“王伦,你是清水教主,白衣秀土王伦?子平,这可是真的?”
梁子平道:“王先生官讳是伦字,其余的弟子不清楚。”
王伦笑道:“世兄不清楚最好,王伦坐不改姓,立不改名,在知府就用这个名字。至于清水教主,王某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世兄最好少说,说了也没有好处,连和尚书也是装糊涂,世兄如果多嘴的话,尊大人那儿可就大大的不方便了。公馆中对尊大人这份差事,眼红的大有人在,要换个店东,用不着王某开口,就有人会活动。”
这番话听来平淡,威胁的意味却极重,梁子平当然听得懂,满脸流汗地道:“是!小侄明白,小侄明白。”
陈世骏知道今夜的事不太乐观了,他带了梁子平来,并不是指望他帮忙,而是想借重他的身分,必要时动用到官面上的力量。
因为他也知道碧眼狐狸狡猾贪狠,可能会耍花样。
现在果不出所料,水晶如意被吞下去不说,而且还牵出两个厉害靠山,看来收回水晶如意的希望很渺茫了。
但就此罢手,面子上更下不去,早知如此,不如在水晶如意丢失之际就撒手不管还好得多。
现在等于是人家摆明了要吞掉,置他这掌门人于何地?
这一刹那间,他才感到了悲哀,江湖人的悲哀,一个成了名的江湖人,尤其悲哀。
于是,他沉着脸道:“子平,你到一边去,什么事都不要管,等我躺下去后,你为我收个尸,就算我们师徒一场。”
王伦笑道:“陈老英雄,你是决心横干到底了?”
陈世骏发出一声怆然的苦笑道:“王教主,易地而处,你会怎么样?难道就夹了尾巴一走了事?”
王伦道:“邢姑娘已经有了交代,陈辉祖也不敢多哼一声,他欠邢姑娘的不说,王某出了头,在官面上他也不敢多追究,王某虽是一个记室,却不在乎他这个巡抚。”
陈世骏冷笑道:“你说得倒轻松,我这太极掌门人,被你清水教主吓了回去,以后还能做人吗?”
王伦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势不如人,只有认命才是上策。”
陈世骏哼声道:“姓王的,老夫如果处处低头,事事认命,也就混不到今天了,太极门的盛名是血肉堆起来的。”
王伦笑道:“那掌门人也打算在流血中垮下去?”
陈世骏怒道:“老夫活到这么大,什么大风浪都经过了,从来就没在威胁下屈服过。”
王伦道:“好,够英雄,王某领教。”
陈世骏挺剑前刺,王伦轻挥手中的折扇架开了,这个家伙年纪虽然不大,一身技业却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这把折扇并不出奇,竹骨纱面,是一柄寻常的手边用具,可是在他手中并不逊于一枝精钢长剑。
陈世驶出手之后,着着精招,步步凶式,尽管剑光霍霍,却掩不住一把短短折扇的光彩。
一来一往,交手到二十多个回合后,王伦忽地欺身进扑,闪过剑锋,折扇一开一合,在陈世骏的胸前掠过。
就这么电光石火的一掠,扇缘已在他胸前划了一道口子,衣衫尽裂,血水立刻渗了出来,在黯淡的微光下,只看见一条黑黑的印痕。
陈世骏退了两步,目光如电,王伦却笑道:“老英雄,王某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是否非要拚掉这条老命不可?”
陈世骏抛掉了手中长剑,再度扑上去,改用双掌进击,太极南派以掌力见长,也以掌法称誉江湖。
他弃剑用掌,威力竟然不逊于剑法,掌发无声,上下翻飞,十几个照面后,居然在王伦的胸前印上一掌,王伦退后两步,陈世骏却哎呀叫了一声,仰身翻倒在地。
王伦愕然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飘飘笑道:“是我赏了他两枝袖箭。”
王伦道:“这又何必呢?我有把握料理他下来的,你这一插手传出去岂不变成我们倚多为胜了。”
云飘飘哼了一声道:“师兄,您虽是清水教主,但在江湖上,我千手观音的名气不比你低,这家伙居然目中无人,不向我讨教,我非给他一个厉害不可。”
王伦苦笑道:“师妹,你还跟我争这些?”
云飘飘道:“这倒不是,我是为你着想,太极门下弟子众多,你目前正在用人之际,犯不着结下这个梁子,叫太极门的人冲着我来好了,袖箭上刻着我的名号。”
王伦道:“师妹,你也在我这儿,这有什么差别呢?”
云飘飘道:“不,有差别,因为以后我不在你那边了,你交给我的工作我干不了,鼎鼎大名的千手观音,你叫我去当窑姐儿我没这么贱。”
王伦急急道:“师妹,这是怎么说呢?”
云飘飘道:“没怎么说,我就是这句话,京师我不准备耽下去了,我答应帮你的忙,可不是这么帮法,海阔天空,莽莽江湖,才是我活动的地方,我要回到我自己的天地里去,等你真正有需要时,我会回来的。”
说完飘身一闪,就这么去了。
王伦怔了一怔,才朝梁子平道:“世兄,王某对令师实无心加害,否则第一次就可以下杀手了,王某只想挫挫他的锐气,再好好商量,那知敝师妹太性急,铸成了大错。”
梁子平吓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王伦又道:“太极门南北分了家,是否有合的可能?”
梁子平道:“现在想不合也不行了,太极门上一代就只有两个人,家师身故,当然要由丁师叔一肩承担。”
王伦道:“那天闹翻的情形,我也有个耳闻,实在是令师做得太绝,现在两下一合,恐怕北派的门下要吃很大的亏,尤其是世兄,更将为同门所不容。”
梁子平急了道:“是啊,这叫我怎么办?光是在京师,同门弟兄就有十多位,而且是南派的居多,现在家师身故,没有了长辈主持,就很难跟他们打交道了。”
王伦一笑道:“世兄是令师的得意弟子,且又有尊大人在和府的背景,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如由世兄把门户挑起来,也好使北派同门有个着落。”
梁子平道:“这个……小侄恐怕声望不够。”
王伦目中泛起一阵狡猾的光采道:“令师是死于千手观音之手,如果世兄报却令师之仇,声望就够了。我再以清水教的实力为世兄后盾,这还有什么问题呢?”
梁子平一怔道:“可是小侄如何报得了师仇呢?”
王伦道:“当然包在我身上,我会造就世兄的盛名的。”
梁子平又是一怔道:“云女侠不是先生师妹吗?”
王伦冷笑道:“可是她生性骄横,早已彼逐出师门,我是看她仇踪遍及天下,念在同门之谊,才包庇她一下,那知她存心不良,杀死令师,就是想使太极门跟我冲突,她不仁,我就不义!”梁子平是个公子哥儿,没一点成见,这次跟陈世骏出来,师父被杀,他正苦于无法向同门交代,听见王伦的建议,正中下坏,忙道:“全凭先先生吩咐,小侄正感为难。”
王伦一笑道:“没关系,一切有我,不过有两件事,世兄一定要记住,云飘飘是我师妹的事,知道的人很少,你千万别说出去;第二点,你立刻为令师发丧,召集所有的同门,让他知道令师是丧于千手观音之手,然后我就安排一个机会,让世兄手刃云飘飘,作成世兄之名,顺理成章,使世兄登上掌门人的位置。”
梁子平道:“这当然,小侄本来也打算如此做的。”
王伦道:“而且还有一点,世兄目下的技业,很难挑起担子,闲下来我们不妨切磋一下,对世兄亦是大有裨益。”
梁子平自然是更为高兴,连连答应。
王伦笑道:“目下我就先走一步,世兄再找人来收拾令师遗体,最好别让人知道我今日在场,我日后出头也方便得多。”
说着招呼邢玉春正待离去,桥下忽然窜出一条黑影,拦住去路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碧眼狐狸,把水晶如意留下再走!”
那是一个瘦削的汉子,衣着褴褛,梁子平失声惊呼道:“是吕四海,他怎么又摸来了?”
王伦却较为沉得住气,哈哈地道:“吕四海,你犯了窃盗之罪,又被递解出境,居然还敢回来?”
吕四海冷笑道:“捉贼拿赃,赃物在碧眼狐狸手中。她才是贼!”
王伦冷笑道:“吕朋友,你倒打听得清楚。”
吕四海道:“我到手的东西,又被人吞了,自然不甘心,找不到碧眼狐狸,只好盯住陈世骏,跟到这儿,恰好看见了你们把他杀死,而且还跟姓梁的订下这一套阴谋诡计。姓王的,你趁早叫碧眼狐狸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就把这事情抖出来,叫他们都不好过。”
梁子平急道:“王先生,这可怎么办?”
王伦笑道:“怕什么,杀死令师的是云飘飘,王某只是助你报师仇,让人知道也没关系。”
梁子平道:“但千手观音是先生的师妹。”
王伦道:“没人知道这件事。”
吕四海道:“我姓吕的知道。”
王伦一笑道:“吕朋友,水晶如意可以使你忘记这事吧?”
吕四海想了一下道:“那或许可以商量。”
王伦笑道:“我知道你吕朋友是最聪明的人,咱们好好的商量一下,水晶如意我负责叫玉春还你。”
邢玉春忙道:“不行,这是我拚了命弄来的。”
王伦道:“玉春,拚了命弄来,还得有命去保全它,你可得把事情想透一点,为了你要水晶如意,已经惹出了很多事,我可不能再为你得罪人了。”
邢玉春道:“说什么都不行,我宁可大家都得不到,也不能让它再落到别人手里。”
语毕回身欲行,王伦沉声道:“玉春,你只要敢走,我现在就把你废在此地。”
邢玉春似乎很怕他,果然站住了。
王伦道:“吕朋友,你等一下,我去劝劝她,一定要她还给你。”
吕四海道:“能顺利得回东西,我自然不愿多事。”
王伦朝邢玉春走去,邢玉春低声道:“王爷,就这么还给他,我可实在不甘心。”
王伦假笑道:“玉春,你真傻,我好容易找到这个机会,可以把太极门弄到手,怎么能让一个人知道其中底细呢?你先敷衍一下,我们把他诓到别的地方做掉他。”
邢玉春道:“为什么不在这儿?”
王伦道:“这小子狡猾得很,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同党,你把他诓到魏家废祠去,我在后面看着,如果还有人,我就先收拾了,再去接应你。”
邢玉春道:“王爷,你可得快点来,我一个人收拾不了他,这小子的功夫高得很。”
王伦笑道:“你放心,我会很快来的,在我没来之前,你先稳住他,等我来了再下手。”
邢玉春答应了,王伦才转向吕四海道:“吕朋友,玉春答应把这东西还给你了,请你跟她拿去。”
吕四海冷笑道:“我可不上这个当,你们埋伏了人,把我诓到你们的窝里,好联手对付我。”
王伦笑道:“吕朋友,你可真多心,你怕落单,不妨找几个同伴一起陪你去。”
吕四海道:“我没同伴,就是一个人。”
王伦道:“好,那我也只叫玉春一个人陪你去,以吕朋友的身手,总不会怕她吧?”
吕四海想了一下,忽然道:“可以,不过吕某想先搜碧眼狐狸的身上,她那些暗器太叫人难防了。”
邢玉春一瞪眼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搜?姓吕的,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吕四海冷笑道:“懂,你放心,吕某对你没有占便宜的意思,而且你也不是什么闺阁千金。”
王伦道:“玉春,就让他搜一下吧,我相信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那个伴儿江雪雪比你更美。”
邢玉春终于让吕四海在身上搜了一遍,吕四海到最后,突然在她身上戳了一指,邢玉春哼了一声,身子一栽,几乎要倒下去。
王伦怒道:“吕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吕四海笑道:“没什么,只是作了点预防手段。”
说着递过一枚如牛毛的黑色小针道:“阁下拿一枝样品去检验一下,如果你能解得了上面的毒,尽管对付我好了,否则就乖一点,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她活不到三天。”
王伦接过那根针,居然闪亮了火折子,仔细研究起来,最后方道:“吕朋友,算你厉害,不过你也太小心了一点儿,我们根本就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你这么做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吕四海笑道:“取到水晶如意,我自会交出解药,咱们再交朋友不迟,我先要看看你们的诚意。”
王伦朝邢玉春又说了几句话,才让他们走了。
直到确定王伦真正离远了,邢玉春才低声道:“兄弟,你究竟在搞什么?在我身上施的什么禁制?”
吕四海道:“大姊,那是万蛊神针,刺入穴道后自行溶化,能解一切的蛊毒,是我特地向雪雪要来的。受过此针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终身不受任何蛊毒的侵害,大姊,你现在可以不必再怕他了。”
邢玉春十分感谢地道:“谢谢你了,兄弟,可是你把那针又给了王伦一枚,不怕他看出破绽吗?”
吕四海笑道:“我给他的另外一种,那是黑煞蛊针,是金蛊门中最厉害的一种刺人暗器,他解不了的,这可以给他一点警告,叫他对我少存歪心思。”
邢玉春道:“你不是决定跟他放手一搏的吗?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吕四海笑道:“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办法,让云飘飘去对付他,他跟梁子平的谈话云飘飘全听见了。”
邢玉春一怔道:“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吕四海道:“没走远,她才过芦沟桥,就被我暗中一指制住,交给马四先生,放在桥底下,因此后来的谈话她全听见了,我想云飘飘饶不了他的。”
邢玉春道:“兄弟,你真行。云飘飘那么高的身手,你竟能一声不响的制住她。”
吕四海道:“出其不意而已,真要较量起来,我未必能是她的对手。她杀死陈世骏的手法实在太惊人了!”
邢玉春默然片刻才道:“兄弟,云飘飘为人很方正,我跟她谈过了,她跟王伦,完全是为了复明大业。”
吕四海道:“我晓得,因此我才没要她的性命,制住她的目的,原本是想好好开导她一下,因为我们也是为这一个目标而努力,只是不屑采用王伦的手段,王伦与梁子平密计,居然想牺牲她,看来已用不着我多费唇舌了。”
邢玉春忽然问道:“兄弟,你们来了多少人?”
吕四海道:“就是我跟马四先生。”
邢玉春道:“糟了,王伦要我把你引到魏家废祠去再对付你,他就是怕你还有人跟踪,所以留下想对付你同来的人,马四先生恐怕会遭他的毒手!”
吕四海笑道:“你放心,王伦跟你说话时声音虽低,却没有一个字漏过我的耳朵。马四先生练过回教中的地听之术,耳目之灵,并不在我之下,他一定也知道了。你想他会上当吗?
王伦只会被他缀上。”
邢玉春道:“你既然都听见了,我也不必多说,你打算怎么办呢?又怎么应付呢?”
吕四海道:“目前我只有先跟你到魏家废祠去,因为我来不及跟马四先生连络,不知道如何处置。如果云飘飘急于找王伦算帐,有马四先生跟着,他们一定先把他解决了。假如云飘飘不找他,那就由我出手,在魏家废祠跟他一决。大姊,目前是你摆脱他的一个机会。”
邢玉春道:“我当然想摆脱他,自从我决心做一点好事,我就觉得再过这种日子,简直比什么都痛苦。”
吕四海道:“好,那你可以当面拆穿他的阴谋,回头在魏家废祠见面时,你叫破他的阴谋,当面跟他闹翻,连水晶如意也可以作个交代了。”
他低声又说了一番计较,邢玉春道:“他很可能会这样的,但是又何必如此麻烦呢?杀了他不就解决了!”
吕四海道:“我们要预防万一,凭心而论,我们不一定稳能杀得了他,假如给他溜了,他一定会找你的麻烦,再者他的党羽很多,只要漏网一人,知道是你居间破坏了他们的大计,你就很危险了,这样子至少可以开脱你,就算你以后跟我在一起,也是临时起意而不是事先有了连系。清水教的人对反叛的人惩治最严,因为他们的人多,必须要采取这种措置,才能控制住群众。”
邢玉春道:“是的,我知道云飘飘不肯入教,也就是痛恨他们这种手段。兄弟,你为我想得太周到了。”
吕四海道:“这就是我们与清水教不同的地方,他们为了利益,可以牺牲自己人,我们却对每一个自己人都十分重视。王伦虽为教魁,但清水教不是他一人组成的,据我最近得到的消息,他们还有很多厉害的人物撑腰,所以杀死王伦,清水教仍然存在,兄弟必须顾全到大姊的安全。”
邢玉春十分感动,紧握住吕四海的手。
吕四海也有力地反握她一下,这是一种真挚的感情交流,虽然是发自一男一女,却已超越了男女之间的界限,升华为一种无上的情谊。
来到魏家废祠,他们又恢复了冷漠,牛青儿上前问道:“邢大姊,是怎么回事,吕四海怎来了?”
查元杰也挤了过来。
邢玉春却冷冷地道:“没什么,吕四海来找我要水晶如意,教主要我还给他,如此而已。”
查元杰惶然道:“咱们花了这么大的心血,才把东西弄到手,就这么还给他了,这是怎么回事?”
邢玉春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呢?这是教主的吩咐。”
查元杰道:“你给他了没有?”
邢玉春道:“还没有,等教主一句话。”
查元杰见她脸色不豫,不敢再问了。
吕四海却笑道:“老大爷,这两天没见你上天桥赌摊上去了,下次有空,我再陪你去玩玩,赢他个三五十两。”
查元杰冷哼道:“姓吕的,别装糊涂了,你是那棵葱,咱们是那头蒜,大家都清楚。”
吕四海双手一摊道:“老大爷,说这话多没意思呢!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以后还可以留个见面之情。”
查元杰冷笑道:“没有以后了,今天你出得了这个门就算你有本事。”
吕四海笑道:“那敢情好,老大爷,就麻烦你了。”
查元杰道:“没问题,这个老夫一定可以办得到。”
吕四海道:“我没有亲人,将来有好处再应在你身上,你可得多尽点心。”
查元杰道:“一定!一定!”
牛青儿笑道:“老查,人家拐着弯儿在骂你呢!”
查元杰这才意识到吕四海在占他的便宜,不禁怒道:“好小子,你敢消遣老大,老夫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吕四海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我能辜负你这番孝心吗?”
查元杰掳袖就想扑上去,邢玉春一拍桌子叫道:“老查,你给我安份一点,凭你那两下子,还想跟人动手?”
查元杰悻然道:“春姑娘,难道你真要把水晶如意给他?”
邢玉春沉下脸道:“我作不了主。”
屋外一个人接口道:“不错,这得我作主。玉春,那对水晶如意给他好了,告诉他藏的地方,让他自己拿去。”
邢玉春道:“光说明地方他肯把解药拿出来吗?”
王伦飘身进来道:“没问题,他不给我也能解,刚才我把那枝毒针试验过了,这点毒还难不住我。”
邢玉春道:“既然教主能解,干吗还要给他呢?”
王伦道:“我们必须言而有信。”
邢玉春把王伦拖到一边低声道:“教主真要给他?”
王伦点头道:“不错,不过他拿不到手的,因为我已经在屋外安置了人手,你把声音放大一点,屋外的人听见了,可以先去把东西移开,然后我再收拾他。”
邢玉春冷笑道:“教主,东西移开后还会回到我手里吗?”
王伦道:“绝没没问题,玉春,你要相信我,东西在你手里那么多天,我问过你没有?
如果我想要那对如意,不怕你不说,因为我要你的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邢玉春道:“可是这次不同,以前你不问,是可以随时拿走我的生命作为要胁,逼我交出来,现在我的性命在吕四海的控制中,你就想要我的东西了!”
王伦脸色一变道:“玉春,你这是什么意思?”
邢玉春这:“因为我中的不是毒,是黑煞蛊针,你根本解不了,所以想动我东西的脑筋。”
王伦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邢玉春道:“是吕四海自己说的,他知道你一定会试验那根针,他夸口说那是金蛊门中独门暗器,除了本门解药外,谁都解不了,你根本就没试验出来,还说那是一枝毒针,教主,你真狠,居然又想牺牲我了!”
王伦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道:“玉春,你太多心了,正因为我实在无法化解,才要你告诉他正确的地方,让他交出解药,好挽救你的性命。”
邢玉春冷笑道:“可是你刚才说另外派人先拿走东西,吕四海不见东西,肯交出解药吗?”
王伦道:“解药在他身上,杀了他还怕得不到解药吗?”
邢玉春道:“他说了,解药不在他身上,杀了他也没有用,否则他就不会跟我来了。”
王伦脸色一沉道:“玉春,你打算怎么样?”
邢玉春道:“我打算活下去,没了命,我要那对水晶如意干什么?我被他制住,也是你的主意,如果你不让我准他搜身,我也不会被他在身上弄了手脚。”
王伦冷笑道:“玉春,你要弄清楚,即使吕四海给了你解药,我也有办法置你于死地。”
邢玉春道:“教主,我犯了什么罪?”
王伦道:“因为你畏死通敌。”
邢玉春道:“我怎么通敌了?”
王伦道:“你把资财给了敌人,就是通敌。”
邢玉春怒道:“那是我自己拚命弄来的,现在我拿来换取我的性命,这就算是通敌吗?”
王伦冷笑道:“本教不准有私人财产,那对水晶如意虽是你弄到手的,却不归你私有,否则我为什么要替你出头去对付陈世骏,现在话说明白了也好,吕四海的事你不用管了,由我来对付他!找到解药最好,找不到解药,我再找江雪雪去,我已经探明了,他没有别的同党,只有一个江雪雪,在她那儿一定可以找到解药。”
邢玉春道:“假如还是没有呢?”
王伦道:“那你就认命吧,反正东西绝不准你交给别人,听我的话,你还有一半生机,如果不听我的话,我立刻就可以要你活不成,你自己选择吧。”
这两人开始时还是低声谈话,后来不知不觉间,放大了声音在对吵,屋中的人都听见了,邢玉春一步跳开叫道:“王伦,原来你是这样对付自己人的!”
王伦冷笑道:“不错,本教但有公律,不许私情,云飘飘还是我的师妹呢,为了大局,我照样牺牲她,何况是你呢?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听话,试试你的运气吧。”
邢玉春道:“王伦,今天我才认清你的真面目,你是逼我倒向别人那儿去。吕四海,你在我身上下的真是黑煞蛊针吗?我要你说句真话!”
吕四海道:“当然是真的,王伦那些有目无珠的人,才会把它当作毒针。”
邢玉春道:“你说这是黑煞蛊针,我知道它是金蛊门的至上利器,你怎么会弄到手的?”
吕四海笑笑道:“我叫飘泊英雄,四海为家,自然到过很多地方也认识很多朋友,这算什么稀奇。”
邢玉春道:“那给你蛊针的朋友在京师吗?”
吕四海道:“不在,金蛊门门人是不能离开苗疆的。”
邢玉春急道:“那就不行了。”
吕四海道:“没关系,我身边有解药,不会要你命的。”
邢玉春道:“不是的,我身上另中蛊毒,是王伦下的,我本来想把水晶如意给你,除了要解药外,还想要你的朋友替我把另一种蛊毒解了。”
吕四海大笑道:“原来你还中了别的蛊毒,那可真巧极了。邢玉春,只要你把水晶如意归还给我,我负责你的生命安全,而且永远不再受蛊毒的威胁。”
邢玉春连忙道:“是真的吗?”
王伦冷笑道:“玉春,你别做梦了。如果你离开这个大门一步,我就立刻催发蛊毒要你的命!”
吕四海也笑道:“邢玉春,我说负责你生命安全就绝不食言,你跟我走,我们拿水晶如意去,见了东西,我就给你解药。”
邢玉春道:“跟你走,我出得了大门吗?”
吕四海道:“你如相信我就跟我走,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你身中黑煞蛊针,没有我的解药,你绝对活不成。”
说着举步朝外行去,邢玉春迟疑片刻也跟在后面。
王伦大喝一声,将手一扬,一股腥风袭来,邢玉春的身子微微一颤,但仍然走了出去。
王伦怔住了,眼看着他们已走到园中,才飞身迳扑,拦住了去路,厉声叫道:“邢玉春,你跟我玩鬼,你什么时候把蛊毒解了?”
邢玉春一怔道:“什么?我的蛊毒解了?”
吕四海道:“没有,因为一个人身上不可能有两种蛊毒,否则必会冲突而互相对噬,强者存而弱者亡,我的黑煞蛊针是蛊中之王,当然不会被吞噬,因此你现只有黑煞蛊针的毒,那是非我不能解的。”
王伦怒道:“胡说,你们明明早已串通好了!”
邢玉春也怒道:“王伦,你身为一教之主,别说这种不要脸的话,我整天等于被你看住了,就是想跟人串通也没机会,如果要说跟吕四海串通,我觉得你才有嫌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他用黑煞蛊针刺中。”
王伦道:“我跟吕四海串通干吗?”
邢玉春道:“想法子榨出我的水晶如意。”
王伦赫赫冷笑道:“你已经受了蛊毒禁制,我还怕你逃出手掌去?那对水晶如意迟早是我的。”
邢玉春怒道:“原来你说让我保有水晶如意,原来只是哄哄我,你早就存心占为已有了。”
王伦笑道:“你错了,我不是占为已有,而是要来充为教中的基金,清水教中是没私人财产的。”
邢玉春冷笑道:“说得好啊,清水教搜括来的财物,全部都在你私人名下,成了你个人的私产。”
王伦道:“我是教主,在我名下与教产何异,我的钱全部是为发展教务用的。”
吕四海笑笑道:“因此你才远离山东,跑到京师来推展教务,尽量掀风作浪,引起官方的注意,一旦事发,清水教冰消瓦解,那些产业就变成你的了。”
王伦道:“王某与教共存亡,如大事不成,王某就是罪魁祸首,天下无立足之地要私产有什么用?”
吕四海冷笑道:“你王伦是教主,但是你可以用别的名字在别处安家立业呀,清水教的产业究竟有若干?你从未向人公开过,谁知道有各少?如果你以别的名义,在别的地方先安置下来,又有谁知道?”
王伦笑道:“吕四海,你对清水教的事情很清楚呀!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吕四海道:“何必要人告诉,我想也想得到,狡兔三窟,我要是当了教主,也会这么干的。”
王伦道:“吕四海,你挑拨的本事倒不小,只可惜白费了心思。不错,清水教的基金确是用了几个名义,分置别处,但我并不瞒人,而且用的全是我教中弟子的名义,像牛青儿查元杰他们都有一份。”
邢玉春道:“就是我没有。”
王伦笑道:“邢玉春,你太贪,而且你还不能真正算是本教的人,所以没你的份。这次产业虽置于他们名下,却是备作事败后东山复起之用,到了你手中就不保险了。”
吕四海微笑道:“碧眼狐狸,你争到手也没用,产业立在别人名下,契据却掌握在他的手里,空担个虚名而已。何况他以蛊毒控制人,随时可以取人性命,到时候来个杀人灭口,那些产业不是又回到他手里了吗?”
这句话的挑拨性很大,因此查元杰与牛青儿都用眼睛不安地望着王伦。他连忙道:“你们别中了他的离间之计,蛊毒制人是本教弟子的入门规章,我教主也不免,宣誓之时,我一样饮过蛊酒,而我的解药是由本教四大护法分别掌握的,我如有异心,他们一样可以制裁我。”
他这样一辩白,总算把人心安抚了下来,吕四海却笑道:“这四大护法又是受谁掌握呢?”
王伦道:“这是本教的秘密,怎会告诉你?”
吕四海道:“如果是掌握在你手里,就根本不足为奇,因为你们互相牵掣,他们不敢害你,那有个屁用。”
王伦冷冷地道:“本教的四大护法都是德高望重的忠烈之土,他们不会为死亡而屈的。”
吕四海笑道:“清水教中不会有这样的人!”
王伦怒道:“吕四海,你敢如此侮蔑本教?”
吕四海道:“这不是侮蔑而是事实,清水教中果真有德高望重的忠义之土,就不可能容许你们胡作非为,清水教明里借神道以立教,藉符咒神水治病以愚民;暗地里这些灵药却是剖腹取胎,杀害孕妇与无辜童男童女而炼成的,这种残酷不仁的手段,岂是德高望重的仁义之士所能容许的?”
王伦冷笑道:“这些都是邢玉春告诉你的吗?”
邢玉春道:“胡说,你们清水教究竟干些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怎么能告诉别人呢?
王伦,你想杀我,何必找些罪名硬栽在我头上?”
王伦道:“不错,就凭你叛教之行,已经死有余辜。”
邢玉春道:“我是被你逼的,你为了想取得我手中的水晶如意,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着,我是为了自救!”
王伦道:“你自救得了吗?蛊毒虽解,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凭我这一双肉掌,也是可制你们于死地!”
吕四海一笑道:“你行吗?”
王伦道:“吕四海,你也许自以为功夫不错,但王某还没把你放在眼里,行不行立刻就知道。”
吕四海双手一摊道:“我等着呢。”
王伦举起了手,正待进攻,忽又停住道:“吕四海,你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跟邢玉春两人去把水晶如意取来交给我,然后解不解她的毒是你的事。”
邢玉春道:“做梦!我说什么也不让东西落在你手里!”
王伦笑笑道:“你想活命,吕四海也想活命!”
吕四海也笑道:“不错,我不但想活命,更想活着把东西弄到手,所以你吓不了我的。”
王伦脸色一沉,朝牛青儿道:“青儿,你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严守四方,绝不让这两人逃出去。”
牛青儿应声而去。
王伦这才举步上前,吕四海忽然取出一包东西,塞给邢玉春道:“拿好。”
邢玉春道:“这是什么?”
吕四海道:“是一包黑煞蛊针,你的暗器手法不错,回头人多了,我也许照顾不了你,有了这包黑煞蛊针,我相信你足可夺围冲出去了。”
邢玉春道:“我冲出去有什么用?如果你死在这儿,我找谁要解药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吕四海道:“解药也在包里,邢玉春,我赌你一个良心,如果我活不成,希望你把水晶如意送到我的同路人那儿去,他们会保护你的。”
邢玉春道:“你把解药给了我,不怕我逃走吗?”
吕四海笑道:“如果我活不成,你逃到那儿也无法躲过清水教的追索,只有我的朋友能保护你。”
邢玉春迟疑片刻,终于把小包打开,王伦飞快地向她扑去,伸手就抓。
邢玉春将纸包往上一迎,王伦反而吓得缩手退后。
邢玉春冷笑道:“原来你也怕黑煞蛊针!”
王伦刷的一声,抖开折扇道:“凭我这柄扇子,任何暗器都伤不了我,何惧之有。”
吕四海道:“不错,邢玉春,王伦的内功着实,这一柄纸扇的扇风可以扫开暗器,但别的人可没有他这身功夫,你快走吧,我替你缠住王伦。”
他一振铁剑,直刺过去,王伦横扇阻格,嗤的一声,秃剑居然刺穿了他的扇面,王伦退后一步,惊道:“好家伙,你的功力也不错呀,比陈世骏还强呢。”
吕四海笑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我能够不声不响地从他们手里把东西弄了来,自然比他们强一点。”
王伦哼了一声道:“可是在王某面前,你就狂不起来了,你知道王某手中这柄追魂扇下死过多少高手?”
吕四海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它破了一个洞!”
王伦勃然震怒,扇发如风,罩了上来。
吕四海仗剑御敌,看见邢玉春还站在一边,忍不住道:“你怎么还不走?”
邢玉春知道情况危险,但不知怎的,心里实在放不下吕四海,爽然一笑道:“我随时可走,只是像你们这两大高手对搏,机会实在难得,我希望能多看一下。”
吕四海急了道:“你此时不走,回头就走不掉了!”
邢玉春扬起那个纸包道:“我有这个还怕什么?”
吕四海叫道:“他们的人多!”
邢玉春毫不为意地道:“我这儿的针也不少。”
吕四海一叹道:“黑煞蛊针何等珍贵,那有这么多给你,里面只有两枝是真的,其余都是做了样子而已。”
邢玉春一怔道:“什么?你说大部分是假的?”
吕四海道:“不错,是我把普通的银针涂黑了,再沾上点麻药,挨上去的滋味差不多,却没有致命之效。”
邢玉春笑道:“有两枝真的也就行了,至少会有两个遭殃的,谁要是不怕死,尽可以来碰运气。”
吕四海道:“这可不能碰运气了。”
王伦边战边道:“吕四海,你干吗对她那么关心?”
吕四海道:“我关心的是那对水晶如意!”
王伦道:“那不过是一对古董而已。”
吕四海冷冷地道:“在我说来,那是千万条生命,淮河成灾,有多少人流离失所,等着拯救?”
王伦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侠盗!”
吕四海道:“侠盗二字我不敢当,我不忍心看着千万灾民活活饿死,想帮助他们又没钱,只好找有钱的人想办法,这对水晶如意是陈辉祖搜括来的民脂民膏,我拿来拯救灾民有什么不对?”
王伦笑道:“阁下侠风可佩,但不知是否真心?拿到了水晶如意,你是否拿去变卖了赈灾呢?”
吕四海道:“我做事全凭良心,既不邀名,也不居功,用不着对谁提出证明,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明白的。”
王伦道:“我不明白,也用不着明白,我只知道今天你想救自己都很困难,更别想去救别人了。”
两人口中说着话,手下却没有停止搏斗,而且越来越凶厉,邢玉春冷眼旁观,见到吕四海的剑招已不如先前俐落,证明他的武功比王伦还差了一筹,一时冲动,拉出腰间的单刀,冲进来双战王伦。
吕四海急叫道:“你上来干吗?快走!”
邢玉春道:“走不掉了,他们的人已经围上来了,而且还出乎我想像的多,你那一包针即使全是真的也不够。”
的确四周人影憧憧,为数竟不下百名之多,大部份是做工的泥水匠打扮。
吕四海道:“王伦,你在京师聚集这么多的党徒,胆子实在太大了!”
王伦冷笑道:“你没见他们全是工人吗,京师的大宅院多,翻翻修修,没有这些砖瓦木工怎行?”
吕四海道:“可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工人,如果被高朋查出来,你就在京城耽不下去了。”
王伦笑道:“高朋日前来看过了,也知道他们是规规矩矩的工人,所以你不必替我操心,还是为你自己担心吧。”
折扇攻得更急,忽地一搭一抖,拈开了吕四海的铁剑,跟着一扇轻点,敲在他的臂弯上,吕四海的剑当然堕地。
王伦哈哈大笑道:“姓吕的,你认命了吧?”
吕四海也冷冷地道:“不见得,谁认命还言之过早。”
王伦的折扇已经敲闭了他一条胳臂的穴道,正想运扇去点他的死穴,忽见吕四海左手一翻,一支黑色的圆筒抵住了王伦的咽喉。
他止手不前道:“这是什么?”
吕四海笑道:“是一个发射暗器的机筒,里面只装了三支黑煞蛊针,只要我一扣手指,你就是真正的清水教主了,十二个时辰内,你连皮带骨,都将化成一滩清水。”
王伦果然怔住了,不敢轻进,但又不甘受制,冷冷一笑道:“你该打听打听,我姓王的练的是什么功夫。”
吕四海冷冷地道:“不管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只要你不是童子功,这针就能射穿你的皮肤,要你的命。”
王伦口中虽然在发干笑,却说不出话来了。
查元杰与牛青儿掩到他身边,牛青儿道:“教主,怎么办?”
王伦道:“并肩子,上!今天绝不放过他。”
牛青儿道:“可是他手里的玩意儿不好对付。”
王伦道:“没关系,他最多只能伤到我,你们俩就可以将他放倒下来,我再找江雪雪要解药去。”
邢玉春连忙运刀护住吕四海,王伦道:“再上来几个人,把这婆娘引开,慢慢地收拾她。”
人群中出来四名大汉,抡刀砍向邢玉春,她连忙挥刀架开,口中大叫道:“吕四海,你还不快把王伦杀了!”
吕四海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拚命同归于尽。杀了王伦,我们就再也无法突围出去了。”
那四个大汉的武功不弱,四口单刀,逼得邢玉春十分吃紧。
她急得大叹道:“你今天还想突围,那不是在做梦吗?拚得一个是一个!”
吕四海道:“邢玉春,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
邢玉春苦笑道:“我也不想死,但我们活得成吗?”
吕四海居然笑道:“碧眼狐狸,别泄气,那天晚上高朋率领着四大金刚,也叫你给搁倒了,以寡击众,就该斗智不斗力,何况你是个女人,也不该跟男人斗蛮力。”
一言提醒了邢玉春,她右手舞刀,左手轻扬,距离近,势子准,四个大汉都抛刀掩目大叫着跳开。
显然是邢玉春以手里的钢针射中了他们的眼睛。
吕四海仍与王伦僵持着,却回头笑道:“好手法。”
邢玉春颇为得意地道:“不知道他们的运气如何,如果中的假货,最多废了一只照子,如果挨上真货,恐怕这条小命儿就保不住了。”
王伦怒吼道:“上!一起上!剁碎了这一对狗男女。”
四边的人群围攻而上,吕四海一挺手中的圆筒道:“王伦,如果你真想蛮干我就先拿你试针了。”
王伦在他说话时,空然叫了一声,同时一掌贴在牛青儿的后背上往前一送,把牛青儿推了向吕四海去。
谁也没想到他会来上这一手,拿自己人来当替死鬼。
牛青儿扑过来,吕四海的针筒居然没发,而且为了伸手拦住她,手里的圆筒当了一声,掉了下来。
王伦推向牛青儿的同时,身形已抢了上来,首先一脚把圆筒踏扁了,跟着折扇点出,比在吕四海胸前大穴上冷笑道:“姓吕的,这下子你可狠不起来了。”
吕四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的确没你狠,因为你能把自己人送上来替死,我却做不出。”
牛青儿站到了一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王伦笑笑道:“青儿,我知道吕四海不会对你下手的。”
牛青儿道:“万一他真的出手了呢?”
王伦道:“那也没关系,我会替你上江雪雪那儿要解药,绝对不会要你吃亏的。”
牛青儿冷冷地道:“江雪雪那儿一定有解药吗?”
王伦道:“一定有,吕四海在京师的同党只有她一个人,连水晶如意都藏在她那儿,怎么会没解药呢?”
牛青儿道:“假如江雪雪那儿有解药,邢大姊不会不知道,她又何必拚死要跟吕四海站到一边儿去呢?”
王伦语为之塞,顿了一顿才道:“万一找不到解药你就为本教牺牲了,我会杀吕四海替你报仇。”
牛青儿道:“可是吕四海并没有杀我,他要杀的人是你,倒是你拿我来保全你自己了。”
王伦怒道:“青儿,你是否打算反了?”
牛青儿道:“看了你对人的手段,谁不寒心?”
王伦哼了一声道:“反了就反了,你反得出我的手掌心吗?弟兄们,把这反贼一起剁了。”
他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动。
王伦叫道:“混帐东西,你们的耳朵都聋了不成?我的话你们听见了没有?”
牛青儿冷冷地道:“听见了,但是你忘了一件事,这些弟兄都是我的人,是我冀州分舵的手下。”
王伦一怔道:“老查,咱们的人呢?”
查元杰道:“教主,咱们只有四个弟兄,刚才被邢玉春料理下来了,这完全是冀州分舵的人。”
王伦叫道:“你真糊涂,为什么不多带些人来?”
查元杰道:“是教主自己吩咐的,说在京师的情形不同,陌生人最好少来,在冀州分舵就近取材。”
王伦冷目四顾才道:“牛青儿,你考虑清楚,反出清水教是什么后果?”
牛青儿道:“大不了一死而已。”
邢玉春忙道:“青儿,死不了的,你身中蛊毒,吕四海可以替你解掉,你也看穿了这家伙的人面兽心,还是帮我们把这恶魔收拾掉算了。”
牛青儿沉吟片刻才道:“邢大姊,我很对不起你,你进清水教是我跟老查受王伦之命,故意投入你手下而搭上线的,今天的事,你可以说全是受我之果。”
邢玉春道:“我晓得了,我没有怪你,你跟我一样,也是受了他的哄骗与胁迫。”
牛青儿道:“不,我是自愿入教的,这些个弟兄也一样。我们加入清水教,确实是想真心做一点大事,大姊也知道我说的大事是什么?所以我才心甘情愿,不计一切地听他驱使。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像他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绝不可能有大作为,所以我要退出。”
吕四海道:“牛女侠,王伦会准你退出吗?”
牛青儿凄然一笑道:“除死无大事,唯一的好处是冀州分舵的人员名册我没有交出去,我一死,谁也无法奈何这些人。弟兄们大家散了吧,回家去安安份份地过日子,等待着一个靠得住的团体起来时,你们再加入。”
一个汉子似是众人的头目,连忙道:“头领,你呢?”
牛青儿道:“我不死,清水教不会放过你们,大伙儿是我领头召来的,我不能害你们,只有一死以报。”
那头目道:“弟兄们誓与头领共生死。”
牛青儿一沉脸道:“杜大哥,你们就是一起上,又能奈何得了王伦吗?王伦虽然对不起我们,利用我们,却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犯得着跟他一拚吗?”
那汉子垂头无语,牛青儿又沉声道:“赶快走,趁现在还能走的时候,带着弟兄们迅速离开,我如果能不死,自然会来找你们,否则弟兄们就靠你来照顾了。”
姓杜的汉子沉思片刻,才一拱手道:“头领珍重。”
他回身带着人走了,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就去得无影无踪。牛青儿道:“教主,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义民,心存故国的志士,希望你放过他们。”
王伦一笑道:“青儿,你误解了,我们的目的相同,我怎么会害他们呢?”
牛青儿冷冷地道:“教主,这一套我看得多了,你心里只有自己,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纵能成事,也不会以生民为念。”
王伦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我不想辩解,燕鹊焉知鸿鹄志,一个成大事的人,就不能太重私情道义,我虽然拿了你去顶死,但因为我比你重要,我活着比你更能做事,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牛青儿道:“我承认,如果你先告诉我,我会自动献身来挽救你一命,可是你自己动手就不是那回事了。”
王伦道:“先告诉你还能成功吗?吕四海多狡猾,我以为你很识大体,应该能明白我这番用心的,看来我对你的期望太高,你还不是和别人一样,散就散了吧。”
牛青儿不觉动容,邢玉春却冷笑道:“王伦,你很会说话,那么你说,今天硬要杀死我跟吕四海,不惜牺牲青儿,究竟为什么?”
王伦道:“为了你手中的水晶如意,那是一笔很大的资产,可以供本教作更大的发展。”
邢玉春道:“可是我誓死不交出来,杀了我也没用。”
王伦道:“我还要维护本教的威信,证明没有人能心生异志,清水教目前已有近十万的徒众,纪律不能不维持,再者你对本教的事也知道得太多了。”
邢玉春冷笑道:“有关你们教内的机密大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不肯放过我,莫非是怕我把你骗色劫财,害人利己的轻薄行为张扬出去,使教中的人也鄙弃你而已。”
王伦赫赫冷笑道:“笑话,我是一教之主,谁敢对我不敬,何况凭你那张嘴,说出去的话又有谁相信?”
邢玉春道:“不必要太多人相信,只要教中几个长老相信就行了。尽管你是教主,但那些长老对你的行为照样有制裁之权,你的行为过于卑劣,他们照样可以罢黜你。”
王伦被说中了心病,目中凶光显露,一连几下狠招,竟舍弃了面前的吕四海,直攻向邢玉春而去。
这下子邢玉春招架不住了,才挡得三四招,第五招上手背被扇锋掠起,痛得把刀都丢掉了,飞身拔腿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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