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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的欢爱

六 让妇女重新获得性力量

  二十世纪七○年代,随着妇女争取平等工作权利的斗争节节胜利──譬如制定了法律,禁止在招聘广告中搞性别歧视,把高工资、高地位的工作机会统统留给“需要帮助的男士”──人们开始思考把妇女的肉体仅仅当作从男子那里换取一点特权的筹码的观点。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妇女为权利而不是别人想收回就收回的特权而斗争的时期),人们开始思考在西方习以为常的另一种定式。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有大批女孩子当上了运动员,这时她们开始怀疑并反对那种认为妇女唯一需要锻炼的肉体部位就是胸部──换言之,性感的女子肉体不能强壮──的观点。

  在美国和西方其他国家,提出妇女意识的群体中的女子开始看到,她们接受的关于自己的性教育,都来自错误的信息。譬如,妇女开始交流性感觉和体验时,发现女子性快感延续时间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们性欲过于旺盛,而是由于她们具有多次性高潮的能力,这是这种能力的一种正常、健康的表现。妇女也开始更自然地接受两性性关系和同性性关系。对强奸和乱伦这类过去难于启齿的话题,她们也不再沉默了。

  妇女运动者迫使法官和执法官员将强奸视为对妇女的暴力犯罪,而不是妇女自己招惹的麻烦,因此关于强奸的举报多起来了。当妇女运动专家开始认真研究乱伦时,便发现对儿童的性虐待──男孩女孩都有,但女孩居多──多得吓人。戴安娜‧拉塞尔在《隐蔽的伤害:女孩及妇女生活中的乱伦》一书中指出,她在旧金山采访的九百三十位妇女中,三十八%的人记得曾经受到性虐待。

  这个消息证实了妇女早先的诉说,这些诉说后来被弗洛伊德视为歇斯底里的幻想──至今在心理分析中还以此为理由,否认妇女经历的真实性──而受到忽视。它也使人们看到性虐待如何成为维护男子对女子的性统治的机制。倘若想让女孩子和妇女认为在性上对男子性统治的绝对服从,是她们生存下去的一个条件,就得让本应关心、保护她们的那个男人伤害她们的肉体,以及她们的信任,还有什么办法比这更好呢?

  甚至妇女的性幻想,尤其是所谓妇女的强奸幻想,现在也有人认真研究了。女性气质的定式就是软弱无力,与此相应,人们对妇女说,她们天生地有这类幻想,因为她们天生地想要受人统治。但是,莫利‧哈斯卡尔(Molly Haskall)一九七六年在题为《强奸幻想:二○○○年的误解》一文中指出,当妇女开始交流她们自己的体验和观察(而不是接受别人告诉她们有什么或应该有什么感觉)时,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幻想从某些方面来看,表达的是性力量,而不是软弱无力。妇女幻想的不是阴道撕裂或遭到强奸者殴打、残害或杀害的可怕痛苦。恰恰相反,她们幻想的通常是,用哈斯卡尔的话说,能让男人“想得发疯”──也就是说,是她们自己的性力量。

  女子和男子一样,显然也常在幻想中受到性即暴力和统治的影响,我们在前面已经考察了这种影响。而且,在一个男子掌握一切权力的社会里,男女的性关系中总是或明或暗地含有强迫成份。但是,妇女现在意识到,倘若在性幻想中,女子对性根本没有抵抗力,如卡罗尔‧卡斯尔(Carol Cassell)博士在《席卷:为什么妇女害怕自己的性》一书中所说,她们就会认为自己自然的性感觉是对的,而且会按照这些感觉行动。

  最为重要的是,她们开始看到,这些幻想不是与生俱来的。譬如,南希‧弗赖迪(Nancy Friday)在写《顶尖女性》一书时,采访过上一辈许多独立性较强的女士,她们中许多人都曾有过幻想,其中男人充当自虐的角色──在一个统治和服从长期与性划等号的社会里,有如此的角色倒置不足为奇。但是,在妇女的幻想中,总的说来,性试验和冒险越来越多,而不是单纯的角色倒置。

  早先,所有关于性的书籍(包括性手册)都是男子写的,现在则今非昔比了,女子也开始撰写大量直接讨论性的著作和文章了──譬如,在这方面的著作中,有希尔‧海特(Shere Hite)的《海特报告》,以及芭芭拉‧埃伦莱希、伊利莎白‧赫斯和格洛利亚‧雅各布合作撰写的《重铸爱巢:性的女性化》。甚至宗教右派的妇女也开始在文章中公开谈论性,建议妇女积极主动地享受性快乐──当然,她们念念不忘这样做是为了使“一家之主”高兴。

  但是,在过去三十年中,当妇女重新获得自己的性力量时,并不仅限于更公开地谈论性和撰写有关性的文章。当她们获得更多的个人、经济和政治力量时,就开始更公开地、更主动地参与性活动。在很大程度上,过去三十年所发生的性革命,不是男子性行为的革命,而是女子性行为的革命。

  主流媒体对此充其量也不过捎带着提一句。譬如,一九八四年《时代》周刊刊登了一篇关于性革命的文章,其中引用了历史学家维恩‧布洛(Vern Bullough)的话,“二十世纪男子的性模式没有改变”。我以为这话太极端了。可那篇文章里说,“研究表明,自三○年代以来,男性婚前性行为变化不大”,而“女子婚前性行为自三○年代至一九七一年增加了一倍多,到一九七六年再次达到一个高峰”。

  倘若我们想到在统治关系历史上,男子的性自由已经得到确认──即使在基督教最激烈地反对性(和妇女)的时代,大多数男子,包括一些教皇,在性上也没受多少约束。因此,当我们谈到二十世纪六○和七○年代的性革命时,应该更具体一些,这很重要。

  现代的性革命第一阶段的最重要的意义,不仅在于它削弱了那种认为婚姻中除了以繁殖为目的的性以外,一切性都是恶的老教条。埃伦莱希、赫斯和雅各布反覆指出,变化最大的──因而直接和间接地影响着男女性关系的──是妇女重新获得了自己的性力量,开始时还是试探性的,后来就毅然决然、果断行动了。其核心是,妇女要重新获得性快乐的权利──这是与妇女重新获得至少一定程度的经济和政治力量同时发生的。

  或许对此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弗洛伊德的所谓阴道高潮神话的破灭。回首往事,居然有那么多人相信女子达到高潮与阴蒂毫无关系,看起来真奇怪。但是,阴道高潮神话的彻底破灭,是在威廉‧马斯特斯(William Masters)和维吉尼亚‧约翰逊(Virginia Johnson)合作进行的研究在临床上证明阴蒂(而不是阴道壁,那里的神经末梢较少)是女子性激动的主要来源──以及其他人的调查,譬如,希尔‧海特得之于妇女自身的体验和观察的结论,证实了这种观点──之后。

  有一种说法是,倘若女子在性交中达不到高潮,那她不是不正常,就是不成熟,这种教条与老式的男性中心的性观点倒是非常相符的。大部分性手册中还说,虽然阴蒂是女性性敏感的最主要部位,但其刺激充其量是一种引子,是“正事”的前奏,男子一般在这一阶段达到高潮,因此海特就给它取了这么个片面的名字。如此看来,妇女当然只有在抛弃这种明显的错误观点以后,才能重新获得自己的性爱。这种错误观点,斯蒂芬‧杰伊‧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在《弗洛伊德的失误》一文中尖锐地指出,他“铸成了千千万万受过教育的,或‘开明’女士的期望”,她们看了一批心理医生和报刊及结婚手册上的文章后,就自认为不正常了。

  摆脱这种错误观念,对妇女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幸福。它对男子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幸福,因为它延长了性快感,使之更自由,更强烈,更富于激情。

  但是,只有在今天,即现代的性革命已开始进入第二阶段时,我们才能对古尔德称之为“阴道高潮假象”的另一个基本方面有科学的认识。那就是科学权威倘若不能充分地认识阴蒂的重要性,也就不能充分认识人类女性产生性快感的中心(阴蒂)与她们进行性交(或曰繁殖所不可缺少的行为)的阴道口,是相互独立的两个结构。因此,他们助长了一些宗教组织至今竭力宣扬的那种错误观念,以为纯粹为享乐的性是低贱的或兽性的──事实上,正是因为人类女性将纯粹为快乐的性与为生育的性区别开来,我们这个物种才得以区别于其他大多数动物。换言之,他们没有认识到,纯粹为生育的性,才应该是纯粹的动物本性。

  不仅如此,那些为我们规定现实的人因此还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以生育为目的的性是我们与其他以性交为繁殖手段的物种所共有的,但是人类的性有其独特的方面──包括女人不分季节地进行性活动的能力,以及女人和男人长时间地具有性激情、性爱和精神性或灵性的能力。而这又使学者们不易看到我们人类独特的性──包括千百年来在倾向于伙伴关系而不是统治关系的社会里发挥着关键作用的灵与肉的联结──所具有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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