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 米德兰
我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在未经任何特别的努力而自然发展起来的友谊中,我们的友谊建立得还是早的。我们住在同一座小城里,结识的是同一群人,有差不多在同样年龄的孩子,而石油工业中的相互利益更把我们联在一起。有的人拥有采油设备,有的人深谙生意经,而我们都在寻找资金。那时在米德兰,石油是热门。
摘自C·弗雷德·钱伯1986年写的一封信
我们又回到家里,不是康涅狄格州而是得克萨斯州的家。在奥德萨往了不到一年之后,德雷赛公司把我调到加利福尼亚。最初我在亨廷顿帕克做事,后来转到贝克斯菲尔德。
在亨廷顿帕克,我在该公司的一家名为太平洋油泵公司的子公司当装配工。作为钢铁工人联合工会会员,严格地说,我缴纳会费,也参加会议。在贝克斯菲尔德,我成了艾迪柯石油公司一名内行的推销员,专门推销钻头。
推销员的生活是这样的:整个炎热的夏天都在路上提着小提包办事。我总是驾辆车,带着钻头,跑上百英里去加利索平原,或者去古雅马山谷,一个钻塔一个钻塔地跑,去了解买主需要什么尺寸的钻头,了解他们打井的地层是什么类型的岩石,我每周至少要跑1000英里的路程。
我们在惠蒂尔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先后在文图拉和康普顿住过。我们的大女儿罗宾于1949年在康普顿出生。她有一对漂亮的淡褐色眼睛,松软的头发。当德雷塞总公司派人告诉我调到米德兰时,到得克萨斯去的将是一个四口之家。
巴巴拉和小乔治不能等待,我也难以等待。加里福尼亚很好,但得克萨斯的石油业处在兴盛时期。二叠纪盆地的中心米德兰已发展成那里最大的新兴城市。
50年代初在米德兰一带住过的老人们会告诉你,这并不是这座城市的首次繁荣。半个世纪以前,当地的居民都知道这座城市以“草原的皇后城”闻名,是农业、畜牧业和饲养羊的中心,得克萨斯和太平洋铁路公司把它与外界联系起来。
得克萨斯的历史学家格斯·克莱门斯在他的著作《遗产》中写道:那时米德兰土地的价值不是用石油钻塔,而是用得克萨斯型“直径大于10英寸的桃树”来衡量的。引诱人们到那里去定居的一个原因是从米德兰到这个地区的较大城市中心都很方便。据一份宣传广告说,晚上坐火车离开米德兰,“可以到达拉斯吃早点”。
从19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就一直在这里勘探石油。但是石油工业第一次真正热火起来是1922年在里根县。它以“圣丽塔奇迹”闻名,是由德克森石油和地产公司发展起来的。经过一年多的钻探,德克松公司的钻头钻到3000英尺深,但没有出油的迹象。公司考虑放弃钻井。然后正如克莱门斯所说,到5月28日:
“一声巨响,接着是震耳的呼叫声和东西溅落到房顶上的声音。采油人员跑出来恐慌地看到,原油喷到陈旧难看的钻塔顶上,流过草原,使所有的东西都披上了墨绿色的外装……28日钻井喷油3次,29日喷油2次,从3O日开始每天喷1次。6月10日,东方铁路公司开出了专列,载来了IOOO多人到现场。下午4时40分喷井时,拥挤的人们睁大眼睛看着原油喷射到钻塔顶以上的地方,声音如此大,以至讲话时不得不靠近对方耳朵喊。来自阿肯色的一位石油专家W·H·沃利写道,“毫无疑问,这是一口油井。对于这件事的任何臆测现在都烟消云散了。”……
其他外面的投机商没有像沃利先生那样克制,他们纷纷来到这个地区。到ZO世纪ZO年代末,米德兰已自称西得克萨斯油都。但是,如同从事石油工业的人们所熟知的一样,有兴盛就有衰落。
到3O年代,石油仍在二叠纪盆地生产,但是大萧条和东得克萨斯石油的新发现,使石油供过于求,导致油价下跌。格斯·克莱门写道,“到1931年底,西得克萨斯的石油每桶售价低到10美分。从事石油事业的人们沮丧地说,一桶水……也比一桶石油值钱。”
1934—1935年间,再度出现了兴盛时期。这次一些大石油公司来到这里。第二次世界大战使油井始终在喷油。到1945年米德兰的人口增加到1.4万人。随着战争的结束,这个地区又出现了经济下降趋势。然而,新的发现吸引世界范围的关注,使米德兰进人增长最多的时期。1945年我从海军转业时,城里只有三座办公楼。但到50年代末,在卡克、斯肯里和斯普雷帕里的发现以后,这里出现了楼群,够得上被称为“草原的高城”。
还会有其他的盛衰循环,但米德兰的未来道路已经定型。正如当时任米德兰《记者电讯报》编辑的比尔·科利斯认为的那样,“战后的每件事确实都腾飞了”。
“首先是大石油公司建立起来了,随后独立经营者进来了。”科利斯回忆说。“米德兰很快就成了独立石油经营者在得克萨斯的总部所在地。50年代期间,几乎每一平方英尺的土地都租出去了,所以我们建起了更多的办公楼。人们说我们的楼房盖得太多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几乎每座楼房都为投资商赚了钱。在米德兰是很少出毛病的。”
1950年,布什家有四口人搬到米德兰。这地方还吸引了其他一些年轻人,不但有来自周围几个州的,还有来自东部的。我们在东梅普尔大街的一座房子里住下来,那里邻近闻名的“复活节彩蛋路”。
如果当时用现在的词来说,“复活节彩蛋路”也许会称为“雅皮士之乡”,它是米德兰的第一批住宅群工程,是亚利桑那州一个叫坎宁汉的承包商承建的。所有房子的楼层设计都一样——847平方英尺——售价7500美元。但是,坎宁汉深知得克萨斯人很有个性,所以想出一个办法,使每座房子都有各自的特点。长方形的房子每处布局都不一样,每座房子都涂着不同的光亮颜色。布什家在复活节彩蛋路的房子是浅蓝色的。
对于50年代初期搬到米德兰的家庭来说,时间、地点和对未来的前景都是光明的。正像从匹兹堡搬来的厄尔·克雷格并无夸张地所说的,我们都是“野心不小的年轻人,”这没有什么微妙或复杂的,我们大家想的就是快点赚大钱。
要赚钱快,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在经商方面还年轻,但我们仍有足够的经验对此进行了解。这要有充沛的精力,不屈不挠的精神和专心致志奉献的决心。当然,也要有一点运气。
石油业是一片敢干敢闯的景象,呆在城里就是为了赚钱难免有其不足。
假如你已经结婚,建立了一个年轻的家庭,你还需要一个能理解你的妻子。住在复活节彩蛋路上的大多数太太是从大城市来到西得克萨斯平原的。后来这里成立本地的交响乐团和公共剧场,巴巴拉和我同这条街上的朋友们一起,极力支持这些和其他公众建设的项目。在早期的日子里,社交生活是有限的。
在复活节彩蛋路,一周中最大的事是星期日做完礼拜后去野外吃汉堡包。那场面简直如同出自诺曼·罗克韦尔之手:孩子们在玩耍,小狗在吠叫,按照季节和人数或打触式橄揽球或打垒球,以此来结束假日。
那几年巴巴拉和我在那里建立起来的友谊,有一种独特的热情和友爱,使我感到很像战争年代我的舰上伙伴之间及我的中队成员之间那种深厚的感情——只是现在已扩大到家庭成员中。这种感情还扩展到复活节彩蛋路和米德兰以外那些相邻的城镇,那里住着其他一些从事石油工作的年轻家庭。我们有时同卢博克镇的居民进行聚会,举行相邻城镇烤全牲野外大宴会。
有一次那种聚会给了我一个机会,告诉我未来的孙子辈,我曾参加过一次触式橄榄球赛,对方不是有一位而是有两位全美橄榄球大明星——一位是效力于得克萨斯和底特律雄狮队及匹兹堡铁人队的博比·莱纳,另一位是战争期间陆军中的“出界先生”格伦·戴维斯。戴维斯还带来了一位迷人的青年女演员特里·穆尔。一位真正的电影明星来到这个小镇,使米德兰大为轰动。运动员的夫人们和孩子们为了一睹富有魅力的名演员,都聚集在不大高的足球场周围,只为了看到满头卷发和身着汗衫与蓝布工装裤的特里。,
这场比赛是在1951年4月29日举行的,被称为首届马丁尼杯赛。比赛在米德兰“不适队”和卢博克的“多余队”之间进行,莱纳是卢博克队的四分卫,想置我们于死地,当中卫的戴维斯则采取了宽容的方针。比赛最后打成平局。
那次比赛的油印节目单上登着优雅的“利特克一利特克律师事务所”和“布什—弗比石油开发公司(石油大楼,电话1678号)”广告。
比尔·利特克和休·利特克兄弟俩是从俄克拉何马移居到米德兰的。比尔从得克萨斯州大学获得学位以后办了一个法律事务所。他的兄弟休也是个律师,到哈佛商业学院学了一年以后也进了他的事务所。休制订出有创新的财务计划,这显露出他独具慧眼,利特克兄弟很快就做起了买卖油田租借权的主意。
布什一奥弗比第一年是个独立的石油公司。根据我的伙伴约翰·奥弗比的回忆,1951年底我“头脑发热,认定参加这种热门行业是条能比为艾迪柯公司卖零件更好的途径”,这个公司才成立。
奥弗比一家住在复活节彩蛋路我们的对面。约翰是个独立经营者,从事油田租借和土地使用方面的生意。作为邻居——不久又成了好朋友——我们就石油生意问题接连谈了好几小时。这生意对我产生的诱惑力是无法抵制的,约翰看来是理想的合伙人选。但是我对德雷塞公司已经承担了义务,尤其是对尼尔·麦朗,是他把我带到得克萨斯的。
下决心是件难事,因为如果继续留在德雷塞公司可能意味着爬上与石油工业紧密相连的一家大公司经理人员的阶梯。但是,我当时处在“头脑发热”状态。
我到达拉斯德雷塞公司总部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尼尔时,艰难的时刻来到了。
我当时26岁,不仅尊重尼尔,而且怕他。巴巴拉讲,我在米德兰曾买了一台小录音机放在我们床边。脑子里突然产生一种灵感,比如说,想到一个就某项租赁交易筹措款项的好主意,我就起床,开亮灯,录下我的想法。我对她说,这仅仅是个试验。尼尔有些好主意就是夜里想起的,这就是他使其好主意不被遗忘的办法。巴巴拉却不以为然。她指出,尼尔·麦朗没有结婚,没有一个需要安静入睡的妻子。(我的试验在没有给布什—弗比公司造成巨大损失的情况下结束了,因为不像尼尔那样,我半夜想到的主意到天亮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我在德雷塞公司作为见习人员干了两年半以后离开了。尼尔会有什么反应呢?要从他的举止看出他的想法是困难的。他在非常激动的日子里仍能控制自己,从不露出生气的样子,也不提高嗓门说话。
他聆听我对他要说的话,一面摘下眼镜擦着镜片,一面考虑他的想法。然后,他站起来,走到隔壁的办公室,拿回来一本标准规格的黄色本子。他开始写,边写边小声地说话。“我确实不高兴看到你走,乔治。”他说,继续在拍纸簿上写着,“但是,假如我在你这个年纪,我也会这么干——这里我帮你一把。”
在这以后的半小时里,我上了一堂速成课,了解了如何组建和如何经营一个独立的石油公司。
尼尔·麦朗是位仅次于我父亲的良师益友。从他的待人接物中,我明白了一个经理人员不一定要威吓或者侮辱手下的人才能有效地管理一个公司。他那天教给我的——我永远忘记不了的一课——是: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你手下的人想走,你不要阻拦他,而且还要帮他一把。
我离开尼尔办公室时,像是卸掉了一副很重的担子。当然,真正的重担已经压在肩上了。在几周之内,我只能从布什—奥弗比石油开发有限公司领取薪金了。而在同约翰·奥弗比合作期间,我得负责银行里有钱支付这笔薪金。
对于一个50年代初兴盛时期独立从事石油事业的西得克萨斯人来说,办公室里是任何一天你都最不大可能找到他的地方。我作为自己的老板,花在路上的时间比在德雷塞公司当推销员时还要多。路途远,范围广,情况不同,从没有规律。这就是对一个独立经营石油者的引诱力——某天你在遥远牧场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寻找着土地所有者,第二天就在一个大城市坐着黄色出租汽车寻找资金。
1951年3月,正当公司还在起步走的时候,西得克萨斯盛传北达科他州发现了大油田。这油田被称为阿梅拉达·艾弗森一号,那是一个从来没有石油历史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布什—奥弗比公司兴旺起来所认准的那种“我们怎么会赔本”的地方。
小经营者们经常一起开发项目,东马帕莱大街另一个名叫加里·劳克林的邻居是个独立经营者,他有一架比奇克拉夫特博南扎B-35型飞机(加里也是前海军飞行员,海军陆战队成员,战争期间曾驾驶“海盗式”飞机。)听到北达科他州发现石油的消息后不久,我们俩便到北面的迈诺特去,该地区最大的飞机场在那里。
在迈诺特,有一次我们租了一辆顶上和左右以及后面都罩着帘布的吉普车——当时在米德兰正是春天,但在达科他州仍是隆冬季节——驶向县城,那儿保存着土地档案。在一个发现了石油的地区,了解怎样去看土地档案是没有多少吸引力的,但这是在《达拉斯》电视剧中从没见过的从事石油生意所必需的一个部分。
加里和我在那儿到处寻找能卖给我们土地特许权或矿区使用权的农场主。大多数土地所有者不仅占有土地,而且拥有地下财产权。一个石油公司——叫他A公司——来到这儿,以每英亩定好的价钱买下租用权,这就使该公司在一段相当长时间内有勘探该地矿藏的权利。但是,土地所有者一般仍保留着称之为特许权的权利,可以得到公司生产的每八桶油中的一桶,比例可能各不相同。
当然,也常有这种时候,A公司进行钻探,结果却是一口空井,这时只给土地所有者租金,但1/8的特许权就没有了。这就是布什—奥弗比和加里·劳克林石油公司的风险所在。我们是试图参加这一活动的“独立”石油公司。我们对那些土地所有者提的主张是:“我们愿意买你一定比例的特许权。确实,假如矿井产油量好,你可能少得一些特许权费。但假如矿井出油不好,你的利益仍在你手里……”
这是一个独立石油公司的一种活动方式,即在特许权分成上投资——换一句话说就是“投机”。另外一种方式则是在所谓矿产权“承包中”进行投资。
举例说,一个独立经营者到一个大石油生产者那里——如得克萨斯标准石油公司或者是海湾石油公司——实际上说,“你们在欧兹县租到四块地。那么,你可以来一次两全冒险,卖给我两块,我将打井,看是否有油。如果我找到了石油,你没花任何钱进行勘探就发现了这个地区有石油。如果我没有找到石油,那是我倒霉:你自己一点没花钻探费用就知道了该地区没有石油。”
还有一种办法能使独立经营者获得较大的成功,这实际上是在向矿产所有者购买土地租借权方面同大公司竞争。布什—弗比公司怎么能指望同标准石油公司或者海湾石油公司竞争呢?由于我们的公司小些,没有官僚机构,因此具有更大的灵活性来决定是否去投资。我们可以较快地采取行动——当然,只要我们拿得出钱。
为了弄到钱,我们吸引石油企业以外的投资者,他们要愿意在石油事业上冒险。如果我们发现了石油,投资者根据其投资数额可以得到一定比例的收入。如果井里没有油,他们的投资自然要亏损。
还有其他冒险事业——搞到一个农场,然后找一个大公司来作单项经营合作人——但是,不管如何安排,一个独立经营者总是要冒险的。
在北达科他州,随着情况的发展,加里·劳克林和我在那里进行的最大冒险就是飞来飞去。有时我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当我们知道自己在那里时,那些我们要与之做生意的人又费了很大劲才理解我们在那里干的是什么事情。
在靠近蒙大拿州边界的麦克肯纳县,我们给土地所有者每英亩1.25美元的价钱买其矿产权,他们说,不能成交。这种权利已经被他们称为“蒙哥利亚石油公司”的买去了(实际上是“莫格诺利亚”,即现在的莫比尔石油公司)。我们向他们解释说,蒙哥利亚公司取得的是钻井权,我们谈的是矿产特许权,我们的开价为每英亩l.25美元。
他们被这些古怪的得克萨斯人搞糊涂了,这些人愿意根据外表选定矿产,即使没有矿,也愿付硬通货。但是他们拿走了我们的钱,我们则得到了开矿权。几天以后,我们返回迈诺特。坐飞机回家去。
真正的冒险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们给加里的山毛榉式飞机加了油,问清了气候。风向和气象都适合飞行,我们估计可以直飞米德兰。天气预报的云层高度一般偏低,途中是有一些零零落落的暴风雨的。没有大的问题,所以我们启程直飞南方。没有多久,我们就发现天气预报太乐观了。
天气很糟,所以我们想升高越过去,但后来升到云层里了,气温更冷了些,出现了冰冻。我们又试着急速下降,寻找明亮处。加里是位很好的驾驶员,但飞机上没有除冰设备——同时能见度已经降到零度——情况看来坏到我们俩在战争期间也都没有经历过的程度。我们在蒙大拿上空盘旋,设法在迈尔斯城上面的云层中找到一个出口。我们终于降落了,那是我们俩飞行生涯中最满意的着落之一。迈尔斯城机场的人们瞧着我们,好像我们是疯子。
他们是对的。尽管我们坐着吉普车走遍了北达科他州,但是我们这次努力的最大结果只不过是我们回到米德兰后又多了个话题。以后在我们购买的矿区附近发现了石油,但除掉开销,我们亏损了。
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寻找石油生意是布什—奥弗比独立石油公司业务的一个目标。寻找投资则是另一个目标。大多数投资者部在东部,因此我们同到农场购买采油权一样,花了很多时间奔波于一些大城市,寻求资金。
我们开始经营公司那阵子,我的舅舅赫比·沃克,一位专搞投资的银行家,曾在投资和专业技术上帮助过我们。但在商业上犹如在政治上一样,你只能这样依赖亲戚和朋友的支持。我们同其他独立经营者一样,也忙于逐步奠定基础和建立关系——寻找那些可能对得克萨斯州石油开发感兴趣的或至少想法不纳税的投资者。
在布什—奥弗比的早期,我所遇到的这类交往中最成功的一次可能要算我与尤金·迈耶的接触。他是《华盛顿邮报》的董事长,也是现在的董事长凯瑟琳·格雷厄姆的父亲。弗雷德·钱伯斯和我正在为西得克萨斯州一口有把握的油井筹划资金。问题不是该井能否产油,而是产量多少。我以前见过迈耶——布朗兄弟和哈里曼公司经营他的大量账目——就给他打了电话。他表示确实时常在石油生意中投资,但只有等专家对这宗生意考察以后才投资。
专家并不那么热情。另一方面,他对这一经营也没有泼冷水。这只是因为他目睹许许多多天真烂漫的年轻企业家纷至沓来,都要求尤金·迈耶向有成功把握的生意投资。
迈耶先生总算同意接见我们,他邀请我们去他家共进早餐。我们一面吃火腿、鸡蛋,喝咖啡,一面再次审议那个建议。他耐心听着,有时也谈几句。然后他说他另有约会,但他会在联邦火车站让我们下车去赶我们要乘坐的火车。弗雷德·钱伯斯对驱车旅行和我们的主人在华盛顿冷峭的一天让我们用以护腿御寒的毛围毯至今记忆犹新。
这次旅行使我不能忘怀的是,我们靠近火车站时,我内心产生的那种沮丧情绪。看来,我们的主人对我们建议的细节不感兴趣。甚至当我们进入该下车的那条大路时,我还不敢勉强他同意。一位年方27的年轻人,是不会转身对着名叫尤金·迈耶的人说:“嗯,怎么样?干还是不干?”看来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只是在他家美餐了一顿,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住在彩蛋路的邻居们,尤金·迈耶小轿车的种种豪华设备,仅仅这些而已。
轿车嘎然刹车。我们正要向主人告别,他总算开口了。“好吧,”他平静地说,“请记下,我认5万美元。”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出于礼貌,我振作起精神说:“多谢,登记时我会通知你的。”不过他当即作出了决定,我相信,他的赌注不是下在计划上,而是下在我们身上。
车开走前,迈耶先生摇下玻璃窗。“你说,”他问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免税建议?”我们热情地点头,加以肯定。“好吧,”他说,“请记下我女婿认……”
我们这一有把握的买卖经营得并没有我们所希望的那样顺利,虽然从免税角度说,投资者走在前面了。不过尤金·迈耶先生从不回顾过去。在这几年里,我们还有其他好几宗石油生意,其中多数是获利的,大家都很愉快。
1986年约翰·奥弗比来信摘要
布什—弗比公司开矿了。有些经营顺利,有些则不然。但好歹整整三年之内布什—弗比公司一直盈利。1951至1952年斯卡里县的景气开始走下坡路。代之而起的是斯普雷帕里县的繁荣。在斯普雷帕里的一派景气中,我们很是活跃。我尤其不能忘记的是你经手的一宗土地交易。
你给一名住在东得克萨斯州的地主打电话。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每英亩150美元的价格买下了他在里根县的部分土地使用权。双方达成协议后,你建议交换电报,以便用文字形式来确定这笔交易。东得克萨斯土地出售者犹豫不决,喃喃地说,生意是生意,“我的话就是我的书面保证。”
你欣然同意不必交换电报,并把契约和草案邮寄给他。因为在神秘的石油圈中,你已经接受了握手就是契约这一做法。十天过去了,你没有从这家伙那里得到片言只语。于是你再次打电话给他。他回答说他收到了你的契约和草案,但是他已把该土地的使用权卖给了纳什·多德尔了,每英亩土地使用费为151.50美元。显而易见,他的“保证”只值每英亩1.50美元。
据最新消息,我们的朋友休·利特克在与他人做石油交易中仍以握手为约,但是看来他的生意获利更多一些。
比尔和休·利特克仍有律师执照,但是除了有关租借和矿权的书籍外,他们的其他法律书上都积满了灰尘。利特克家的人早就离开县政府所在地搬到油田去了。他们是石油业独立经营者,办公室就紧靠布什—弗比公司。1953年比尔和休建议我们联合:他们筹资50万美元,布什—弗比也集资50万美元,两家公司合并为一个实体。按照石油支付计划,由我们购买净值100万美元的生产资料。
上述事项双方一致同意了。新公司起什么名字呢?某晚夜深,休和我把可能合适的名字过了一遍。我们要给公司取一个具有吸引力的字号。用休的话来说,“人们打开电话本时,公司的字号应一眼就发现。”
休在年轻时代就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嗓音深沉,说话带有明显的俄克拉何马腔。后来他成为“佩思齐石油先生”,是美国国内石油工业的传奇人物。
“字号的第一个字母或者是A或者是Z,”他说,“这样在电话本‘石油业独立经营者’一栏中,或者排在头几页,或者排在最后几页。”不管排在哪一头都不会被遗漏或被忽略——这就是从一开始休搞的突出法。
由世界级影星马龙·白兰度主演的影片《萨帕塔(ZaPata)万岁!》正在米德兰市区上映。该片描写埃米利亚诺·萨帕塔的生平。他是墨西哥叛逆者领袖,在20世纪初领导一场土地改革起义,口号是“土地与自由”。我们无钱聘请一位公共关系顾问,如果请得起一位的话,他定会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孜孜以求的企业形象。
萨帕塔石油公司就这样诞生了。第二年,萨帕塔石油公司创建了萨帕塔近海石油公司,而在休·利特克富有想象力的经营管理下,又并入佩思齐石油公司。
萨帕塔蕴藏着一种使公司取胜的魔力,这一点我们可以感觉到。
巴巴拉来电话时,我正在距米德兰20英里的埃克托县政府所在地,核对土地案卷。她说怀维尔医生要立刻见我们。多萝西·怀维尔是儿科医生。在一个像米德兰这样大小的市镇里,她不单单是个医生,还是一位热心的朋友。
当我们刚在医生办公室坐下来时,我只知道罗宾已在那里,她需要作检查,因为她一直萎靡不振。但没等怀维尔医生开口,我就知道事情相当严重。通常她是一位镇定自若的人,一旦孩子得了病,只要有她在场,人们就感到宽慰。但是那天她却双眼含泪,一时竟难以表述她的想法。
最后她说,已做了若干化验,看看罗宾到底患了何种疾病。化验结果送回来了。小罗宾是一个重病号,她患有白血病。
巴巴拉似乎完全明白了医生的话,但我起初不甚明白。我问能否采取什么医疗措施,回答使我震惊,怀维尔医生说毫无办法。这种疾病来势凶猛,罗宾的病情已是晚期,她活不了多久了,也许能活数星期,也许仅仅数日。她深感有必要建议我们把罗宾带回家中,尽量让她生活得舒适,一切听其自然。
怀维尔医生很爱罗宾,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我们家的任何人受到很大打击。
从医生诊所返回家里,我给舅舅约翰·沃克博士打电话。他住在纽约城,是当地纪念医院院长,以前是位癌症专家。我把罗宾的情况告他后,他敦促我们把罗宾送到纽约。纪念医院在斯龙—凯特林基金会资助下正在对白血病进行早期研究。他告诉我们:也许无济于事,但如果不试一试,我们将永远宽恕不了自己,即使成功的可能性是万万分之一。约翰说:“你们应该给罗宾一次生的机会。”
我们飞抵纽约,在纪念医院为罗宾作检查,并准备长期观察病情。医疗开始了,头六个月出现了病情缓和期,在这期间,她看起来几乎就像我们原本熟知的那个健康活泼的小罗宾。我记得有一次,我同她一起散步,她拉着我的手放声大笑。那天她刚输了血,显得格外美丽,充满生气。我碰到一位熟人,我们略略交谈了一下,正打算分手各自往前走时,他问道:“乔治,你的另一个孩子情况如何—一就是得白血病的那一个?”他不曾料到,他说的正是依偎在我身边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尽管出现了缓和期,医生们却一再告诉我们,不要抱希望,他们的预测与怀维尔医生一样。罗宾白血球数量之高是他们从未在其他病人身上见过的,他们尽了最大努力,但医学科学还没有办法攻克此病。
春去夏来,转眼到了秋夭。巴巴拉守在病床边,我在米德兰与纽约两地来回奔波。
祈祷一直是我们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但从未像那六个月那样频频祈祷。慢慢地,确实无疑地,罗宾在悄悄离去,面对这一情景,巴巴拉和我互为精神依靠,但归根结蒂,真正支撑着我们的是我们的信仰。她死时仅3岁10个月。就像曾经失去过孩子的父母一样,直到那一天,我们仍不明白,她何以舍我们而去;不过我们知道,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安息在上帝充满爱意的怀抱中。
早先萨帕塔石油公司在萨帕塔近海石油公司的股份已经缩减到40%。1959年8月,它又向它的其它子公司出售了留下的股份,萨帕塔近海石油公司成为一个独立的公司,它的证券在美国证券交易所榜上有名……它的总部办公室迁到休斯敦俱乐部大厦。在它庆祝成立5周年之际,它已经拥有四个打井机组成的钻井队,195名职工,2200名股东。
摘自萨帕塔环球有限公司职工双月刊VIVA25周年特刊
萨帕塔公司分解为若干实体后,布什一家迁到休斯敦。休和比尔·利特克全力从事打油井和开采,我的兴趣则是近海打井和承包业务。心理学家也许会从我的青年时代去寻找我这一兴趣的根源,结论也许会是这与我的第一爱好——爱海有关。经营一家近海石油开采公司意味着需要在水上打发日子,不仅是墨西哥湾,而且是全世界的海洋,只要那里有石油或者可能有石油。
我们完全是在平心静气,亲切友好的情况下分工营业的,仅仅一顿午餐的功夫就谈妥了。就像在米德兰的朋友吉米里奇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样,利特克他们说,“好吧!你们拿这一份,我们拿那一份。”我说,“行!”我们开始合作时是朋友,分手时是朋友,都比原先富有得多了。
开始时,我们在科克县西贾米森油田买进8l00英亩土地。1954年底,我们拥有71口井,日平均产油量为1250桶。
休·利特克回忆,在这一笔石油生意结束前,总共能有127口油井产油,没有一口枯竭。局外人也许会认为这笔石油生意是碰运气,就像在骰子台上掷七一样。事实上,这不是碰运气,而是靠掌握基本地质学。
在茫茫一片含油沙层下,我们的127口油井开采出来了。在从事这项经营前,我们就知道那里蕴藏着石油。该地区是一个珀金斯—普罗思公司参股的农庄,它是威奇塔福尔斯的主要庄园。我们要冒一定的风险,但并非是盲目开掘油井者那种不是全胜便是全输的风险,一旦地质学家和工程师们决定我们开采地段,唯一问题只是油井产量如何。
从长期推测,贾米森油田的油井不是世界上获利最多的油井,但它们确实是好油井。我们不断开采,我们的收入也就随之不断增加。我们有了足够的资金向西得克萨斯石油企业投资,同时把我们的视线转向海外,我认为近海开采才是国内石油生产的未来。
三条腿怪物
新钻井平台星期二启用
萨帕塔近海石油有限公司将于星期二在加尔维斯顿启用新的有三条腿的钻井平台。
平台取名为“天蝎座”,在它的机动部位采用了一系列革新设备。
举例来说,它有三条腿,这一点就与通常平台有两条腿通然不同,它的设备和组装体现了崭新设想。
R·G·莱图尔尼奥有限公司在密西西比州维克斯堡专门为萨帕塔石油公司建造该平台,并曳引到加尔维斯顿装配,平台重900万磅,耗资300万美元。
平台总面积为18OX150英尺,钻井平台的三条腿或称铲凿,每个长度为14O英尺,用电动机将铲凿伸向海湾底层。而平台高出海浪。
出席加尔维斯顿庆祝典礼的将有米德兰的萨帕塔石油公司董事长乔治·布什以及若干来访问的石油界巨子。
摘自1956年3月18日《休斯顿纪事报》
没有人怀疑近海开采是石油工业的未来,而莱图尔尼奥的倡议向未来跨出了一大步。他去过好几家大沿海石油公司,如克尔麦吉公司,它们对他的革新思想颇感兴趣,但对资助一事则犹豫不决。不仅莱图尔尼奥设计的设备别具一格,而且他这个人也与众不同。
我们之所以给公司取名为萨帕塔,就是表明我们不怕革新,不怕风险。我们先是听取了R·G·莱图尔尼奥的介绍,然后察看他所能提供的一切,最后决定把我们近海石油开采前途寄托在他的三条腿怪物上。
此举使我们声名大噪,某些人赞许我们在事业上采取了勇敢行动。唯一的难题是,密封墙不能使用了,至少开头不行。“天蝎座”刚下海时,它的起重机系统失灵了,海湾的盐水进入它的变速箱。
对莱图尔尼奥来说,这意味着重新回到设计案前。对萨帕塔石油公司来说,必须作出一项重大决定——是否继续采用菜图尔尼奥设计的另一台三条腿打井平台,该平台名叫“巨鞭蝎”,标价350万美元。
我们决定孤汪一掷,犹如几年前尤金·迈耶把赌注下在弗雷德·钱伯斯和我身上,萨帕塔的经营基于我们预感莱图尔尼奥此人能获成功这一重大决定。时隔不久,莱图尔尼奥的三条腿怪物——先是“天蝎座”然后是“巨鞭蝎”接着是价值600万美元的“独立者”成为近海打井平台的艺术瑰宝。
莱图尔尼奥秉性粗暴、偏执,是乔治·巴顿一类性格的工程师。他行动神秘,精力充沛,并富有创造天才。他向我们提议:由他自掏腰包,建造“天蝎座”,我们预付他40万美元——如果造好的打井平台无法使用,他退钱。如果事情成功了,他能再得55万美元和3800O萨帕塔石油公司普通股份。我们的感觉是值得与如此自信的人共冒风险。
尽管在加尔维斯顿的情况令人失望,这次冒险还是得到了补偿。莱图尔尼奥没有回到设计案前,而是走上平台。我们好奇地盯着他,只见他察看他的怪物的三条腿,然后察看凿条、齿轮组成的变速箱。接着就在现场,他在铁甲板上划出一些粉笔道,算出必须修改之处。
没有工程师绘制的图样,甚至没有计算尺,但问题解决了。经重新设计,“天蝎座”再度下海钻井,从它初次失败算起,为时还不到一个月。1957年3月,我们签约租用莱图尔尼奥的第二头怪物“巨鞭蝎”。它的设计得到改进,异常坚固。第一次出海就经受了“奥德丽”飓风每小时10O英里风力的考验。油漆剥落了,但打井机仍能抽油。
所以,你希望借用埃米利亚诺·萨帕塔此人传奇色彩来为你们公司增加声誉?休·利特克:此举毁誉参半。那些早就参股并获利的股东,当然视萨帕塔为爱国主义者。但另有些人是在行情猛涨时买进公司股票的,后来行情又暴跌,他们则认为萨帕塔是土匪。我们总算幸运,在萨帕塔石油公司的全部投资是获利的。
你在萨帕塔的经验是否有助干你的社会生活?乔治·布什:待人处世的经验对我大有裨益。我学到了丰富的领导艺术,也学到了系统的经济知识。在大学里我学过供与求、得与失、风险与酬劳的关系,也学过劳动和精神的重要意义。但在我作出生死攸关、事业成败有关的重大决定之前,我对我以前所学的种种如何综合运用是没有感性认识的……
但是,我认为我学到最多的还是我学会理解他人。油田没有因油田工人的素质而闻名。那时候,绝大多数油田工人受教育不多,他们的出身、经历与我截然不同,但是他们致力于工作的态度,他们的绝对忠诚、竞争向上和饱满精神,是一种巨大的鼓舞力量,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摘自VIVA第25周年特刊:会见休·利
特克和乔治·布什谈话摘要(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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