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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旗下的撒旦

七、暴动的悲歌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1945 年6 月,中山寮全体劳工就像一座一触即发的火山,正像暴风雨来临前天空布满着乌云一般。

  早在3 个多月前,大队长耿谆同书记长刘虞卿等骨干,多次密谋筹划暴动。为了安全和保密,他们都是通过单线联系进行动员和周密策划的。一天黑夜,暴动骨干分子跪在死难兄弟的骨灰盒前山盟海誓,立下了“生死与共、决不反悔、跟着耿谆大队长进行暴动”的誓言。

  暴动原定6 月27 日举行,但为了避免误伤两名较有人性的日本监工,便改变了暴动日期。劳工们要杀的是凶恶残忍的日本监工利丧尽天良的汉奸,而对善良、友好的日本监工,至今花冈幸存者也抱有感激之情。有个40 多岁的监工石川忠助,人们称他为“老头太君”,他从来不打骂劳工。他家住秋田县城里,回家休息时,经常从家里拿些苹果悄悄分给劳工们吃,有时还背点大米,熬成粥分给大家充饥。在那个年月,日本国民的生活也是很贫苦的,能够这样对待劳工,实在是难能可贵。

  另一个叫越后谷义勇,年纪最小,只有19 岁,懂得一点中文,说话和气,对劳工和病人常表同情,大家都叫他“小孩太君”。原定暴动日期为6 月27

  日,后来得悉,这天他俩都值班,只有6 月30 日他俩才休息。于是经大家秘商,大队长耿谆决定把暴动日期改在6 月30 日。受尽摧残和折磨的中国劳工,为了避免误伤石川和越后谷,甘冒极大风险,推迟暴动日期,其胸襟是何等宽阔、博大。至今尚健在的越后谷,视花冈难友为挚友。1987 年,耿谆赴日参加花冈殉难烈士慰灵祭时,越后谷至机场迎接,见面后感激涕零,深深鞠躬致敬、致谢。

  1945 年6 月30 旧晚上,性命攸关的时刻来到了。朦胧的月光照在花冈这片荒凉的山坡上,中山寮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厨房里那个老马蹄表不慌不忙“哒哒”地响着。行动的时间在人们心目中一分一秒地接近,肩负千斤重担的耿谆沿着宿舍作战前检查。

  晚上11 点钟,日本监工已睡熟了。大队长耿谆一声令下,李光荣、刘锡才等20 多名劳工,敏捷地跑出宿舍,手持铁锹和铁镐直奔鬼子监工宿舍。接着,劳工们纷纷行动,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

  刘锡才,这个勇敢剽悍的山东大汉,闯入敌室,一锹把挂在墙上的电话机砸碎了,他的任务是守住电话机。由于这一误击,惊动了日本监工,他们惊叫而起,正想外逃,李光荣等人迅速冲进来,与刘锡才一起当场砸死了猪股、小烟、桧森3 个监工。此时,负责把守窗户的劳工还未到位,其他监工便跳窗而逃,长崎逃跑千成,被处决在窗外。刘玉林、刘虞卿等人处决了丧尽天良、向日本监工告密的汉奸任凤岐。

  由于初战执行计划不周,让作恶多端、凶暴残忍的监工福田、清水等人逃遁,这一出乎意料的波折,使劳工们下一步的计划遭到相当阻碍。

  形势的突变,迫使原计划不得不改变。耿谆与几个暴动组织者紧急商议,决定取消到花冈町警察署夺取枪支的计划,带队迅速离开中山寮,把病人都带走,人手一把铁锹当武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和“带好武器,赶快跟着上山”的呼喊声,划破了山坳的夜空。

  劳工们揩着额头上的汗与脸上的血迹,迅速集中到空场上。耿谆简要地对大家说:“今天我们杀了虐待我们的敌人,我们自己解放了自己。可是,现在形势紧迫,我们就要到山上去,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有饭吃,有衣有鞋穿。弟兄们,大家不要忘记,我们是中华民族的儿郎,我们是大国的国民,要保持我们的道德,严守纪律。”说完,就领着队伍出发了。

  山路崎岖难走,杂草灌木丛生。天黑路不熟,劳工们又饿又弱,有不少人掉了队。天亮时,狂吼乱叫的日本乡军和警察布满山野,将他们四面包围起来。

  不久,日本正规部队赶到。随着一排排子弹,许多难友中弹倒下了,暴动因寡不敌众而失败,活着的人又一次被敌人俘获。为了镇压这一暴动,日本当局动用了警察、宪兵、地方乡军和正规军近2 万人。

  起义后的第二天上午,劳工们一个个陆续被抓回来,送到广场。日本警察把他们两个两个的,双手在背后绑在一起,然后从卡车上一脚踹下来。鬼子用枪托殴打他们,使他们个个都血流全身。四周除了乌压压的围观人群,就是带着武士刀的警察、宪兵和军士在监视他们。

  被抓回来的劳工全被逼迫跪在用小石子铺成的广场上。时值盛夏,烈日当头,他们长时间在炙热的阳光下跪着,身子不准移动一下。若是身体渐渐麻痹而坐下或倒下的话,监视的警察立刻会走上来不停地殴打。

  整整3 天3 夜,他们就这样被绑着跪在广场上,没有一滴水。没有一粒米,他们不只是饥饿,还像火在心口燃烧一样干渴。几十人倒下了,他们的尸体开始腐烂,广场上臭气冲天。直到第三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活着的人用口去接雨水,才免于一死。第四天中午,熬过来的人才分到半碗面疙瘩。

  与此同时,广场正面戏院里的拷问和迫害也在残忍地进行。耿谆、刘虞卿、刘智渠、张开花(王敏)、刘锡才、刘玉麟、李克金等暴动领导者和骨干分子,都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们先被皮鞭抽打一顿,然后被绑在长板凳上,水灌进嘴已和鼻子,直到奄奄一息为止。接着,再竖起长板凳,使灌进去的水又呕吐出来,等到稍稍恢复一点力气后,再重复一次。有的还被铁丝绑住两手的大拇指,吊在半空中,然后遭到棍棒拼命的殴打..

  鬼子对耿谆的审问开始了。

  问:“为什么暴动?”

  答:“每天做16 小时的重劳动,吃的不够半饱,雪天雨天从不停工,看守对我华工横加罪名,滥施毒刑,因受摧残致死者将近300 人。我身为队长,挽救有责,暴动之事,是我的命令。”

  问:“打死日本人,你都指定谁?”

  答:“没有指定人,我是向大家下的暴动命令。”

  问:“按法律,打死人,是要抵命的,你知道吗?”

  答:“仅在花冈一处,我同胞遭你们残害致死的就有近300 人。这该由谁来抵命呢?”

  耿谆大义凛然,慷慨陈辞,使审问者哑口无言。

  为了顾及全体同胞的生命,更不忍目睹同胞之惨状,耿谆、刘虞卿、张金亭、刘玉麟等12 名劳工队干部,都勇敢挺身而出,一切责任,一切罪状,都一身承担。7 月4 日,他们的手都带上了铁铐。被关进了牢狱。在狱中,他们再一次用皮肉,用骨头,抗击敌人的酷刑。敌人企图逮捕更多的“凶手”,残害更多的同胞,然而他们始终未吐一字秘密,都争抢着自己担承杀人罪名,坚决否认除自己以外同胞的罪名。

  几天以后,一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警察遵照上司命令对劳工们宣布:耿谆、刘虞卿、张金亭、刘锡才、李光荣、刘玉麟、张赞武、孙道敦、宫耀光、赵树森、褚万斌、李秀深等12 人确定为杀人犯,将送到秋田县去受裁判,别的人暂不问罪。

  他们12 人背着死刑的刑架和无期徒刑的枷锁,在铁窗里艰难地生活了数月,幸亏日本投降,才被宣布无罪释放。

  7 月4 日,活着的同胞们相互搀扶着第二次进了中山寮。他们虽然侥幸从坟墓里爬了出来,然而已是奄奄待毙。

  7 月16 日,他们在警察和宪兵的威迫下又开始了苦役。

  8 月中旬,中国芳工在日本的苦难日子总算熬到了头。虽然日本监工一再封锁,但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终于在劳工中传开了。他们扬起头,扔下工具,再也不出工了。而那些压迫他们的日本监工个个哭丧着脸,耷拉下脑袋,不再管理他们了。不久,盟军派人接管了中山寮,劳工的生活得到了改善。1945 年11 月下旬,活着的500 多名在中山寮从事苦役的劳工,带着死去难友的骨灰盒,回到了祖国。可是,418 名花冈殉难者,和在日本135 处从事苦役的成千上万名殉难者,他们没有看到中国抗战胜利的一天,没有看到残害他们的凶手被送上绞刑架的这一天,他们的冤魂在异国他乡哭泣!他们的亲人在胜利了的祖国土地上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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