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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长城战役

第二章 南浔线上鏖战急

  冈村宁次来了

  安庆至湖口间的溯江作战在日本攻占武汉的计划中,仅仅是序战,目的在于为日军大部队前出至集结地域开辟长江通道,并保证大部队的江上运输线。

  至于第二阶段的任务,华中派遣军认为:为全面进攻武汉,江南日军必须首先占领一个交通便利、宜于大部队集结展开的地域;从地形上看,最理想的集结地就是鄱阳湖以西、南浔铁路一带。占领了这个地区,既可利用南浔铁路机动部队,亦可经过铁路和鄱阳湖水路提供充分的补给,而且九江,瑞昌、德安乃至南昌等城市也便于大部队集中。此外,部队集结在这一带,背后有鄱阳湖自然掩护,可免除后顾之忧。

  为此,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于7月15日发布了代号力“中支作命军第一号”的命令,其中关于第11军下一阶段的任务为:

  “应攻占黄梅及九江附近,其次在长江右岸(即南岸——作者注)占领瑞昌、德安一线,然后将部队集中,准备以后向汉口及其南面地区的作战。

  应根据需要,准备一部兵力成功地攻占南昌。”

  对中国方面来讲,南浔线地区也是势所必争的阵地,若将这地区控制于自己手中,既可以迫使日军无法从容集结,破坏其下一阶段进攻武汉的计划,又可以形成腰击长江之势,威胁日军溯江部队的侧翼。

  有鉴于此,中日双方从7月23日九江攻防战打响时起至10月底中国军队撤离德安时止,在南浔线地区鏖战100多天。结果是,日军在此地先后投入了4个师团的兵力,付出了武汉会战中最大的损失。而且,直到武汉失陷,日军始终未能实现在这一地区作战的初衷。至少在南浔线战场,日军是失败的一方,而其统帅正是后来指挥侵华日军百万大军的冈村宁次。

  6月的夜晚,哈尔滨附近的掖河,乍暖还寒,关东军第2师团部的宿舍内,师团长冈村宁次中将还在灯下苦思冥想,明天将要实施联队长以上指挥官的图上战术作业,主持者就是冈村宁次。由于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大将亲临视察,冈村师团长自然格外重视。

  54岁的冈村是陆军士官学校第16期毕业生,与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永田铁山等同期。他的一生与中国关系密切。1907年起,任陆军士官学校第4、第5、第6期中国学生队的区队长,当时的学生中有陈仪、阎锡山、孙殿芳等人。北代战争前,以军事顾问身份参加中国内战,并参加了第三次出兵山东。1932年2月,冈村大佐以上海派遣军参谋副长职务,经历了上海“一二八”事变。1933年春,又在关东军副参谋长任内,参与热河、长城作战。中日全面战争爆发之初,冈村在关东军第二师团任师团长,未及参战。

  1938年7月进入武汉战场以后,即长期在侵华日军任要职,分别为第11军司令官、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直至战争结束,最高军衔为陆军大将。

  不过,1938年6月21日的那个夜晚,冈村并未想到他即将被派往华中战场,指挥武汉方面日军最大的重兵集团。自从中日全面开战以来,冈村虽然十分关注战况发展,但并未有过担心。中国军队不堪一击,很快就会俯首称臣,真正强大的敌人是北面的苏俄。

  “报告!陆军大臣急电。”正准备就寝的冈村接过电文一看,寥寥一句话:

  “调任第11军司令官,速往参谋本部报到。”

  第二天,冈村草草结束了图上演习,随即与植田大将握别,动身归国。

  哈尔滨、长春、奉天、朝鲜半岛……冈村日夜兼程,赶到东京时已是6月30日夜半。出于保密考虑,冈村未回位于四谷的私邸,径直到九段的偕行社新馆的最高层下榻。8天内,除了必要的公务外,冈村足不出户,天天与在东京的几个第11军新任幕僚研究武汉作战的问题。

  7月6日上午,东京车站吵吵嚷嚷,人们争着向列车拥去,冈材和几位幕僚已经端坐在自己的包厢里。这次以第11军司令官身份出征,按惯例,在车站应举行盛大的送行仪式,皇室成员以及陆海军的最高首脑都会参加,以壮行色。可是,为了保密,仅在参谋本部正门前举行了简单的话别,秩父宫、闲院宫、梨本宫各皇室殿下仅差遣了送行武官,天皇御遣侍从武官的送行也被取消。总之,一切从简。

  随行的第11军作战课长宫崎周一大佐很不以为然。

  “大将出征,如此冷清,成何体统!”宫崎愤愤然。

  对面坐着的冈村中将并不介意,他已经受到天皇的最高礼遇。几天前,冈材奉召进宫拜谒天皇陛下,陛下言语不多,但蕴含着殷切的期望之情,主要问及了冈村的身体状况和武汉地区的酷暑,皇后陛下还特意送给冈村一条亲手缝制的丝绸围巾。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冈村就倍感恩宠,陡然生出一股壮怀激烈的豪迈之情。

  7月中旬,冈村宁次正式在南京行使第11军司令官指挥权,随即于19日下达攻占九江的命令后,立即搭乘海军第3舰队第11战队的旗舰“安宅”号,溯江西进,赶往设在湖口的战斗指挥所。冈村打算亲自指挥攻占九江的战斗,因为这是他履任新职务的第一仗。

  一路上,“安宅”号旗舰及其他护卫舰只戒备森严,所有的舰炮、机枪全部装弹上膛,指向长江两岸,水兵们头戴钢盔,顶着酷暑在各自的战位上不敢稍有懈怠。湖口以下长江沿岸要点,虽已破日军占领,但中国军队仍不断利用江边的复杂地形,以各种手段攻击江面的日军舰船,几乎每天都有一些舰船遭到两岸炮击,另外江上的机动水雷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然而,舰船上的陆海军将校们似乎并不紧张,他们紧张也没有用。冈村的情绪极佳,不时对身边的幕僚指点着两岸的风光名胜,并与第11战队司令官近藤英次郎海军少将调侃打趣,一派旧地重游、故友重逢的欢愉。

  原来,冈村与近藤早在10多年前就在这一带结下了友谊。说起来,近藤还是冈村的救命恩人呢。当时,冈村正值青壮年华,经常驻在中国,从事情报工作,对华中地区非常熟悉。当时的军阀孙传芳及其手下许多幕僚和指挥宫,都曾是日本士官学校的留学生。由于冈村曾担任过他们的区队长,因此被请到南京担任军事顾问。

  1926年,蒋介石率国民革命军北伐,与孙传芳争战于九江、南昌地区,孙传芳派冈村前往南昌前线,协助当地指挥官制定作战计划。

  孙传芳的指挥官为了便于冈村工作,将华中中部地区的五万分之一的全部地图交给了冈村。这种比例的地图是当时中国各地最详细的地图。日本参谋本部多年来一直想搞而未搞到手。由于是由留日学军事的中国学生归国后绘制的,其绘图方式与日本完全一致。冈村虽在孙传芳部队备受推崇,可身为日本人,他从未接触过这种地图。此次意外获得,冈村完成计划方案后,利用战况紧张、无人顾及之机,将地图径直带走,返回了孙传芳设在九江的司令部。不久,孙军节节败退,连设在长江船上的司令部也遭到北伐军的集中射击。孙传芳见大势已去,慌忙启锚向下游逃避。一个比较冷静的孙部幕僚建议冈村赶紧避往江中的日本军舰上去,这些日本军舰是为保护九江的侨民,威慑北伐军而泊于九江的。冈村忙雇小船划向其中的旗舰“安宅”号,可舰上哨兵见冈村身着中国军装,执意不让他登舰。正好碰上了担任参谋的近藤英次郎,问明事由后,才放下软梯收留了冈村。事后,日本参谋本部曾为那套地图,巨额重奖了冈村。此次武汉会战用的地图,大部分都是其复制品。

  想起往事,冈村中将感慨地对近藤说:“当时多亏了近藤君,否则,很可能成为蒋介石的俘虏。”近藤哈哈大笑,“那时候,你可真是狼狈不堪啊,身上什么行装都未带,就揣了一套图,我也是贸然收留了你。不过,司令官今非昔比,此次,亲率雄兵再战南浔,必将还报蒋介石一箭之仇。”

  7月22日,冈村的战斗司令部登陆湖口,驻在著名的石钟山下。石钟山是鄱阳湖水汇入长江处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幽雅的寺院,被视为“风光甲长江”之地。黄昏,冈村登顶环顾四下,长江和都阳湖水面上夕阳映照,各类舰船穿梭往来,波田旅团已熙熙攘攘地列队登船。第二天凌晨开始的九江攻击战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当晚,冈村恬然入睡。

  次日拂晓,熟睡的冈村被鄱阳湖对岸姑塘方向的激烈枪炮声惊醒。几小时后,炮声变得低疏。久经战阵的冈村知道,这意味着步兵抢滩登陆已获成功,部队正向九江方向推进。

  7月26日,波田旅团和海军陆战队先后进入九江。冈村心中志满意踌,全然没有两军交战的战场。他信步登上石钟山顶,隔着鄱阳湖远眺庐山绝妙的景色。

  “给我纸笔”,冈村接过铅笔,信手在纸上勾划出一幅颇有意境的风景画写生。一旁跟随的作战课长宫崎周一大佐看着司令官的闲情逸致,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暗念叨:“真乃大将风范。”

  然而,战争充满变数。一个九江就使冈村如此骄矜,与其说这是大将风度,不如说暴露了一种浅薄。

  不久之后,冈村完全没有了饱览庐山秀色的雅致,尽管山河依旧,但他却恨恨地写下了“敌非敌地形是敌,征战我不爱山水”。想想那幅铅笔画,真是前后判若两人,颇具讽刺意味。

  熊本师团初尝苦果

  九江失守,对中国统帅部来讲已在意料之中,问题仅在于丢失的早了点。

  濒江而立的九江,北对长江,东临鄱阳湖,便于日军海军发扬火力,城内又有众多的外国侨民和资产,中国军队原本就无意在此困守孤城。因此,在抵抗数天后,即主动南撤至庐山北麓、南浔路沿线的既设阵地,留给日军的只是彻底坚壁清野后的空城。得知九江失守,蒋介石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追究失守的责任,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最先意识到问题的是日军某部队长田部圣大佐,他的实地感受远比冈村等人来得真实和沉重。田部圣在其《武汉攻略参战记》中写道:

  “我从南京溯江西进时,未曾料到日后生活的不便,仅随身携带了几本日本书籍和换洗用品。初到湖口就发现依靠现地粮食物资来维持我军生活,几乎完全不可能,必须从内地(指日本——作者注)向战地输送粮秣。湖口居民全部出走,住房尽被破坏,可利用的几乎没有,冈村司令官的办公室兼宿舍也是被破坏了的房屋的一部分。

  “‘绝对信任蒋委员长’、‘坚信最后胜利’、‘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等抗日口号,遍布于建筑物和鄱阳湖畔的岩壁上,从很远的湖面上即清晰可见。

  “占领九江后,城内仅有9000难民,军需物资的装卸根本无法征集役夫,作战最紧张时,只好从南京输送几千俘虏充当杂役。九江市内完好的容器里没有一粒粮食,农作物也只有残留在田间的未熟稻谷。主要街道两旁的房屋曾被用作仓库,可其中早已空无一物。郊外的房屋也几乎被全部破坏。

  “由于壮年男女充满了抗日精神,全部去从军了,因此,剩下的难民或为老迈,或为婴幼,即使是壮年男女也都是病人和待产的妊妇。就人的因素而言,中国人绝对拒绝配合皇军,而且无法利用市街村落,无法利用敌方的粮食等等,在物的方面也极大地妨碍了我军的获取和利用。”

  现地见闻动摇了田部圣以往对战争的自信,他痛切陈述“全体国民都必须刷新认识,认清蒋政权具有相当高昂的抗战意志”。

  遗憾的是,狂妄的日军总是在吃了苦头之后,才肯面对现实。第106师团就是首先尝到苦果的部队。该师团是日军大本营为准备武汉会战,于1938年5月15日在熊本组建的特设师团,兵员全部来自熊本、鹿儿岛、都城、大分等九州各县。这些地区历来以民风剽悍、好勇斗武著称于全日本。

  早在几百年前,蒙古大汗忽必烈曾两次征讨日本,都在九州沿岸遭到该地日本武士拼死抗击。战无不胜的蒙古大军无法登陆发展攻势,只好白天进攻,夜晚回海上的舰船休整。大概是九州武士的忠勇感动了上天,先后两次激烈的台风,将泊于海面的蒙古舰队全部葬于海底。日本历史上称这两次台风为“神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陆海军的自杀攻击也都冠之以“神风攻击”之名,其实,“神风”纯属偶然,倘若没有九州武士的骁勇善战,蒙古军早已大举登陆,在陆地上展开蒙古铁骑,一举荡平日本列岛。届时,纵有更大的“神风”也奈何不了蒙古大军。

  第11军司令部对这支新锐的熊本师团寄予厚望。在波田旅团登陆的第二天夜里,第106师团也在鄱阳湖西岸姑塘附近登陆,一路大打出手进至九江南面波田旅团的左侧。九江一失陷,该师团当即挥师南下,企图沿南浔线正面直捣德安,进逼南昌,完成华中派遣军赋予第11军的、为全军占领集结地域的任务。

  厄运悄悄地降临到九州武士的头顶。

  负责南浔线一带作战的是中国第9战区第1兵团,司令官薛岳,绰号“老虎仔”。薛岳是广东乐昌县人,11岁入黄埔陆军小学,后为保定军校六期学生,与张发奎、邓演达、李汉魂等是同期同学。未待毕业,即南返广东,与张发奎、叶挺等分任孙中山警卫团的三个营长。北伐期间,各部粤军统编国民革命第4军,率先出征,因战功卓著,被誉为“铁军”。抗战开始后,薛岳不甘安居后方,向蒋介石请缨上前线杀敌,先后参加了淞沪、徐州会战。

  此次武汉会战,薛岳麾下指挥10个军26个师,其中有3个军(第64、第66、第4军)是由昔日“铁军”同仁李汉魂、叶肇、欧震统率的广东子弟兵,还有几个军也是黄埔系将领指挥的能战之师。

  7月末,战斗在九江稍南一点的城门湖——金官桥——庐山北麓的第一线阵地打响。守军第4军、第70军、第64军、第8军等部面对日军步、炮、坦克、航空兵的联合进攻,抵抗得非常顽强。战至8月9日,陆军中将、第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向冈村报告:

  “本部队自7月27日与敌交战,至8月9日今天,遭受当面敌军强韧抵抗。我军进攻屡踣屡起,锲而不舍,敌军反复逆袭,坚守不退,阵地多次易手,双方反复拉锯,至今仍处胶着状态。迄今为止,我部将校伤亡严重,所属各部中、小队长一级的伤亡已达半数,佐级以上军官已有8人伤亡,其中包括两名联队长、六名大队长。”

  冈村宁次阅此报告后,心情黯然,仅仅10天左右,松浦师团的将校军官即遭如此惨重的伤亡,下级士兵的死伤就可想而知。看来,仅靠第106师团是无法达成军的作战目的了。冈村决心调整部署,投入新的兵力,以便尽快打开僵局。

  8月13日,第11军司令部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

  在南浔线以东地区投入第101师团,急速占领鄱阳湖畔的星子,而后沿星子——德安公路南下攻击前进,于8月下旬占领德安,切断106师团当面之敌的退路;

  在南浔线以西地区投入第9师团,使其进入瑞昌附近,而后以有力一部沿瑞昌——德安大道南下,威胁第106师团当面之敌的左侧翼,策应第106师团作战;

  第106师团以现有态势恢复能力,准备与左右两翼迂回的友军一道,捕捉当面之敌,予以歼灭。

  这一布署把原来1个师团正面攻击,变为3个师团分进合击。冈村宁次认真了。其决心甚大,立意颇佳,但能否实现、还需拭目以待。

  血染德星路

  担负德安——星子公路方面防御的中国指挥官王敬久中将,黄埔一期毕业,是最早参加对日作战的中央军将领之一。1932年“一二八”上海抗战时,王敬久即率第87师赴援第19路军抗击日军。“七七”事变后,王敬久的部队第一个投入淞沪会战,随后又移师南京,保卫首都。1938年初夏,王敬久升任第37军团军团长兼第25军军长,入列第9战区第1兵团,参加武汉会战。8月中旬,当日军企图攻占星子,沿公路攻略德安时,王敬久指挥第25军和第66军,先敌布防于庐山东麓、德星公路两侧层峦叠障的山地阵地。要不了多久,这些秀丽的山峰就将浸透日军官兵的鲜血,其中包括第101师团师团长伊东政喜中将的鲜血。

  伊东政喜中将的第101师团,是侵华战争爆发后在东京组建的特设师团,拥有2个步兵旅团(4个步兵联队),以及骑兵、炮兵、辎重兵、工兵等4个特种兵联队。从踏上中国土地时起,该师团几乎无役不从,征战足迹自上海至南京进而徐州、武汉。

  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至加入武汉会战之时,昔日追随伊东中将出征中国的日本京畿健儿,已有半数以上从师团的行列中消失。不过,这在伊东中将眼里不过是沙场征战的寻常之事,更何况这些官兵并未匿迹,他们己魂归扶桑,成了靖国神社中人人敬拜的军神。伊东最操心的是自己的部队能否得到及时的补充。

  战时动员、补充对任何一支军队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应该承认,在这方面,中国远不及日本。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往往是打残一支换下来后调,再换上另一支,从而造成战场上频繁调动交接,乃至混乱,不便之处甚多。

  而日本方面全然不同,其战场补充之及时,足以使一支部队始终齐装满员,一打到底。第101师团的情况就是如此。伊东中将完全可以为日本的动员、补充制度的完善而自豪。因此,他的师团虽然有半数补充兵员,可这些补充兵绝非中国军队中那些未经起码军训、连枪都放不好的补充兵,那简直就是披上军装的老百姓。伊东的补充兵都是服役经年的青壮老兵。军事技战术甚至比许多年轻的现役兵还要纯熟。但是,战斗之余这些青壮老兵则无所不干,强奸、掳掠多为这些不甘寂寞的家伙所为。

  8月20日凌晨,列阵于鄱阳湖面的数十艘日本舰艇上的各种口径大炮一齐开火。在星子以北姑塘登陆的第101联队和第149联队,另加配属的4个炮兵中队,在联队长饭塚国五郎大佐和津田辰彦大佐率领下,沿鄱阳湖西岸直扑星子。与此同时,海军陆战队也在星子城外湖边强行登陆。次日,日军陆海军部队分由东门和南门突入城内,中国守军经北门退出,撤往城西南的山地阵地。

  星子失落无碍大局,中国军队无意在湖畔与日军一较短长。古希腊有一个神话,说的是巨人安泰每在搏斗得筋疲力尽之时,只要向大地母亲身上一靠,马上就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如果将中国军队比作安泰,那么连绵的庐山山峰就是力量的源泉,只要依托在大山母亲的身上,再强悍的对手也会碰得头破血流。

  曾任第1兵团司令部少将高参的赵子立曾就山脉的作用说过:“庐山是战略、战术要地,没有庐山,就没有南浔线上的持久防御,也就没有万家岭包围战(后文洋述——作者注)的胜利。地障就是兵力,险要就是武器。”

  赵子立的这番话与冈村宁次“敌非敌地形是敌”的感叹,有着惊人的一致,区别仅在于心境不同。

  以星子通往德安的是一条红土为基,全长仅30余公里的公路,苦按正常行军速度,徒步一天即可抵达。日军第101师团本想挟攻陷星子之余威,一个追击直下德安。岂料咫尺行程竞蜗行了两个多月。此间战斗之惨烈,当在不言之中。

  星子附近,有一处蒋介石庐山军官训练团的驻地。当年训练团常常在这一带山地实施野外演习。中国军队在此作战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企图沿公路追击的日军,南出星子城,即在俯制公路的东孤岭和西孤岭一带,遭到熟谙地形的中国军队的迎头痛击。

  田部圣大佐的记载:“8月20日,饭塚、津田两联队占领了星子,而后攻击东孤岭之敌。东孤岭高地是险峻的岩石山,西与庐山群峰相托,东瞰鄱阳湖。在此崇山峻岭之中,每日进展不过占领敌阵地一个角,直至9月2日,才逐渐接近东孤岭山顶一线。这种情形不光在东孤岭几个阵地,而是在伊东师团作战的整个地区。所有敌人阵地都心须一步一步地逐个攻占,此间的困难,不在现地详细观察是难以想象的。仅靠纸面和电话报告根本无法理解。”

  9月3日,在连续猛攻10多天后,日军占领了东孤岭。又经过10天,才于12日占领了西孤岭。此后直到26日,再无进展。血战月余后的这个战果到底有多大?石川达三在《武汉作战》一书中如是说:

  “占领星子后,不停顿地连续战斗了30多天、战线仅仅推进了2里半。

  而且,即使占领了西孤岭,前方仍然耸立着金轮峰、峭爪船等高大的群山。

  这些山峰上的敌人炮兵,每天都居高临下地实施准确的射击,连在火线后进行饭后杂谈的记者们也遭到迫击炮的轰击。炸裂的弹片击伤了3位记者,他们的衣服上浸透了红黑色的血。”

  在这短短2里半的路程上,伊东中将的京畿儿郎死伤枕藉,第101联队长饭塚国五郎大佐也被击毙,成为加纳治雄大佐之后,该联队丧失的第二位联队长。

  饭塚生于日本群马县,被誉为“猛将”。1937年10月,饭塚接替战死的加纳治雄担任第101联队长。进入庐山东麓战场后,饭塚所部日夜不停地攻击,但在中国第25军第190师寸土不让,有失必反的顽强抗击下,日军伤亡极其惨重。9月2日,饭塚率部再次仰攻东孤岭山头,进至山腰一线即无法再进。伊东师团长不断催问进展情况,电话一个接一个,扰得饭塚大佐急火攻心,遂决意亲自上阵。在又一轮冲锋时,手提战刀,身着沾满泥血衬衣的饭塚被中国士兵瞄上了,一个齐射过后,饭塚变成了筛子。

  无独有偶。数日之后,伊东中将的下颚也被弹片击中,住进了九江的兵站医院。

  大本营的催命符

  从湖口搬到九江的冈村宁次,对伊东师团受阻非常恼火。好端端的三路合击计划,由于伊东的无能而打了折扣。好在“狡兔三窟”,北路的松浦师团和西路的第9师团仍可对金官桥一线的中国军队主力形成合击。当初冈村将伊东师团投入东线作战时,就预留了一手,8月16日已经命令第9师团迅速在九江登陆,进攻瑞昌,威逼南浔线西侧。8月21日,冈村再次催促第9师团尽速占领瑞昌,并明确下令该师团速派主力,南下金官桥防线侧后,切断中国主力的退路。

  此时的冈村全然失去了在湖口时的那份得意。这也有情可原,打成这个样子,换谁都会变成热锅上的蚂蚁。自7月15日华中派遣军下达占领瑞昌、德安、南昌一带集结地域,以准备下一阶段直取武汉的命令以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可第11军仍未攻占这些地区,部队非但无法集结休整,至今仍散布各地浴血苦战,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大举西进?

  远在东京的大本营完全不能体察第11军的苦衷,依然按部就班地在8月22日,向华中派遣军下达了开始大举西进,攻占武汉的新一阶段的作战命令:

  大陆命第188号8月22日

  一、华中派遣军应协同海军攻陷并占领汉口及其附近要地,在此期间务须大量击败敌人。

  攻占汉口附近后,应力求紧缩占领地区。

  二、华北方面军应策应华中派遣军作战,努力牵制敌人。

  当天,又以大海令第135号命令海军:“中国方面舰队司令长官应协同陆军攻占汉口。”

  真是雪上加霜,不折不扣的催命符。冈村中将又急又气,恨不得像古代武士那样,直接给薛岳本人下战书,单打独斗,一决雌雄。

  幸亏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比较了解第11军的处境,他没有强人所难,对第11军作了区别对待。8月22日,华中派遣军向所属第2军和第11军下达新的作战命令,要求正在合肥地区实施集结的第2军4个师团,于8月下旬集结完毕后开始大举西进;要求第11军的江南部队,“击败当面之敌,大致继续前进到瑞昌、德安一线集中,……准备从9月中旬向武汉三镇及其以南的粤汉铁路一线前进”。

  华中派遣军的命令明显对第11军予以宽限照顾,允许第11军继续完成上一阶段夺取集结地域的未竟任务;将第11军西进武汉的日期宽延到9月中旬;此外,7月15日的命令中要求第11军不仅要占领德安,而且要相机攻占南昌,新的命令则取消了南昌。这是一种照顾,也是对冈村前一阶段失败的默认,除此之外,畑俊六还能怎么办呢?

  宫崎周一大佐如释重负,拿着这个命令跑进冈村的办公室,叫道:“司令官阁下,派遣军允许我军9月中旬以后再向武汉进击,在此之前继续致力于目前的作战,……”宫崎高兴了,冈村却如芒刺在背,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焦躁的冈村一发狠,急转身对宫崎口述:“记录!严令第106师团、第9师团务必以全力击破南浔线中国军队主力,总攻击日期不得迟于8月27日!”稍停,冈村定了定心,又指示宫崎:“把军属第1迫击炮大队和野战重炮第10联队配属给第106师团,加强正面攻击的力量。”

  27日凌晨,蓄锐多日的第106师团发起了第二次全线总攻。金官桥一线的大天山、马鞍山、金家山等一连串丘陵地带上的野战防御阵地,笼罩在浓烈的炮火硝烟之中,从九江起飞的日本海军航空兵的上百架飞机,一批接一批地向地面倾泻致命的钢铁。由于守军的阵地距九江不过10多公里,因此,日军飞机的活动极为频繁,从天刚放亮到日落西山,来自空中的轰炸就没有间歇过,而且轰炸精度奇高。

  原来,日军地面部队虽然没有无线电对空联络,但却想出了绝妙的土办法。地面日军为了给飞机指示目标,常常20多人一组,身穿醒目的白衬衣,爬在中国军队看不见的山坡背面,组成一个大大的“V”字。空中的飞机按箭头所指进行轰炸,炸弹百分之百地落在中国守军的阵地上,绝无错炸之虞。

  地面上早就放列就绪的几十门野战重炮,以及上百门其他口径的野炮、山炮、迫击炮也一齐开火。日军炮兵在酷热的天气里,赤膊上阵,猛劲地装填、发射,火炮的四周弹壳堆积如小山,不得不专门派人负责清除。

  炮火一停,日军步兵就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挺着刺刀直冲上来。阵地上的中国官兵经过一个月的防御战,早就熟悉了炮击、冲锋、再炮击、再冲锋的老套子,一俟炮击停顿,马上从各自的掩体中钻出来猛烈射击,将日军步兵击退。一些阵地白天丢失,夜晚组织突击队再夺回来。即使日军突入阵地,守军也绝不后退,而是利用两侧阵地的火力支援,力争将突入日军消灭在阵地内。

  9月1日,日军第123联队第1大队队长上田信一少佐亲率手下冲锋,拼命攻击王家大屋的守军阵地,突入之后,企图扩大战果。中国官兵毫不动摇,两侧阵地的轻重机枪组成交叉火网,后续日军被截断无法继续突入,同时,守军又从几个方面跃出阵地,一阵雨点般的手榴弹过后,与突入的日军激烈肉搏、全歼上田信一大佐以下近百人于阵地之中。

  金官桥一线的防御如此坚强,日军对此颇感意外。9月初,中国守军侧翼暴露,主动撤往第二道防线后,极欲探个究竟的第11军司令部专门派工兵考察了守军的阵地构筑情况。宫崎大佐的记录内称:

  “据情报,马鞍山附近(金官桥防线某段——作者注)的阵地是苏联将校指导构筑的,敌人抵抗之顽强,令人瞩目。为将来参考计,特派具有特殊装备的独立工兵中队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结果判明,敌阵地散布着大量单人陶罐式掩体,其间用很深的交通壕联接,构成相互斜射、侧射的火力网。即使我军猛烈轰炸,直接命中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强固的阵地固然是中国守军顽强抵抗的一个重要因素,但绝不是全部。

  负责阵地调查的工兵中队长石割平造少佐回来后的讲叙,从心理上沉重震撼了第11军的将校们。石割平造资格很老,是陆军士官学校第17期生,仅比冈村晚一期,后又毕业于陆军大学,与第9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和第13师团长获洲立兵中将同为同学,只是由于健康原因才转入预备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但是,他的资历、学识等仍受到第11军高级幕僚的尊敬,被大家尊为“老前辈”。从他口中讲述的事情,使其他人想了许多。

  “我们在敌军遗弃的阵地中,发现了一个坟塚,像是刚修建不久,惨烈的战斗中竟然有心造这种坟塚,我等不禁生奇。掘开一看,赫然露出我军数十名官兵的遗体,遗体排列有序,除了枪支外,一切装备物品均整然带在身上。我军大队长受到特殊礼遇,除了全身披挂以外,连军刀也佩在身上,俨然一副虽死犹生之态。中国军队的郑重,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几十年后,宫崎周一仍念念不忘此事。“礼葬敌军勇敢战士的遗体,是我武将自古以来的教养,曾留有不少佳话。石割老前辈的细述,使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我不禁想起阿南惟几将军的名言‘道义即是战斗力’。”“道义即是战斗力”,的确如此,中国军队顽强奋战的真正力量源泉,正在于他们从事的是一场正义之战。田部圣大佐在湖口、九江的见闻体现了这种正义之师的道义力量,冈村宁次也不断感受到这种道义的力量。对此,冈村有过回忆:

  “10月初,第27师团占领了箬溪一带,检查缴获的敌军官兵致其亲友的信件,其中内容几乎全是有关我军情况,以及他们誓死报国的决心,极少掺杂私事。同一时期,第101师团检查反攻我方阵地而战死的敌军官兵遗体,发现死者父母的来信中,也都是鼓励他们为国家、民族奋勇献身的言词。”

  冈村和他的幕僚们总算认识到了一些问题,尽管不可能根本认识。

  先眨眼的是日本人

  经过连续苦战,金官桥一线日军正面进攻被顶住了,但就在此时,新投入战场的日本第9师团主力出现在防线的左后侧。

  第9师团创建于1898年10月,是日本的老牌常设师团之一,现任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该师团拥有2个步兵旅团(4个步兵联队)和4个特种兵联队,编制人数23000人,此外还有军配属的其他部队。自8月21日上陆九江后,第9师团即会同波田旅团攻击瑞昌,21日占领瑞昌后,马上分出九山政雄少将的第6旅团及加强的炮兵部队转向东南,沿瑞昌一德安大道向金官桥一线的侧后猛插。

  第1兵团司令官薛岳非常担心瑞昌方面日军的动态,瑞昌失守后.即命令驻在德安附近的预备队第74军向氓山方向推进,一面搜索瑞昌日军的动向,一面掩护金官桥防线的左翼。

  第74军属蒋介石嫡系,军长俞济时中将出身浙江奉化,又是黄埔一期生。老乡加学生,蒋介石格外器重俞济时。俞济时其貌不扬,天生兔唇,平时总爱剃个光头,从不留发,一付凶神模样,就是平和之时,也令部下畏惧三分。俞济时治军相当严厉,1938年11月,蒋介石下令枪毙长沙大火的责任者鄷梯,监刑人即是鄷梯的黄埔同学俞济时。事后发觉,执行枪决的士兵私吞了死者的金表和派克金笔,俞济时二话不说,当即用手枪亲自将该士兵击毙。

  俞济时与日军第9师团是老对头。1932年淞沪抗战时,他就以第88师师长身分与第9师团交过手,被打成重伤,肠肚穿孔。全面抗战爆发后,俞济时首战淞沪,继战南京,与第9师团虽未直接交锋,但处在一个战场。武汉会战,第74军人列第1兵团序列,一直作为主力控制于德安后方,准备随时驰援吃紧的战场。瑞昌一失,南浔路北段金官桥一线左翼遭到威胁,第74军奉命出动,有了与第9师团再度交锋的机会。然而,俞济时自恃天子近臣,骄横惯了,再加手下有王耀武、张灵甫等一批悍将,故而对薛总司令的意旨多少有些怠慢。

  接到命令后,俞济时不急不忙,先派一部兵力向瑞昌方向搜索。8月29日,刚到氓山附近,突与南下的九山旅团迎面遭遇。前锋部队措手不及,连连败退。31日,薛岳火了,一面命令金官桥一线守军准备循序退往第二线阵地,一面直接叫通俞济时:

  “你他妈再向后退,我就军法从事!”

  俞济时振作起来,他倒未必怕薛岳杀头的威胁,但任由丸山旅团放肆南下,切断北线友军后澈之路的恶果,倒是不能不重视的,而且,当年第9师团开肠破肚之仇也不能不报。俞济时即以远甚于薛岳的凶恶,命令各部悉数开往岷山,不计伤亡,强行堵击丸山旅团。

  第74军到底是黄埔嫡系,在岷山一带临时挖掘的简陋工事里,与丸山重装部队激战数日,迟滞了日军突进。到9月2日,北线友军安然撤至德安以北马回岭一线后,第74军才奉命向后转进。

  岷山阻击战,第74军先过后功,两相抵消,俞济时的悍将气焰也收敛了许多。毕竟大敌当前,国难为先,何况薛岳的指挥也确实有度。

  其实,薛岳对第74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看重的,否则也不会与蒋介石发生一段争执。各部队撤至第二线阵地后,日军亦失去续攻势头,双方均抓紧时间休整补充,南浔路正面暂时归于沉寂。此时,坐镇武昌的军委会委员长蒋介石致电第一兵团,要调第74军赴长沙休整。薛岳复电“调不下来”。委员长再度来电:“第74军在岷山伤亡甚大,应予调下整补。”薛岳不客气了,复电语气有所不恭:“赣北各军作战时间均较第74军为长,伤亡均较第74军为甚,各军都未调下整补,对第74军也请缓予调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后来战况发展,证明了薛岳的执拗,也证明了第74军这支有战斗力的劲旅确有留下的必要。

  南昌的薛岳稳如丰山,执着不动。九江的冈村宁次坐立不稳,开始动摇。

  从7月26日占领九江起,为夺取南浔线部队集结地域,日军第11军整整奋战了几十天,兵力由1个师团增至3个师团,方法由正面平推改为三路合击,仗越打越大,结果仍不理想。第106师团两次总攻都遭挫折,只是在第9师团投入侧攻之后,才勉强推进了若干距离。但却又一次丧失进攻能力,德安仍然不可企及,伊东中将的星子方面更令人失望,自始至终举步维艰,区区几十公里,才走了不到1/3,整个一个咫尺天涯!

  继续按计划打下去,不占德安誓不罢休。冈村有过这种考虑,准备让新抵达的第27师团加入星子方向,与伊东师团一道打通德星路。第27师团也已在庐山东麓集结完毕,就等冈村一声令下,直扑德安。然而,冈村举棋不定。他知道,即便第27师团作战顺利,估计也要到10月上、中旬才能转向西进武汉方面,这样一来,华中派遣军宽限的9月中旬西进的限期又会泡汤。

  此外,若执意实现原计划后再西进,不光第106,第101师团,连第9和第27师团也将在南浔路作战中耗尽战力。失去以后西进的力量。冈村有心把薛岳这个硬核桃砸碎吞掉,而后腾出手来全力西进武汉,可他目前是主攻武汉的重点兵团的统帅,不敢凭少壮时的血气行事。冈村心中始终记挂着大本营盼他早日向武汉方面攻击的期望。而且,派遣军也无意再迁就他了,按9月中旬西进的限期,派遣军于9月12日以中支作命甲第87号下令:

  “派遣军决定配合大别山北麓第2军的作战(第2军已于8月下旬开始向西进攻——作者注)。从长江方面进行作战,攻占汉口。第11军应各以一部从长江上及其北岸地区,以主力由江南地区前进,在攻占武汉要地的同时,应进入武昌南面70公里处的咸宁附近粤汉铁路一线。”

  “不行,此地不可恋战,要另谋良策,绝不能让薛岳把我攻取武汉的主力久拖于赣北。”冈村苦思良久,决意放弃占领南浔路地区、集结兵力后再西进的计划,即刻转向进攻武汉方向。在南浔线现地,除留置第101、第106两师团牵制中国第1兵团以外,不再向此地增兵,刚刚投入的第9师团要迅速脱身,已经准备投入的第27师团即刻转用于瑞昌方面,与第9师团合力向武汉方向进攻。冈村连发数道命令,其新的部署概略如下:

  “第106师团在马回岭附近集结兵力,准备今后作战,尤应加强对德安方面的警戒;

  第101师团继续执行原任务,所部佐枝义重旅团转用于瑞昌方面西进;第9师团从南浔路召回丸山旅团,早日准备向阳新方向西进。丸山旅团的转进务须严格保密。

  第27师团改变原定任务,尽快赶赴瑞昌附近集结,而后沿瑞昌一武宁大道南下,进入天桥河、箬溪附近,准备以后西进作战,向瑞昌转地的行动要特别保密。”

  冈村的这个新计划,事实上承认了夺取集结地域作战的失败,是一种被迫无奈之举,可是第11军的记载中却想粉饰遮掩,给人以冈材灵活处置的假象。第11军机密《作战日志资料》中有如下一段文字:

  “军虽接受了关于攻占武汉的中支作命甲第87号命令,但军的作战并未沿袭集中、机动、会战等一般阶段,而是以登陆作战开始的。此后,由于连续出现集中和战斗之间的交错情况,所以没有一个下达攻占武汉一般任务的适当时机。”尽管是粉饰之词,却已透出了一种失败后的无奈心绪。

  冈村的新招实在难以恭维,把强有力的对手留置在自己侧后,此乃兵家大忌,熟谙兵法、久经战阵的冈村焉能不知?他出此下策,纯属黔驴技穷。

  虽然冈材想以瞒天过海的秘密调动,偷偷把主力调丢西攻武汉,可雕虫小技岂能遮人耳目。

  以不变应万变,你纵有千般变化,我只须一定之招。薛岳第一兵团的意图非常简单,始终如一:你重兵来攻,我就把你粘着在当面;你想脱身,我就拖后腿,搂后腰。横竖一句话,就是要让冈材宁次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

  薛岳和冈村互相较劲,真好比眼珠瞪眼珠,就看谁先眨眼。冈村到底没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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