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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卫士

第十八章 保卫太行山(上)

  入秋以来,华北的敌情越来越严重。

  日军这时基本停止对正面战场的战略进攻,把重点转向巩固占领区,贯彻“以战养战”方针,大肆掠夺占领地区的资材,企图建立“长期自给体制”。为此日军从南进部队中抽来大量兵力,准备彻底解决华北后方的治安问题。

  一天旅部给支队发来急电:

  日军近日组识万余兵力扫荡太行山,根据地情况危急,旅部正组织反扫荡斗争。鲁城处于太行山根据地外线,望东进支队在保卫鲁城根据地的同时,主动出击,以游击战迟阻和疲惫敌人,集中兵力寻找战机,消灭敌之一部或多部,策应太行山反扫荡。

  朱钢和俞胜华看完电报心情沉重,朱钢坚定地说:“太行山是华北抗日的旗帜,我们应提出‘保卫太行山’的口号,在外线要积极主动打击牵制鬼子,向日军的交通补给线、空虚的城镇据点实施全面有力的破击,迫使日军调重兵保护其军事要地,从而减轻扫荡给太行山根据地造成的压力和破坏。东进支队动静越大,对太行山反扫荡越有利。”

  俞胜华点点头:“这里即是太行山的外线,又是鲁城根据地内线,虽然鬼子对鲁城的扫荡还沒开始,要做好两手准备。”

  决定部队立即整编,主要是进一步充实主力。整编后两个大队各辖三连九个排和直属队,除骑兵排为两个班外,其余各排均为三个班,直属队人数不等。每个大队配两名参谋和一至两名司务长,每连一个炊事班,每排一名文化干事。大队新增直属队机枪排和炮兵排,除了步兵排配一挺机枪外,机枪排有机枪三四挺;炮兵排下设迫击炮班、掷弹筒班各一,均有迫击炮和掷弹筒四至五门,每个大队人数在四百左右。

  一大队一连长张长生,二连长杨大勇,三连长王义来,直属队为林成有任队长的手枪队,刘得彪任排长的炮兵排,郭勇任队长的神枪队,和机枪排、侦察队、教导队、电话班和医疗队。

  二大队一连长王强,二连长俞志强,三连长宋强(兼骑兵排长)。直属队编制和一大队相同,其中手枪队队长孙虎,神枪队队长李德良,炮兵排排长高林。

  县大队辖三个排一个炮兵班,还有七个乡中队,每个中队两个班,以及部分村人数不等的民兵,地方武装的人数也有近三百。

  朱钢和俞胜华、陈建国带一部电台,率主力两个大队到外线作战,留一大队王义来连和县大队保卫支队部及根据地,医院和被服厂转移到山区。两个大队的教导队留在鲁城,和支队教导队一起抓紧训练新兵,陈海远提出到战斗第一线,朱钢考虑接下来的战斗伤员可能会比较多,点头同意了。

  清晨,主力部队悄悄出发。

  前一阵朱钢就派出侦察队,了解到和阳、利城都进驻不少日军,特别是利城的日军,加强对公路的防卫,还在夏店镇一带实行封锁,防备鲁城八路军再次袭扰公路。而公路上每天是人来车往十分繁忙,扫荡太行山的日军和物资不少走的就是这条路。侦察员通过走访,从一个放羊老汉那里了解到,有一条不经夏店镇直接从鲁城往南,翻过两座山到公路的山间小道,路程连山路有六七十里。

  朱钢认为在外线作战,部队应集中分散相结合,但一开始要集中力量打几个有一定规模和影响的战斗震动敌人,然后部队分散四面开花袭扰日军。经过分析,决定先打南边利城的公路,破坏扫荡太行山日军的交通补给线,然后再到北边打击日军的后方统治:“要跳跃式寻找战机,采取长途奔袭、迂回作战等方法,队伍忽东忽西朝南夕北,让鬼子摸不清八路军的行踪。”

  考虑部队从山间小道到公路,骑兵排走山路不方便,朱钢让他们去袭击夏店镇日军,做出攻打利城的态势,掩护主力在公路上的行动。

  “骑兵排再大张声势地往东,主力结束公路上的战斗也绕道往东,三四天后在顺县的高河一带汇合。”朱钢手在地图上边游走边对宋强说,最后手指停在一个点上。指定两个骑兵排暂归宋强指挥,二大队三连由张大林带领,潘龙带支队和一大队侦察队先到高河周围百十公里侦察。

  部队在行进,这条山路十分陡峭,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人走,旁边就是悬崖。走山路人还可以,可难了牲口,两支医疗队加上支队和大队的,总共有十来匹骡马,遇到陡峭的地方,前面人拉后面推才使牲口过去,就这样还失足摔死一匹马。

  一路上战士们斗志高昂,黄昏登上一座山头,朱钢举起望远镜已能看到公路,命令加速前进。又经过一小时行军,遇到来接应的前一天到这里侦察的二大队侦察员,“翻过这个山头就到公路,山路出口在上次打伏击的苏村据点以西十多里鬼子两个据点之间,据点里有日军两个小队,皇协军一个连。伏击点选在山路出口的北面山坡,地形不错,树木十分茂盛。”

  “今天公路上的情况怎么样?”俞胜华问。

  “从东往西过去一个运物资的车队,有八九辆车,一前一后是两辆护卫部队。从西往东过去一个空车队,据点的鬼子还不时到公路巡逻。”

  “撤退路线呢?”朱钢也问道,这是他的习惯,每次战斗既要考虑进攻也要安排好撤退。

  “战斗结束往公路南面撤,那里是一片小山,翻过山再往南十五六里就是平原。”

  张大林说:“明天一早进人阵地,打。”

  陈建国沉吟了一会表示:“我的意见推迟一天打。”

  “说说理由。”朱钢朝他点点头。

  “首先看敌人兵力,最近的两个据点有日军四个小队,皇协军两个连,还不算其它据点,如果有车赶过来很快。公路上的敌人,按今天的车队算,有两辆是护卫部队,一辆车载兵差不多一个小队,我们面对的敌人最多是五六个小队。其次战斗要做充分准备,虽然侦察员侦察了地形,但各部的军事主官还不了解,现在马上天黑了,再去察看对伏击点的隐蔽性不好掌握,还是明天白天勘察现场。”

  邹军表示赞同:“战士走了一天都很累,战斗结束又要急行军撤离战场,休息一天恢复体力更有利。”

  朱钢用目光征求俞胜华意见后说:“好,推迟一天,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准备包括体力准备。”

  第二天一早排以上干部换了便装,三三两两走上公路。这里的山上到处是杂树林,密匝匝地长满各种高大的树和矮小灌木,密的地方很难见到日头,藏些人一般看不出。转了一圈大家对侦察队选的埋伏点比较满意,两个打阻击的连也选好阻击点,侦察队还到南面的撤退路线作远距离侦察。

  中午回到山里,陈建国根据汇总情况画了一张草图,标明伏击点、撤退路线和集合点,复制几份发到各连。针对有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朱钢组织排长讲解伏击战注意事项和要求,无事的战士休息,部队严禁生火做饭,只能吃干粮。

  朱钢找来二大队一连长王强:“这条公路是日军的重要运输线,不能让它太太平平,打完伏击大部队向南转移,一连和神枪队留在这里。你们要行动隐蔽出击果断,战斗地点就在这条公路线不作具体规定,战术要灵活,避免在同一地点附近两次作战。遇到小股敌人吃掉它,遇到大股的骚扰袭击,争取掐断或部分掐断鬼子的补给线,坚持半个月回根据地。”

  半夜,部队分批进入伏击点,从东往西依次是打阻击的二大队一连,打伏击的二大队、一大队和西面打阻击的一大队二连,指挥部设在二大队。这是一个标准的伏击阵型,伏击点离公路在步枪的射程内,炮兵排、机枪排和神枪队分散埋伏,朱钢身边留一挺机枪和两个神枪手。朱钢吩咐,对运物资的车不开炮,等伏击战差不多了,炮兵排、机枪排和神枪队增援自已大队的阻击部队。医疗队安排到公路南面的山里,电话班临时作为医疗队警卫。

  天蒙蒙亮了,战士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伸一下麻木的四肢,头上套着编好的草圈,身上盖了不少树枝树叶。

  太阳升起来了,初升的太阳显着红光,透过树枝唤醒万物生灵,树梢上的鸟儿开始欢唱,树林里的薄雾慢慢升腾……

  美好的山林,美好到家园,美好的祖国不容侵犯!朱钢心里默默念叨,不知怎么鼻子突然一酸:“咳,多灾多难的祖国啊!”

  上午八九点,公路上走过一支巡逻队,朱钢观察了一下有半个小队日军和一个排的伪军。他们不时朝山坡的树林里盲目开几枪,枪声惊起几只飞鸟,子弹扑簌扑簌的打在战士埋伏的草丛上方,有的子弹贴着战士的头皮飞过。埋伏的战士都纹丝不动,大家知道这是鬼子的火力侦察。

  十点多,公路上远远来了一队骡马,有五辆大车,一眼就能看出车上装的是粮食,十来个鬼子押着。

  “妈的。”朱钢心里骂了一声,辛苦两天只遇上鬼子五车粮食,朱钢心有不甘,再说也不能打痛鬼子,对太行山反扫荡帮助不大。和俞胜华轻声交换意见:干脆放他们走,网已张好要逮大鱼。俞胜华点点头,向战士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

  到了中午公路上还是沒有动静,战士们趴在那里只能偷偷啃几口干粮,有的急躁了,但看到朱钢和俞胜华沉着稳重的样子,也就不作声。

  下午两点多,鬼子巡逻队又一次上公路,依然是这里打几枪那里嚎几声。巡逻队走后,朱钢轻声对俞胜华说:“看样子有戏,巡逻队过后就是运输队。”

  三点多总算传来汽车声音,大家顿时热血沸腾,迅速子弹上膛手榴弹拉好弦,要给鬼子颜色看看。朱钢和俞胜华拿起望远镜,一边小声命令:“准备战斗。”

  公路上尘土飞扬,第一辆车是护卫部队,驾驶室的顶棚架着一挺机枪,车厢里站满鬼子,后面有六辆,五辆装货篷布盖着,最后一辆也是护卫的日军。

  “好,七辆,不多不少。”朱钢和俞胜华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想两天的辛苦沒白费。

  军车一辆接一辆开过来,眼看最后一辆驶进埋伏圈,“打!”朱钢一声命令,战士们纷纷掀去伪装,端枪向公路扫射。

  机枪开火了,撒出复仇的弹雨;

  步枪射击了,扬起正义的利剑;

  手榴弹发言了,我们是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迫击炮怒吼了,在这民族最危险的时侯!

  ……

  猛烈的射击象一阵狂风刮向公路,一辆车冒着弹雨,歪歪扭扭地绕过前面几辆打瘫的车想冲出去,一颗炮弹在它前面爆炸,又是一阵机枪扫射,这辆车一头翻进路边的沟里。载兵的两辆车遭到炮击,车窗玻璃打得粉碎,司机也象玻璃一样“玉碎”。无数颗手榴弹在兵车附近爆炸,有一颗不偏不倚在车厢开花,几挺机枪对准兵车狂扫,形成密集的弹雨。车上的鬼子死伤不少,剩下的慌忙跳下车,又遇上横飞的弹片,只有少数鬼子钻进汽车底下举枪射击,有几个向公路南面跑去。

  鬼子平日的训练逃跑时派上用处,但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哒哒哒”机枪几个点射,神枪队一一点名,往南跑的鬼子一个个听话似地躺倒在野地,成了异国的孤魂野鬼。

  又经过一阵射击,大部分鬼子消灭,只有几个躲在车底下还在开枪,部队在山坡上的埋伏点却打不着。

  “吹冲锋号!”朱钢果断地命令。

  战士们象潮水般冲向公路,跑在最前面的是手枪队,他们跳跃着一声不吭,还不时借助一些障碍物不规则地前行,倒是一些新兵兴奋的大喊大叫直着身子冲锋。

  朱钢眉头一紧:“叫什么,怕鬼子不知道你在哪里。”正想着就见几个新兵被鬼子冷枪打倒在地,打冷枪的鬼子立即遭到手枪队的还击。

  部队冲到公路边又是一通手榴弹,滚烫的弹片再一次亲吻那些奔跑着的、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已魂归东洋的鬼子躯体,撕烂披在他们身上的“狼皮”,让他们领略复仇的铁拳,品尝踏入别国土地的滋味……

  朱钢冲到公路只有零星的枪声还在响,大声命令:“炮兵排、机枪排增援阻击部队。”正说着东西两边响起激烈枪声,俞胜华加了一句:“快!”

  邹军看到几个鬼子乘乱跳进路边的沟里,举起驳克枪扫射过去,叫道:“手枪队跟我来,到南面山坡再搜一遍。”

  公路上一片狼籍,七辆军车都被打坏,死去的鬼子扑倒在地,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战士在鬼子尸体堆里搜索,对未死的鬼子毫不客气补上一枪。

  担架队跑了过来,抬起伤员往医疗队送。战士掀开车厢的篷布一看,高兴地叫起来,除了一车是食品罐头,其余四辆都是弹药,有炮弹、子弹、手榴弹。

  朱钢对俞胜华说:“政委,你到医疗队看看,组织大夫抓紧动手术,马上要转移。医疗队留几匹骡马,其余的都拉过来,战利品多怕带不了,炊事班也来。”

  “好。”俞胜华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看到有的战士搬食品,朱钢大声说:“先搬弹药再搬食品。”见场面有些乱,吩咐黄国忠:“把陈参谋和两个大队长找来。”

  装炮弹的车上堆满木箱,有大箱也有小箱,朱钢跑去叫战士打开一看,大箱装的是九二零步兵炮弹,小箱是迫击炮和掷弹筒炮弹,说:“我们沒有步兵炮,只搬小箱不搬大箱。”指定一个排长负责。

  看到陈建国、邹军和张大林跑来,朱钢对他们说:“不能乱,抓紧时间撤。张大林组织准备留下的一连和神枪队先往北面山里搬弹药,再叫两个排帮忙,找地方把物资藏起来。我打电报到根据地组织人来运,他们这两天先不要骚扰敌人,等物资运走后再行动,万一鬼子来就炸掉。邹军安排两个班,送些炮弹子弹给东西两面的阻击部队,告诉战士狠狠地打不要节约子弹,阻击半个多小时就撤。其他人搬弹药往南到集合点,陈参谋负责。”

  公路上很快秩序井然,几支队伍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奔去。骡马拉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把弹药给骡马背上,又用绳扎好;不少担架空着也奔过来,朱钢安排他们专捡死鬼子的枪,先往北面山里送;炊事班来了,朱钢想了想让他们搬食品罐头……

  一会公路上的部队走得差不多,还有一小半物资沒搬走,朱钢吩咐张大林:“你在这里等给阻击部队和往北面送弹药的战士回来再搬,搬不完连汽车一起炸掉,我和邹军到医疗队看看。”说完拉着邹军就走。

  医疗队的空地上俞胜华对朱钢、邹军说:“牺牲两名,受伤四名,两个伤员已完成手术,还有两个正在做。”

  朱钢沉默一会,叫来担任医疗队警卫的电话兵:“烈士就地掩埋。”指指邹军让他负责。又和俞胜华到医疗队转了一圈,对两名伤员安慰一番,说:“留正在动手术的大夫、护士、担架队和电话兵,其他人立即走。”

  两座新坟垒起,沒有安葬仪式,沒有追悼会,也沒有墓碑,烈士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土堆里。

  “你们是好样的,不愧为祖国的好儿女。”朱钢他们在烈士墓前脱帽致哀:“活着的人一定替你们多杀鬼子!”

  朱钢朝部队南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又看了邹军一眼,邹军明白他的意思,说:“司令员、政委,你们先走,还要管大部队,我留下来和医疗队一起走。”

  “好,等大林他们来了,医疗队手术没做完也要走。”朱钢说完和俞胜华大踏步朝南赶去,陈建国已在积极管理部队,让各部按建制行军。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每个人扛着不少战利品,走不多久就气喘吁吁,朱钢见了眉头紧皱,好不容易走了二里多路来到集合点。

  “坐下休息,东进支队听我命令,”朱钢大声说:“打开几个子弹箱和手榴弹箱,每个战士补充弹药,这里是敌占区随时准备战斗。侦察队扛的战利品分到各排,司务长把缴获的食品罐头留下一半,其它分给战士现在就吃,手枪队和侦察队到我和政委这里集中。”

  这时公路传来巨烈爆炸声,大家知道是张大林炸了汽车。朱钢指着地图对陈建国说:“部队沿这条山路往南走十来里就是平原,然后向东拐。你带一大队手枪队和二大队侦察队作为尖兵现在出发,控制山路口的村庄七里营,封锁消息,注意和大部队联系。”

  “司务长和炊事班也一起去,到了村里准备晚饭,战士两天沒吃上热汤热饭,吃完饭部队连夜行军。”俞胜华说。

  “是。”陈建国应了一声,带人拿了一些罐头出发。

  俞胜华又说:“大部队也要抓紧行军,天黑前走出山区,大家扛战利品走不快,派人带些钱到附近村庄,买些骡马来。”

  朱钢点点头:“好,二大队手枪队去。”说着叫来孙虎:“你们分别到四周看看,能不能买些骡马,注意不要暴露身份,不管怎样半小时一定回来。”

  朱钢又叫道:“报务员。”

  “到。”

  “架电台和支队部联系。”

  不一会报务员报告联系上支队部,“记录,”朱钢说:“伏击战缴获甚丰,组织近百人运输队,沿山路前来搬运弹药,山路崎岖不可用骡马。鲁城应积极做好反扫荡和转移准备,及时和旅部联系汇报战况听取指示。”朱钢带的这部电台功率小,不能直接和旅部联系,报务员记录完朱钢、俞胜华审核签字后发报。

  不到半小时,孙虎他们买来了七八匹骡马,邹军和张大林也赶来了。邹军说:“伤员手术都巳做完,沒有生命危险。”

  朱钢点点头,问:“阻击战情况怎么样?”

  一个去送弹药的班长说:“东边鬼子来了一个多小队,还有一个连伪军,攻势很猛,不过能顶住。炮兵和机枪排上去后,是我们的火力占优势,战士听司令员命令不要节约子弹都乐了。”

  朱钢笑笑:“就是要用鬼子的弹药打鬼子,让他们死在自己造的枪下。鬼子有沒有新的增援部队?”

  那个班长摇摇头:“当时沒有。”

  又问西边阻击情况,回答也差不多,静下来听了听,已听不到枪炮声。朱钢沉吟片刻问俞胜华:“是不是一部分人先走?”俞胜华点点头,朱钢说:“邹军带队留医疗队、空着的担架队和一大队一排,其余出发。”说着握住邹军的手:“晚上七里营见。”

  部队沿山路急速前行,在几个岔口遇到陈建国留下的侦察员,经过一个多小时行军来到山路口。

  一个侦察员迎上前来:“已经控制七里营。”说着引导部队进村,在村口的其他战士也迎过来,把大家领到一块空地休息,伤员到已腾出来的空屋,一些村民送来茶水。

  陈建国奔过来汇报:“炊事班已做好晚饭,这里的村长很支持,安排人帮着一起做饭,还拿出好几匹骡马给钱也不肯收。”

  俞胜华严肃地说:“还是按八路军政策办。”

  朱钢问:“周围敌情怎么样?”

  “这里已不属利城,附近沒有鬼子据点,往西朝山里走十来里有个矿,矿里有鬼子。”

  “往东呢?”

  “往东是平原,有的村有鬼子据点,让村长找了几个向导。”

  “好,把向导叫来问问情况,司务长安排马上开饭,后面还有部队,吃完饭连夜行军。”

  说着朱钢他们走进村公所,村长跑来迎接,陈建国作了介绍。俞胜华朝村长拱拱手:“部队到此多有打扰,村长热情接待不胜感激。”

  村长满脸堆笑:“哪里,哪里,八路军是打鬼子的英雄,做这点事应该的。”

  朱钢也向村长点点头,说:“麻烦把向导找来,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好的。”村长答应着转身离去,不一会带来三个中年人。

  朱钢和他们一一握手,张大林热情地递上烟。三个中年人经常外出贩卖山货,对东面的路很熟,知道哪里有鬼子,哪里有据点,朱钢几个一边听一边在地图上做标记。俞胜华面含微笑说:“辛苦几位带一带路,八路军付工钱。”

  三人急忙摇手:“不用工钱,不用工钱。”还用眼光看着村长。

  村长小心地说:“大伙都愿意为八路军做事,他们的脚力钱村公所出。”

  朱钢感到不妥:“那怎么行,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怎么能让村公所出钱。”

  村长陪着笑:“知道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老百姓也应该为八路军出力。”一会又吞吞吐吐地说:“村里乡亲有一事相求,不知该不该提。”

  “村长请说。”

  “从这里往西十来里有个矿场,鬼子来了到处抓人做劳工。村里抓走两批,几乎家家都有,不少人被折磨死了。”村长说着流下泪:“乡亲们想请八路军救救他们。”

  一个中年人一旁插话:“村长也有一个儿子被抓去。”

  朱钢几个听了一楞,如果去打矿场整个计划要变,村长看出他们为难,急忙说:“八路军有任务,我们不该影响八路军的军事行动。”

  朱钢和俞胜华对视了一下,说:“不忙,先说说那是什么矿,有多少鬼子?”

  “是个铁矿,原来有二百多鬼子,前一阵调走不少剩下四五十,皇协军有几十个。”

  “有知道矿场里面情况的人吗?”张大林问。

  “有,鬼子来要粮要菜,村里派人送去进过矿。”

  陈建国听了忙问:“什么时候再去送粮?”

  “五天送一次,下一次就在明天。”

  “好,”朱钢想了一下:“把送粮的找来我们问问。”

  村长转身出去,不一会领来一个人,他说矿里劳工有三四百,鬼子建了两个炮楼和一个兵营,至于炮楼和兵营里面的情况不清楚。

  “开出的矿怎么运走,矿里有没有车?”

  “矿里沒车,城里派车来运。”

  “矿场附近有其它鬼子据点吗?”

  “最近的据点也有十来里,城里离矿场三四十里。”

  朱钢和陈建国对照地图,把他们说的情况做上标记。“通矿场的路是新修的吧?”陈建国发觉地图上没有标明道路,抬眼问。

  “以前有条土路,鬼子来了修整,现在能通车。”

  陈建国仔细询问道路的走向,在地图上简略画了一条线。朱钢又问:“矿场以北山里的路熟不熟?”

  “熟,我以前是猎户,经常在山里走。”那人回答,接着说了一些山里的情况,几条山里小路的走向。

  朱钢沉思片刻说:“村长,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

  村长连忙说:“好的,好的,不影响你们。”说着领几个人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朱钢征求大家的意见:“怎么样,打还是不打?”

  沉默了一会张大林第一个表态:“打,矿场只有四五十个鬼子和几十个伪军,兵力我们占优势。只是会不会影响支队计划,影响和骑兵排汇合的时间?”

  “这倒不会,”陈建国说:“旅部下达的任务和支队计划都是一个大的框架,中心是主动出击骚乱敌人后方,牵制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迫使日军从太行山撤军或部分撤军。至于和骑兵排汇合,晚一两天沒关系。”

  “对,主动出击,有机会就打。老乡说矿里的鬼子调走一批,说不定就是参加扫荡太行山,打矿场可以调动鬼子扫荡部队。”朱钢说着,见俞胜华沒吱声便问:“政委意见呢?”

  “我也倾向打,打矿场好处有三。”俞胜华语调平稳思路敏捷:“第一,消灭一部分鬼子,扰乱敌人后方,迫使日军从太行山抽兵回援;第二,鬼子在中国土地上开矿,掠夺中国的矿产资源,不管军用还是民用,都是日军以战养战的一个方面。我们打矿场,切断日军以战养战的环节,对当前的战斗可能影响不大,但对整个战争却有长远意义,如果中国的资源都不让鬼子夺去,这场战争鬼子撑不了多久。我考虑,支队今后有机会可以多打些经济仗,具体怎么打、打什么目标以后再研究;第三,解救劳工为老百姓办事,日军侵占大半个中国,有多少中国人生活在鬼子的铁蹄之下,虽然现在我们还沒有实力把鬼子都赶出去,但打这几十个鬼子还是可以的,如果拒绝打矿场会失去民心。”

  张大林听了,不禁伸出大姆指:“还是政委学识丰富,想的周到。”朱钢也赞许地点点头。

  “我在想打完矿场以后的行动,”俞胜华沉思着:“还是再回七里营?”

  陈建国看了朱钢一眼:“刚才司令员询问老乡矿场以北山里的情况,大概已经有了打算?”

  “是的,”朱钢表示已有考虑:“打完矿场,部队留在矿场和回七里营都不妥。矿场通公路,七里营靠近平原,都便于日军的快速行动和重武器运用,只有再回到山里隐蔽。虽说山里鬼子也能来,但至少重武器运动不方便,夜里我们出山,大致还是按原方向朝东再朝北,和骑兵排汇合。”

  俞胜华几个都赞同,朱钢干净利落地表示:“抓紧侦察地形,我带人现在去,政委留在村里看家好吗?”

  “好,军事上你统一安排。”

  朱钢握住俞胜华的手:“邹军他们到了赶快吃饭休息,做好下半夜出发的准备,炊事班备两天的干粮,请村长派人帮忙。”

  朱钢和侦察人员身穿便装在山路疾行,一边考虑战斗计划的细节。东进支队成立以来,除了鲁城反扫荡外打得都是巧仗,因此是收获大伤亡小,这次打矿场虽然兵力占优势,却是攻坚战,好在刚打了鬼子的运输队弹药充足。

  “每战都要小心翼翼,都要精心筹划,特别是指挥员,不然就是血和生命的代价。”朱钢在心里告诫自己。

  经过一个多小时行军来到矿区,带路的老乡轻声说:“马上到矿场。”朱钢一摆手,大家隐蔽在树荫和山影的暗处,踮着脚悄悄行进了一会,走进一片树林抬头一看,鬼子的炮楼赫然在目。

  朱钢轻声吩咐张大林:“带两个连长找阻击点,离这儿要有两里以上,侦察好回来一起回去。”又唤来一大队参谋:“你带几个人摸清往北进山的路,这是部队撤退的路线,找一个易守难攻的隐蔽点,离矿场要十来里。今天你们不回七里营,明天战斗打响后到矿场找部队。”

  一行人躬着腰往前又走了百十米,悄悄趴在地上观察。矿场里一片漆黑,只是两只探照灯扫来扫去使一些建筑显出轮廓:矿场门前是一条山路,往南通七里营,路在矿场前朝西拐通向县城。门口有两个岗亭,稍里是东西两座炮楼,再后面是兵营,矿井和劳工的工棚在最里面……

  朱钢和陈建国伸直手臂竖起拇指,左右眼交替闭合,目测矿场里岗亭、炮楼、兵营、工棚和一些建筑物的距离,陈建国还借着探照灯的余光飞快地在本子上画了一个草图。仔细察看周围的地形才慢慢退回那片树林,又目测树林和矿场的距离。

  朱钢和陈建国小声地商量,不时点点头,半小时后张大林和两个连长回到小树林,陈建国轻声问:“阻击点看好了?”张大林嗯了一声,朱钢一挥手:“回去。”

  回到七里营村公所,邹军正坐在那里,看见朱钢进来站起来汇报:“打阻击的两个连和医疗队都回来了,消灭鬼子伪军十几个,部队牺牲四人伤五人,都作了处理。”

  “牺牲的安葬了?”朱钢轻声问。

  邹军点点头:“打阻击的部队把伤员背到医疗队这四个已经不行了,其中有一个排长,和那两个牺牲的葬在一起。”

  陈建国说了声:“青山处处埋忠骨,让他们一起作个伴吧。”说完叫上一个参谋出去。

  “多打鬼子为他们报仇,”朱钢沉默了一会说:“召集人布置打鬼子矿场。”

  人来齐后,陈建国和一个参谋用一块木板托着一堆泥巴走进来,朱钢一眼看出是沙盘,凝视了一会,用赞赏的眼光朝陈建国点点头,示意他布置战斗计划。

  “任务是打鬼子的矿场,刚才司令员带人侦察地形,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沙盘,可能比例不太准确,主要是让沒去的人熟悉环境。”陈建国说着用一根树枝指点着沙盘介绍矿场里岗亭、炮楼、兵营、工棚位置和周边地形,以及兵力部署。

  朱钢补充道:“公路上打鬼子运输队时,一些新兵冲锋挺着身子大喊大叫,不会利用地形地物,战斗中还有只顾缴获不顾打鬼子的现象,这些都会增加伤亡,今后一定要先打鬼子后缴获。还有,在战斗、缴获、行军过程中建制不能乱,班排长必须时刻控制好部队,便于应对突发事情,回去后把这些情况和战士们说说。矿场战斗打响后,后勤先往山里撤,免得到时侯大家一窝蜂。”又说:“集合部队马上出发,炮兵排、手枪队、神枪队都过来,听陈参谋再讲解一遍沙盘。”

  村口,部队在夜幕中集合,七里营老百姓打着火把为战士送行,给部队准备的十来匹骡马、三十多个挑夫和向导也整装待发。

  俞胜华示意司务长付骡马的钱款,村长连忙推却:“八路军拿命救我村的劳工,村里出些骡马还能收钱。”说着回头喊道:“拿酒来!”几个村民抬着三四坛酒和捧着一叠碗走来,随即打开酒一碗碗倒好。

  村长和一个年长的村民端着酒走到朱钢、俞胜华面前:“壮士出征,我们代表七里营的百姓敬八路军!”

  朱钢和俞胜华大声说:“好!”捧起碗一饮而尽。

  陈建国领着战士喊起口号:

  “打鬼子保卫太行山!”

  “打鬼子报答乡亲的养育之恩!”

  朱钢手一挥:“喝酒,出发!”战士们一个个喝下乡亲递来的酒,一脸庄重的神色。

  夜色中部队离开七里营,一路铁流滚滚……

  早晨,两辆装满粮食和猪肉蔬菜的马车朝矿场驶来,每辆车上都有三四个壮汉。矿场岗亭前有两个日军和两个皇协军站岗,看见马车驶近了,一个皇协军高声叫道:“什么人?停下。”

  “我们是七里营给皇军送粮食来的。”第一辆车上的汉子说。

  那个皇协军看了看:“噢,是七里营的老张头,”又看看其他几个人:“这几位怎么眼生?”

  老张头答道:“是邻村打短工的后生,来帮忙。”说话间马车驶近岗亭,赶车的跳下车,老张头向皇协军哨兵弯弯腰:“老总站岗辛苦。”顺手把两包烟塞进他们的口袋。

  两个赶车的壮汉从车上拿出两瓶酒和烧鸡,走近日军哨兵:“太君,米西米西的。“

  “哟西,”两个鬼子眉开眼笑:“大大的良民。”

  老张头对皇协军哨兵说:“卸完货回去地里还有活,老总检查检查吧。”

  两个皇协军简单看了看:“还信不过你老张头,进去吧。”

  “好咧,”老张头一扬马鞭,又关照几个后生:“进去快卸货。”

  马车驶进矿场,在炮楼前停了下来,几个壮汉分别从车上拿起装满鸡鸭的篮子朝东西两个炮楼走去,其中一个拎着篮子又转身走向岗亭,还扬扬手中的篮子向哨兵示意。

  炮楼里一个军官模样的日军走出来,看见他们要进炮楼便摆摆手:“后面的,兵营伙房的干活。”

  那几个人却仍往前走,还不停地说:“慰劳太君,慰劳太君。”

  “八嘎!你们什么的干活?”鬼子军官说着要拔战刀。

  一个壮汉迎上前去,一伸手飞刀正中鬼子心窝,只见鬼子一声未哼就要倒下。原来壮汉是手枪队的“飞刀李”,他顺势靠上去,扶着鬼子说:“太君当心。”其他几个手枪队员见状飞快奔进炮楼,不远处一个鬼子觉察到异样,大叫一声就要掏枪,“飞刀李”把靠在身上的死鬼子一推,从篮子鸡鸭下面拿出双枪朝鬼子射击,发出第一声枪响。

  第一声枪响后——

  走向岗亭的孙虎从篮子里拿出双枪,枪一斜朝岗亭开火,四个哨兵立即倒在血泊中。孙虎转身大叫:“快占领炮楼。”一边手一挥“啪啪”两枪,炮楼上的了望哨一头栽了下来;

  其他几个手枪队员迅速拔出枪,三人一组扑向炮楼,此时大都分鬼子都在兵营的伙房吃饭,炮楼里只有少数鬼子,他们见一个打一个。鬼子还沒回过神,东面一组已登上二楼,一个战士一脚踢开二楼的门,端起枪就扫,另一个朝三楼奔去。只是西面一组遇到一些麻烦,西面炮楼前原先站着七八个鬼子,等他们把门前的鬼子消灭掉,二楼的鬼子已关闭上楼的门;

  埋伏点一门迫击炮朝兵营开了一炮,刘得彪站上一块巨石拿起望远镜亲自当观察员,回过头大声说了一组数据,喊道:“预备——放!”两个炮兵排的七八门迫击炮、十来门掷弹筒经过校正后同时开火,兵营立刻升起烟柱,接着又是第二轮炮击;

  神枪队举枪朝炮楼射孔不停地射击,不过有的射孔方向不对着埋伏点,几个神枪手跳跃着向前奔去,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置,有的把枪口对准矿区,等待目标出现;

  第一梯队的机枪排和部分手枪队快速跃起向前冲去,冲到矿场大门口手中的枪立即喷出愤怒的火舌;

  邹军一马当先,带领隐蔽在树林里的大部队随第一梯队向前冲去,战士端着枪人人抱着一个愿望——杀鬼子!

  ……

  朱钢登上刘得彪观察的巨石,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转身命令:“炮兵再来一轮。”等炮击完毕又说:“三门迫击炮到矿场门口待命,其余的支援二大队,吹冲锋号。”说着也向前冲去。

  俞胜华吩咐一个参谋:“你去找侦察山路的一大队参谋,领后勤和伤员先撤,电话班作尖兵。”

  此时正是早餐时间,集中在兵营伙房的鬼子在猛烈炮火打击下死伤过半。到处是同伙的断肢残臂,满屋是岛国“鸟语”惊恐的嚎叫,饭桌倒了,房梁坍了,从天而降的炮弹炸了……沒有死的鬼子刹那间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回过神慌忙奔到伙房外,拿起架在那里的武器茫然地射击。

  冲进矿场的八路军分成几部分攻击各自的目标,东面的炮楼已完全占领,一个战士跑到炮楼顶,怕神枪队误伤先摘下八路军军帽挥舞了一会,再端起楼顶了望哨的机枪居高临下向兵营的鬼子扫射。一个班冲进西面炮楼,一顿手榴弹炸开上二楼的门,又逐楼和鬼子展开争夺,以两名战士受伤的代价占领炮楼。两个炮楼的机枪形成空中交叉火力,向兵营罩下一张死亡之网。

  机枪排冲进矿场,两挺机枪立即一左一右占据有利位置,其他机枪手分散到四周向兵营和零散的鬼子开火。一会随着冲锋号声,机枪排和大部队一起向兵营冲去,神枪队击毙几个举着指挥刀叫喊的鬼子。

  突然兵营前一个日军地堡两挺机枪射出子弹,立即有七八个战士中弹倒地,这是事前未发觉的地堡。“臥倒,隐蔽!”邹军大声叫道:“机枪排、神枪队开火。”

  五六挺机枪向地堡射击,但地堡位置低、射孔小,一挺机枪哑了,另一挺机枪仍在嚎叫,又有几个战士倒下。朱钢这时也冲进矿场,见状立即命令:“迫击炮开火。”

  “轰,轰!”两颗迫击炮弹准确地落在地堡上,但只是在钢筋混凝土上留下几个坑。邹军一把摔下帽子,对身边的战士一挥手:“组织爆破。”

  朱钢大声说:“机枪掩护,对准射孔打!”

  三个战士把四五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拿在手上,借着机枪的掩护,一会匍匐,一会翻滚向前扑去。半路上一个战士中弹,接着又一个战士受伤,第三个战士向前跃进时,在鬼子机枪的扫射中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邹军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正要再次组织人,朱钢拉了他一把:“你看。”

  只见刚才摔倒在地的战士艰难地向前爬着,身后是两条长长的血迹,一米、两米……接着一个翻滚,滚到地堡机枪的射击死角。这个战士毅然躬起身,奋力跑到地堡前,拉掉集束手榴弹的引线,从另一个射孔塞进地堡,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地堡的机枪再也不响了。

  “冲啊!”战士们呐喊着向前冲去,看到活着的鬼子,举枪就射。

  朱钢奔到地堡前抱起那个战士,他满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只说了一句:“杀鬼子!”头一歪牺牲在朱钢怀里。

  朱钢凝视着怀里的战士,过了一会轻轻把烈士放在地上,两眼喷火注视着还在战斗的兵营,半晌,稳定了一下情绪吩咐黄国忠:“你在这里照料,”又大声说:“医疗队、担架队抢救伤员。”说完向兵营奔去。

  邹军和陈建国指挥战士消灭了兵营操场上的鬼子,又朝几间屋里扔手榴弹,二三十多个伪军被逼到角落双手举枪投降,兵营后面的小路上,十来个鬼子簇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日本人向野外逃去。

  “手枪队追。”朱钢一边说一边射击,孙虎带手枪队追上去一阵点射,七八个鬼子被打得嘴啃泥,一个佐级军官朝那个中年人绝望地嚎叫一声,拔出刀猛地刺进自己腹中。

  “停止射击,抓活的。”俞胜华也赶了过来,大声说。战士的奔跑和射击惯性一时还在起作用,俞胜华又一次严肃命令:“停止射击。”这时拿枪的鬼子都已消灭,只剩下那个穿西装的中年人。

  朱钢冷眼看着,心想,这人是什么身份?看他奔跑走路的姿势不像训练有素的军人。孙虎跑过去用枪指着中年人:“举起手。”几个战士赶过去五六支枪指着他,中年人沮丧地看了战士一眼,一言不发。朱钢和俞胜华交换了一下目光,“押走。”朱钢命令道,又吩咐战士找俘虏的伪军官问问情况。

  回到兵营,朱钢立即安排机枪排、神枪队和三门迫击炮支援二大队,张长生和杨大勇分别带人打扫战场和解救劳工。

  战士押来一个伪军,他看到中年日本人脸色微微一变。“在皇协军干什么?”俞胜华问。

  “是、是翻译,姓金。”伪军答道。

  “哦,金翻译,八路军优待俘虏,不过要老实回答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

  “这人是干什么的?”俞胜华头朝中年日本人一扬。

  “他……”金翻译有些迟疑。

  朱钢朝战士挥挥手:“押一边去。”

  见他们走远了,金翻译才说,这人叫川崎,是日本著名的科学家。他到矿里考察发现,这里有制造一种新式武器非常需要的稀有金属,很难开釆,日本国内还沒有。川崎是这方面的专家,主动要求留下来担任这里的工程师,负责开采稀有金属,已经弄了些样品送回日本检验。

  朱钢严肃地问:“是什么稀有金属?什么新式武器?”

  “不知道,日本人不说,我也不懂,反正在军事上很有用。这种金属不但难开采而且难提炼,中国还沒有开采过。”

  “他在军界政界有什么职位?怎么连佐级军官都在保护他。”

  “川崎在日本是个宝,具体是什么职位沒听说,上次来了个日本将军,对他也十分客气。”

  朱钢朝押解的战士挥挥手:“把金翻译带走。”沉思一会问:“大家看川崎怎么处理?”

  “杀呗,是日本人都杀。”孙虎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陈建国摇摇头:“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要执行,况且川崎还不是军人。”

  “川崎不是军人是强盗,抢中国地下的宝贝。”邹军不以为然:“强盗和土匪一样,中国的强盗土匪要杀,外国的强盗土匪更要杀。”

  “话不能这样说,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是经过深思熟虑有长远眼光的。”俞胜华也不同意杀。

  “我觉得川崎要杀,而且杀一个川崎比消灭鬼子一个小队、一个中队意义还重大。”朱钢说出自已的观点。

  一时形成两种意见,一种是朱钢和邹军、孙虎等人要杀,一种是俞胜华和陈建国优待俘虏不杀,这是朱钢和俞胜华合作以来第一次意见分歧。朱钢心里有一丝不安,他知道俞胜华不是个死板的人,但很讲原则。一个部队的主官如果意见不一致甚至有矛盾,对部队的发展很不利。

  想到这里朱钢缓缓地说:“对川崎杀或者不杀,大家把理由说清说透。”顿了一会说:“我先讲,不对批评。”

  朱钢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是在长征途中参加的红军,一路上主要是行军打仗,刚参军缠着老红军讲战斗故事,也听了一些处理俘虏的事。

  红军打军阀打土匪,也优待俘虏瓦解敌人,抓的俘虏大部分教育后释放,但对一些罪大恶极的敌人,俘虏后交老百姓开公审大会再枪毙,这样既鼓舞老百姓又触动敌人。

  还有一件事,有一伙土匪钻红军俘虏政策的空子,每次红军去剿匪,打一阵土匪坚持不往就投降,还说,红军优待俘虏我们投降,一旦释放又去作恶杀人。几次下来老百姓深受其害,联名向红军提出,对这些土匪不能宽大。

  可见俘虏并不是不能杀,而是看具体情况,不能只要一举手一交枪就象进了保险箱。大家想,如果抓到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不杀吗?

  说到这里朱钢问:“川崎是干什么的?”

  “是造武器的。”孙虎回答十分干脆。

  “造了武器派什么用处?”朱钢紧接着又问。

  “那还用说,杀中国人。”

  “好,再提几个问题。”朱钢继续说道:“我们动员教育川崎为八路军服务,有可能吗?”

  “看他那顽固样,难!再说八路军还沒能力开采提炼那个什么稀有金属,也不知道能造什么武器,恐怕整个中国都沒这个能力。”邹军肯定地说,陈建国也点点头。

  “也就是说,川崎对八路军沒有用,对日本却是个宝。”朱钢连续提出问题:“再设想一下,如果释放川崎,他是感恩戴德不再担任矿场的工程师回国呢?还是继续留在中国为日本军队服务?甚至回国不再从事研究制造武器的工作?”

  这回倒是陈建国回答:“八成是继续留在中国,不管他留在中国还是回国,想不再从事制造武器的事,恐怕由不了他。”

  “那么对川崎杀和不杀,哪一种对抗战有利呢?”朱钢又问。

  一直沒吭声的俞胜华这时说:“不要再问了,我同意杀川崎。”

  陈建国郑重地表示:“我也同意。”

  俞胜华舒了口气说:“在学校我看过一些一战的书,敌对双方有时会专门派出小部队,抓捕消灭对方的军事工业技术人员甚至是一些理论研究的科学家。他们认为,一种新式武器的研究和制造,科学家和技术人员起关键作用,消灭这些科技人员,会推迟甚至中止这些新式武器的研究生产,而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会影响整个战争的进程。这些科技人员,严格说不是正式军人,但敌对双方对这些人的保护和刺杀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对一些普通军人。他们甚至提出,消灭一个军事科学家抵得上消灭对方一个师。”又苦笑一声说:“虽然懂这个道理,可是遇到具体事还会转不过弯,今天对我是个教育。”

  朱钢说:“消灭川崎既可以保护中国的资源,又可以推迟日本研制新式武器,还能调动扫荡太行山的鬼子,一举数得。”

  “好!”大家一致同意。

  “孙虎。”朱钢一脸严肃。

  “到。”

  “消灭川崎,你亲自执行。”朱钢命令。

  “是,坚决完成任务,一枪消灭鬼子一个中队。”孙虎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一个排长跑来报告,劳工解救出来,矿井怎么办?“炸掉,把宝贝留在地下,等以后中国有能力了自己开釆。”朱钢果断地决定,又说:“我们分下工抓紧撤离,政委处理伪军俘虏再看看医疗队,建国检查打扫战场的情况,注意有沒有电台,能撤的先撤。邹军组织人准备炸矿井,我去处理劳工。”

  大家应了一声分头散去,朱钢走了两步又回头喊道:“政委。”说着向前跨了几步,俞胜华也向朱钢走来。两人走近,朱钢握住俞胜华的手:“谢谢你,同意消灭川崎。”

  “你是正确的。”俞胜华真诚地说。

  “那个金翻译能不能动员留下,支队除了陈大夫还沒有其他人会日语。”

  “好。”两人再一次握手,都露出欣慰的微笑。

  解救出来的三百多劳工站在矿场大门口,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还有不少生病受伤的被人搀扶着。

  朱钢走到劳工面前大声说:“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大家自由了。鬼子的增援部队马上要来,赶快走。”说着叫来赶车的老张头:“领七里营乡亲走,告诉村长这几天出去躲一躲,防止鬼子报复。”

  老张头领着五六十个劳工快步离去,又有一百多附近村寨的劳工说了声“八路军是救命恩人。”分别散去。

  朱钢看到还有六七十个劳工站在那里,他们虽然蓬头垢面,但队伍排得整整齐齐。一个中年人向前跨了几步,向朱钢敬了个军礼:“八路军长官,我们是国军,感谢八路军救了我们。”

  朱钢一楞:“什么,你们是战俘?”

  那人说:“弟兄们都是在长城、太原几次战斗中受伤被俘的,押到这里做苦工。”

  “杀鬼子负的伤,好样的。”朱钢想了想走到他们面前:“弟兄们,我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大家都是杀鬼子的好汉,又在这里做劳工,你们受苦了!”朱钢庄重地向他们敬礼,不少人听了热泪盈眶。

  朱钢继续说道:“鬼子援兵马上来,大家要走赶快走,和八路军一起转移到安全地带再离开也行,想参加八路我们欢迎。”

  那个中年人说:“弟兄们都不是本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好,先跟部队一起转移。”朱钢叫来两个侦察员,吩咐带战俘往山里转移,看到战俘里有几个柱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又叫来担架,那个中年人连忙安排年轻战俘接过担架,抬起伤病员。

  俞胜华已教育释放了伪军,那个金翻译不是本地人无处可去,愿意参加八路军。战斗中牺牲六人,负伤十来个,医疗队在矿场门前路边搭起帐篷,陈海远和另一位大夫已为大部分伤员作了初步处理,正在为最后一名重伤员动手术。这次缴获机枪七挺、迫击炮五门、长短枪一百多支、子弹一万多发、电台一部和几架望远镜,还有大量开矿用的黄色炸药。七里营带来的骡马驮满战利品,挑夫挑着满是枪支弹药的担子有序地撤退,战士已在矿井放好炸药,两个炮楼也浇上了煤油……

  朱钢看到黄色炸药高兴地说:“这种炸药威力大,今后修械所造手榴弹不用愁了。”

  这时矿场西面传来激烈枪声,阻击部队和赶来的鬼子打上了。朱钢听听西面枪声,看看眼前沒走完的队伍、正在动手术的医疗队,对俞胜华说:“我带人增援张大林,这里抓紧炸矿井烧炮楼。战俘多了解尽量动员留下,他们是老兵不用训练就能上战场。”说完领着两个排,扛上缴获的机枪,匆匆朝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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