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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传记

首页 > 名人传记 > 艺海无涯——袁世海回忆录

五〇

  当时,周信芳先生和奚啸伯先生都在南京。周先生在开明戏院演全本《封神榜》,奚啸伯在明星戏院演《失街亭》,我都去观摩了。

  在夫子庙内,我看见歌女王熙春清唱京剧,还看了著名相声演员张寿臣表演的《文章会》。这位老先生是著名相声演员小蘑菇(常宝堃烈士)的老师。他的表演相当有水平,“包袱”垫得好,抖得也好,可谓雅俗共赏。

  从正月初一到初五在南京演出,营业还可以。初六开市以后,营业逐渐下降,章家决定改变原来演一个月的计划,由正月十八就到杭州去演。临行前,官方集中所有在南京的京剧演员义演一场,实际上就是官方找借口敲竹杠。周信芳先生演《追韩信》一折,章遏云和王又宸合演《武家坡》、李桂春(艺名小达子、李少春之父)先生演《狸猫换太子》中《拷打寇承玉》一折。我没戏,却得以在台下认真学习。

  在杭州的营业,尚能维持开支。春节前后是上海、杭州一带最冷的季节,我们住的旅馆很干净,只是房间里阴冷至极,屋里放的取暖炭盆非常呛人。我宁肯再冷些,也不愿把嗓子呛了,坚决将炭盆端出不要。

  每天清晨,我和哥哥就走到西湖边,花两角钱包租一条小船,置身平湖碧波之中,眺望远处亭台楼阁,西湖名胜。中午到湖边“楼外楼”吃饭,那里活鱼、活虾味道鲜美,价钱便宜。饭后,我们往往还到四处游览。

  杭州也有一座与上海相仿的“大世界”,我在报上看到王少楼先生在那里唱《霸王别姬》,就赶去看。王少楼是江南的青年武生,《别姬》一剧,他按武戏演。但他在念到“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一句时,念法很不同于杨小楼先生。他在“分别”的后面增加“崩、登、仓”的鼓点,将全句切开,又将“日”字的音往下沉,并延长其发音,揉进“啊”音,比杨先生的念法更凄惨,我很受启发。干是,在我与章遏云演《别姬》一剧时,此句也处理成“分别”后面加“崩、登、仓”的锣鼓;同时,随节奏采用杨先生双手捧髯口,双手拍掌、双摊手亮相的动作,接念“之日了”,“日”字也按王少楼那样处理,念“了”字时再加用颤音延长,气氛更浓了。直到今天,此句还保持着这样的演法。

  【二十九 闯新路 离开“重庆”】

  我赴南京后,重庆社看了我的请假信,很生气,无奈我已登程。其时我已做好了重庆社不再用我的思想准备。因上海约尚先生,请他定要带领张云溪、阎世善、未遇春、李宝魁、张世桐和我几个青年,到黄金大戏院演出。并且,尚先生准备排《九曲黄河阵》,剧中的赵公明这一角色物色了几个演员都不理想,还是准备用我。我返京后,又给尚先生等人送去从南京、杭州等地带回的香榧子等土特产,以示歉意。有这样的多种因素,我重回重庆社,轻而易举了。

  《九曲黄河阵》是《封神演义》中的一节。写殷纣王命闻大师派赵公明去攻打“周”。周武王兵将战败,美子牙设草人咒死赵公明,赵公明的三个妹妹——琼霄、碧霄、云霄——闻讯摆“黄河阵”替兄报仇的故事。

  剧中,尚先生饰大姐琼霄,芙蓉草饰二妹碧霄,张君秋(当时正在学习中)饰三妹云霄,王凤卿饰闻太师,宋遇春饰陆压道人,李宝魁饰姜子牙,我饰赵公明,尚长春饰哪吒。我演的这个角色是为全剧做情节铺垫的主要人物之一。此剧有神话色彩,赵公明又是传说中的财神爷,我感到这个角色大有潜力可挖,于是在扮演时动了不少脑筋。

  赵公明勾黑脸、画三只眼,两颊画金钱,身穿黑靠,手使双鞭。

  头场,赵公明上场“起霸”、亮相后,左右转身先吹三口火,再转身亮相,使赵公明两眉中间的第三只眼发出熠熠的亮光,观众感到新颖,报以掌声。怎么回事呢?是我在画的第三只眼上按个小灯泡,开关掖在鸾带上,亮相时手扶驾带按开关,灯亮,眼就亮了。

  这是当年周信芳先生演《封神榜》中杨任挖眼时用过的,我稍加改动就给借鉴来了。

  “会阵”时,“我”将姜子牙杀得大败,追着与他“推磨”,跑回场,表演很火炽。

  《赵公明归天》一场,放一道纱幕。姜子牙在纱幕内做命人向草人射箭的表演,我在纱幕外做中箭的反应。此时的赵公明已被姜子牙设草人拜了四十九天,已是神魂颠倒。我将中间眼睛的灯泡抹蓝,表示眼失神,走着病步,左摇右晃地上场。姜子牙命射草人左眼,我速摘盔头扔出去,翻“抢背”,乘机将“彩红”抹在左眼上,示左眼打中,出血,起来唱四句吹腔配合表示疼痛的舞蹈表演。姜再射右眼,我借用《碰碑》中杨令公的脱软靠身段,再“枪背”,抹彩红。最后姜射心窝,我用“翻吊毛”、“摔硬僵尸”等舞蹈动作,表示挣扎,最后赵公明归天。

  “财神爷”被射死,太不吉利了。我就借闻大师前来“哭尸”时,速在帐内戴好财神爷的金脸面具、财神盔、穿好绿蟒。随后,舞台灯灭,只用一束亮光照着我,我从帐内出来跳一段财神舞蹈(过去旧班社为取吉利,正月初一开锣演戏,都要先跳加官、财神)。最后拉着元宝车、珊瑚树,在“急急风”中走蹉步下场。

  这几场情节铺垫戏搞得很热闹,观众很欢迎。不料管事的却说:“这出戏唱的不是三霄,唱的是赵公明!”旧戏班“角儿”讲究水落石出”的较多。因此,戏只演几场就收了。

  我听到这种评语,心中很难过。在“三霄”没上场之前,我将戏铺垫好,且是遵照剧本的安排,并不为过呀:我为演好此角色,花费了很多脑筋和心血。演出时,又是“枪背”、“吊毛”,又得唱、舞、打、跑,累得热汗湿透水衣子,连“胖袄”都湿透(胖袄和水衣子都是穿在服装里的衬衣,胖袄是垫肩的棉坎肩,衬在里面,以显人物高大魁梧)。如此认真、严肃地将戏演好,得到的是几句冷嘲热讽,搭这样的大班社,难呀!

  *

  盛藻哥自离开富连成科班,带着一队人去上海后,不久,他们便各自分手。盛藻哥组织文杏社演出。当初我们在科时,我俩曾合演《除三害》、《四进士》、《打严嵩》等剧目,都受到观众的欢迎。他很想约我合作,但见我已搭重庆社,只好作罢。他久想排演《青梅煮酒论英雄》(以下简称《论英雄》),见我每星期都与李洪春、徐东明班社演戏,盛文哥又几次向他推荐我演曹操。盛藻哥就让李盛荫师兄(他是文杏社的管事)来家找我。盛荫是名昆曲家李寿峰之子,盛藻哥是李寿山之侄,两人是叔伯兄弟。他向我说明来意后,我欣然同意,排演《论英雄》也是我向往已久的心愿之一呀:同时我也向他提出几个条件:盛文哥在文杏社,不能因我参加影响他。盛利哥也得随之加入演出,广告宣传要登得好看一些。戏份钱看上座情况再定。协议达成,我们即在不影响重庆社的情况下,开始排戏。

  首先,由我修改剧本。高、郝二位合演此剧时,郝老师在吴幼蒸先生写的剧本基础上做了很多修改。盛藻哥从其岳父高庆奎先生那里要来的是吴先生写的原本,我根据记亿大致按郝老师所演的那样修改好。这出戏我看了又看,学了又学,排起来,自然比较有基础,戏很快排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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