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君不是他的妻,在社会上历炼得活色生香,人见人爱时,他居然敢说想回来和子君复婚。
这一下轮到手君不认识他了,真后悔当初怎么会挑了这么一个卑微的男人。
她不是一只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史涓生觉得她无能,立刻快快滚开;史涓生发现她有药可救,又赶快爬回他身边——但偏偏,潜意识中史涓生就是这样想的。
多么悲哀。不不不,于君到这时已很明白,她不必再回头,这一仗打到最后,原来胜利者是她。
河东,河西,世事如棋。
出来外头挣扎的一年来,子君已看尽了世上的男人。有自私的,有龌龊的,有善良的,有识趣的,有不同文不同种的,也有温文大方得体的。
但是最值得咀嚼回味的是活生生的唐晶和子君本身。
“他妈的,你跟我比?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外头苦干十五年,你在家享福十五年,现在你想与我平身7”把“国骂”都使将出来的是唐晶。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情意绵绵地在闹市念诗的也是唐晶。
子君也不逞多让。
听到“离婚”一词便惊慌失措得如堕下无底深渊,身体飘飘荡荡,三魂七魄晃晃悠悠,无主孤魂似的可怜巴巴的是子君。
自食其力,活出七彩,捏一串小泥人就唬得鬼佬一愣一愣的也是子君。
精彩是精彩了,不幸的是结局又落入老套子里去了。
亦舒这边厢在控诉“婚姻如黑社会,没有加入的人总不知其可怕,一旦加入又不敢道出它可怕之处,故此内幕永不为外人所知。”
那边厢却又迫不及待地把唐晶、子君、包括子群都送进婚姻这个耸人听闻的“黑社会”里去。
《我的前半生》最让人失望的是那结尾的一场“美丽的邂逅”。
邂逅是一份惊喜也是一份忧伤,是一份感动也是一份失落,是一份牵挂也是一份快乐。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客。不相识的人,不经意地邂逅,彼此相视微微一笑就已足够。然后各奔东西,如飘萍各自流转,经年之后再回首,心中自有一份莫名的感动。
遥想当年,诗人崔护在春游时,邂逅一美丽女子,一见钟情,但却把爱埋藏在心底。翌年复往寻访,只见亭台依旧,却不见伊人。感慨之余便题诗于门上: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遂成了一阂千古佳句,自唐代流传至今。
这样的邂逅,多么让人荡气回肠。
但是,子君和翟有道这么一邂逅,等于撮合了一段不知祸福的缘分,令人深觉无味。
这样的结局当然不会比在子君独立生活得很好时要然而止,更有袅袅余音的味道。
亦舒在此,考虑市场的需要比考虑作品的意蕴要多,这是毫无疑义的。读者一向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女主人公终于一伸冤屈,扬眉吐气,且找到一个完美的如意郎君,多么的振奋人心。
读者喜欢这调调,作者就要跟着读者的意愿走。流行作品的基础是在读者的口味上。
这就是亦舒的子君和鲁迅的子君另一种的不同吧?
【荒诞人生】
她走得那么突然,像是蓦然消失在空气中,似科幻小说中那种踏进第四空间的人,咖啡还在冒烟,香烟吸剩一半,人忽然无影无踪,永远不再出现。
——亦舒《曾经深爱过》
人生是荒诞的——
卡夫卡说。
生命是一个幻觉——
亦舒认为。
“劝君歌少息,人生亦如此”。
为了生存温饱,为了功名利禄,人类何尝不是在苦中煎熬,来的来,去的去,一代又一代,在周而复始他重演生命的悲剧?
自然,如宗白华那样从美学的见解看世界,已是一种难得的达观:
我生命的流
是琴弦上的音波
永远地绕住了松间的秋是弦月
——《生命的流》
绝代的天才
从人生的愁云中
织成万古诗歌
——《诗人》
生命的河
是深蓝色的夜流
映带着几点金色的星光
——《生命的河》
诗情、乐韵、明月、星光,生机盎然,美丽空灵,对前程充满新鲜的憧憬,对人生自我觉醒式的探索,错愕而不困惑,忧郁而不悲观。
于亦舒来说,人间诗意的亮色在她作品的悲观背景上是非常朦胧的。
王国维的《采桑子》,也许更堪表达她的无奈情怀: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薄。”
也许,东方有曹雪芹的《红楼梦》,西方有加尔德隆的《人生如梦》,他们的鸿篇巨制使这一古老的人生咏叹成为人类生活的一个基本特征。
人的存在是荒谬的,生命是一个幻觉,我们在《曾经深爱过》感受最深的就是这一点。
他们曾经深爱过,她还是他生命中的奇迹,但是,当有一天,在他工作结束回来后,她却不告而别。
这是周至美和利璧迦的故事。
作品就是从寻找“逃妻”开始的。
荒诞的气氛也是从一开始就有,并逐渐加浓。
从遥远的鞍山回来,结缡八年的妻子应当在家的时间不在家,周至美竟然能安心熟睡。
第二天如期回公司上班。
其间他们那么长时间没有交流沟通,他竟然已习以为常。
当知道妻子已离家多天,工作也早辞了,他也不会到处去找,他还要到匹兹堡出差,工作要紧。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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