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些老朋友的情况如何呢?李烛尘十分惦念这些荣辱与共的友人。
1950年3月4日,天津市工商业联合会筹备委员会正式成立。李烛尘任主任委员,仁立实业公司的朱继圣负责登记组,寿丰面粉公司的孙冰如负责整理组……
1950年4月5日,解放后全国建立的第一个民间工商业团体——天津市工商业联合会成立了,当年为抗美援朝捐献飞机110架,款额达旧人民币1500亿元。
1957年1月,天津市工商联召开第三届会员代表大会,庆祝社会主义改造胜利完成。而在前一年的公私合营高潮中,李烛尘已经代表天津工商业界向毛泽东报喜。
……
而今,收音机里已经在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而且说“无论什么人,无论过去有多大的功绩,如果坚持错误路线,他们同党同群众的矛盾的性质就会起变化,就会从非对抗性矛盾变成为对抗性矛盾,他们就会滑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道路上去”。听说孙冰如和朱继圣已经不在人世了……
* * *
李烛尘这一生经历的运动真是够多的了,每一次他可都是站在发动者、组织者一边的呀!
1951年12月,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开始了“三反”运动。
1952年1月,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在城市中限期开展大规模的坚决彻底的“五反”斗争的指示》,开始了反对行贿、反对偷税漏税、反对盗窃国家财产、反对偷工减料和反对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斗争。
如果说“三反”斗争的主要对象是国家机关和经济部门内部的蜕化变质分子的话,那么“五反”运动的主要对象则是不法资本家。在这两个运动中,尽管李烛尘不是打击对象,但是他却都真心实意地把自己摆了进去,接受教育。
有一天,天津工商联秘书长王光英来到永利,走进李烛尘的办公室,见到墙上挂着几幅职工画的漫画,感到很奇怪。其中一幅漫画画了一只大老虎,老虎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官僚主义”4个字。
李烛尘看见王光英大惑不解的样子,便哈哈一笑,说:“这个打着‘官僚主义’牌子的老虎指的就是我。”
王光英在门旁靠墙的沙发上坐下后,不安地想道:“老虎”是贪婪地吞噬社会财富的犯罪代表,是面目可憎的丑恶形象,它怎么会和烛老联系在一起呢?
“我们都是资本家。如果资本家唯利是图的本质不变,就都有变成‘大老虎’的可能!”李烛尘进一步解释说,“人有七窍,而工商界有八窍,多的一窍就是会赚钱。我们的汉字是像形的,很美,也很有哲理性、艺术性。你知道‘利’字怎么解吗?”
王光英感到有些奇怪,问道:“烛老什么时候又研究起文字来了?这‘利’字,不就是‘禾木’旁,再加个‘立刀’吗?”
“不错,‘利’字,从‘禾’从‘刀’。‘利’,是人们的劳动果实,是个好字眼。但是别人的果实如果你来割,那就是唯利是图。拿了刀,都去割别人的果实,这就是盗窃。”李烛尘一板一眼地说:“工商界多一窍不是不好,但不要唯利是图。为了个人发财享乐,什么手段都用上,就像‘五毒’那样,那会变成‘大老虎’的。”
“工商界有些败类就是唯利是图,连给志愿军的订货也偷工减料,棉军装里絮些旧棉花,还夹上些芦苇花,简直是黑了良心!”王光英气愤地说:“一些人还到处说共产党的坏话,散布对社会主义的不满。”
李烛尘站起来,踱到王光英的跟前,动情地说:“建国以后,共产党说我们民族资本家是爱国的。这真使我们有些受宠若惊,也使我们明白了,‘民族’和‘爱国’是同义词。共产党把我们当成朋友,我们也应该理解共产党的理想和作风。现在共产党号召我们走接受社会主义改造的道路,可是我们工商界有些人一听社会主义就头疼,就睡不着觉,我看大可不必。社会主义社会是人人幸福的社会,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共产党抱着慈航普渡的精神,引导人们走上社会主义道路,这就像白居易的诗里所写的那样:‘争得大裘长丈,与君同盖洛阳城’,这就是以天下人的温饱为自己的温饱、以天下人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
王光英连连点头,说:“我们都是主张‘实业救国’的,干了几十年,还是共产党救了我们的民族,救了我们国家,救了我们的人民。过去,我们只想到靠办实业去争得国家的强大,没想到救国与救民是连为一体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解救整个的民族和人民。”
“是啊,”李烛尘表示赞同,“共产党的胸怀比我们这些搞实业的人宽广,共产党的力量比我们这些人强大。今天共产党领导我们走的,是一条惠及今天而且惠及子孙的大道。古人说,‘一夫不获是予之辜’。意思是说,如果天下还有一个人不得安生,自己就一天不会安心。我想这就是共产党的理想。共产党以恺梯仁慈之心待我,我当以立功立信之情相报,与全国人民同登社会主义彼岸。我们决不能自己满身绫罗,穿金戴银,而忍看千万劳苦大众啼饥号寒,卖儿卖女。在新社会生活,就应当按照新社会的原则做人。”
“如果我们拒绝走社会主义大道,只顾自己,不顾人民,掉到钱眼里,那可就真的变成它了!”王光英边说边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画着大老虎的漫画。
李烛尘、王光英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而今,王光英究竟怎么样了呢?听说这位爽直开朗、活跃风趣的工商界后起之秀也遇到了麻烦,并且由于和刘少奇之间有着那层特殊的关系,他也从社会生活中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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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烛尘出神地望着窗外,思绪就像涓涓溪水不停地流淌。窗外,北风依然呼呼地咆哮着,高大的柿子树上,几片残叶在冷风中瑟瑟拌动。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照在了写字台上。写字台上,摆满了玻璃器皿——酒精灯、试管、烧瓶、烧杯、集气瓶……这是李烛尘做实验的器具。这两年,他一直在做“空气中固定氮”的实验,想用这种方法发展化肥工业。写字台的一角,堆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是关于苏联化学工业的书。那是李烛尘的朋友唐宝心托人送来的。
李烛尘的目光顺着阳光投向了写字台,落到了那一摞书上。他想起了送书的唐宝心。
新中国成立时,唐宝心正在美国执教。1950年,35岁的唐宝心响应周恩来总理的号召,返回祖国,回到天津,应友人之邀担任仁立毛呢纺织厂副厂长。不久,他参加了民主建国会,被推选为民建仁立小组的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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