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南下的胜利,使敌人着了慌。九月底,敌徐源泉部从鄂西经武汉,来我后面堵击。该敌装备较好,有一定战斗力。我们连夜撤回广济、英山的部队,迎击敌人四个团于二城之间的洗马畈,以十、十一两师由南北两面进攻,十二师从东西两面配合,围歼该敌。我带司令部赶到前面时,部队已和敌人接火。那带有个村寨,周围是山地,倪志亮那个团没等红十二师进占村寨,就从山上冲了下来,敌一个多团退进寨子坚守,我们攻不下来。该敌乘夜间窜逃叶家湾,我们又派部队追去围住它。洗马畈战斗,因指挥、联络有漏洞,仅歼敌三个团大部,未达到全歼这股敌人的预期目的。
红四军的南下行动违背了张国焘的决定,他肯定不甘罢休。果不然,命令来了,要部队北返。事前,我们估计到会招麻烦,由曾中生和我及政治部主任刘士奇联名,于八月二十日向中央写了个报告,申明南下行动的必要性。信中明确指出:“现在我们的战略是要巩固蕲、黄、广苏区,与皖西苏区、黄麻苏区打成一片,同时相机而据武穴 (水不退仍然不能去),尤其是准备这一阵地的群众基础。敌人能来则集中力量而必消灭他数师以上,敌人不来则从宿松、太湖、潜山一带巩固阵地的发展而出安庆。”“在战略上,如果想脱离根据地几百里的阵地,如我们由英山直取安庆等,不但做不到而且要发生许多不能解决的困难,如果勉强行之,必然成为单纯军事行动,根本上忘却了巩固阵地的发展任务了。我们深深认识中央根据地胜利的伟大,就是有了强度群众基础的阵地所致。自然这与 (把)主力束缩在根据地内来防御敌人的计划是根本不同的。”曾中生同志在上海期间,看过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一些工作报告,对毛泽东、朱德同志的建军思想和创建根据地的经验,十分重视。他起草的这个报告,反对远离根据地攻打安庆,主张依托根据地群众的强固基础逐步向外发展,是符合毛泽东同志的思想的。
张国焘八月十七日的来信,气势汹汹,给我们扣上了一连串罪名。这封信是以鄂豫皖中央分局、军委会的名义写给我和曾中生的,主要内容是:(一)红四军没有执行进攻安庆、威胁南京的决定而出蕲春、武穴,是放弃了援助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政治任务。 (二)出潜、太进攻安庆,是有阵地的进攻,由英山出黄、广‘往武穴,是脱离后方的无阵地作战。(三)太湖地区无重兵,陈调元部已是惊弓之鸟,红军可乘英山之胜直下安庆,而出黄、广、武则遇夏斗寅部,该敌较强,且我以长途进军击敌,纵敌势弱,亦较潜、太难攻。 (四)解决经济问题是这次四军南下的中心原因。不以援助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政治任务为重,而以满足“蕲水之欲”的经济问题为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总之,四军的南下行动,是对中央分局的“公开的抗拒”,“把红军行动与土地革命隔离”,“原则上是根本错误的”3四军与分局的分歧“是原则上路线上的分歧”。最后令我们见信后火速率四军北上根据地,不能有丝毫的动摇。
九月初,我们才收到张国焘的信。当即撤叶家湾之围,率军北进至英山以南的鸡鸣河。曾中生同志在那里召开支部书记、指导员以上的活动分子会议,讨论张国焘的来信。大家当然不同意张的指责。绝大多数同志认为,红四军南下中已取得了伟大胜利,应继续留在现地,开展英、蕲、黄、广等地的工作,恢复原蕲、黄、广根据地,并在长江北岸积极活动,牵制敌人,配合中央革命根据地反三次“围剿”的行动,减轻国民党对中央根据地的压力,同时,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周围的敌人尚无发起新的“围剿”迹象,老区粮食和物资供应又相当困难,调四军北上是不适宜的。会上,群情激愤,通过申明书,并决定派军政治部主任刘土奇回去,向中央分局陈述意见。十二师政治部主任吴焕先同志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在组织上不应违反分局的命令。鸡鸣河会议,在军事行动方针上坚持正确意见,无可非议,但从组织原则上来看,毕竟是下级组织召开活动分子会议反对上级组织的指示,这是不妥当的。结果,给张国焘抓住了把柄。
南下之争,本是战略方针的分歧。我们给中央写了报告,张国焘当然也写了报告。官司打到中央,中央是个什么态度呢?十一月三日,党中央给鄂豫皖分局的信里,作了回答。那时的中央,对他们派来的张国焘等人相当器重和信任,所以尽管张国焘的东出方针不对头,中央也不同意,但用词是相当委婉的。所谓“军委会及中央分局对于决定出潜、太到六、霍,而不到黄、广去恢复苏区的决定是战略上的疏忽”,仅此而已。对于坚持南下方针的我们就不同了,罗织了一大堆罪名。所谓“立三路线的重复”、“违抗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反抗中央分局的决议”、“企图蒙蔽中央”、“严重的反党错误”、“污辱了工农红军中的政治工作的光荣”等。信里还特地点了曾中生同志,说他“决不能继续在红军中担任任何领导工作,同样军事委员会参谋长的职务亦是不能担任”。这就为张国焘进一步打击曾中生同志,推行王明路线,提供了“上方宝剑”。
由此可见,教条主义者蛮不讲理。在他们的词典里,人们是很难找到“公正”二字的。
§白雀园“大肃反”
白雀园“大肃反”,是鄂豫皖根据地历史上最令人痛心的一页。将近三个月的“肃反,”肃掉了两千五百名以上的红军指战员,十之、六、七的团以上干部被逮捕、杀害,极大削弱了红军的战斗力。
红四军在南下问题上坚持自己的意见,召开鸡鸣河会议公然反对张国焘的决定,使他十分脑火。九月中旬,我们按他的命令率军北返麻埠时,陈昌浩同志匆匆赶来,宣布分局的决定:撤销曾中生的军政委职务,由陈昌浩接任。我心里很不痛快,因为是分局的决定,也不便说什么。曾中生同志表现很好,并没有因为遭受打击而灰心丧气。
这时,蒋介石窜到武汉,亲自部署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敌三十师师长吉鸿昌已下台,蒋介石令原冯玉祥系将领李鸣钟率该师驻信阳;而将西北军的另两个师(张相印三十一师、葛云龙三十三师)调驻黄麻,使之北靠革命根据地,南临长江,以便挟制。敌五十八师、十二师和国民党的王牌军第二师,调豫南接防。赵冠英第六十九师,进驻鄂东。徐庭瑶第四师和俞济时南京警卫师,调往武汉,有点战略预备队的性质。敌军调动频繁,我们有所考虑,但一时还看不清蒋介石的总意图。
陈昌浩接任红四军政委后,即开始在部队中“肃反”。部队一面“肃反”,一面打仗。他管“肃反”,我管打仗。我们首先在武庙集、草庙集、何凤桥一带打戴民权。戴是土匪部队,很狡猾,你一打,他象乌龟一样,把头缩进城里,死活不出来,结果只消灭了他们个把营。以后又转到仁和集打敌十二师,连打援在内,打垮敌人三、四个团。战后,部队进驻白雀园,张国焘亲自跑来,坐镇 红四军的“大肃反”。 鄂豫皖根据地“大肃反” 的直接导火索,起自所谓“AB团”。“AB”二字,是英文“反布尔什维克”一词的缩写。
据陈昌浩告诉我,八月初,红四军南下作战时,政治保卫局在后方医院中破获了一个“ AB团”组织。成员多是岳维峻的旧部,准备在九月十五日暴动,要炸毁医院, 抢走岳维峻。一些县委、区委也发现有改组派,并牵扯 到了部队,军委在新集就逮捕了原一师政委李荣桂。所以,他到麻埠后,就立即逮捕了十师参谋主任柯柏元、二十八团团长潘皈佛、范沱等二十多人。说这些人是四军中的反革命,要举行兵变,拖走红军去投降国民党。开始,我将信将疑。一方面,在“赤白对立”的那种严重形势下,敌人派特务、探子、狗腿子来根据地内部进行破坏、策反,屡见不鲜,我们过去就处理过这类的事。而且,中央也不断有指示来,强调肃清混入我党我军内部的改组派、第三党、AB团等反革命组织。说我一点都不相信,那是假话。但是,另一方面,我有怀疑,也是真的。因为陈昌浩同志抓起来的那些红军干部,都是跟我们一起打游击走过来的,作战勇敢,平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一夜之间就成了改组派、AB团,使人不可理解。我们一边行军、打仗,他就一边抓人,越抓越多,给了我很大的震动。
有天,部队走到商城以西的余家集,我正站在路边的山坡上看着队伍行进,陈昌浩也在。队伍里抬着两付担架,上面蒙着白布,我就问他:“谁负伤了,抬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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