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到武汉
一九二六年六月,罗荣桓在青岛大学预科结业。他和张沈川一道由青岛乘货轮南下。临行之前,一位在“五卅”运动中结识的姓柳的朋友建议他们先到上海去找当时上海学联负责人、上海大学附中主任侯绍裘,再请侯介绍他们去广州。这位朋友认识侯绍裘,为罗荣桓、张沈川写了一封介绍信。
罗荣桓、张沈川到上海找到侯绍裘。侯在了解了他们在青岛参加爱国反帝斗争的情况以后,对他们说:“现在黄埔军校正在招生。如果你们要上黄埔,我写封介绍信就可以。按你们的情况,可以不用考试。”
这时,罗荣桓、张沈川并不了解这位看来十分文静的侯先生是国民党江苏省党部负责人,更不晓得他就是中共江浙区委书记。而他们当时还是想读书,并没有从军的思想准备。罗荣桓又感到自己是深度近视眼,从军也不一定合适。他同张沈川小声商量了一下,婉言谢绝了侯绍裘的好意,仍然准备去投考中山大学本科。
在上海停留了几天后,罗荣桓等继续乘轮南下。这艘货轮统舱都在水下,密不透风,又闷又热,旅客挤得象罐头里的沙丁鱼,一个挨一个,有人不断地呕吐,空气污浊不堪。一路上,罗荣桓和张沈川很少呆在船舱里。他们经常登上甲板,倚着船栏,眺望祖国的辽阔海疆。
船过舟山群岛,风浪很大,他们的身体随着船身上下颠簸,心潮随之而激荡。他们回顾了这两年多走过的路程:长沙、北京、青岛、上海,现在轮船正乘风破浪向南航行……他们在中国东部绕了一个大圈,如今终于奔向向往已久的革命策源地,心情又怎能不激动呢?
船在厦门停泊了半天,罗荣桓和张沈川登岸游览。他们来到鹭江边,隔海眺望着风景秀丽的鼓浪屿。只见日光岩下,一片浓绿,山坡上一幢幢若隐若现的小洋房,姿态各异,争奇斗妍。色调比青岛海滨更为明朗、热烈。罗荣桓、张沈川都不禁为这浓郁的南国风光而心醉,但是当他们想到这块宝地依然有帝国主义的租界时,当他们看到鹭江中夹杂在各国商船里的日本军舰时,又不禁皱起了眉头,罗荣桓气愤地对张沈川说:“你看,又是日本军舰!中国沿海一带好地方,从大连、天津、青岛、上海一直到这里,都被列强占完了。”
七月间的一天,货轮由辽阔的伶仃洋进入虎门,只见环绕虎门要塞的一道白粉墙上,书写着异常醒目的十个大字:“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
见到这一巨大的标语,旅客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罗荣桓、张沈川听旅客说,这里就是林则徐销烟处。他们回想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所遭受的凌辱,人民所遭受的苦难,抚今思昔,都深深感到一个翻天覆地的大革命时代确实已经来临了,革命正在向他们招手。
船在白鹅潭停泊后,罗荣桓、张沈川乘小舢板登岸,在珠江边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设备简陋的小旅馆,安顿了下来。
罗荣桓到达广州,正是北伐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茶、取得节节胜利的时候。七月上旬,国民革命军大举北伐,很快攻占罗荣桓的家乡——衡山县。七月十二日攻克长沙……
罗荣桓、张沈川刚放下行李,就兴奋地走上街头,他们想尽快地领略这革命策源地的风采。
在几条热闹的大街上,他们看到两旁高楼矗立,人行道上都覆有遮雨的廊檐,来往行人如织。在商店的橱窗里、电线杆和支撑廊檐的水泥柱上,张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打倒列强!”“打倒吴佩孚!”“打倒孙传芳!”“工农兵联合起来!”“维护三大政策!”有的地方还搭了庆祝北伐胜利的松枝牌楼。《号外》、《捷报》的叫卖声此起彼落。在马路上不时可以看到唱着“打倒列强除军阀”歌曲的国民革命军队伍,回广州的省港大罢工工人队伍和打着“援助北伐募捐讲演队”的横幅的学生队伍,有的正向市民演讲和募捐。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热气腾腾的景象,同张宗昌血腥统治下的死气沉沉的青岛形成鲜明的对照。
罗荣桓和张沈川兴冲冲地走进书店,买了不少宣传国民革命、介绍苏联的书籍和研究中国农民运动及土地问题的报刊、小册子,从书店出来,罗荣桓双手捧着一大摞书,高兴地连声对张沈川说:“好啊!这下可好了!”在他厚厚的眼镜片后面,两只眸子闪动着兴奋喜悦的光芒。
一回到旅馆,罗荣桓顾不上复习功课,如饥似渴地阅读买来的书籍。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为了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罗荣桓跑了多少地方,又试验过多少办法啊!到了广州,他终于找到了!他看到了迅速发展的革命形势和工农大众在革命中表现出来的无比威力。他兴奋地对张沈川说:“现在看清楚了,帝国主义和军阀、土豪劣绅就是把中国搞得国弱民穷的恶势力。要打倒恶势力,必须以俄国为师,把广大工农商学兵各界民众联合起来,而唯有共产党才能担当此任。”他和张沈川相约,要勇敢地投身到时代的洪流中去,争取加入中国共产党。
罗荣桓在思想发生巨大变化的情况下,认识到北伐需要大量青年从军,他虽然因为自己是近视眼,不宜投考黄埔,却多次写信给他弟弟罗湘和“土梦学友联合会”的同学们,招呼他们到广州来,投考黄埔军校,报效革命。
罗荣桓报考中山大学,因为第二外国语——德语——不及格,未被录取。张沈川考上了中山大学文科。罗荣桓仍然留在广州,一面等罗湘来,一面多看点革命书籍,思考一些问题。他常到中山大学去。当时,张沈川与许多共产党员关系密切,罗荣桓也深受他们的影响,对革命形势保持着清醒的认识。
十月份,罗湘和十几位同学从湖南来到广州,罗荣桓帮他们办理了进黄埔军校的报名、考试手续。当罗湘即将入学的时候,罗荣桓鉴于当时国民党左派和右派的斗争已日趋尖锐,再三嘱咐罗湘,在参加政治运动时,要明辨是非,不要上自称是“总理信徒”的右派的当。
把罗湘送进黄埔军校后不久,十一月间,罗荣桓返回故乡。这时,湖南省的农民运动正迅猛发展,全省已有五十多个县成立了农民协会,会员发展到一百三十多万。衡山又是湖南农民运动发展得比较好的县份,农民协会已普及到全县大部分地区。罗荣桓感到世道确实不同了,昔日的泥脚巴子已经挺起了胸膛,扬眉吐气;而那些绅士们却象经霜的秋叶,蔫蔫地低下了脑壳。
罗荣桓一回到家,街坊四邻纷纷前来看望,向他打听北伐的情况。一些农会积极分子又邀请他参加农会工作,罗荣桓欣然从命,随即便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动员农民参加农会的工作中去,连抱一抱刚刚满月的女儿都没有空。他走东家、访西家,上屋里进、下屋里出,跑遍了南湾周围大大小小的屋场。他没有大学生的架子,总是笑眯眯地认真听取乡亲们的意见,帮他们拿主意。他还受农友的委托,到县城找到县农民协会的负责人,汇报了南湾的情况,受领了指示。
不久,衡山梦字九区农民协会在南湾罗氏定德公祠召开了成立大会,会后进行了庆祝游行。
接着,农会又委托罗荣桓发动和组织了南湾女界联合会和儿童团,开展了为支援北伐进行募捐、破除迷信和妇女放脚、剪发等活动。有一次,土豪劣绅罗凤梧唆使打手打死向他募捐的一名儿童团员,罗荣桓领导群众对他进行了坚决斗争,打开了罗凤梧的谷仓和钱柜,将罗凤梧的谷子和钱,一部分作为被打死的儿童团员的抚恤金,一部分分给了贫苦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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