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另一些人而言,解放自己的欲望才是幸福。
问题在于当事人的心态。
当然,卓、玉之间的爱并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这是自然的,不可遏制的男女之情。
读者的疑问可能在于:这样相爱是否真能一成不变。
蔡澜曾写过一篇短文:最大的谎言。
他说的最大的谎言就是男女间的山盟海誓,因为他认为这既不可能,也实际上无人能够做到,只是男女间自欺欺人的美丽谎言。
那么,武侠中的爱情故事也只不过是幻想的寄托。
绝对的圣洁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人类永不停歇的追求圣洁的心。
卓一航、玉罗刹之类的人物也许并不真实,但在一般人的心灵深处,也许会不时浮现,是我们神往的那一种情爱和理想。
关于卓一航的人生道路问题,作者借卓一航这个人物表明了对于官府、正统的厌弃,给人的印象是,知识分子只有走向民间、草莽,才有成为一个好人的可能。这是梁羽生其他小说也经常流露的信息,也是别的武侠作家经常持有的观点。
知识分子自身有弱点,必须予以改造。劳动者的人格力量超过知识分子。这是五四以来许多激进的知识分子所持的思想。所谓劳工神圣的口号,正是典型的反映。
梁的小说也大抵具有此类倾向,对于知识分子的弱点刻画得较多,总不如那些江湖侠士来得可爱。梁羽生或其他的类似作家,本身均为知识分子,如此写法,不妨看作是自我反省。
但沿着此思路,以为社会的发展必得借用暴力,则是很值得商榷的。梁的小说中,那些侠义之士都是对社会不满的人,因为不满,就想推翻政权,重新建立一个新世界。这听起来很动人,实际上如何,却值得深思。
不满是无可非议的,但如果不满只是情绪的发泄,而不是理性的思考,则对于人民有百害而无一益。
要么消极的忍耐,要么破坏的造反,缺少的是改革性的自我调节,这是中国社会的悲剧。
从梁羽生的武侠,以及其他人的武侠中,我们能够看到这种中国式的民众心理,是如何被小说家以人民的名义美化的。
【世事如烟】
多少痴男怨女,空留下如烟往事,还有永远不能相遇的缘分。
《白发魔女传》一书中,还有一些男女值得一提,如岳鸣珂与铁珊瑚。
岳鸣珂在小说中的重要性一度盖过卓一航,好像他是主角似的。他的师傅霍天都,即玉罗刹师傅凌慕华的丈夫,在天山自创天山剑法。岳鸣珂的武功高强,连玉罗刹都奈何不了他。
他开始时有着救苍生的壮志,在熊廷粥手下效命,成为抗清的斗士。但朝廷腐败,黑白颠倒,熊廷粥反而被贬滴,直至被冤杀。他心灰意冷,不再对朝廷存有希望。
他本想削发为僧,但因心头有了铁珊瑚,才委决不下。
铁珊瑚是铁飞龙的独女,任性、纯真。由于偷学凌慕华的剑谱,她被铁飞龙逐出家门。途中遇险时承岳鸣珂救助,两人结伴同上北京,一路上不免情根暗种。
不想,玉罗刹好心办坏事,强要岳鸣珂娶铁珊瑚,岳鸣珂莫名其妙,措词不当,铁珊瑚一气而走。害得岳鸣珂四处寻找。
不料找到铁珊瑚时,恰遇一场恶战,铁珊瑚舍身救了他,场面相当煽情。
岳鸣珂轻吻铁珊瑚的眼皮,叫道:“珊瑚妹妹,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在这儿。”铁珊瑚星眸半启,微笑说道:“大哥,我很高兴。”岳鸣珂道:“我对不住你,我来迟了!”铁珊瑚道:
“你没来迟,是我要先走了。”铁珊瑚被金独异掌力震裂心脏,拼着最后一口气,和岳鸣珂见了临终一面。说了两句话后,在他怀中,只觉如睡在天鹅绒上一般,非常温暖,心满意足。又如回到儿时情景,父亲抱着自己在长安附近的温泉沐浴,暖得令人眼皮沉重,就像要在温泉中睡去,身体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英雄美人,小小的误会引起的波折,生离死别,这是一般言情小说的老套,梁羽生在这里全用上了。
人生充满了误会。因着各种不经意的误会,命运的航道不时被改向,而命运的主人还可能毫无察觉。
但小说中的误会如果太着痕迹,会让读者觉得虚假。就像是岳与铁之间的误会,编得实在不怎么高明。
那时,岳鸣珂已爱上铁珊瑚,玉罗刹尽管气势凌人,但问及他是否爱铁珊瑚时,他完全可以坦承。
这可能是梁羽生小说的一个通病,有时会让读者明显地感到作者是在精心编造故事,而没有达到在不知不觉中感动读者的境界。
因为失去了所爱,岳鸣珂远走天山,成了晦明禅师。在天山近十年,武功既是深不可测,人又随和平易,天山南北英雄无不折服。
绝望,真正的绝望,带来的后果是:要么自杀,要么出家。岳鸣珂因绝望而出家。
其实,他内心仍是有着爱的,那就是对铁珊瑚的爱。出家只是想掩饰与回避,并且想升华这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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