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主张新文化的青年们则著文反驳,在《台湾民报》上发表了许多长篇宏论,其中有一篇《复辟之辜博士》文中,驳斥说:“其来台也,说其大有造于台人,要作台人思想之先导,而台人亦渴望其有以教之导之。吾不知其缘何以教之导之也。若以其思想以教导之,而其思想已陈腐不堪用矣。若以其东亚文明以导之,而东亚固有之文明,吾等已知之深,而识之熟矣。何由其导为?”
特别针对辜鸿铭在台湾的演说中所说,欲统一中国必须武力,吴子玉之失败,宣统帝之放逐,虽属遗憾,然必有反对之运动,而促复辟之成功也。作者反驳说:“其为中国人,中国之内容,中国人民之志向,岂亦不之识耶?在今日之中国,复辟可能再现,武力尚可期于成功与否?虽在中国之妇孺,亦已知其一二……何况为大名鼎鼎之辜博士乎?其发此言,乃梦想中之呓语耳。”
另一篇《欢迎辜博士》中,作者以日本为例,驳斥辜鸿铭的看法:“日本以一蕞尔小国,跻至世界三强之一,实得力于西洋文明,而一班东洋学者,混淆事实,归功于东洋文明。这位老博士,就是此中的一人。不然,怎得一踏入日本之土,便连声说,东方文明之悴,尽集在日本,而日本人才是真正的中国人?这话至少可以来证明他的意患,是说:日本有今日之盛,是存着东方文明所致的。”
辜鸿铭对因他而起的这场战火,不置一辞,仍四处发表他的演说,宣扬其中国文化救世论,发表他对中国时局的看法。他的辩才,语言天赋,令人敬佩。有一次,台湾殖民当局请他公开演讲,讲题是关于中国文化。
这天他那套辜记服饰一出现在台上,台下欢声如雷。他操一口流利的英语,滔滔陈述,讲的却完全是四书五经中的精妙处,口若悬河,弄得特意请来的教外国语教员的翻译,目瞪口呆,译不出一句话来。台下的人无不敬佩其语言天赋,特别是日本人。
辜鸿铭似乎一到国人的世界,又开始冬烘起来,鼓吹起中国文化中的躯壳——君主复辟之类,也许他是对中国的民众信心不足吧!也许他是要表现出一个外来者更中国气的意思吧?他总是觉得中国人现今是破落了,把自己文化的精萃拱手送人,留着些稗子自用。他对中国的前途总充满几分悲观,在他的思想深处,总忘不了他说过的那句话:中国待将来之真正宪法,真正共和,真正总统,譬如河清之难矣。
并不是他不希望真共和,真宪法,而是他对中国时局伤心太过,退而求其次了,更何况真宪法,真共和就不要道德了吗?
演讲之余,辜鸿铭也常到咖啡厅,冲上一杯咖啡,悠然兀坐,找那里的招待女郎们,说些日本语,逗她们玩,常令她们笑不绝口。或者带着碧云霞四处观光。时而在辜显荣家的麻将桌上,一手持香烟,一手摸骨牌,口中妙语连珠,髭须颤动,令人绝倒。有人向他求字,他更是不假思索,慨然挥毫,一手左倾右歪、上下脱节的汉字书法,虽不能令人恭维,却也有几分稚趣,单看他写的“辜”,“十”与“口”之间有二三分阔的距离,就可令人绝倒了。
当时有位诗人,对他此次来台,心有所感,口占一绝——辫发忠犹寄,齐眉愿竟虚,还将尊王论,远寄海东隅。
不久,辜鸿铭又再次应大东文化协会的正式邀请,携夫人与女儿还有可爱的碧云霞,前往日本。周游日本列岛的风光美景。特别是古都京都,充满唐时韵味的寺庙建筑,一丝一毫,若不经意布局出的著名园林,更是将中国园林的禅意发挥到极致。那种质朴、谦逊和无私的智慧,无不显露出来。在这里,他理想的中国文化梦得到了抚慰。他辉煌的中国文化世界得到了证悟,他的心仿佛有了归宿,信念也更坚定了。
第三章 终老户下
大元帅府顾问,没有做成的山东大学校长公元1927年,民国十六年。
辜鸿铭赴日近三年,虽然到处游历,四方演讲,他讲得快活,心情畅快,日本人也无比佩服,但毕竟讲得太多,日本人也就不如当初热情了。加之年届七旬。回首前程,历历如梦,日本虽好,终非久留之地,遂有西归之意。回到北京,不久老妻——淑姑去世,尘世沧桑,令他感怀万端。
回到北京后,受日本人推荐,让他做张作霖大帅顾问,他对此人还不明就里。
自从第二次直奉战争,张作霖在冯玉祥政变后,颇为顺手。兵败南下的吴佩孚到达汉口以后,重组直系势力。第二年成立十四省讨贼联军,自任总司令。1926年1月初,吴佩孚,张作霖联合起来,攻击冯玉祥,冯宣布下野,到苏俄考察。奉军、直军、直鲁联军联合进攻国民军。其中直鲁联军是张作霖手下分出的张宗昌组织的。
张宗昌(1881—1932)北洋奉系军阀。字效坤,山东掖县祝家庄人。曾在陈其美、冯国璋门下任职,后投靠张作霖。1925年,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分得肥水,出任山东军务督办,从此独霸山东,成为以“祸鲁”著名的地方军阀,同时组织直鲁联军,自任总司令。此人贪财好色。姬妾无数,但又自命风流,虽不学无术,倒自命风雅。1928年5月被蒋介石、冯玉祥撵出山东,9月其部被彻底消灭。1932年被仇人刺死于济南车站。
1926年4月,奉、鲁军进入北京,此时京城的百姓,无缘无故地又受了一帮治国军事专家的一次蹂躏。张宗昌的军队聚在街市游行示威,散后喝得酩酊大醉,强奸妇女、无恶不作,更甚于八国联军蹂躏北京的行为。凡服装稍入时者,每被剥下,稍有抗拒即遭枪杀,陈尸路侧,无人敢问。军事专家们一边却函电交加,为国为民,自命忧世。口中说的何等美妙啊!可惜只有那些屈死路侧的冤魂领教得最好了。
1926年12月,张作霖就任“安国军”总司令。次年六月,张作霖在北京组织“安国军政府”,自任大元帅。
辜鸿铭回国,正赶上出身于胡匪的张作霖得势,日本人本就是站在张作霖的幕后。现在辜鸿铭拿了日本人的荐信,去见这位大元帅。一身长袍马褂,拖着灰白辫子的辜鸿铭,就这么油光闪亮着的一身辜记服饰来到大元帅府上。张作霖见辜鸿铭一身清朝牌号的服饰,也有几分称奇,早得日本人的推荐,大名贯耳,岂知却是这等模样,顿觉大为有趣,劈头就问道:“你能作什么事?”
辜鸿铭这才见到这位东北王,五短人材,一脸瘦削,唇上浓浓的一层髭须,原也普通,只是此人吊梢眉下的那一对眯缝着的眼睛,却像两把刀子。这位爷才真正可以说是位不折不扣的军事专家,从土匪干到清朝的官儿,直到如今民国的大元帅,全靠手中的枪杆子说话。杀人如下饭的张作霖怎把辜鸿铭这班书生看在眼里。他曾对手下的文官说过:“吾在军中杀人如麻,曾不一瞬,汝辈书生见之,吓欲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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