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了,意见一致。”
“那么,贵使听说没有?俄国人已将六亿两赔款数通知中国议和全权大臣李鸿章了。”
英国公使一惊,勃然变色说:“本使尚不知,统帅何以知之?”
“李鸿章病了,派人来见我,声明六亿不能接受,请求削减。”
“俄国人这般鬼鬼祟祟的伎俩,破坏各国联合规矩,断不能容忍。请统帅通知联军各国公使,明日召开全体会议,首先讨论此问题。然后再说赔款问题。”“请注意俄罗斯公使秘密行动的目的。”
“明白,本使将联合美、奥、意和日本诸国公使,提出东西均势建议。看俄罗斯公使的诡计如何得逞?”
瓦德西完全表示赞同,但是,他说:“还有两个问题,请注意,第一。先决问题,罪魁未惩,不能对中国提起和议——不容推翻。第二,赔款问题可在大会讨论,数额必减,不能逼人太甚,鹿死犹不择音,铤而走险,到那时中国人倒向俄罗斯一方,将何以善后?但在先决条件未明之前,哪国公使也不允许再以私人名义私通中国议和大臣,向中国卖乖讨好,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似俄罗斯公使那般。”
英国公使表示赞同。
接下来,瓦德西便到辜鸿铭府上,告诉他这个消息了。说完,瓦德西告诉辜鸿铭:“今天,我带给你的消息是令人乐观的。我所担心的,也许和你的心事一样,就是贵国全权议和大臣李鸿章的亲俄投降政策,这令人害怕。今后,俄使或别国公使再去拜见你国全权大臣,请你务必像前天那样,马上派人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和他们斗。同时请你电告张之洞、刘坤一以及其他各省总督、巡抚,请他们电告李鸿章,表示他们的看法,采取强硬态度,给贵国政府撑腰,以使美、奥、意、日等公使和本帅好有的放矢。我保证一定斗争到底。我不下令,战争不会再爆发,哪国军队也不敢单独启衅。”
辜鸿铭便将他给张之洞的电报,以及张之洞给李鸿章和他的电报内容告诉了瓦德西。
第五天早晨,辜鸿铭向李鸿章请安,并将瓦德西谈话简要告知,李鸿章喜形于色中,又略现不悦之色,说:“俄使前来见我之事,似可不必宣布,致令我们少一耳目。”
“中堂请想,俄使的居心,不过是想玩弄中堂与各国公使于掌股之间,以达到吞并东三省之目的。现在,他披着画皮,变了一个天女,妖媚巧言,载歌载舞,前来散花。等到画皮一去,现出夜叉狰狞面目,那时中堂如何挣脱他的魔爪?不抓住这个机会。激起公愤。当众撕下他的画皮,让他现出形来,更待何时?但晚生未奉中堂令,一时不慎,脱口将俄使行动告知瓦德西,乃晚生之过,请中堂罚我,决无怨言!”
李鸿章温言安慰他说:“汤生兄说哪里话来。但国家大事。定当奉命而行,请汤生兄务必切记。另外,烦你一行,将消息带给王爷。”
庆王奕勖听完他的报告和他对自己的失言之悔后,说:“君有诤臣,父有诤子,士有诤友,何况国家大事,当争者必争,但当奉令而行。中堂爱才成癖,必不会怪你。”
辜鸿铭频频颔首,奕勖续道:“中堂何所爱于俄使。只因他昧于国际局势,对俄国颇存幻想,不似张之洞、刘坤一转变快。我也不明国际局势,俗语说,哑巴梦见祖宗,有话说不出。我说服不了李中堂,非我无忠君爱国之心,不负责任。望辜先生不要灰心,在‘争’字上多下功夫。”
奕勖喝了口茶,接着说:“李中堂虽也和张、刘二位总督采取同一行动,参与东南互保,不奉朝廷勤王之诏,但是,李中堂把希望寄托于外交,不敢发动战争,恐苍生重遭涂炭。张、刘二位则寄希望于四万万忠君爱国之人民,时刻准备大战,坚决反对丧权辱国,见仁见智,各有不同。我却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不怕辜先生见笑,到今天这把年纪,北京城还没出过几回,何敢妄加评论是非!但就现在时局观察,真理、正义在我,联军各国内部意见已起分歧,此其一;江南五省时刻准备于交涉失败后,作持久战争,威力不小,各国亦不能不正视我国之实力,不敢冒战争的风险,此其二。无庸讳言,中堂对此,毫无信心,又深恐和议不畅,心忧如焚,焉能不失常态。据我素知,中堂从不形怒露于颜色,而今却大不然,平心而论,中堂究是老成谋国之人。今有张、刘函电交争于外,你我二人同心协助于内,朝廷又一再电谕,指示力争,中堂自不敢一意孤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议前途犹可乐观,愿与辜先生共勉之。以后,凡有不便同中堂直说的话,告诉我好了,我们二人研究之后。再酌商于中堂可也。”
一日早晨,瓦德西又到辜鸿铭寓所,说:“昨天。联军各国公使、将军全体会议,共讨论四件事:第一件事是由我提出,重申联军最初决议,不惩办罪魁,不能和中国谈和议,不容置疑。否则,本帅决不同意!所以,有关和议问题,可以提前讨论,但决不能在此问题未解决前,向中国提出。俄国公使以为先决问题必须坚持,但罪魁名额应减少。英法日三国公使坚持不能减少,而美奥意三国公使主张,减少几名,不可苛求过甚。有碍和议。”
瓦德西接着告诉辜鸿铭:“我重申这个先决问题,并表示我的坚决态度,我的想法是:一,给敝国皇上有个交待。我还未告诉你,不惩办祸首,不能和中国开议,是我出发前,敝国皇上的首要命令。所以,北京城破后,我首先向各国提出,得到一致同意。我不敢推翻我的提案。不得已,暗中请美、奥、意公使提出减少几名罪魁的意见。我深知法、英、日公使不能去求。至于俄罗斯公使,不请他也会自己卖这个乖,讨好李鸿章。二,希望你和赫德先生抓住这个时机作文章,在英美报刊发表文章,创造和平气氛。敝国皇上最喜读真理、正义文章。昨夜,赫德先生见我说,这几天没见你的文章。他很着急,是不是你太忙,没工夫写?但不管多忙,也要写下去。枪炮子弹能击入人的身体,真理、正义却能打进人的灵魂!枪炮子弹有时空限制,真理、正义是不受时空限制的。三,拆开线头,一拉到底,无往不利。这是你告诉我学习的话,现在,我想把这话用到我的工作上,只要我能把敝国皇上的线头拆开,何愁拆不开和议这个大线球呢!”
瓦德西这么一阵长篇大论下来,倒有些口干舌燥,两人点了烟后,呷了口茶。辜鸿铭不打扰他,认真昕他说下去,生怕漏掉什么,只听他接着说:“第二件事是,英、美、奥、意和日本公使联合提出,主张东亚均势。联军各国必须遵守,不得擅自同中国订约。全都接受了。第三件事是俄国公使提出,在中国议和全权大臣李鸿章抱病期间,是各国公使同去慰问,还是由联军推荐一位代表前去?最后,都认为各国公使均可前往。第四件事由法英俄日四国公使联合提出。他们一致主张要求赔款六亿两。美奥意三国公使表示反对。我宣布休会,第一件事和第四件事各国公使私下交换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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