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同志分析得有一定道理,但不全面。省委领导高瞻远瞩,而且也是党中央的指示,我们坚决服从上级指示。”军长吴焕先诚恳地说。
“好了就这么定了!打七里坪,三面包围,一定会把敌人赶走、消灭。这是党的决议,是命令,立即执行!”省委的同志最后果断地说。
还能说什么呢?命令,是军部的命令,是上级党委的命令。徐海东作为军人和共产党员,知道“命令”一词的分量。他沉默了。
徐海东回到师里立即传达了作战的命令:围攻七里坪。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1933年5月2日夜。七里坪阵地。
月色苍茫,夜静如水。部队行动的脚步沙沙,与稻田里的虫鸣相伴。各部队顺利而迅速地进入指定位置,开始构筑工事。徐海东的七十四师处在围攻部队的外圈,作机动部队,随时增援。他们在高峰庵山和酒醉山面向七里坪的南山坡上伏下。徐海东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着七里坪周围红军阵地的地形:南边和东边是大小雾咀山,红军只能人太在向着七里坪的山坡上。这对于围攻阵地,不是个好地势。到山顶上吧,形成不了包围;反而,敌人若从背面上山,向下攻击,红军更不利。七里坪的西、北两面是倒水河,且南面有通往黄安的公路,若从南边乌黑会受到南北强敌人猛烈夹击。西边是格头包寨山,但离七里坪较远。所以,红军只能勉强从东西北三面实行包围,七里坪天然的不能被四面围困。
5月的天气,夜里凉意还重。作为红军副军长的徐海东越起,敌我的优劣态势就越明显。徐海东觉和寒意越重。
5月3日晨,红军发动第一次冲锋。
嘹亮激昂的冲锋号吹响了,冲破了大别山早晨的宁静。红军的重武器也打响了,轰隆隆,几颗炮弹打到敌人的围墙上,溅起一团火光,顿时硝烟弥漫。
在徐海东的望远镜里,呈现一幅幅壮烈画面:随着冲锋号声,红军指战员高喊着杀呀冲呀,从七里坪四周的伏击阵地上跳起来。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和红军冲锋的身影。七里坪周围的碉堡里喷出粗壮的火舌,哒哒哒,轻重武器一起打响,碉堡与碉堡之间,火力交织,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红军战士成排成排地倒下,没有到达敌人的围墙边,就被打退了,部队伤亡惨重。
“仗!怎么能这样打呀!”徐海东抓掉头上的帽子,拳砸在自己的腿上,痛苦地叫喊,“这都是我们的弟兄,是革命的力量啊!不能这样硬拼,不能这样胡搞,这是拿红军战士的生命开玩笑!”
“警卫员,”徐海东叫道,“走!跟我一起找军长去!”
红二十五军军长吴焕先,正在指挥部里发呆,右手握着望远镜,耷拉着脑袋,左手捂着深皱的眉头,他在想:这不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吗?!
“吴军长,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吗!?”徐海东一见吴焕先就大声叫喊着。
“我有什么办法!”吴焕先说。
“走!找省委领导说说,让他们撤军!”徐海东说着向外走。
省委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在阵地上,其中一个边喝粥边说:“我们的红军战士富有牺牲精神,真不错!经过肃反,战斗力增强了。一冲锋起来,都不要命地朝前扑。好!好!打下七里坪,没问题。”
“这是蛮干,再不能这样打了!”徐海东气愤地说。
省委负责人说:“海东同志,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七里坪战士,意义重大。如果拿下七里坪,苏区立刻得到扩大、巩固,将顺利走上完成一省或数省政权建立的大路。同志,怀疑这些,就是右倾思想。打仗还怕死人么?!你们立即回到你们的阵地,对省委的决定不要怀疑,这是命令!”
吴焕先什么也没有说,拉上徐海东,两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5月3日下午。黄安“清剿”司令部。
由“豫鄂皖边区清剿总指挥”卫立煌主持,召开高层军事会议。
卫立煌端坐中央,敌第十三师师长万耀煌和敌第八十九师师长汤恩伯分坐左右,三个人品着毛尖,讨论着七里坪的战事。
万耀煌得意地说:“共匪红二十五军今早从东西北三面向七里坪包围冲锋,漫山遍野,开始把我吓一跳。后来,在我强大火力的打击下,他们都死在镇墙外的开阔地里了。”
“老兄幸运啊!”敌第八十九师师长汤恩伯阴阳怪气地说,“我担任驻剿任务时,却没碰到这么我我的共匪来送死,否则,这个大功就记在我的头上喽!”
“你也很幸运呀!”万耀煌一向看不起汤恩泊的飞扬拔扈,看着汤恩伯说,“郭家河和九龙长岭战斗,你打得不是‘很好’吗!”
“不要说啦!”卫立煌俨然太上皇,笑笑说,“都是对党国有功的人,委座不会忘记你们的。不过,也不能太轻敌呀!七里坪地理位置重要,守住与否,政治意义也很重要呀!汤师长,也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率领第八十九师进驻七里坪,凭你们两个师的精良装备、充足的储备,还有我给你们做强大后盾。能一举把共匪二十五军消灭在七里坪最好,最低也要把他们拖住、拖垮。配合其他部队进剿共匪活动的中心区域。等我们把小股共匪消灭干净后,集中所有豫鄂皖清剿部队,彻底清除这里的匪军,完成委座赋予的光荣使命!”
“谢谢总指挥的厚爱,那些黄安也得有人呀!”汤恩伯补充说。
“派你的三十七旅率第七十四团进驻黄安,有一个团就够了。”卫立煌对万耀煌说。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地图旁,狠狠地说,“游击战我们不行;阵地占,他们不行。给我狠狠地打,让徐海东尝尝炮弹的厉害!”
红实业界部队几次猛烈攻击和冲锋,均未奏效,战场出现僵持局面。
围攻七里坪的第十天,部队断粮。
“炊事班长,怎么老是野菜汤啊,我们都受不了啦!”一个战士望着青不青黑不黑的一桶野菜汤说,“冒出的热气,都有一股涩味。”
老炊事班长看着平时生龙活虎的红军战士,一个个面带菜色、蔫头耷脑。他惭愧地低下头,眼里充满了泪花。已经三天粒米未见了,炊事班的战士到处挖野菜,野菜也挖完了。一万多人的红军,吃起野菜来,每天也要吃掉一座山。
“唉!我也没办法!我愿意做大鱼大肉给你们吃,可我没有啊!叫我怎么办?”老炊事班长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回答这个战士的问话。
阵地上沉默了,偶尔从敌人碉堡里放出几声冷枪、炸碎了窒息的沉静。
排长开始舀起菜汤,喝得津津有味。
战士们也都抢着喝菜汤。
“虎子!过来!开饭了!”排长喊躺在一边的一个瘦小红军。
排长端碗菜汤走了过去,虎子闭着双眼,那安详的表情像是睡觉。可是,尽管排长、战士们喊破了嗓子,虎子也没醒,他饿死了。
“饭”吃完了,冲锋号又响了。
一排排红军战士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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