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封官越封越多,这些后宫的女主儿的钱袋就越来越膨胀,于是就竞相夸耀自己的财富。
这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怪现象,那就是宫中的女官们可以不住在后宫,却在宫外盖起自己的豪宅。她们随意进出宫中,在自己的外宅里留宿交际。这在封建时代的宫禁规矩中,本来是绝对不允许的。根据祖宗传下的家法,在高高的宫墙之内,戒备森严,后宫只允许有一个名符其实的男人,那就是皇帝本人。其他的女性,实际上都是这个男人的妻妾奴婢。那么还需要男人充当的宫务怎么办?那只有由被阉割了的太监来允任。他们已属于不男不女的中性人,不再有可能与宫中任何女性发生性关系,这样才能保证后宫的正常秩序和皇帝不被戴上绿帽子。
说得形象一些,比如在一大群牛当中,只允许有一头公的种牛,其它都是母牛,还有一些被阉的牛。如果在这群牛当中又混进了一些公牛,或者这群牛当中的一些母牛,可以任意跑出牛群,到别的什么地方与自己的“情人”相会,那当然就不成其为原来那一群牛的“牛统”了。
像上官婕妤、尚宫柴氏、贺娄氏等人本来是绝对不准随意出宫的。她们只能在宫中某些特定的区域活动,并且行动受到严密的监视。后宫的高墙实际上就是她们人生的坟墓。
可是在中宗朝后宫都乱了套。这些女官把后宫仅当成办公的地方,办完了公事,她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逍遥去了。
她们在自己的宅第里,可以随便叫来一些朝士陪着她们一起游玩宴乐,也可以与自己的多个情人幽会。这些自小就受到禁锢,不准接近除皇帝以外任何男性的女人,一旦得到了“解放”,那种狂荡不羁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当时的茶肆酒楼,都盛传着她们的不少丑闻淫事,令人听来不堪入耳。
当然这些豪宅的另一个功能,就是成了她们卖官鬻爵或进行政治交易的场所。这比在后宫总是方便得多了。
至于那些已经招了驸马的公主们,那就更自由了。比如安乐公主,她的公主府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自从前驸马武崇训被杀以后,她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她实际并不着急,因为她的情人象崔、李峤等也就够她忙活的了。她还不时从外面掳进一些美男子供她受用。有的玩腻了,就杀掉,埋到后花园里。
她的府中总是门庭若市。上自宰相,下至五品以上的京官,不少人都出自她的门下,正是在她的推荐下,才得到任用的。她知道,将来要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必须培植起一帮子自己的人。所以她在招降纳叛、结党营私上是颇费了不少心力的。于是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群亲党,成了她进行政治斗争的帮凶。说她的公主府简直成了另一个小朝廷也并不为过。
她现在跟她的父皇已经不是女儿和父亲的简单关系,而成了一种赤裸裸的政治利害关系。她抓住父皇对自己溺爱的弱点,尽量从父皇手里抓大权,抓大实惠。
有一次,她突发奇想,竟向父皇请求把皇家苑林中的昆明池划归她私人所有。
中宗听了以后,很是吃惊。因为昆明池是当年汉武帝为了征伐昆明国,操练水军的地方。昆明国有方三百里的滇池,极为险要,汉军不熟水战是打不进昆明国的。当时就在长安造了一个昆明池,甚为壮阔。为了便于皇帝登临,池中设了一些小岛,上面建着楼台亭阁。
由汉代传至唐代,已七八百年,目前是皇家林苑一部分。由于盛产鱼虾,有些地方还允许百姓捕鱼为生,朝廷也可收些渔税资助财政。
“如果把昆明池给了裹儿……”中宗皱起眉头想到,“是不是有点太出格了?”于是中宗就和颜悦色地说:“安乐,朕对你总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不过,我感到你近来常给朕出一些难题。比如,上次你要朕封你为皇太女,这是自古以来也没有的事嘛,朕怎好打破这个常规呢?”
“父皇!”安乐公主听到这里,双眉几乎倒竖起来了,“您又来了。反正您近来是大大地变了。您变得胆小如鼠,干什么都犹犹豫豫地。上次我要您封我当皇太女,这本来就是您一句话的事。什么‘自古以来’,那您说我的奶奶神皇太后当了这么多年的女皇帝,难道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吗?
“好,就算我当皇太女办不到,我要个小池塘您总办得到吧,可是您又给我吃了一个‘窝脖儿’!我看您对女儿的感情也大变啦。不如您干脆削去我公主的名籍,贬为庶民好啦!”说着说着,安乐的眼中浸满了泪水,脸也红了起来。
“裹儿,裹儿,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朕最疼你爱你,你还不知道吗?你从小有什么要求,朕不管多么难,不是都要满足你的要求吗?只是朕现在当了皇上,就得考虑大面儿上的事,要是不思前想后,是会惹人耻笑的呀。这么着吧,你的公主府怎么扩大朕都同意,银子不够到国库去支就是。要想要个池子,自己挖一个不就得了。何必闹得别人议论呢!”中宗还是耐心地安慰安乐。
这时安乐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笑容,一屁股就坐到中宗的腿上,撒娇地说:
“好,父皇,这可是您说的,那女儿就按父皇的意思干了。不过,您现在就把国库支银的金牌给我,我立刻用银子。”
“好、好、好!真拿你没有办法。”中宗半皱着眉半笑着说,并把金牌交给了她。
安乐刚迈出宫门,脸就立刻沉下来了。她咬着牙想:
“看来今后找老头子(指中宗)办事越来越难啦!老头子已经成了压在我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了。如果不把这石头搬掉,我是永远出不了头啦。
“好在现在支银的金牌已经拿到手,先折腾一阵子再说。把园子再扩大一下,起码让长宁姐姐和太平姑姑她们看着眼红。她们越嫉妒,我就越高兴……”
安乐说干就干,回去以后就让能工巧匠精心设计,并且大发淫威,强夺了许多老百姓肥沃的田地,逼得多少人上吊自尽或逃亡他乡。
据史书记载,安乐这次动用十万民夫挖的大池,方圆有四十九里,由长安的公主府第直抵南山,在面积上足以与昆明池比高低。池中还由南方运来大量的奇形怪状的巨石填成小岛,上面垒土如华山,并引水像天河一样形成大小好多瀑布,可谓景观奇丽无比。耗费国库的银子之多简直就别提啦。
有个左拾遗辛替否向中宗上疏谏道:
“公主,陛下之爱女,然而用不合于古义,行不根于人心,将恐变爱成憎,翻福为祸。何者?竭人之力,费人之财,夺人之家;爱数子而取三怨,使边疆之士不尽力,朝廷之士不尽忠,人之散矣,独持所爱,何所恃乎!君以人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陛下之夫妇母子长相保也。”
这种忠言劝谏,中宗当然听不进去的。他把这份奏章丢到一边,就和韦后一起御临安乐公主府第的落成典礼去了。
在公主府的大门口,安乐公主和长宁公主等一起迎接父皇和母后的到来。
这天安乐公主所穿的一件编织的裙子,特别引起韦后的注意。到底用什么质料织成的,连安乐本人也说不清楚,只说从国外买来,花了一亿钱。韦后听了也暗暗咋舌。上面织的花卉鸟兽,都像米粒那么大,在日光下或在屋中,正看旁看,各是一种颜色。可以说这件衣服是一件稀世珍宝。韦后当时就表示也要订做一件,可是安乐却轻描淡写地说:
“母后不要去订了。女儿早已派人把那些制衣的工匠,送到西天去啦!如果世上还有第二件,女儿就不会把它穿出来。”
安乐又请中宗和韦后与大家一起坐船游大池。当他们走到池边,还发现一座类似假山的石碑立在池岸,上面写着“定昆池”三个大字。这时中宗才悟到,所谓“定昆”是朝着“昆明池”来的。可以把昆明池都“定”住了,不能动弹了,可见“定昆池”的法力无边了。
这时安乐正暗暗瞅着中宗脸上表情的变化,正好与中宗的目光相遇,二人会心地笑起来。中宗捋着胡须做出无奈的样子,笑着说:
“安乐呀,朕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呀!”
可以想见,安乐可以如此,她的姐姐长宁也不会示弱。虽然她在家中的地位逊安乐一筹,可是自己毕竟是当今圣上亲生的公主,就是父母对妹妹再溺爱,也不能太冷落了自己。于是到母亲韦后那里软磨硬泡,还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韦后无奈,就从自己的脂粉钱中拨出一部分资助她盖楼,后来长宁又从父皇那里要来了一笔国帑,就这样也把自己的公主府大大扩展装潢了一下。据史书上说,这些公主们“以侈丽相高,拟于宫掖,而精巧过之”。就是说,她们以新起的宅第争先夸耀奢侈华丽,竟然盖得像朝廷宫殿一样,可是其精巧的做工又超过了宫殿。
俗话说:“楚王好细腰,宫中皆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那些贵族大家,高官巨贾,争先效仿,互相比阔,社会上形成了一股铺张浪费、暴殄天物的恶习,弄得时风日下,那就是必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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