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请命后,差人四处打探。不出数日,得到的消息是,俳儿是流落女子,具体生养何处,不得而知。回报魏王后,魏王便依据事实捏了几条罪状,呈给了太宗。
太宗接到密奏,很不踏实。这时太子詹事于志宁的奏折也呈了上来,内容与魏王所说大意相同。太宗龙颜大怒,自长孙皇后病逝后,他还以为太子有了好的转机,没想到他火烧文学馆未遂,现又与不明身份的流落女子私混,贻误国事。马上写了圣旨,严惩太子等人。
东宫太子寝室,太子怀抱俳儿,两人还在调情寻欢,卿卿我我,虽然日头已升了老高。
俳儿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忽然垂下了眼帘,轻轻叹了口气。太子笑着说:“俳儿这种样子更妩媚。”
俳儿噘起了嘴巴:“奴婢心里苦闷,太子为何还要取笑奴婢?”太子一惊,心疼地问道:“心肝宝贝,何事烦忧?”
俳儿眨动着迷人的双眸失落地说:“奴婢终归是下人,有朝一日,太子当上了皇帝,三宫六院,美女如云,太子定会把奴婢忘却!”
太子看到俳儿黯然神伤的样子,俯身在俳儿脸上咬了一口道:“孤王怎会那样呢!等孤王继了王位,就封你为皇后。”
俳儿惊得坐了起来:“太子不可信口开河,此话让皇上知道了,奴婢可吃罪不起!”
太子大笑道:“何需这样惧怕呢,孤王登基时,父皇肯定是驾崩。孤王是天子了,谁敢不听天子的话,顺者生,逆者亡。”
俳儿又躺在太子怀中笑着说:“以后事以后再说吧。奴婢想问太子一件事情,纥干承基、达哥友可是突劂人?”
“是又怎样?”太子不解地反问道。
“奴婢小时候随父亲浪迹天涯,有一次在树林中迷了方向,又无食物,奴婢饿得直哭。这时听到树林中人声喧哗。父亲领我上前偷看,原来是一帮突劂强盗,他们把整头的牛、马杀死,放在火上烧烤,然后下酒吃喝。后来他们都喝醉了,父亲便悄悄偷了一块牛肉。兴许由于饥饿过度,奴婢吃得很是香甜,至今都不曾忘怀。”俳儿两只眼睁得很大,她完全沉浸在这个自己临时编撰的故事中。
她的故事只是道听途说,用意只是想体验一下那种豪放粗犷、放荡刺激的突劂人的的生活。而她的目的似乎就要实现了,因为太子显然也被她的故事所感染,他爱抚地对俳儿说:“孤王令人做些突劂衣物,咱们也过过突劂生活,你看如何?”
俳儿兴奋地勾住太子脖子,兴奋地叫道:“好啊!好啊!”
俳儿娇媚的模样又激起了太子的情欲,太子俯身直冲俳儿的脸上吻去。
“圣旨到!”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太子翻身下床,跪在地上等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俳儿,蛊惑太子,罪不可赦,棍杖百下,逐出宫门;太子承乾,猥亵下人,违犯纲纪,幽禁半月,悔过自新。钦此。”
太监话音刚落,身后两个侍卫已冲了上来,架起俳儿朝外走去。
“太子殿下,快救俳儿!太子殿下……”呼声在宫殿回响,声声刺痛着太子的心肺。
太子愣愣地看着俳儿挣扎的样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俳儿一个弱女子,哪能经起百下棍杖,行刑之后,便一命归天。
太子睁开眼后,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太子妃在床边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子。
见太子醒来,太子妃从宫女手中端过一碗汤凑近太子:“太子殿下,您总算醒来了,这是妾专门为您熬的滋补汤……”
“俳儿!俳儿呢?”太子打断太子妃的话,从床上坐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您还惦念那个小贱人!”太子妃扭过身嘤嘤地哭开了。
“你竟也骂她贱人,你才是贱人!告诉我,俳儿在哪儿!”太子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双手抓住太子妃使劲地摇晃。
太子妃用力挣脱开太子的手,狠狠地说:“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什么?”太子犹如五雷轰顶,惊得像一尊雕像。
太子妃有些害怕,连叫数声,太子才回过神来,冲着太子妃气急败坏地喊:“滚!滚下去!”
生命有时候就像过眼的云烟,脆弱得转瞬即逝。昨日还在一起卿卿我我,今天却阴阳两界,永远觅不见她的倩影了。
太子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可他又改变不了现实,他无回天的本领!
贞观年间正是兴盛之时,四夷朝服,民乐年丰。
长安城附近的村庄,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盗贼,他们不盗金银,专抢农户家中的牛马猪羊。
牲畜是农民耕田种地的好帮手,是农民视为命根子的宝贝,丢了牲畜,也就丢了生存的依据。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们纷纷迁居别处。
与此同时,崇仁殿里,香烟不绝,肉味弥漫。
太子头发结成了小辫,身披羊裘,嘴里说着很不熟练的突劂语。东宫中人也都是突劂人的打扮。
八尺铜炉,六鬲大鼎,沸水翻滚,整牛整马的肉已被煮得烂熟。
太子眼里布满了血丝,人显得更消瘦。他望着鼎中沸腾的水,忽然转身冲出了殿门。
在花园门口,他才哭了出来。那里矗立着俳儿的塑像。
太子哭声犹如狼嗥。他哭了说,说了又接着哭,他受的伤害太大了,眼泪能让他减轻点痛苦。
许久许久,他才从俳儿的塑像边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塑像说:“俳儿,你不是想过突劂人的生活吗?孤王现在就了却你的心愿。”
太子缓缓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侍卫一挥手。众人便知做什么。五狼头纛和幡旗树了起来,庐帐也搭了起来。
太子蹒跚地走进帐房,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两个侍卫紧跟其后,抬进一头煮得半生的羊。太子割下一块肉大嚼起来,血水顺嘴角流出,其余人也五个一组在各自的帐中大吃大嚼。
吃罢喝罢,太子又聚集众人说:“现在孤王假装是突劂可汗,享尽了天年,你们可效仿突劂的丧仪哭悼孤王。”说完,便身子一挺,倒在地上,闭目装死。
众侍从哪敢不依,都伏身跪拜,大声嚎哭,然后都骑马围着太子旋转,剺面做居丧状。
太子猛然又坐起,大笑不已说:“等孤王有朝一日得了天下,一定率数万骑到金城西游猎,然后解发为突劂人,委身投思摩帐下,为其典兵,决不会落在别人的后面。大家认为这个想法好不好?”
忽喜忽悲、颠三倒四的太子令众人哭笑不得。可谁又敢不从呢,都连呼“太子圣明”。
太子又奔向俳儿的塑像,扯着嘶哑的声音哭叫:“俳儿!你都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几经折腾,太子终于支撑不住,卧床数月。太宗闻听,着了急,动用了许多宫廷御医,可总不见好转。
心病岂是药物能治好的!
没有可依附的木棒,牵牛花是爬不上墙头的。太子的病倒,可急坏了依附他的所有人。
太宗看到瘦弱的承乾,内心很痛苦,对太子也就放松了教诫,只盼着他能早日恢复健康。
李元昌便趁这个机会,来东宫看望太子。
太子觉得除了母后和俳儿,关心爱护他的人便是李元昌了。李元昌身边站着两人,一个是杜荷,另一个好生面熟,太子却一时记不起姓名。
年轻人看太子直盯着自己看,行礼说:“太子殿下,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赵节啊。”
太子这才恍然大悟:“果真是赵节,看孤王这记性。”
赵节乃大唐开国功臣赵慈景的儿子。高祖在位时,赵慈景奉命攻打河东,被尧君所杀。赵节之母便是唐高祖女儿长广公主,说起来,他与太子还是姑表兄弟。
“你不是在泽州吗?为何又来京师?”
“万岁召我来的。为了芝麻大的事情,万岁发了火,要不是有大臣袒护,说我是忠烈之后,说不定还要革我的职。”赵节抱怨地说。
太子长吁一口气,没有说话。
元昌摸摸太子额头,说道:“殿下,你这样睡着,可不是个办法,大唐江山还要你去治理。短短几个月,外面发生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都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来了精神,从床上欠起了身。
“听说吐蕃之役已经结束,侯将军立了大功;魏王又四处找王羲之真迹来博万岁的宠爱……”
“不要提他!”太子凶狠狠地打断了元昌的话。
赵节赶忙站出调节气氛:“太子殿下,我这次在途中听到个消息,齐州齐王佑四处招兵买马,看情况,像是蓄意谋反。”
“果有此事?”太子惊诧道。
“齐王在京师时,我就有过耳闻。”元昌也在一旁附和着。
太子想了想说:“齐王也想造反霸天下吗?依孤王看,此事不必惊慌,现在父皇在位,父皇会对付的。”
“殿下还是早些打算,有所防备。倘若真有此事,只怕会殃及殿下。”元昌极力在说服太子。
太子板起了脸:“区区齐王,何必那样惧怕?”
元昌见太子变了脸色,忙转换了话题:“我都险些忘了,门外还有三人在等候呢。”
“还有三人?”
“是,有两位道士是舅父请来为俳儿做法超度的,另一名太子见了便知。”赵节笑着接口道。
太子冷冷一笑,心里说:谁也抵不上俳儿啊!
太监下去传人。首先进来的是两名赤眉的老道。
“这两人一个叫秦英,一个叫韦灵符。道术高明,我特请来为俳儿超度超度。”李元昌说得挺伤感。
太子感动地说:“难得叔父一片热心。来人!带二人去后花园,好生招待。”
二人在太监带领下出了寝室。
紧跟着进来的是一个眉目清秀、姿色俊美的小孩。
令太子吃惊的是,小孩的面孔与俳儿十分相像!只是比俳儿更娇嫩一些,红红的脸蛋仿佛一掐便能流出水来。
赵节洋洋得意地说:“这是我府中一位乐人的小孩,能歌善舞。这次一同前来京师。昨日听舅父说了您的事,还说这小孩和俳儿长得十分相像,我就把他带进宫来,太子要是喜欢,就留在太子身边,帮太子解解闷。”
太子看着小孩,十分喜爱:“叫什么名字?”
赵节说:“他虽已十三岁,却未曾起名,还是请太子给取个名吧。”
太子咬咬下唇道:“你使孤王的心情又愉悦起来,以后就叫你称心吧。”
“称心,好名字啊。”赵节不无恭维地拍起了手。
“称心拜见太子殿下。”小孩倒也伶俐,马上跪倒便拜。
“快起,快起,给孤王唱唱听听。”
称心站好了位置,童声清脆悠扬。太子如沐春风,苦闷在一点一点地化解。
称心代替了俳儿,太子与其日夜厮守,好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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