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立为太子后,便搬往东宫。他从小受父母的耳濡目染,现在又有东宫官员张玄素、令狐德芬等的精心指引,批理一些奏折文件,颇能听断,深受东宫官员的喜爱和赏识。
这日,承乾正在东宫书房诵读诗书,听见殿外有嬉笑声,便忍不住好奇地走了出去。只见李泰和秦琼之子秦怀玉拿着两个漂亮的大风筝正朝他走来。
“哥哥,我们找你去放风筝。”李泰高兴地向承乾晃着手中的风筝。
承乾一向对这位身体结实的弟弟怀有忌妒心,把脸一沉说:“现在我已是太子,你怎么这般称呼?”
李泰见承乾一脸怒气,低头不知如何是好。
承乾脸露得意之色:“好了,下次注意就是了。我们去放风筝。”
两名太监把风筝放上天空。碧蓝的天空衬映着翻飞的风筝,美丽而夺目。承乾望着风筝,他渴望自己成为风筝!东宫的束缚使他窒息!
“哥哥,你也来!”李泰忘了刚才的训斥,兴奋地朝承乾大喊。
承乾瞪了李泰一眼,跑近拉着风筝线的李泰面前。兄弟二人拉着风筝跑着,笑着,叫着……
承乾毕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奔跑,忽然收不住脚,一下跌倒在地。众人都不敢再笑,忙围了上去。
承乾觉得两膝盖火辣辣的痛,无名怒火也油然而生:“滚开!都滚开!”
承乾眼光直逼李泰:“都是你!都是你!滚开!”
李泰又惊又吓又委屈,泪水夺眶而出。怀玉暗暗拉了李泰衣襟一把,两人慢慢退出了东宫。一旁太监正欲接近承乾,得到的却是迎面一个耳光。
承乾挣扎站了起来,向寝室走去。
此时乳娘正为太子准备好了饭菜。太子一改往日常态,径直走向床位坐了下来。脸拉了老长,不发一言。
“殿下,出了什么事?”
乳娘这一问触到了太子的痛处,太子哇哇大哭起来。
乳娘顿时慌了手脚,忙上前柔声哄他。太子哭了一阵后,便把放风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乳娘。乳娘对承乾虽说没有生育之恩,但也有养育之情。见此情景,不免有些心疼。于是安慰道:“太子莫要委屈,东宫玩物也是太少,我这就奏请皇后,为东宫增设一些。”
太子听了,转怒为喜:“谢谢乳娘。”
长孙氏数日来心神不宁。太宗出征吉凶未卜,她每日都要在神坛烧几炷香,祈祷太宗平安归来。忽见宫女领乳娘前来,心觉诧异。
乳娘行礼之后,长孙氏问道:“乳娘前来,莫非东宫太子有什么闪失?
乳娘摇头答道:“皇后多虑了,太子自入东宫以来,十分乖巧,深受众人宠爱。只是太子年岁尚小,每天政务太重,东宫游戏之物甚少。奴婢冒昧请奏,可不可增设一些……”乳娘发觉皇后脸色有变,忙住了嘴。
长孙氏起座走近乳娘,拉起她的手说:“定国者,就要以身自俭。皇上平日都不饰车舆,不求华贵,况为太子!只有担心名不扬德不立,怎能光想增加用物,追求享受呢?你暂且回去,过几日我会去东宫给太子讲这些道理的。”
乳娘不好再说什么,拜谢而去。
乳娘大字不识几个,皇后的治国之道她无法领会,但皇后的仁爱她却深有体会。可太子那边她又如何应付呢?乳娘不禁犯了愁。不觉已至崇仁殿门外,乳娘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承乾见乳娘怯生生走了进来,知道事情肯定没办成,赌气地跳下椅子,一瘸一拐地出了崇仁殿。
已是夕阳即将坠落时分,天边云朵被染得绯红。两只精美的风筝在东宫之外的天空自由追逐飞舞着。
承乾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一定是李泰他们的!
承乾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满腹的悲哀似乎占据了整个空间,这悲哀顷刻间又转变成愤怒……
承乾觉得喉结处很痛,他想大声叫喊:为什么老天这样不公!为什么父皇不医治我的双腿!为什么母皇不允许增设玩物!太多的为什么在承乾心中滋长,他不由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泪水簌簌而下。
这处传来打闹声,承乾听得分明。
他挣扎着站起,循声望去,不远处两个太监正扭作一团。
“来人哪!”承乾真是怒火冲天。
小太监闻声而来。
“太子殿下,何事?”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把他们给我叫过来!”承乾指了指摔跤的两人。
小太监跑过去拉开两人。
这时两个太监才看见太子,知大事不妙,慌忙跑近太子,扑倒在地:“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太子抡起小手来了个左右开弓。两太监不敢动弹,任凭抽打。
太子终于累了,两手掌通红,隐隐作痛,可心里却十分舒畅。看着两个太监狼狈的样子,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太子的一怒一笑,弄得太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愣愣地望着太子。
太子停住笑,指指二人说:“现在我要你们继续刚才的表演。”
两个太监不知太子所说是真是假,伏在地上不敢动。
“快点!”太子的眉头又皱上了。
“是,是。”两人吓得应声站起,又扭成一团。
太子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二人抱头扭胯的滑稽样子,笑声迭起,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也早已抛向九霄云外了。他不由地暗自思忖:以后再多叫些太监来殿中摔跤,如果再叫些宫女加入,玩起来一定更有趣味。
太子开始变了,每天在东宫官员面前通晓事理,可遇到太监、宫女,却又另是一张面孔。他命太监、宫女混在一起摔跤取乐,如有不听从的,动辄便是鞭抽棍打。
唐初的宫廷中,宦官地位比较低下,太监不能干预政事,况且宦官中最高官职是内侍,其品级只有四品。大臣们对这些刑余之人也很看不起,耻于和他们接触。现在太子却是每日一有空闲便在崇仁殿中和他们混在一起。
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让太子詹事孔颖达发现了。孔颖达苦苦相劝,太子表面上应承下来,过后又我行我素。孔颖达只好期待太宗回朝,再把此事禀奏。
太宗李世民挂帅亲征突劂,使士气大振,边关百姓也纷纷自发加入。这是突劂首领颉利始料不及的。年轻气盛的大唐天子威震突劂,不多日,唐军便长驱直入,打得突劂官兵闻风丧胆,屁滚尿流。为保全性命,颉利被迫和李世民在渭桥签订了议和盟约。
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唐上下,浮动的人心安稳了下来,朝廷文武更是叹服不已。长孙皇后惊喜万分,她亲自张罗布置宜秋宫,还特意让人准备佳肴美酒为太宗洗尘。
晚间,凉风习习,蝉鸣蛙叫。宜秋宫外的亭子里,太宗、长孙皇后与魏王李泰正一道赏月观景。
太宗看着朱唇皓齿、眉宇间流露着几分英武之气的李泰,心下十分欢喜。他捻须沉思了片刻说:“泰儿,时隔数日,我儿学业可曾荒废?”
李泰仰起头,稚声道:“孩儿哪敢贪玩,每日总要练字三贴,背诗三首;孩儿还跟怀玉学了拳脚功夫。”
太宗大悦:“不愧是我李家后人,泰儿的一举一动和我小时候一样。”太宗转脸看着长孙皇后接着说:“乾儿这些天在东宫不知可曾安分?”
皇后奏道:“东宫官员反应很好,只是乾儿年纪甚小,一下适应不了。”
太宗点头说:“明日朕去东宫看看。”
这时有人来报,太子詹事孔颖达求见。
太宗笑着说:“说曹操,曹操便到,召他进来。”
长孙皇后起身,领李泰进了宜秋宫。
孔颖达来到后宫,见了太宗低头便拜:“臣孔颖达叩见万岁。”
“爱卿免礼。”太宗扶起孔颖达,“适才听皇后说,朕不在之日,众爱卿辅佐太子断理朝事,有条不紊,功不可没啊。”
“全托万岁洪福,太子殿下天生聪慧,又勤奋好学,将来必是治世明君。只是近日他……”孔颖达打住了话语,不肯再说下去。太宗料想孔颖达必有难言之事,便宽慰他说:“爱卿不必吞吞吐吐,有话只管讲来。”
孔颖达俯身跪倒:“臣罪该万死。”便把太子与太监、宫女厮混取乐的事全讲了出来。
太宗听后自言道;“竟有这等事!”他扶起孔颖达说:“爱卿忠心可鉴,这事怎能怪罪于你。太子以后还要依靠你们精心调教。来人哪!拿百段织锦,送孔大人府中。”
太监应命而下。孔颖达感激地热泪盈眶,辞谢而去。
第二日黄昏,太子又在崇仁殿中玩起了摔跤的游戏。不想太宗却突然出现在崇仁殿门口。众人见皇上亲临,吓得个个身如筛糠。太子也吓得大气不敢出。
太宗脸色铁青:“把他们拉下去,每人棍杖五十!”
“乾儿,你过来。”太宗叫过了太子。
“孩儿知错了,请父皇恕罪。”承乾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太宗看着身体瘦弱的承乾,心一下也软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说:“乾儿,长大后,你就要承担治国平天下的大任。为君者,出一言,行一事,都要上畏皇天,下惧百姓,生怕难称天意,不合民心。现在你却和一些宦官厮混一起,以后怎能立名治天下!”
“孩儿一定改过,请父皇放心。”承乾仰着头,一脸的诚恳。
太宗扶起承乾,笑着说:“这才像个太子嘛。”
殿外的喊爹叫娘声不绝于耳。
太子呆望着太宗远去的背影,内心涌出一份说不出的失落感。东宫之事,父皇怎能知道,一定有人告密。太子的脑瓜在急速地运转着:是不是弟弟嫉恨我,告了我一状?
太宗回到宜秋宫,把东宫发生的事讲给了长孙皇后。
皇后若有所思地说:“乾儿腿脚不便,好些游戏他不能玩,身体又欠佳。前些天乳娘曾奏请增加游戏器物。臣妾私下觉得乾儿学习政务,诵读经史,确实很累,很枯燥,这才出现反常之事。”
“那依爱妃之见,应如何是好呢?”太过觉得皇后言之有理,接着问道。
长孙皇后顿了顿说:“乾儿自小喜爱音律,可从后宫选些乐人调往东宫。另外,再选一名拳师,教乾儿一些拳脚,以便强身健体。”
太宗拍手叫好:“爱妃所想周全,乐人就由你来指派吧,拳师,朕在武将中挑选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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