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理由,让我们不要放弃希望,”尼柯尔一睁眼,理查德就高兴地对她说,“昨晚上我忘了提起。”
尼柯尔总是醒得很慢。打小时候起,她就喜欢在起床前回味梦里的情景,以延缓将要面临的严酷现实。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和热娜维耶弗都知道,在她喝完早上的咖啡之前,别跟她谈什么重要的事。她眨眨眼,睡眼惺松地盯着理查德。他用小灯照亮了他俩之间的空地。
“这艘飞船正往地球飞去,”他说,“就算是牛顿号离开了,说不定不久会有另外一艘人类飞船飞来。”
“你说什么?”尼柯尔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惊异地问。
“昨晚太兴奋了,我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在你掉进井里失去了知觉的时候,拉玛作了轨道修正,现在正飞向地球。因为这个原因,我们被强令撤离。”
理查德看见尼柯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那神情,好像他在说疯话似的。“这飞船仍然在一条围绕太阳的椭圆轨道上,”他补充说,“但是同时也全速地冲向地球。再有23天,我们就会到达地球。”
“理查德,”尼柯尔热切地希望有一杯咖啡来使她的头脑清醒过来,“我可不喜欢一大清早就开玩笑,你别花力气虚构什么……”
“不,不是。”他打断了她的话,“我是严肃的。这是真的,相信我。”
尼柯尔拿出了她的温度计,看了看,“那么你告诉我,我的天才工程师,为什么这里的温度还一直在升高?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朝太阳相反的方向飞,它不是应该下降才对么?”
“你错了,尼柯尔。”理查德摇了摇头,“太阳的热量要穿透拉玛厚厚的外壳,慢慢地从表面传到里面,因为导热率显然很低。我想,至少还要两个星期,温度才能升至最高点。”
尼柯尔这才记起了那些热力学的基本原理,她明白,他是对的。现在是早晨,要看到温度的改变还早了点。但尼柯尔还是很难接受拉玛正朝地球飞去这个观念。她向理查德要了点水喝,心里思考着:“将会发生些什么事?为什么拉玛要朝我们的星球飞去?”
理查德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你真应该听听那些有关拉玛为什么改变轨道,为什么飞向地球的糊涂可笑的讨论。人们足足开了7个小时的电视会议。”
他笑出声来:“有个国际太空署的雇员,我猜是个加拿大人,他的专业竟然是‘外太空生物心理学’。你相信吗?这个白痴参加了会议,大谈所谓拉玛轨道修正的动机之类的胡话。”理查德使劲地摇着头,“所有的官僚们都一个样,他们耗尽那些真正具有创造力的人们的生命,并且永远都顺应附和那些愚蠢的新闻鼓噪。”
“那次电视会议的结论是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尼柯尔问道。
“多数人都猜想,拉玛会进入一个围绕地球运行的轨道,对地球进行远距离观察。但有少数人,我想他们是吓昏了头,竟认为很可能拉玛会做出敌意的举动。我们回到牛顿号上以后,布朗博士的言行很怪,至少我是这样认为。他声称,他的观点是拉玛表面看来对人类是没有敌意的,但它试图更多地了解地球,就会导致人们产生错觉,进而引起敌对行动。”
理查德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这一辈子,有没有听见过这种官腔十足的论调?并且,布朗博士还只不过是发表一连串这种奇谈怪论中的一个。最后,全体国际太空署顾问局的成员唱票表决。你想想看,代表们挨个儿发言,有人说:‘我相信选择A:拉玛的到来会导致毁灭性的结果,引起气候变化。’有人说:‘我倾向于选择C:接近地球具有战争的意图。’我的老天,他们每一个人都发表了一番类似的高见。
“那个在12月体检后问过你很多问题的灵学大师亚历山大也露了面,花了15分钟,胡说什么拉玛的存在暴露出了国际太空署宪章的弱点。瞧这乱劲儿,好像谁都可以上去乱放一通狗屁!”理查德又坐了下来,手托着脸颊,“所有的事,都让人不可理解。”
尼柯尔的头脑现在完全清楚了。她从睡垫上坐了起来,说:“从你明显地感到烦恼看来,我猜你并不赞成那些说法。”
理查德点点头:“几乎四分之三的与会者确信,拉玛很可能对地球造成伤害。这些人包括全部的牛顿号船员、大多数的首席科学官和国际太空署的执行官员。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同样的问题上。他们争辩说,因为“拉玛1号”明显地完全不理会我们的存在,而‘拉玛2号’却掉头与地球会合,这显示,这艘飞船与前一艘的运作方式完全不同。我当然同意这种观点,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因此确定拉玛必然含有敌意?在我看来,它更可能表明,那些外星人很好奇,甚至只是想用什么办法帮帮我们哩!”
英国工程师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弗朗西丝说,这次表决表明,地球上多数的普通民众,照她的说法差不多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被拉玛的到来吓坏了,他们大声地嚷嚷,要求政治家们干点什么。”
理查德打开帐篷,站在黑暗的广场中。他把灯光在八面体建筑的上面四处晃动:“18小时以后,召开了第二次会议,宣布牛顿队员们不得再进入拉玛内部。从技术上讲,我并没有违反这条命令,因为在正式宣布之前,我已经离开了牛顿号,当然命令显然已经下达了。”
“在地球上那些领袖们在想办法对付这像小行星一样朝他们冲过去的外星飞船时,”尼柯尔一边跟着他钻出来,一边说,“你和我有一个容易一点的问题要解决,那就是我们必须渡过圆柱海。”她费力地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四处看看好吗?”
理查德把光柱射向井底,那只玛纳瓜很容易辨认出来,但那些乱七八槽的金属片却黑乎乎的无法看清。
“这些就是那蜈蚣生物的零件?”他问道。
尼柯尔点点头。他们并排跪在井口,她说“就是在有光线的时候,井底也是黑乎乎的。我当时想看看,那是不是高岸的身体。”
“我倒真想瞧瞧蜈蚣生物怎么自己检修身体。”理查德站了起来,朝“谷仓”的墙走去,敲了敲后又说,“研究材料的科学家们肯定很喜欢这种东西。普通的电磁波从内外两个方向被它阻隔了。令人惊奇的是,可见光可从外面透进来,也就是说里面能看见外面,而外面却无法看见里面。为什么它从里面看是透明的呢?”他转身对尼柯尔说,“把你的手术刀拿出来,让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切一片下来。”
尼柯尔正在想他俩是不是下去一个人把瓜拿上来。如果手术缝线够结实,这并不算困难。她拿出了手术刀,走到理查德身边。
“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这么干,”在用手术刀碰那墙之前,她有点犹豫地说,“第一,这刀可能损坏,而我们也许还需要它;再者,我们有点像是破坏艺术品的野蛮人。”
“艺术品?”他惊异地看了一眼尼柯尔,“多么令人惊讶的念头。”他耸耸肩,转头朝着‘谷仓’的另一头,“也许你是对的,还是别把手术刀弄坏了的好。”
理查德输入了一些数据到他的个人电脑里研究起来。尼柯尔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和弗朗西丝就站在这里,对吗?”
尼柯尔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后,你跑了回来,进入‘谷仓’,从这井口往下看?“
“在这以前,我们还来过这里。”尼柯尔答道,“为什么你又问起这个问题?”
“我认为,弗朗西丝看见你掉进了井里,又故意虚构了一个你一人去找日本教授的故事。她不想有人找到你。”
尼柯尔在黑暗中注视着理查德。“我同意你的看法。”她慢慢地回答说,“但是为什么你这样想?”
“这是惟一合理的解释。在我重进拉玛之前,我同她有一次奇怪的会见。她来到我的房间,说是要采访我,并问我为什么要回拉玛。当我提到福斯塔夫和你的定位脉冲时,她突然关掉了她的摄像机。然后变得非常愉快活泼,详细地问了许多技术问题。离开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确信首先我们都不应该进入拉玛。我想,她这是在求我别回去。
“我明白了,她是不愿我找到你,因为是她把你扔在井下的。”理查德顿了顿,继续说,“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你一定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对我解释为什么手术机器人的自动保护装置失灵。”尼柯尔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晚,我还问你和伽洛斯有没有看见波索夫将军……”
当他们朝广场方向的帐篷走回去的时候,尼柯尔花了15分钟的时间,给理查德讲了她脑子里的那些有关有人密谋叛逆的全部的推理和假设。她告诉了他有关媒体合同的事、弗朗西丝提供药物给大卫和威尔逊的事,以及她个人对这些人的直觉印象。她没有告诉他有关数据晶体的事。
理查德同意,这些证据已经足够明显的了。
“所以,你认为她把你扔在井下,是为了避免被揭露?”
尼柯尔点了点头。
理查德惊异地嘘了声口哨:“这样,所有的事就都对上号了。事情很清楚,当我们返回牛顿号的时候,弗朗西丝非常引人注目。这样看来,海尔曼和布朗实际上都听命于她。”他用手臂搂住了尼柯尔,“我可不想成为这个女人的敌人,因为很清楚,不管怎样,她做事没有任何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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