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子”的能量手枪摔到了雪堆中,他掉回了密蔽场。
我得意洋洋地尖叫起来,喊叫声迷失在暴风的咆哮中。然后我摇摇晃晃地朝场墙走去。现在,我的双手双脚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冰冷的痛楚感觉也消失了。我的脸颊和耳朵在剧烈灼烧。我完全不去考虑自己是否被冻伤,立即朝场中跳去。
这是一个三级场,用以阻挡坏天气以及任何如同北极幻灵那么庞大的东西,却允许偶尔跑错路的游客和跑腿的圣徒重新进入小道。但现在,我实在是被寒冷冻虚了身子,我发现自己在上面扑打了一会儿,就像苍蝇扑打在塑料上一样白费力气,我的脚在冰雪之中打着滑。最后,我使尽力气猛地向前冲去,终于沉重笨拙地着陆了,接着,我把脚拽了进来。无声告白
小道突然的暖意让我禁不住颤抖起来。雨雪的碎片从我身上纷纷洒落,我勉强跪起身,然后站了起来。小小小小的火
“辫子”正在朝出口传送门跑去,只有最后五码的距离了,他的右臂垂摆着,似乎折了。我知道被神经击昏器击中的剧痛,我可不愿与他易地而处。我又开始追击,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边城
茂伊约。天气酷热,带着海洋和植被的气味。天空湛蓝仿若旧地。我立即注意到,此路通向移动小岛,那是圣徒从霸主的教化手中拯救回的少数几个自由岛。它是一个大岛,从一头到另一头也许有一千米远,进口传送门位于一个宽阔的甲板上,甲板环绕着主树帆的树干,我站在传送门的制高点上,看见巨大的树帆叶子被风刮得满满当当的,靛青的船舵藤蔓向身后的远方蔓延。出口传送门就在十五米之外的阶梯下,但我马上看见“辫子”正在朝相反的方向跑,他正沿着主道,朝一簇小屋和特许置物台跑去,那地方就在小岛的边缘。
只有在这里,圣徒远足小道的半途中,他们才允许建造一些人类建筑,给疲惫的徒步旅行者提供一个庇护所,旅行者可以在这儿买些食物和饮料,或者买些纪念品为圣徒兄弟会筹集资金。我开始慢慢跑下宽阔的阶梯,来到下面的小路上,我的身子仍然不住颤抖,衣服被迅速融化的雪给浸湿了。我纳闷,“辫子”为什么要向人堆里跑呢?
一块块铺展开来可以租用的明亮毯子映入我的眼帘,我豁然大悟。霍鹰飞毯!它们在大多数环网世界都是非法的,但是在茂伊约上,由于希莉传说而成为传统;长两米不到,宽一米,这古老的玩物躺在那儿等着,期待着带游客到海上一游,然后再次返回这漫游的岛屿。如果“辫子”拿到其中一块……我用尽全力,疾冲过去,卢瑟斯人离霍鹰飞毯仅剩几米远的时候,我赶上了他,擒住了他的小腿。我俩纠缠在一起,滚进特许置物台的那块地方,不少游客在那里又喊又叫,四散逃去。
我的父亲曾经教会我一件事,其他小孩在他们危急的时刻往往将这事忘记——厉害的大块头总能打败厉害的小块头。而现在,我俩的块头差不多。“辫子”扭脱了我的手,跳起身,展开双臂,手指大张,摆出一副东方的格斗架势。好吧,现在来瞧瞧谁更厉害。
“辫子”先下手为强,他左手四指挺直,佯装戳刺,然而飞腿紧随其后向我攻来。我飞身闪避,可还是没躲过这招,那一击力道之强,让我的左肩和上臂顿时失去感觉。
“辫子”朝后跃去。我如影随形。他紧握右拳,挥了过来,我格挡住了。他的左手随即剁下,我又用右前臂格挡住。他继续后跃,迅即回转,左脚扫荡而来。我闪开了,顺势抓住他的飞腿,将其抛在沙地上。
“辫子”飞身跳起。我左勾拳立马击出,将他打倒在地。他扭着身体,晕头转向地跪起身来。我抬脚就往他左耳后踢去,这一击足以打倒他,但让他依然保持清醒。
过分清醒了,一秒钟之后,我意识到,他竟然还清醒得很,他四指直刺,攻向我的软肋,意欲刺中我的心脏。虽然没有刺中,可还是戳伤了我右胸的肌肉。我对着他的嘴巴猛挥一拳,刹那间鲜血四溅,他滚到吃水线边,不再动弹了。在我们身后,人们正朝出口传送门跑去,对着几个人大喊大叫,叫警察来。
我拉着这个刺杀乔尼未遂之人的辫子,把他拽了起来,拖着他,来到岛边,把他的头浸在水里,直到他醒过来。然后我翻过他的身子,扯着他那破烂不堪、污迹斑斑的衬衣前襟,一把拽起他。我们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到时候,便会有人过来了。
“辫子”抬眼瞪了我一眼。我又一次晃着他,凑近小声说道:“听着,朋友,咱们长话短说,你给我如实回答。我先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跟踪那个人,纠缠他不放?”
我感觉到一股电流涌动,然后看见了那蓝色。我骂了一声,松手放开了他的衬衣前襟。电力灵光似乎立即包围了“辫子”的整个身躯。我朝后猛地跃开,但是我的头发已经竖立起来,通信志的电涌控制警报急促地尖叫起来。“辫子”张开大嘴想要喊叫,我看见他嘴里的蓝光,就像劣质的全息特技效果。他的衬衣前襟咝咝作响,黑掉了,突然着起了火。衣服下面,胸脯带着蓝点,就像古老的胶片在里面燃烧。蓝色变大,汇合在了一起,然后越发变大。我向他的胸腔里瞧去,看见器官在蓝色的火焰下融化了。他再次尖叫,这次我听见了,我看着牙齿和眼睛溃陷在蓝焰之下。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他已经剧烈燃烧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取代了蓝光。他的肉体向外爆裂,带着火苗,似乎骨头被点燃了。不到一分钟,他已经变成一具冒烟的焦烂之肉,尸体缩减得厉害,摆出了古老的侏儒拳击手的造型,所有的火难者都是这样的。我转过身,手捂住嘴,搜寻着那几个旁观者的表情,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跟我做着同样的动作。朝我看来的是一双双睁大的惊恐眼睛。上面远处,穿灰色制服的保安从远距传输器中冲了出来。
该死。我左右四顾。树帆在头上起伏不定,张扬而起。辐射蛛纱即便在白天也极为美丽,在五颜六色的热带植被上掠过。阳光在蓝色的海洋上舞动。通向两个传送门的路都被堵死了。那群保安中,打头的那个拔出了一把武器。
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最近的那块霍鹰飞毯边。二十年前我乘过这玩意,我试图记起它的飞行控制线是如何启动的,于是拼命点击零件。
霍鹰飞毯挺直了,升了起来,离海滩沙地十厘米高。我现在能听见保安的喊声了,他们已经跑到人群的边缘。一个女人,穿着华而不实的复兴之矢服装,朝我的方向指来。我从霍鹰飞毯上跃下,抱起其他七块飞毯,再次跳上我那块。我差一点没找到毯子下面乱七八糟的飞行装置,最后,我拍了一下前进控制器,飞毯突然向一边倾倒,飞了起来,起飞时几乎把我从上面颠下来。
飞到五十米外,三十米高的地方,我把其余飞毯扔进了大海,然后转过飞毯,看看海滩上的情形。好几个灰制服挤在烧焦的遗骸旁,乱作一团。有一个端着一根银杖,朝我瞄准。
我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钻袭着我的手臂、肩膀,还有脖子。我的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差一点从毯子右边摔了下去。我赶忙伸出左手,紧紧抓住毯子左侧,猛地向前卧倒,手指僵硬得仿佛成了木头。我点击着上升装置,飞毯再次爬升。我在右袖管里摸索着,寻找击昏器,然而袖口空空如也。
一分钟后,我坐起身,摆脱了大部分的眩晕,虽然我的手指仍在灼烧,脑袋也痛得厉害。移动小岛已经远在身后,每一秒都在缩小。一个世纪前,岛屿应该是被一群群海豚推动的。这些海豚最初是在大流亡时被带到这里的,但是在希莉叛乱期间,茂伊约和霸主签署了和解计划,杀死了绝大多数水栖哺乳动物。现在,这些岛屿是在无精打采地漫游,运载着它们的货物——环网游客和胜地主人。
我朝地平线望去,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岛屿或者罕见大陆的迹象。可啥都没有。或者,说得更准确点,只有蓝天、无边无际的海洋和西方的几抹柔云。或者,那是东方?
我从皮带锁扣上拿下通信志,按键进入通用数据网,然后停住了手。如果当局已经追我追到那么远的地方了,那么下一步,他们将会精确测出我的位置,然后派出掠行艇或者治安电磁车。我不太确信,如果我登陆进去,他们是否能追踪我的通信志。但是我没理由要帮他们找到我。于是我用拇指按了按通信连接,将它调到待命状态,再次环顾左右。
布劳恩,真是妙招啊!在两百米上空瞎逛,屁股下是一块有着三世纪历史的霍鹰飞毯,天知道它的飞控线路的电量还能维持几个小时……还是几分钟。离随便什么陆地都有上千公里了。迷路了。真棒啊。我交叉双臂,坐在那儿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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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米亚女士?”突然传来乔尼轻轻的声音,那几乎让我从飞毯上跳了起来。
“乔尼?”我盯着通信志。它仍然处于待命状态。通用通信频率指示器的灯仍是暗着的。“乔尼,是你吗?”
“当然是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打开通信志了呢。”
“你怎么追踪到我的?你用的是哪个波段?”
“别管什么波段。你在哪儿?”
我笑了起来,告诉他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你能帮我吗?”
“等等,”短短几秒钟停顿之后,“有了,我在一个气象卫星上找到你了。很原始的东西。真是幸运,你的霍鹰飞毯有个被动无线发射应答器。”
我盯着这块毯子,离开它,我就会“啊——”一声坠入大海。“是吗?其他人能找到我吗?”
“能,”乔尼说,“但我正在干扰特别信号。现在,你打算去哪儿?”
“家里。”
“我想这很不明智,嗯……你瞧,我们的嫌疑犯已经死了。”
我眯起眼睛,疑窦顿生:“你怎么知道的?我可只字没说。”
“认真点,拉米亚女士。六个世界上,安保波段现在铺天盖地都是这消息。他们把你的长相都细细描述了一遍。”
“该死。”
“的确该死。现在,你想去哪儿?”
“你在哪儿?”我问,“还在我家吗?”
“不。安保波段提到你之后,我就离开那儿了。我……在一个远距传输器边上。”
“对,我现在得找到一个远距传输器。”我再次环顾四周。大海蓝天,几抹云彩。至少没有电磁车舰队。
“有了,”乔尼空洞的声音说,“离你现在的位置十公里不到,有一个被军部弃置的多用途传送门。”
我用手遮着阳光,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有你个鬼,”我说,“我不知道地平线离我有多远,但起码有四十公里,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是个潜艇基地,”乔尼说,“抓好。我要接手操控了。”
霍鹰飞毯再次歪了过来,朝下潜了潜,然后,开始稳稳下落。我双手紧紧抓着,抑制住尖叫的冲动。
“潜艇,”我顶着风的冲击,喊道,“多远?”
“你是说多深吗?”
“对!”
“八英寻。”
我把这古老的单位换算到米。这次我再也抑制不住,尖叫起来。“那可是水底下十四米呢!”
“你觉得潜艇应该潜在哪里?”
“你想让我怎么办?屏住呼吸吗?”海洋朝我冲来。
“没那个必要,”通信志说,“霍鹰飞毯有一个原始的防护场,应该很容易坚持住区区八英寻的。务必抓牢。”
我抓得牢牢的。
等我抵达时,乔尼就在边上等我。潜艇黑漆漆的,阴湿寒冷,满是被遗弃后凝结的水珠;远距传输器是专门为军部设计的,我从没见过。踏进阳光普照的城市街道,乔尼正在等我,我终于舒了口气。
我把“辫子”的事告诉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穿过古老的建筑。淡蓝色的天空正朝夜晚蜕变。四周瞧不见一个人影。“嘿,”我停下脚步说,“我们到底在哪儿?”这个世界带着不可思议的类地行星的特质,但是天空、重力以及这地方的表面特征,跟我去过的世界没一个相像。
乔尼笑了:“猜一猜。来,我们再逛逛。”
我们沿着宽阔的街道走着,左手边,有一片残垣断壁。我停下脚步,盯着它瞧着。“这是圆形大剧场,”我说,“旧地的罗马圆形大剧场。”我环顾四周,看着这古老的建筑物,看着鹅卵石街道,看着和风下微微摇动的树木。“这是重建物,重建的是旧地的罗马,”我说,试图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惊讶之情,“是新地吗?”但我立刻知道不是。我去过新地好几次,那里天空的色调、气味以及重力,都跟这里的大相径庭。
乔尼摇摇头:“这不是环网里的地方。”
我停下脚步:“不可能。按照定义,任何可以经由远距传输器到达的世界,都是环网的一部分。”
“但这不是环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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