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克里亚奇科听了朋友的叙述并且说:
“你有积极探寻冒险事的惊人的能力。无论谁站在这个案子的幕后,我们很快就会碰到反间谍机关的同事们,还会碰上科尔夏诺夫的小伙子们。总统竞选运动的款子是有着落的,但是你十分清楚地知道,在上层,和任何地方不同,人们都热诚地关心,以免有人闯进了他们的垄岗””
“我们现在在担负掩护部队的角色,”古罗夫不很自信地回答。“我们要检查一下商业机构的警卫系统。”
“列夫,你是个聪明人,其他人只是路人而已。一当他们向将军报告……”
“斯坦尼斯拉夫,你想,总统的警卫处里有多少案子?那里的情况日益白热化。他们需要我们侦探的娱乐活动吗?”
“我昨天打听过有关我们的顾主的情况,”克里亚奇科打开了摆在桌上的公文夹。“他有多少钱,当然,谁也说不出来。税务检查机构拒绝与外界谈话,目前需要的是正式咨询。不过他的进款对我们毫无用处,而且眼下只有有关俄国部分的资料。我很顺利地打听到,他和欧洲的三家最大的公司、美洲的一家最大的公司打交道。而当他们也打听到,我们在一块忙来忙去的时候,他就是个显要的人物了……”斯坦尼斯拉夫叹一口气,合上公文夹,挥挥手。“真所谓钱迷心窍?有啥用呢?”
“你知道私人侦探代理处吗?”古罗夫问道。“更正确地说,你认不认识我们那些在私人事务所有一席位的同事?”
“认识某些人,可以进一步弄清楚情况。”
“你得弄清楚,碰碰头,明天要派两个人到巴黎去。你要找两个合适的伙伴,带上他们的护照,自然是出国护照,然后把他们拖到这里来。”
“到巴黎去吗?明天吗?”克里亚奇科搔搔后脑勺。“我的护照是现成的。”
“我替你高兴,但是你暂时留在莫斯科。希望有个小伙子除开俄语以外还能用某种语言表达思想。”
“用拉丁语怎么样?如果他会用拉丁语乱说几句,也不错嘛?”克里亚奇科很想亲眼看见巴黎市,所以民警机关的侦察员还在继续胡说乱道:“每个正常的侦察员都会灵活地掌握希腊语。”
“必须掌握,”古罗夫微微一笑。“你和某个侦察处谈妥吧,我们要租用他们的汽车,按照他们的限价支付现钱。今天我们只需要两个人,明天你就去着手征集一队人——六至八人。”
“为什么征集外面的人呢?这里一些挺好的小伙子们最后一次和我们在马戏团里搞过工作。”
“不,斯坦尼斯拉夫,他们是正在外边行动的侦探,我们时常帮助他们,他们都很感激,”古罗夫反驳。“昨天给了我们一些人,明天是决不会给的。我们需要一些今天有空闲的旧同事。我们要给伙伴们保存他们领到的钱,如果他们的工作很顺利,我们就向他们发放奖金。你的任务是复杂的。斯坦尼斯拉夫,你试试看,暂时变成一个严肃的人。”
“我不能,”克里亚奇科两手一摊。“过分严肃的人往往会精神变态。”他提醒古罗夫,说在参与最后一次战役时,一位朋友神经失常了,他们叫密探在那安装有滴瓶的病床上留医两昼夜,时常喂药给他吃。
“你必须使那不能兼有的东西兼而有之,”古罗夫力图不露出微笑。“必须找到几个你本人熟识的密探,我们一定要得到保证:不泄漏情报。既然你熟识某人,即是说,他是已不年轻的,因循守旧的侦察员。而且他应当会穿时髦的衣服,觉得自己在高价餐馆和夜总会不受拘束。”
斯坦尼斯拉夫沉思起来,不再狡黠地微笑,甚至变得更加忧郁起来。
“电影院的这种情景是可取的,我并没有向你提出这种要求,而霍塔贝奇老头子倒是一个很有用的人。六十岁的侦探,他是一名侦探,所以他的衣服是和他的职业相称的,从外表一望就知道他是个侦探。目前他用来表达思想的只是整个俄国都能听懂的两种语言。”
“只有你能够胜任这样的一项派定的工作,我经过刻苦努力也学不会这种本事。所以你不要飞到巴黎去,暂时在家里工作吧。”
“喏,你甭践踏自己吧,只要愿意,你就自己去招募一批人吧。”
“有可能,但是比你更糟哩。我不够纯朴,有许多傲气。所以人们都不太记得我,我的姓或是没有人知道,或是像句骂人的话。据某人说,你,‘古罗夫’一躺到地上,就会有许多臆想在头脑中浮现出来……”
“的确会想象一番,但是我们是养成了这种习惯的人。”斯坦尼斯拉夫的眼睛里又闪现出任性的神态。“老是不协调,主任。我能够找到用得着的小伙子,我光用鼻子也掀得起柏油马路,不过我准能办到。可是下一着棋呢?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而我好像是小伙子们的领头。他们要在高价酒楼狼吞虎咽地吃些大螯虾,并靠强烈的劳动来挣得美元,而我被你的饺子卡住了喉咙,只能把用纸币支付的工资送给自己的贤妻吗?这样的地位是以正义为口实的吗?”
“你还没有迈出一步,就乱开口了……”
“我不存在了!我已经消失,蒸发了!”克里亚契科拿起自己的茄克,但当电话铃一响,他就一个劲儿向门边冲去。
古罗夫用手势制止朋友,取下了听筒。
“莫斯科吗?”一个女人似的悦耳的声音说话了,“维也纳找古罗夫先生。”
“喂,是古罗夫。”
“你好,你不要大喊大叫,我又不是从阿尔巴特①给你打电话,听得很清楚,耶兰丘克。你是找我吗?”
①阿尔巴特是莫斯科一条热闹的大街的名称。
“你好,尤里·彼得罗维奇,家里人都好吗?”
“谢谢,列夫·伊凡诺维奇,一切都正常。皮埃尔问候你。”
尤里·彼得罗维奇·耶兰丘克从前在对外侦察机关工作,之后不久命运之神千方百计地折磨他,现在他正在国际刑事警察组织中供职。去年秋天耶兰丘克和他的顶头上司皮埃尔·卢梭到过莫斯科,向俄国特工机关提出了警告,说俄国可能会出现一场以其无耻和残忍而昭着的政变。今夜他在分析形势时忽然想起了耶兰丘克,打了个电话,给他留言了。
“尤里·彼得罗维奇,大概在明天我要派两个自己的小伙子到巴黎去。他们不是警察,他们的证件只是护照、语言风俗的知识,你自己明白。我们的一个女同胞眼下在巴黎休息。”古罗夫说出了她的姓、名和旅馆。“你安排一下,在我们自己人到达以前照看照看这个姑娘,快点保护她,我时刻担心,有人劫持她。”
“很好。这个姑娘,想起来顺便问一下,是不是尤里·卡尔洛维奇的女儿?”耶兰丘克问。
“顺便说一下,他这个女儿,必须和我们的伙伴们会面。请你适当地安顿一下,提供城市地图和必需的技术……”
“我不能提供武器,我们不是在俄国居住。”
“你也是一个好人。要让伙伴们都有衣服穿,但穿得不像您那样时髦,这样做是要他们不至于喜形于色。”
“由我负担费用吗?”
“昨天从马拉科夫卡来,已经是个吝啬鬼了。你不是难以相处的人,我准会给钱的。你亲自把这几个人送到机场去,我们在这边接待。万一出了什么事,你甭让警察局讥笑孩子们……”
“很好,很好,”耶兰丘克打断他的话。“我晚上再给你家里打电话,你把起飞日期和航班班次告诉我。”
“谢谢,你也别操心。”古罗夫放下听筒,仔细瞧瞧克里亚奇科。“你还在这里吗?”
斯坦尼斯拉夫走了,古罗夫开始于他所不喜欢的活儿——写工作报告、汇报和其它公文,把他自己的“簿记”或多或少地加以整理。他原想把它唾弃,不去受折磨,但是他不愿意哄骗奥尔洛夫。如果古罗夫不在场,有人向上头索取什么公文夹,一旦发现公文夹中杂乱无章,那么就会有人开始向将军说出全部实情。
五点钟左右,将军的秘书维罗奇卡打来了电话,她说副部长巴尔金邀请上校古罗夫去家中作客。根据姑娘那冷淡的语声来判断,密探明了,接待室里尽是那些不受维罗奇卡赏识的局外人。
“你好,请抽烟。”当古罗夫走进办公室时,巴尔金说道。
“您好,谢谢,”古罗夫十分清楚,上司召唤他来并没有具体事情,只不过想询问一下好争吵的上校是不是破口大骂了那位资本巨头一顿。
为了不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不强迫本人去撒谎、去反复无常,密探漫不经心地说:
“尼古拉·伊里奇,谢谢您的召唤,可以说,救了我一命,写公文简直令人厌恶到极点,我真想和人家商量一下。”
也许将军也猜中了他属下人的简单的手法,因为他根本不蠢,但他不露声色,点点头:
“是,列夫·伊凡诺维奇,出出主意是最容易的不担负责任的事。”
“首先是,尤里·卡尔洛维奇的女儿马上就有十分现实的危险。我们在这里无谓地忙碌,尽管在我们这个时代谁也没法保证自己免遭不测的危险。人手和技术对我来说都是不需要的。”古罗夫故意停顿,使对方得以提出毫无意义的问题。
于是巴尔金忍耐不住,便发问:
“你们两个人和上校克里亚奇科能不能解决所有发生的问题呢?”
“我们不是魔术师,尼古拉·伊里奇,”古罗夫回答,“民警局的旧同事们今天都在商业机构里工作,我请您口头同意,自然是在暗地里吸收他们参加工作。”
“如果您认为有必要的话,”巴尔金有点疑惑地望着。“而您为什么想请旧同事,不想利用在职的人呢?”
古罗夫再一次地坚信,将军虽然在民警局工作一年多,但他不了解侦探之中的职务和相互关系。
“明天要在‘地球’①上弄到一些人,这是一桩事。”古罗夫踌躇起来,在搜索更温和的话语。“侦探员的长期离职必将引起种种议论。人们都互相认识,互相交际,只好如此。我们从各个不同机构中抽调一个人,谁与谁之间均无联系。如某人不在,他就在某处忙干事务,去他的吧!”
①这里指某个业余侦探机构的名称。
“您很久就准备从事这门业务么?”
古罗夫不回答,沉重而惋惜地望着副部长。当沉默变得有失体面时,他回答:
“看我们希望获得什么结果而定。”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和我交谈时经常没有把话说完。自然在您的职业方面,我有许多东西不知道,但是我想,您可以解释一下。”可以感觉得到,巴尔金很费劲地忍住了激怒。
“石油工业部部长不必知道,怎样钻油井。一般说,他对这种问题也不感兴趣。”
“但是他有权询问一下,在什么时候能出产石油。”巴尔金反问。
“随便问什么都行,要回答却难。我们应当保障人的安全。但是我们不知道,这种威胁是否现实。我们能够阻拦执行任务的人,但是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执行任务的人。可以给溃疡涂上抗菌素,包扎一下,但是要把它治好,必须弄清楚溃疡出现的原因。假定说,我们准能查明疾病的原因。但是目前还没有保障,在您查明发生溃疡的原因以后,尼古拉·伊里奇,您不会弃而不顾,您不会说:您抛弃这个病人,去干别的事情吧。”
“您认为我收受贿赂吗?”
“没有的事!纵使我有这种猜疑,我也不会向您说出一句毫无顾忌的话。但是您和任何一个身居高位的官员——政治家一样。而这是围绕一个人物——金融家戈尔斯特科夫进行的阴谋活动……”
“我明白,”巴尔金打断他的话。“谢谢你说了一番好心的话。”他长久地沉默,然后模糊不清地嘟囔起来:“多么腐臭的生活!即是说,你以为对戈尔斯特科夫女儿的人身威胁会延续到六月吗?在选举还没有结束,社会还没有安定以前吗?”
“他们马上,即是在最近几天就会出现的。有的人还没有足够多的金钱藉以在四月十五日前征集百万份提名。如果他们逼迫尤里·卡尔洛维奇,他必将让步,他们暂时不会去打扰他,以后就会采用新的手段来对付他。谁也不会用指头碰她女儿一下,甚至智力不健全的人也会明白,如果你损害这个女郎,你所得来的不是金钱,而是强大的敌人。”
“劫持女儿吗?”
“一定会劫持,”古罗夫点点头。“我们要竭尽全力,使他们的企图不能得逞。”
“祝你成功!”
古罗夫行了鞠躬礼,走出去了。
克里亚奇科和另三个男人在密探办公室里等候,古罗夫诧异地认出其中一人是他的搭档和部下斯维特洛夫·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他们曾经在莫斯科刑事侦查局一同耕耘,斯维特洛夫已经退休了,最后一年又在内务部的汽车库里当司机。
“您好!”古罗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大声说。“恰巴耶夫,看见你我真高兴,”他把脸转向斯维特洛夫。“你一切都正常或是需要帮助吗?”
古罗夫十分明了,斯坦尼斯拉夫不会去请那个六十岁的老侦察员,因为他在青年时代不是非常健壮的。
“列夫·伊万诺维奇,我大概是需要帮助的。我顺便来看看,让你亲自看见我,而至于详情细节,就由斯坦尼斯拉夫以后来说明。向大家问好,祝大家成功。”斯维特洛夫点点头,走出去了。
“瓦西里有什么倒霉事吗?”古罗夫仔细瞧瞧克里亚奇科。
“我不说‘倒霉’二字,那样凶多吉少。由我以后来解释,你可以帮助帮助他。”
“即是说,我们一定会帮助。”古罗夫向留在办公室的两个侦察员丢了个眼色。“你好,华连廷·尼古拉耶维奇。”他握了一下在座的人中的长者的手,“看见你非常高兴,不过,说真的,我感到惊讶,认为你早该是个将军,准备退休了。”
“我与你同年,列夫·伊凡诺维奇,”不久以前离职的上校聂斯捷伦科回答。“我不像你那样专横,但是又性情固执,所以不得不走到门外去。”
“说得对,是同龄人,”古罗夫点点头。“可我总认为我自己年轻。有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的说法,时间不是推移,简直是飞奔。”他一面说话,一面端详着战友。“时光不是我们的顾客,你是追不上它的,也不能使它驻足。”
“你甭兜圈子,列夫·伊凡诺维奇,我并不是一周岁的马驹。”退伍军官的骨节粗大的手指咯吱咯吱响。“我的问题使你感兴趣吗?”他弹了一下自己的喉咙。“有过什么事,你想得对路,可以说已走到了边缘,但就是站住不走了。可以说花一两年功夫我就会百事顺利的。”
“靠化学药剂,还是靠性格?”古罗夫发问。
“靠性格。”
“即是说,你可以只喝它一盅就停杯,明天也不会生病。”
“我想要避开,可是没有办法。”
“取消了这个问题,关于你的其他问题我是晓得的,看见你非常高兴,咱们工作一会儿吧。”
“谢谢。”退伍军官庄重地点点头。
“而你呢……”古罗夫看看第二个侦察员,大约三十五岁的男人。“你甭偷偷地提示,我自己准会记起来的。一清二楚……玛里英娜·罗莎,差不多满了十二岁,你就在那些精明而且机灵的小伙子的班里当个侦察员。”他皱皱眉头,然后微微一笑。“伊里亚·卡尔采夫·伊柳什卡!那么你经过消防站登上了顶层阁楼……”
“是对的,列夫·伊凡诺维奇!”伊里亚哈哈大笑。“经过一年以后我们还要……”
“骑哈萨克马弄到一匹河马,”古罗夫随着说起来。“喏,你到底成年了,我勉强记起来了。干嘛要走呢?也许是侦查机构已经不需要侦探吗?”
“需要不需要,谁也不知道,”卡尔采夫回答。“新年前我只抓住一个土匪,可这个小子很不想进监狱。我把他压伤了一点,可他这个可怜虫原来是外甥,早晨首长向我说明,说我认错人了。另一个小子射击,我没有打掉他的大炮,而是在雪地上找到的。我回答说我没有戴眼镜,视力不正常,我有自己的着眼点。”
“你服务了多少年?”古罗夫问道。
“十三年。”
“你竟不晓得着眼点吗?”古罗夫两手一摊。“沉痛的事件,同事。”他朝克里亚奇科瞥了一眼,他点头承认,说情报是可靠的。“我们会认为,您已经顺利地进行了座谈,您被录用了。请您把护照交给我,我要走了。斯坦尼斯拉夫会使您熟悉情况的。”
戈尔斯特科夫住宅的正面入口的大门换上了铁门,已经安装了对讲机。古罗夫从来都没有怀疑,金钱能够解决许多问题,他感到惊奇的是,这里的变化发生得这么迅速,金融家注意到了密探关于住宅大门和正面入口一事的简短答话。毫无疑问,主人是个务实的男人,对主人来说事不分大小,无琐事可言。楼梯上的电灯泡没有洗得干干净净,但已经换上功率更大的灯泡了,而在入口左侧的壁龛里有一间十分简陋的小屋,不久以后值班长就坐在这间小屋里守卫。
住宅的正门是由警卫员打开的,他不是昨天的小孩,而是三十开外的男人了。从各种迹象来推测,他正在注意一个被他等候的来客,他平静而专注地望着走进来的人,没有忙着去请他到住宅里来。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他不坚定地说。
“您好,”古罗夫微微一笑。“我有随带武器的权利。”
“我知道,”警卫员走到一边去。“有人在办公室里等候您。”
“谢谢,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在家吗?”
“在家,可是有人在办公室里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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