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国,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星期一是个令人沉闷的日子。甚至你连滴酒不沾口,你也会觉得自己身体舒适。在一周的第一天里,你反正不想工作,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事。甚至在你启程之前,你总得把汽车烧热一番,尽管汽车是铁制的。假使你在休息日贪杯好酒,你最好不去谈论星期一了。达尔老头子自己是不去找这样的话聊天的。
当然,最好把我们的历史从另一天开始,正如众所周知,即从一周的最佳的日子——星期五开始,但是你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正月二十二日来临了,一片片雪花在那空气中凌乱而讨厌地闪现,雪花虽不多,但是它却踌躇不前,理所当然它应当落在地面上,它却没有赶着到某个地方去,而是平静地飘荡,粘附在汽车前面的玻璃窗上。凡是没有汽车的人们,都竖起衣领,一片片雪花就在衣领后面竭力地寻找最后一个栖身之地。
刑事侦查局的侦缉主任上校古罗夫脱下熟羊皮短皮袄,用力地拍打一下自己办公室的门,两脚踩得咚咚响,迈过门坎。
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也是上校——一位举足轻重的朋友,他已经坐在桌旁,好像在书写什么文件。
“日安,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说,把熟羊皮短皮袄挂在立柜门角上。
“你是主任,”克里亚奇科带着满意的微笑搁下钢笔,伸了个懒腰,“如果这个鬼日子想给好心人起个名字,我是同意的。”
古罗夫又踩了一脚,敲下皮鞋上的雪。
“难道不能把毡毯放在门旁边吗?”
“有人偷东西。我可以偷窃邻居的东西,只要随便钉上几个钉子就行了。彼得要请你顺路到他那里去。”
总局局长中将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奥尔洛夫是侦察员的朋友,光凭克里亚奇科的腔调来推断,没有发生任何严重事故,因此,古罗夫情不自禁地问:
“他没有说需要什么吗?”他走到自己的桌子跟前,翻转了一页日历,日历上画了一个问号,他试图回想这个记号意味着什么,没有回想起来。
克里亚奇科把公文夹扔进那摆在屋角里的保险柜里,“咔嚓”一声锁起来,走到了朋友跟前,摘掉粘在他的上衣翻领上的一根多余的绒毛,有腔有调地说了一句话:
“伦敦的纨袴子弟穿得怎么样……咱们一块儿走吧。”
“也请了你吗?”
“不,我怕你会误入歧途哩。”
将军办公室和密探办公室之间隔了两扇门。
“当人家把你从办事处赶出来,你就去舞台上演出,你有一副自然的笑容,机智在那里不再时兴了。”
古罗夫比克里亚奇科大四岁,高他半个头,但是斯坦尼斯拉夫竟能屈尊俯就似的,甚至从头到脚地打量自己的朋友和主任,这样做显得巧妙。古罗夫是个很有天才的密探,但在生活上他的特点是天真烂漫,根本不愿和上级搞好关系。奥尔洛夫将军虽然是总局局长,但是不属于上级范畴。在和这个世界的强人打交道时,古罗夫明了而且喜欢、同时又在暗中嫉妒他的缺心眼。古罗夫的威力和英勇的秘密在于他的极端淳朴,他所获得的职位比他原应获得的职位低几级。因此,部长对这个密探也感到无能为力。只有将他革职才行,但是人人都不会抛弃一批这样的专家。要知道,没有一个主任大夫竟会仅仅因为一个罕见的外科医生具有乖僻的性格而将他撤职。但愿血统相近的亲戚或是总统周围的某人不要发生不幸的事情,不然,你急急忙忙去向谁求救呢?手术刀交给谁呢?
“列夫·伊凡诺维奇,昨天的广播请你别向外人说,我们是密探,政治不是我们智能范围以内的事情。”克里亚奇科说道,打开通向奥尔洛夫会客室的门。
昨天晚上在“总结”广播中,有人知识分子式地,但却是开诚布公地抨击了总统。整个星期各大报纸和电视所讨论的事情则是消灭那些扣留人质的车臣恐怖分子所盘据的五一村镇,拥有实力的部长们称之为解放人质的战役,并且认为这是联盟实力的彻底胜利,认为这是对杜达耶夫将军的一次严厉的教训。从昨天的“总结”中可以看出,如果总统在过去一周的全部言论和管理军事的部长们的行为都以音像的形式一一展示出来,那就造成了极为困窘的局面了。一清二楚,总统经常说蠢话,说假话,佩戴多枚星徽的将军们行为不轨,不止一次地触犯刑律。
克里亚奇科清楚地知道,古罗夫沉痛地接到有关业已发生的事件的消息,并毅然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在办公室里除开奥尔洛夫将军之外没有其他人,那么这儿的一切都显得正常。好吧,列瓦随便说什么都行,彼得则避而不谈,可以说,只要在干活儿、别多管闲事就行。但是,将军办公室里可能会有一些新闻记者出现。
“男孩子们!”将军的秘书维罗奇卡喊了一声。“你们最好到小吃部去。巴尔金刚刚到了,这次谈话好像是用男低音进行的。”
中将尼古拉·伊里奇·巴尔金是个副部长,领导刑事侦查局,一点也不熟悉侦缉业务,但他曾是个体面的男人,近来开始趋访他自己属下的办公室。
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说出自己的初步看法:副部长正在回避那整天价向他围攻的报界。
“咱们一块儿回避那倒霉的事吧!”斯坦尼斯拉夫将朋友轻轻地推到门边。“部长陷进了这个案件,我听见人家说,有个普通兵士臭骂他。”
“我们侦察员和部队的战役无关,”古罗夫回答。“维罗奇卡,有人在叫我,去汇报。请将军决定,他现在需不需要我们呢。”
“维罗奇卡,甭办这件事。”克里亚奇科飞快地说。
“古罗夫上校没有来过吗?”从电动式扬声器里传来了奥尔洛夫的嗓音。
维罗奇卡按了按电钮,回答说:
“古罗夫上校和克里亚奇科上校刚刚进来了,彼得·尼古拉耶维奇。”
“请他们来吧。”奥尔洛夫说。
“嗯,走吧”,像已判决的犯人说话时正在收拾好东西,去赴死刑似的,克里亚奇科打开了沉甸甸的双层门。
“日安,将军先生们。”古罗夫说,同时走进办公室。
“您好。”克里亚奇科从朋友的肩后说。
巴尔金像平常一样穿着一件雅致的便服,不作声地点点头。奥尔洛夫从桌旁欠了欠身,向两个属下伸出一只手。
“你们好,请坐。”趁古罗夫还没有走到他喜欢坐的窗台旁边的位子时,他严肃地瞥了古罗夫一眼。
古罗夫领会地微微一笑,在供开会用的桌子旁边的一把硬椅子上坐下来,密探非常不喜欢专供来宾用的软沙发椅。大约一个月以前,他和副部长之间进行过一次生硬的谈话,虽然他们互相表示好感,但是巴尔金从那天起就与古罗夫疏远了。副部长不愿意头一个采取和解的步骤,而密探对这类小事简直不介意。
“我们不要谈政治吧。”奥尔洛夫熟练地合上搁在他面前的公文夹,把它推到一边去,就像给战场腾出地盘来。
“自然,我们不是政治家,而是刑法专家。”克里亚奇科在精神上支持首长。
“所以是没有危险的,政治上只要动动嘴唇,而你会给粪水呛死的。”古罗夫掏出雪茄烟,望望奥尔洛夫,获得他的默许后便点上烟抽起来。“我很可怜部长,有人得到了一个好似有价值的男子汉,他陷入泥坑了,现在你等待一个新人吧。”
这个密探谈得天花乱坠,好像副部长不在办公室里似的。巴尔金病态地皱一阵眉头: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好像是个有教养的人。”
“顺便说一句,我父亲是个上将,但在乡下靠他自己的双手盖茅棚,”古罗夫回答。“爹爹有一把多余的斧头,尼古拉·伊里奇,他总是很有办法的。”
“咱们谈谈正经事。”奥尔洛夫闭了一会儿眼睛,从公文夹中取出信封,交给古罗夫,“当你没有拿斧头的时候,瞧瞧吧,这是你那个部门的信件。”
古罗夫站立起来,拿起了信封,仔细瞧瞧,肯定地说:
“手指已经会打量东西了。”
“想必是这样。”奥尔洛夫嘲笑地回答。
“尼古拉·伊里奇带来一封信,是从收件人那里收到的。”
信封不符合标准,外国制造的,没有邮票和邮戳。
“我喜欢匿名信件。”古罗夫从信封中取出一张叠成四折的信纸,展开来,并在亮处看看这封信,然后才念了起来:“敬爱的尤里·卡尔洛维奇,爱护爱护女儿吧。”署名很难认清楚,但是古罗夫说道:“信的作者是个勇敢的人,他毫无畏惧之心。尤里·卡尔洛维奇的父亲是德国人么?他究竟是谁?尼古拉·伊里奇。”
“戈尔斯特科夫,”巴尔金回答。“戈尔斯特科夫·尤里·卡尔洛维奇在今日的俄国是个第一流的金融家,很正派的人。”
“自己承认了吗?”古罗夫冷淡地问,把信递给斯坦尼斯拉夫,他拿起信封,没有打开,便把它放在将军办公桌角上。
“在一年多的时间中我对您有了充分的认识,”巴尔金说。“所以并没有召唤,自己走来了,我请您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克里亚奇科出乎意外地在谈话中插嘴了。
“我们都是严肃认真的人,中将先生,对您施加压力是毫无意义的。如果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下一道命令,列夫·伊凡诺维奇是会执行命令的,我们要全力以赴,拼命地卖劲。我未曾看信,但是我明白,这里头含有威胁或警告。戈尔斯特科夫不只是金融家,百万富翁,他是带有政治色彩的重要人物,让有关的特工机关去应付他。”
巴尔金站立起来,向奥尔洛夫点点头。
“对不起,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于是他走出办公室。
“斯坦尼斯拉夫,真见鬼!巴尔金副部长,来求救了,向自尊心进军!”奥尔洛夫提高了嗓门。“鬼使神差,要有分寸啊!”
“既然总统快要爬进粪土了,那么一队队精锐部队都在洁净的场地上,猛烈地扫射啊!”古罗夫开腔说话了。
“别作声!”奥尔洛夫用拳头猛地捶了一下桌子。“你们军官们,有等级服从制度!”他歇了口气,用手掌抹了一下脸。“鬼支使我去同您交朋友!”
“二十年前鬼就在支使你啦。”古罗夫心平气和地回答。“那时候你不是个优秀的将军,不过那时候你可以发号施令,今天你也可以发号施令。遵照等级服从制度,你只要发布命令,我们就执行。这是私人的事情吗?”他用手指了一下信封,向克里亚奇科点点头。“你读吧,尽管那里没有什么新鲜事。如果吃闲饭的工程师接到一份这样的公文,那么民警局分局的值班人员真会把它扔进垃圾篓里去。”
“尤里·卡尔洛维奇·戈尔斯特科夫在给某个总统候选人竞选运动拨出款项……”
“我明白,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古罗夫打断他的话。“但是最好要遵守基本制度。不是民警局,而是公安部门应当处理类似的威胁行为。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我亲爱的,我不去表露自己的个性,在政治上我很不愿意冲上去殴斗。”
古罗夫充满热忱地望着朋友,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但是他说的空话断断续续而刺耳。
“我请你向巴尔金说明一下吧,这与我们无干,和和气气他说明一下吧,你是在行的。我们也不怀着侦探的观点对待这些人,而且没有什么人可以哄骗的。”
“我懂得,你所说的是对的,”奥尔洛夫轻声地回答。“但是尼古拉·伊里奇不是因为要过好日子才到这里来。因此问题不在于,他是我们的上司,我很晚才有晋升的福气。所以孩子们,终止讨论吧,拿起那个信封去干活儿吧。列夫,你去拜访一下戈尔斯特科夫,同他商议商议,你是在行的。斯坦尼斯拉夫去照料一下他女儿,她在哪儿念书,交际范围有多大,如此等等。祝你们成功,你们没事了。”
古罗夫和金融家打通了电话,金融家请密探到营业所去,但是上校宁愿在他家中谈话,所以他用自己固有的直率态度发表了上述意见。
“一般地说,我在家里不会客。”戈尔斯特科夫回答。
古罗夫默不作声,预料这个人自己会想到,“我会客”这个词不适合用在这种场合,戈尔斯特科夫醒悟过来,飞快开口说:
“对不起,工作得忘了时间,咱们在什么地方用顿午饭吧。”
“谢谢,我宁愿在您家里谈话,”古罗夫说。“希望您女儿列席。”
“尤里雅吗?我感到遗憾,可是她不在莫斯科。我把她打发到边境以外去了,我想,这样做是更明智的。”
“有可能,”古罗夫表示赞同,他喜欢对话人的委婉的,满有信心的语声。“请您口授地址吧,说出对您合适的日子和钟点。”
“今天,”金融家不加思索地回答。“现在我看看,晚上我有什么事……那么这一项可以取销。十九点钟您觉得合适吗?”于是说出了地址。
“我们谈妥了。”
“派汽车吗?”
“可以,”古罗夫尽管不喜欢夜晚在不熟悉的路线上驶行,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十八点三十分到部里来。”
他放下听筒,瞧了瞧坐在对面的克里亚奇科,说道:
“你的情人在什么地方晒黑了,爸爸把她藏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去,省得造孽。这男人的嗓音顶好听,但是我在思想上看得见,他个儿矮小,戴一副眼镜,制鞋后跟的工匠,跟我们的年纪不相上下。第二个妻子,高高的个子,目空一切的美女,淘气的女儿,她不工作,不学习,她不思不虑地花费父亲的金钱。她正在这种生活中探索。”
“为啥发脾气?”斯坦尼斯拉夫感到惊奇。“莫斯科没有女郎吗?好极了!我暂时审理我们的公文函件,不是人人腾得出手来管理这件事。”
“谁都不喜欢写字,这一点我却不能容忍。”古罗夫打开了保险柜,把公文夹扔在桌上,那上面写有“其他事项”的字样。“咱们工作到六点钟,然后你就回家去,可我不知道要往哪儿去,为什么而去。”
甚至有天才的密探,只要他是一个人,他有时也会犯错误。古罗夫很仔细地想象了戈尔斯特科夫和他的妻子,他们的住宅。他推测那会像漂亮的外国邮票上宽敞的“国际展览会”一样,还会有一名警卫——三十来岁的,不爱说话的青筋赤露的小伙子。但百万富翁不是住在市郊的豪华别墅中,而是住在“和平”大街附近的小巷中的一幢相当简陋的住房中,门前不仅没有人守卫,而且有一扇房门塌落了,已经歪斜了。
古罗夫靠在台阶的坑坑洼洼的梯蹬上敲落了皮鞋上的雪,向站在背后的警卫问了一声:
“没有力气给自己套上新的绞索吗?”
“我有另一门职业。”小伙子伸手拉开吱吱响的门,让古罗夫登上那灯光暗淡的楼梯。
靠近那外层剥落的房门的狭窄通道在楼梯旁边,这扇门看来也许是管院子的人住的小房子的辅助用房,那里储藏有铁铲、扫帚和其他家用什物。古罗夫用脚踢开了一只空瓶子,向门前迈进一步,原来这扇门锁上了,但是这把锁不受人重视;只是用以抵御低年级男孩的防护装置。古罗夫察看了肮脏的地板、满是尘埃的灯泡,一声不响地向电梯走去。
警卫明显地用暗中约定的方式按响了门铃,古罗夫用手掌遮住门上的锁眼,没有问什么,门就一下子开了。
“您好,请进来。”主人淡淡地一笑。
他比古罗夫长得更高,身体比他重十公斤也许还更多,穿一身西装,白衬衫,系了领带。
“晚安,尤里·卡尔洛维奇,”古罗夫握了一下宽大的有力气的手,看看主人的面孔,他断定他约莫五十岁,青年时代他酷爱体育运动,可能是酷爱角力,之后他走进住宅。
一个身材高大还算漂亮的女人走进了前厅,大概是她丈夫的同龄人。
“您好!您好!”她亲热地微笑,穿着很有风度,但倒朴素,即是穿着家常便服。“很高兴,我是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我知道您叫列夫·伊凡诺维奇,请您到书斋里来,我正在摆桌子,准备开饭。您喜欢红甜菜汤吗?”
“谢谢,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古罗夫跟在主人后面经过相当狭窄的走廊走进宽敞的,摆满结实但却不是时髦的豪华家具的房问。
“请坐,抽烟吧,”主人把一只笨重的烟灰缸推到桌子边上去,打开那在书架内建成的酒吧问。“您更喜欢吃什么?尽管我这里的品种不十分丰富。”
“我暂时不要吃什么,”古罗夫坐到一张带有皮革包面的坐位和垂直的高靠背的椅子上。这张椅子和其他摆设使密探想起父亲的办公室——各种物品都很坚实而牢固。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一张顶大的写字台,两把安乐椅和一张长沙发都是皮革的,根本不是新近买来的,可能是旧式制品,后来经过修复的。总共只有两台电话机,也不是最新式样的。袖珍计算机摆在临时增添的茶几上,但很明显,不是顺应时髦的,只是工具而已,而在两扇窗户之中的一扇旁边有一株无花果树,它立在地板上,用一很粗大的棍子支撑着。
主人给自己斟了百把克伏特加酒,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喝完,吃一片柠檬佐饮。
“只要有食欲,就甭客气吧,”他用手指了指酒吧间,在桌旁坐下,反感地望着摆在面前的公文,把它叠起来,放进皮革公文夹里,他问道:“列夫·伊凡诺维奇,您认为威胁是现实的吗?”
“我是一个以侦探为职业的人,尤里·卡尔洛维奇,我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赋有远见卓识的人。错误地估计形势是不可能的,现有的情报是不够的。”古罗夫睇着主人的眼睛,试想搞清楚坐在桌旁的人有几分诚意。
“您在哪方面对我表示怀疑呀?”
“您和您女儿拥有大量的,足够充分的信息,”古罗夫回答,心里轻蔑主人的发问。“我还没有把那封便函转交给笔迹专家,不过在这个领域我这点微薄的知识也足以推测,作者是个性格坚强而稳健的男人。作者不是您周围的人,我认为,他是个军人,最可能是反间谍机关的军官。”
“您是根据那个人写的几句话来查明一切情况的吗?”戈尔斯特科夫不觉得好笑,但是他微微一笑。
“这一切非常简单,”古罗夫久久地搓着一根纸烟,终于点上烟抽起来了。“如果这封便函本身不是赝品的话,那么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很可靠的。”
“我不明白,那是怎样的赝品呢?”
“可能有几种异文。各种不同的异文。比如,您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信件是自己写的。”
“您明白,您在说什么?”
“呸!”古罗夫吐出一股浓烟。“有人经常指责我,说我不了解某件事情。这话说得完全正确,我不懂得许多事物。但在自己这一行中我不是最差的人。尤里·卡尔洛维奇,您很有钱吗?”
“什么?”主人目瞪口呆。“在我们的圈子里这类问题简直已不成体统。”
“那么您就在自己的圈子里解决自己的问题吧。现在您是和一个侦探谈话。我是一个密探,我有我自己关于体面二字的见解。两三天以后您能够把多少钱摆到桌子上来?”
“我可以开张支票,”戈尔斯特科夫明了密探的意思,便大笑起来。“您很想知道,我能够为我女儿支付多少钱?支付很多钱,实际上支付一切。但是要把我的资本变成现款不是那么简单的,何况在莫斯科。”
“具体地说吧,尤里·卡尔洛维奇。”
“具体地说……”主人啃了啃大拇指指甲,沉吟起来。“人们很不喜欢支付现钞。我会出差错,我想,两三天以内我会收集到大约五百万美元。”
“多得吓人呀。”古罗夫摇摇头。“这么说,抢走您的女儿为的是要获得一笔赎金,这是一桩行得通的事情。”
“尤里雅没有人保卫是不会到什么地方去的。”
“尤里·卡尔洛维奇,您使我感到惊奇,不过,您的样子是这样聪明啊。”
“看外表是容易受骗的。”戈尔斯特科夫勉强地微微一笑。
“您最好叫人修理好大门口的门扇,把电灯泡子洗得干干净净。”
“请您入座,菜已经提好了,请您吃吧。”女主人在房里出现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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