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直围着金彩凤绕了一个对圆,才冷笑道:“展哥……小侠,你跟我姐姐刚刚结婚,便在这里乱勾搭女人,不免有点不像话吧?”
婉儿的一句话,使金彩凤与柳翠翠同时一震。
柳翠翠又走了回来,忘记了伤心哭泣;金彩凤也忘记了害羞,一齐睁大眼睛望定展白,张大嘴巴道:“你──”
差不多是同时,柳翠翠与金彩凤惊望着展白张口说出一个“你”字,但下边的话,一时之间再也接不下去。
想必两个少女听到这意外的消息,芳心已经碎了……
展白早已看出二女心意,心想“快刀斩乱麻,挥慧剑斩断二女情丝,此其时矣。”
想罢,正容说道:“婉儿妹妹说得不错,在明媒正娶之下,我已与婉儿的姐姐慕容红,正式结为夫妇……”
未等展白的话说完,柳翠翠已颜色惨变,凤目急睁,怒叱道:“此话当真?”
婉儿在一边插手冷笑道:“难道还骗你不成吗?”
柳翠翠只感头脑中“轰!”的一声,娇躯摇摇欲倒,凤目中汩汩流下泪来,紧咬着嘴唇,向展白悲声道:“你……你这负心……的。你说!你说!你把我怎么办……?”
展白见柳翠翠伤心至此,才明白柳翠翠对自己是一片真情,也不由深悔自己做得孟浪,一时气愤,答允了慕容红的婚事,看眼前情形,真要如自己所想“挥慧剑斩断情丝”,可说是谈何容易?
就在展白深感懊悔,无言以对,微一怔神之际,突听一声惨嗥遥遥传来,声如野兽临死之前的悲鸣,令人听之心神俱为之一颤。
这一声惨嗥声音虽不大,但传至几人耳中,几人不由吓了一身冷汗,展白与金彩凤的脸上更是变了颜色。
金彩凤猛的扑至展白面前,悲声叫道:“展哥……小侠,请你帮忙,我的父亲恐怕凶多吉少……”
展白对“青蚨神”金九的死活,并不关心,他担心的是雷大叔、太白双逸、茹老镖头以及自己的未婚妻慕容红的安危。他此时吸入内腑的“龙涎香”毒已完全散去,周身功力已复,闻言顺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丢给金彩凤,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无情碧剑”,道:“你父亲在何处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吧!我还要去接应两个人……”说话声中,人已跃上假山顶,略为辨别一下惨嗥声传来的方向,立如脱弦急弩,向前扑去。
三个少女,各怀不同的心情,互相对望了一眼,谁也没理谁,金彩凤最急,把展白丢给她的外衣,胡乱穿在身上,当先向假山之外跑去。
柳翠翠白了婉儿一眼,道:“有胆吗?”
展婉儿鼻孔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怕什么?”
说罢,一跺脚人就如一缕轻烟一般,向前驰去。柳翠翠随后追来,四个人差不多是前后脚来到一所广大的庭院之中。院子里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是以看得分外清楚。
这院子占地颇广,纵宽各有四十余丈,地下完全是坚硬的三合土铺成,三面高,墙壁边地上放有石锁沙袋及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看样子似是金府的练武场。
迎面一座高台,高约二丈,四丈见方,正当中摆了一张大长桌,桌后十数张高背金交椅,当中坐着“南海少君”及“南海龙女”兄妹二人,其余的椅子坐着“海外三煞”、“桃花四仙”等人,椅背后站着高矮不等的十数个劲装大汉。
迎着看台的墙边上,埋着十数根高大的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绑有一个人,有的已经死了,开肠破肚、断臂少腿、惨不忍睹。
活着的也都吓得面无人色。
在这些绑着犯人的柱子两旁,各站有两名凶眉恶眼,打着赤膊、挺胸叠肚的刽子手,手中抱着明晃晃的鬼头刀,一个个犹如凶神恶鬼。
院子里正有数十人捉对儿厮杀,刀光剑影,掌拳呼呼破风,战况非常猛烈。
看“海外三煞”、“桃花四仙”等一流高手都坐在看台上看热闹,显见“南海门”仅是以二三流的角色应敌!
展白已看出与“南海门”下血战的,正是雷大叔、太白双逸、茹老镖头及慕容红等人。
雷大叔与太白双逸,完全凭一双肉掌,茹老镖头一柄纯金的紫背鱼鳞刀,慕容红的短剑,几个人如生龙活虎一般,力战南海门下数十人,仍然是从从容容,稳占上风。南海门下,不时有人被杀伤或是打倒。
“南海少君”高坐看台上,手摇银扇,见门下久战来人不下,耸了耸眉毛,向左右看了看。
“海外三煞”之一,白发婆婆冷艳红立刻干吼了一声,就坐在椅上,原姿势不变,身形凌空而起,升至三丈余高,弹腿折腰,身形平射而出,快逾飘风闪电,半空中挥出一掌,猛向雷大叔头上砍去。
雷大叔力战四五人,仍然游刃有余,突见白发婆婆挟疾风迅雷之势攻到,立刻挥左掌逼退四面之敌,右掌“天王托塔”硬向白发婆婆重逾千钧的掌力迎去。
两股强烈掌风半空相遇,“砰!”的一声大震,雷大叔跄踉四五步,围攻雷大叔的南海门下,也都哄然四撤,白发婆婆掌力惊人。
雷大叔拿桩站稳身形,暗惊白发婆婆内力惊人,心中微微一懔。
此时,白发婆婆身形已落下地来,干叫道:“再接我老婆子一掌。”
说着话,双掌平胸推出,一股狂飙,猛向雷大叔胸前卷至。
恰好雷大叔也是傲骨天生,见白发婆婆盛气凌人,他竟不躲不闪,也以右掌劈出,硬向白发婆婆强烈掌风接去。
“砰!”又是一声暴响,白发婆婆身形连晃,雷大叔已被震退五步。
白发婆婆见雷大叔连接她两掌,更形激怒,只见她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嗔目厉叱道:“好小子,老婆子这第三掌,要不了你的狗命,此后名字倒着写。”
说罢,运足周身十二成的功力,弯背塌腰,双手颤巍巍地平胸推出。
雷大叔连接她两掌,已感双臂发麻,内腑血气翻涌,但他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虽见白发婆婆这第三次出掌,威力前所未见,他仍然咬牙硬接,暗把“天佛掌”力运至颠峰,待强猛掌风将及身前之际,才双掌一挥,向前迎去。
展白站在墙顶,万没想到雷大叔再会硬接白发婆婆这第三掌,总以为雷大叔要躲过去,然后再还招,所以他未做准备接应。
今见雷大叔仍然硬接,不由脱口叫道:“不好……”
但未等他窜下墙来,雷大叔双掌已与白发婆婆双掌接在一起。
两股强烈掌风,半空相撞,晃如平地响起一声焦雷。
余力四激,尘沙飞扬。
雷大叔一路踉跄,直退出丈余远近,但身形晃了几晃,仍然站着未倒。
白发婆婆怪目圆睁,静等着雷大叔不支倒下……
但雷大叔不但未倒,竟张口说道:“老婆婆,你名字怎么写法?”
可是一张口说话,再也忍不住内腑翻滚的气血,竟顺着口角流下满嘴鲜血来。
白发婆婆用手一指,狞笑道:“你到阎王老子面前,再去问我倒写的姓名吧!”
展白知道那是白发婆婆鬼神皆惊的“搜魂指”,不由惊叫道:“大叔,闪开……”
可是,婉儿比他更快,就在展白惊呼出声之际,她娇小人影,已如惊鸿飞燕一般掠至当场,人未落地,半空中单指疾出,也是用的“搜魂指”,猛戳白发婆婆右臂“关元”重穴。
这是婉儿聪明的地方,她自己“搜魂指”的功夫,不如白发婆婆深厚,故此,她避开指锋,出招指向白发婆婆右臂要害。
白发婆婆此时若不收招后退,固然她的指风,可以要了雷大叔的命,但她自己的一条右臂,也得报销。
这叫“攻敌所必救”,类似兵法中“围魏救赵”的方策,白发婆婆无奈,只有沉腕子,向一侧闪去。
只听“滋!”的一声轻响,白发婆婆的指锋虽然让开雷大叔,因为撤功不及,指锋过处,竟在坚硬的三合土地面上划了一道寸余深的一大道深沟。
再看婉儿那一指落空,也把地面上戳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二人的“搜魂指”都够惊人。
雷大叔惊魂初定,摇摇欲倒,婉儿赶上一步,忙扶住雷大叔,忙道:“大叔,你负伤了……”
雷大叔在慕容府最疼爱婉儿,婉儿也最敬重雷大叔,所以见到雷大叔负伤,芳心甚感焦急……
此时,展白也跳落院中,见雷大叔有婉儿照顾,面孔一沉,对白发婆婆叱道:“你这么大年纪了,想不到还那么心黑手辣,对一个负伤之人,还下毒手,今晚,小爷到要领教领教你有多少绝学?”
喝罢,双掌一翻,亮出“天佛降魔掌”架式,道:“小爷先让你动手,三招之内,照样要你的老命。”
白发婆婆一见展白出现,面露惊惧之色,把先前的狂傲早已吓跑。因为她知眼前的小伙子乃是她命中克星,但一时之间,又不好意思掉头就跑,是以怔在那里……
突然人影一晃,长髯老人与佛印法师,同时掠至展白面前。
长髯老人抖须笑道:“小哥儿,中原武林,就你一人,使我们‘海外三煞’心服口服。但今夜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要合起手来,跟小哥儿领教几招绝世武学,这话要跟别人说算我们欺侮人。但对你小哥儿说来,谅必小哥儿不会说我们以众欺寡……”
展白哈哈大笑道:“在下尊你一声老人家,你怎么不说是脸皮厚呢?”
长髯老人脸上一红,瞬即放声笑道:“就算我老不死脸皮厚,但‘海外三煞’合战你一人,未尝不是小哥儿的大光荣呢!我老不死斗胆说一句,中原武林除了小哥儿一人,可荣获这份光荣之外,武林中找不出第二人。”
展白豪气干云地笑道:“这样说来,这份光荣展白是一定要拜领了?就请三位进招吧。”说着拉开“天佛降魔掌”的架式。
双方这一对答之间,连动着手的人都自动停止了下来,纷纷向四周退去,当中立刻现出一大片空地来,似是专为展白猛战三煞空出的场地。
因为大家心里明白,这四个人打起来,必是石破天惊。
连看台上那么镇静的“神龙太子”与“南海龙女”,也不由双双站立了起来,要看看自己门下顶尖高手,合战一个少年展白胜负如何?
慕容红、金彩凤不知“海外三煞”的实力如何,但见场中紧张的气氛,也料想到对方必是绝世高手,展白以一敌三,禁不住为展哥哥暗暗担心。
婉儿却是深知“海外三煞”的厉害,见展哥哥答应人家的挑战,只急得芳心无主……
柳翠翠虽然亲身陪练,知道展哥哥此时的功力,足可睥睨天下,但听说他独战南海三大顶尖高手,也不由暗为展哥哥捏了一把冷汗……
雷大叔、太白双逸及茹老镖头,刚刚见识过白发婆婆的武功,一个人功力就有那么强,要见三个人合起手来,那威力不知要大多少倍?更是为展白焦急万分……
至于南海门的人,却个个心喜,虽然不少人曾领教过展白高强的武功,但以本门三张王牌,要打一个少年展白,那是稳操胜算,因此,一个个都怀了几分欣喜的心情,来参观这一场武林罕见的大战。
不提双方观战之人的忧喜参半,单说长髯老人见展白接受了他的挑战,满脸欣喜之情,向展白挑起大姆指来,赞道:“小哥儿,了不起!你可称为近百年来,天下第一奇人。”
展白见长髯老人出于真心地恭维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收了架式,一抱拳,道:“老先生过奖了。”
白发婆婆呷呷干笑道:“小哥儿不必客气,我们老头子说的是实话!老实告诉你吧,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自认为天下无敌,连我们的主子‘南海一君’,也不敢说是我们三个人的对手……”
白发婆婆说到这里,长髯老人直打眼色,在看台上站着的“神龙太子”与“南海龙女”更是颜色愕变。
但老婆子心直口快,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仍照直说下去道:“今夜小哥儿,一人独战我们三人,岂不是前无古人?”
展白颇为诧异道:“你们三位,既是武功盖世,又何必甘心受别人驱使……”
“佛印法师”急插口道:“臭老婆子,就会信口开河……”
长髯老人微微一叹道:“贼秃,今夜我们三人遇到绝代奇人,要说老实话。”
接着又对展白道:“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自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没有时间多说……”
忽然面色一整,道:“过去的不谈。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合起手来,打你一个小娃娃,可说是千载难遇的盛会,盛会难逢,咱们今夜的胜败,要有个赌注才行。”
展白见他们三个言语率直诙谐,心中减少了几分敌意,闻言道:“不知老前辈,要赌些什么?”
长髯老人听展白尊称他为老前辈,一时喜得抓耳搔腮,拉了半天胡子,才说道:“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要败了,从此退出南海门,不问江湖是非。如果小哥儿败了,也要和我们一样,退出中原武林,不问江湖是非。这样公平吧?”
展白本是忠厚诚实的青年,有点傻里傻气,今天不知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乍一听长髯老人所提的赌注,似乎微不足道,但仔细一想,可又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问道:“这还要多加说明,你们三位退出南海门,是否还可以在中原立足?在下退出中原武林,是否连在中原立足都不可以了呢?”
长髯老人一听,青年人不简单,于是笑道:“不管在哪里立足,总以‘不问江湖是非’为重点就好了。也就是说凡是武林中的事,不许插手过问,至于安身立脚的地点,不限于中原还是海外,总以避免与武林人物见面为准。怎么样?”
此时“南海龙女”飞快掠了“神龙太子”一眼,“神龙太子”脸色惨变,刚要跃身下地……
不过,众人都注意展白与“海外三煞”的谈判上,对他兄妹二人的动作,无人看到。
就在“神龙太子”将要跃下之际……
展白道:“老前辈办法虽好,但在下实难照办。”
长髯老人一愕,道:“小哥儿,还有什么话说?”
展白道:“在下父仇未报,除非展白已死,只要留展白三寸气在,这杀父之仇,非报不可!”
长髯老人一抖长髯,道:“父仇不共戴天,理应当报。但不知小哥儿杀父仇人是谁?”
展白一字一顿,斩钉断定地道:“‘青蚨神’金九!”
白发婆婆突然咧嘴大笑,笑得满头白发乱颤。
展白见白发婆婆笑得突兀,颇不高兴地道:“不知老前辈有什么好笑的?”
白发婆婆手指墙边绑人柱那边,却一时止不住笑声,说不出话来。
长髯老人道:“‘青蚨神’金九已死,小哥儿这桩心愿是算了啦!”
展白顺着白发婆婆手指方向看去,但见墙边地下放着一只破碎了的轮椅,绑人柱上绑着血淋淋的一段残肢,双臂双腿以及项上人头,均已被刀砍落,正是“南海门”“五刀分尸”的残酷刑法。
再一看绑在柱子上的那一段血淋淋的肢体,团花套肩锦缎袍,哑然而悟,那正是“青蚨神”金九的衣饰。
突听一声悲惨的哭号,接着一条人影,飞扑至“青蚨神”金九的残躯断肢之前,扶地号啕大哭起来。
他努力摒除了心中杂乱的感想,仍昂然道:“‘青蚨神’固然已死,但在下杀父仇人,还有‘乾坤掌’云宗龙。”
长髯老人面含谲诡笑容,道:“看来小哥儿杀父仇人还不少,不知还有哪一个?”
展白接着道:“‘混元指’司空晋。”
长髯老人道:“接着说下去。”
展白道:“‘霸王鞭’樊非。”
长髯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哥儿杀父仇人,都是中原武林豪门巨霸,但不知还有没有了?”
展白道:“没有了。”
白发婆婆挤着堆满皱纹的脸道:“那小哥儿,你尽可以跟我们三个老不死的放手一拼,中原武林,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令你放心不下的了。”
展白不信的道:“莫非中原四大豪门,镇江樊非,都被你们‘南海门’斩尽杀绝了?”
“佛印法师”道:“难道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还会骗你一个娃娃吗?”
展白道:“此话当真?”
长髯老人面容一整,道:“小哥儿你也在江湖上走动过,当知江湖上的人一言九鼎,‘海外三煞’不是没名无闻之辈……”
展白突然向三人一抱拳,深施一礼,道:“那么,在下杀父之仇已报,要谢谢三位了!”
白发婆婆道:“小哥儿,不要先谢我们三个老不死的,真正代你诛却杀父仇人的,应该是我们少主,小哥儿应该谢她。”
展白掉头一看,白发婆婆手指的是“南海龙女”,而“南海龙女”一对亮如晨星的大眼睛也正盯着他望。
他情孽纠缠,已有数个少女对他钟情,使他无法应付,因此,一看到“南海龙女”用这种眼光看他,吓得忙转回头来,对“海外三煞”道:“谢一不谢二。”
“展白此时父仇已报,倒真无牵无挂,这个赌是打定了,就请三位前辈赐招吧。”
说罢,“呛啷!”一声,抽出背上“无情碧剑”,左手藏剑,稳压肘后,右手捏剑诀,斜指齐眉,剑招亮式,仍是他那一套不大高明的“三才剑”法。
“海外三煞”一见,各自移身错步,成三角形把展白围在中央。长髯老人身形直立,双掌一反一正平置胸前,乃是“怀抱日月”的姿势;白发婆婆塌肩跨步,右手单指坚立如锥,摆在右耳下方;佛印法师,却是双掌扶地箕踞蹲坐,状如青蛙,看样子长髯老人要以“大手印”应敌,白发婆婆亮的架式已是“搜魂指”,佛印法师是用的“蛤蟆功”,三老均要以平生绝艺来合战展白。
“海外三煞”单打独斗,都吃过展白的亏,此时三人合战展白,一亮式便把各人惊世的功夫摆了出来,看样子并不像“神龙太子”所担心的那样会“放水”,相反的,三人是有把展白折辱在手下的决心。
展白见三人徒手摆开架式,朗声道:“请三位老前辈亮兵器。”
“海外三煞”同时道:“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从来不带兵器,而且我们三敌一,徒手也罢……”
本来展白仗剑独战三大绝世高手,也算难能,但展白天生傲骨,说没有兵器,他一回手,“呛!”的一声,又把“无情碧剑”还鞘,当时双掌一挫,摆出了“天佛降魔掌”的招式道:“那么,在下也就空手奉陪了,请。”
雷大叔与太白双逸,暗暗摇摇头,心说:“当真是跟他父亲‘霹雳剑’展云天,一个样的脾气……”
不由得更为他多担了一份心。但此时此际,局外人又无法出面阻止,只有站在一旁,暗暗为展白焦急……
长髯老人笑道:“小哥儿先请,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以三敌一,已经占了便宜了。”
展白道:“幼不欺长,还是三位老人家先请。”
白发婆婆呷呷笑道:“尽客气个什么劲?老婆子先出手。”
说罢,“搜魂指”神功,运至巅峰,猛烈划出!
尖风狂啸,猛向展白劈面点来。
这真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恶战,只见掌起处风云变色,指落处石破天惊,只打得天昏地暗,灯火无光,就在坚硬逾石的练武场上,掀起的尘头也是有十数丈高。
这时,已看不清四人的人影,只能看到四团罡风急旋,犹如四股强烈的卷风纠缠在一起,翻腾播滚,狂啸刺耳。
晃眼间,展白独战三煞,已然打了三五十个照面。
此时,掌风劲流,愈来愈猛,激溅起来的灰尘愈涨愈高,只见黄尘滚滚,怒流激湍,龙卷风如深山大川暴雨过后,万涛齐鸣,又如狂风巨浪的大海上,群龙闹海,四股风渐渐合成一股,吼吼怒卷,声势简直惊人已极。
在四周围观的众人站不住脚,身不由己地纷纷后退。二三十丈开外的灯笼火把,均自摇晃不定,昏昏欲灭。
这时众人已无法看清四人动手的招式,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照面。反正时间不短了,场中风声渐减,人影又渐渐现了出来。
四个人头上均已冒起腾腾的汗气。
想以这种绝世神功应敌,虽然威力强大,但也最耗真力,“海外三煞”三百余年的苦修苦练,尚且头上见了汗,展白纵然神功盖世,也不由不累得气喘吁吁。
场外观战的那么多人,连敢喘一口大气的人都没有,显见这一战,的确是盛况空前。
四个人由快攻快打,变成围场游走,招式既慢了,众人已能看得清楚,只见四人之中,无论任何人攻出一招,均是全身功力之所聚,每一招落空,均可把坚逾青石的地面,打一道深沟,或是一个大坑。
看样子四个人任何一人的一指一掌,均可开金洞铁,碎石成粉。
白发婆婆性情最急躁,她平生很少遇到敌手,曾狂言有在她手下走过三招者,即不予以杀害。今见三人合手,久战展白不下,立即暴怒,把“搜魂指”运功运至巅峰,“嗤!嗤!嗤!”接连猛戳三指,指指尖啸破风,指指指向展白要害。
展白打得久了,也激起少年傲性,“千幻飘香步”、“无色无相身”,翩若惊鸿,矫如游龙,接连躲过三指,“天佛降魔掌”,一招“佛光普照”无俦罡风,狂卷白发婆婆。
白发婆婆招式出手太狠,用力过老,一时收招不及,躲得略为慢了一慢,左肩被展白无俦的掌风扫了一下,白发婆婆半边身子一麻,痛彻心肺,不由惨嗥一声,一路跄踉踉五六步,被打出圈外。
所幸只是掌风扫中,如若被掌力击实,以展白目前功力来说,焉有白发婆婆的命在?
佛印法师一见展白掌伤白发婆婆,心中又急又怒,呱!呱!呱!厉啸,双掌如风车一般,猛向展白身后扑至。
展白一掌震退白发婆婆,听到身后罡风怒吼,知有暗袭,不躲不闪,“天佛降魔掌”运至十成,反臂向后撩去。
“轰隆!”一声暴响,犹如地裂山崩,劲风四射,回旋生飙,尘沙飞扬之中,佛印法师已如断线纸鸢一般,倒飞出去。
展白连伤二煞,胜利在望,尤其掌伤白发婆婆,呼吸之间,反臂震飞佛印法师,身法巧,招式妙,掌力惊人,四周围观之人,不分敌我,哄然叫好。
“南海龙女”、“神龙太子”颜色惨变……
雷大叔、茹老镖头、太白双逸以及慕容姐妹,喜极欢呼……
但就众人纷纷一乱的当儿……
突然又是一声暴响,犹如一个闷雷打在练武场上,声音之大,只震得众人双耳雷鸣,心头狂跳。
余力狂卷而出,竟把数十丈开外的灯笼火把吹得一暗。
众人齐声惊呼,待灯光暗而复明时,只见展白俊脸泛白,嘴角溢血。
再一看长髯老人,发须皆炸,怪目怒睁如炬。
显见展白吃了长髯老人的亏,而且内腑必已负伤。
关心展白的雷大叔等人,一阵大哗……
长髯老人大逾车轮的双掌,又缓缓举起,作势向展白当顶劈下。
同时嘴中嘿嘿笑道:“小哥儿,老不死三伤其二,这一掌下去可要了你的小命。”
展白连伤二煞,不慎被长髯老人一掌震伤,此时腑内血翻气涌,但仍昂然不惧,双掌平胸而起,道:“不见得!老前辈与在下功力悉敌,这一掌下去,还不知胜负属谁?”
长髯老人车轮大的巨掌,一边运力下压,一边嘿嘿言道:“小哥儿,不要再逞强了,你已经负伤吐血。”
展白“天佛降魔掌”运至十成,一边缓缓上击,一边道:“老前辈自己心中明白,你内腑真气已经逆窜。”
长髯老人内腑真气还真是几乎被展白掌力震散,见展白道出他的隐秘,不由杀机陡起,狞声道:“我老人家本想与你分出胜负即止,如此说来,小哥儿你是死定了。”
说罢,真气一降,内力崩出,巨灵大掌如山崩海啸一般,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展白顶上劈来。
慕容红、展婉儿,以至刚刚自行苏醒的金彩凤,不由同时惊呼,猛然扑了过来。但慢了。
展白双掌已然迎了上去。
震声中,狂飙四卷,慕容红、展婉儿、金彩凤三条娇小身影,又被无俦的罡风劲流震退了回去。
尘灰四落,展白“哇!”的一声,张口又喷出一口鲜血,但人仍未倒,奋起双掌,叫道:“老人家,再来。”
长髯老人身形晃了两晃,到底忍不住,也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见展白举掌又要打来,目射奇光,举掌欲迎……
突然他面色缓和了下来,满面怒容改变成一脸赞佩之色,一翘大姆指道:“小哥儿,你真行。”
展白天生服软不服硬,见长髯老人突然夸奖他,想到三煞已经伤在自己手中二煞,再与老人拼下去,也不过是落个两败俱伤,自己父仇已报,还有什么值得争的?于是,突然收掌,双掌一抱,道:“在下认输了,老前辈,再见。”说罢,回头就走。
这又大出长髯老人意外,见展白说走就走,一时怔在那儿……
展白走了几步,稳住腹内翻滚的气血,竟翻身向墙外驰去。
他听到身后慕容红、展婉儿、金彩凤以及雷大叔等人在呼叫他,但他头也不回地向南京郊外驰去。驰出南京城,顺着江边朝前跑,越过岩石十二洞,登山越岭,穿过一座山底涵洞,展白又跑至“亡魂谷”,耳内听到淙淙泉鸣,眼睛又看到翠翠曾为他“纯阴疗阳”的那块长满了茸茸细草的大白石,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扑倒在大白石上,立刻昏了过去。
也不知昏死过了多久,他觉得鼻孔里非常搔痒,“叽!叽!”连打两个喷呵,人又清醒了过来。
只见红日爬过了山岭,百鸟声喧,原来是夜已经过去,黎明又已来临。
他睁眼一看,柳翠翠娇躯斜倚石前,玉手尖尖两指,拈了一根不知取自什么鸟身上的五彩羽毛,如花的粉面上含着淡淡凄笑,正在以羽毛逗弄他的鼻孔。
展白猛地爬起道:“你……”
翠翠丢掉手中羽毛道:“我跟你天生一对神仙伴侣,世事无凭,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恩怨情仇,也不过是南柯一梦。我与你不管江湖上是是非非,找一洞天福地,乐享终生。白哥哥,此时你再不能说不了。”
展白心动,但仍觉有事来了,道:“我……”
翠翠聪慧逾人,不等展白说完,道:“白哥哥父仇已报,无牵无挂,正可与妹妹遨啸世外,寄情山水,同效鸳鸯双飞……”
翠翠见展白情思尤有未逮,明眸一转,狡黠笑道:“莫非白哥哥还舍不下慕容姐妹与‘江南第一美人’?”
展白见心事被翠翠说破,玉面一红,仍讷讷道:“我与慕容大姐已有婚约……”
翠翠笑道:“她姐妹恩怨株连,一时脱身不开,显然不能与白哥哥置身世外。假如,她们三人之中,对白哥哥情有独钟,舍得离开家庭父兄,不过问父死血仇,当然还可以来追寻白哥哥身侧,小妹已经想开了,一定与她们和平相处,共效娥皇女英,白哥哥,你不要小瞧妹妹,妹妹决不是‘母夜叉’,更不是醋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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