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难受,本是来救蓝蝶衣的,没想到末了,还让蓝蝶衣舍身来救我们。
这样的情况我只能救我们村的活人,想到蓝蝶衣就会永远消失,我看她飞奔而去的背影,眼睛被泪水打湿。
我抱着那个木箱子过去,碗口大的木头横空飞扫,发出“呜呜”的叫声,地上那六个同伴,都没有动弹,全都砸晕过去了。
我把箱子放在马灯下,周围渐渐聚拢很多鬼魂,他们呜咽着,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是觉得终于解脱了,还是觉得不甘心?
“点火吧!浩子,快点火。”蓝蝶衣的声音在催促我,我到处看,没找到她在哪儿,她可能藏起来不让我看见她的惨状,这样我才能下狠手把火点燃。
我颤抖着咬破中指,道士的血能引燃被诅咒的尸骨,我准备把血滴落到木箱子上。
看见蓝蝶衣那个陶罐,我心里在打颤,私心一起,我想把她的拿出来。
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停了。
空中不再有木头和瓦砾飞舞,一切骤然间停止,停止得一点都不真实。
我心想是不是我师父来了?
“砰!”
接连两声响,两盏马灯从树上跌落下来,摔成了粉身碎骨,那样子再也不能修复了。
我看不见周围的鬼魂,这不是师父来了,可能是麻烦来了。
我的高兴还没有提起来,就被活生生的打压了下去,代替它的就是担忧。
我站起来警惕的看向四周,看不见鬼魂,我取出桃木剑防御,可地上的六个人醒来了又咋办?
情急之下,我把蓝蝶衣的罐子拿了出来。
不管如何,不忘初心,我是来救她的。
我要带着她,带着这六个人一起闯出去,手记的最后一页,是这个阵法要是破不了,那就用最后的死办法。以施法之人自己为灯芯,从头上点亮,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出去的路。
这是一损俱损的方法,就算失败了,我对她也问心无愧,我做到了极致,一切就交给天意。
我走过去准备先叫醒柳树人,他好歹懂一些他老爹懂的东西,我想再闯一回,我在前,他在后,将所有人都带出去。
还差几步都到柳树仁的身边,我感觉都我后面有人。
因为我听到了脚步声。
这声音犹如听见鸡犬的声音一样,代表着生机。
自从这六个人倒下之后,我好久没有感觉到人的动静了。
激动得赶紧转过身去,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青蓝布衫,袖口黄色花纹,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
这家伙咋不换衣服,永远穿着这一身标准款。
“风四爷?”我惊讶极了,同时心里又多了一层紧张,风四爷跟向师爷两人之间是早就相识的,他来,难道是来帮向师爷的?
“终于叫我风四爷了。”他嘿嘿一笑,“不再问我是谁了?”
我不想问他是谁,我就想知道他来干啥?
“小子,有种!敢单枪匹马来挑战七煞锁魂阵,颇有你老子当年走南闯北的风范!”风四爷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我喜欢!像游家班的种!”
我呸,我以为他说我老子,是说的林大鹏。刚想我老子林大鹏最远就走到凤舞县,那也算走南闯北?那只不过在村口走了一圈。
他说的意思是,我是游小楼的转世投胎,可我听不惯他最后那句话,游家班的种。
他拍我肩膀的时候,那手掌很结实很温厚,居然有温度,这个风四爷是个实在的活人,这就奇怪了,难道风四爷真是假死,这个风四爷真是风子玄的爷爷?
“你来干啥?”我问,“这些人都是被我逼着来的,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你要杀要打就冲我来,放这些人走!”
“是条汉子,长大了有出息。”风四爷绕着我走了一圈儿,语气颇有些遗憾的说,“长得结实壮硕,不像小楼那么柔弱。小楼天生就是个唱戏的,你这身子骨,哈哈……生在农村,那当然是耕种的好手了!真是一轮一世界,下辈子不知道是个啥样了。唉……”
我听他阴阳怪气的,老实话,我从来不觉得我是游小楼的转世,即使是,那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汉奸卖国贼的后代,丢不丢人。
“风四爷,你来干啥的,你直说了,别绕来绕去。”我说,“你是想把我们村赶尽杀绝?现在村小你也占领了,张老师和老于都被你杀了,你还想干啥?”
“咦?你个小屁孩说这些话,谁告诉你的?我杀了张可欣和老于?就是想占了你们的学校?那鸟窝一样大的学校,我才懒得要!”风四爷没好气的说,“你小子说话注意点。”
“你占了村小,不就是想唱阴戏?”我说,“你们游家班的人总是觉得自己冤死了,我们村被你们和向师爷弄得七零八落的,你们早晚会受到报应……”
“等等,你等等!”风四爷皱着眉头,伸长了脑袋凑过身来,斜着眼睛看着我问,“你说我想在村小唱阴戏?你咋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清楚我在想啥?”
他果然是想在村小继续当年游家班的盛况吗?
“不过,小子,你的说法有误,不是唱阴戏,而是唱阳戏,我要让你们村这一代起来的年轻人,唱一台戏给地下的游家班听,那样的话,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划清了。”
“放屁!”我怒了,“林家村的人有骨气,不会像你们游家班的人当汉奸特务。我们这一代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给游家班的戏子唱戏,你想都别想!”
“你才多大点儿人,你咋晓得后面发生的事情。”风四爷被我一顿怒骂,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今日不说明日事,你等着看,你们村的那六个孩子,以后一定会给游家班的人唱一台戏。”
我冷冷的看着他,觉得这个老头子像条疯狗一样,让我们林家村的年轻人唱戏给游家班的死鬼,他真是想得出来!
且不说别的,我跟着易扬学道,瘦猴子林强也跟着秦公去学艺了,单凭我们两个以后的本事,风四爷也没办法来阴我们一招,我们再也不会是以前那傻乎乎的样子了。
“不扯闲话,我是来帮你的。”风四爷说,“我已经给你打开了七煞通道,你带着你们村的人走吧。”
“你说啥?你是来帮我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帮你走出去,是为了让你赴那个约。那三个条件你还记得不?”
“我当然记得。第一,破八抬大轿阵法;第二,厚葬红棺。虽然是天意破了阵,也是天意深埋了红棺,也算是厚葬。第三个,就是我和风子玄去倚翠阁找你。”
“记得就好。我帮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你来履行第三个条件。”风四爷说,“区区一个七煞阵,易扬不屑亲手来破,所以交给你,没想到你也破不了。倒让我来帮了你,易扬这算盘打得啪啪响。”
我暗笑,他的意思是我师父一定是料定他会来救我,所以才放心的去了镇上。
他觉得他是被我师父利用了。
“我走之后,叫醒这些人,我在凤舞县倚翠阁等你来。”风四爷说,“要想知道我是谁,就来!”
“你不是风四爷吗?”
“哈哈哈哈……哈哈!”
风四爷的笑声还在回荡着,人已经走出去老远,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苍翠的柏树林里不见。
来不及去想他的事情,我赶紧去叫醒地上的六个人。
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皮外伤,林有财爷爷还不能走路了,需要人扶着,他的膝盖被弄了一个大口子,像一个小孩张开说话的嘴巴。
“狗日的,我还睡着了?做梦梦见了林大志,大志给我说话了。”林有财说,“大志说,他解脱了,叫我不要担心。解脱了好,大志啊,对不起你啊!”
现场的人恐怕只有我能听懂他对不起林大志是啥意思,其余几个人都护着疼呢,都没有问,不过也纷纷说,梦见了村里死了好些年的老人,以及近期死的人,他们都在梦里说话,或者背着包袱远走。
“那是七煞阵破,他们都解脱了。”我说,“以前他们都在这地下被向修儒折磨着,辛苦了财爷爷和各位叔叔,林北哥哥,我们做了一件大事,为全村死去和活着的人,谢谢你们。”
大家虽然都受了伤,但是听到我这么说,都挺高兴的。一个个歪歪扭扭的站起来,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去。
“妈的,今晚回去要婆娘好好按摩,全身的!不然对不起我今天的辛苦。”林大军粗声大气的说,那声音和神色都是他,我本来还担心着他会不会因为七煞附身有问题,见他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都这样了,你还要全身按摩,只怕你全身都成了烂泥了。”林大方笑话他。
“全身都烂泥,还有一个地方坚挺。没啥,哈哈……”林大军贱兮兮的笑着,转过头对我这个未成年人挤眉弄眼的,“浩子,你晓得那滋味不?”
“本家亲兄弟的,还开这种玩笑,带坏了孩子。”财爷爷一本正经的呵斥,“要说你们几个一边儿说去,莫带坏了老人小小孩。”
几个大男人都被林有财一本正经的玩笑逗乐了。
“财叔,你还不晓得,浩子是结了冥婚的人,我们都没他厉害,我们娶的女人是人,人家娶的女人是鬼!”
“没正经,别说了,哎哟,我腰疼。”
我看着大家虽然一瘸一拐但是精神不错,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好歹我是把人带出来,又一个不少的带回去了。
这算是我拜师以来的第一战,虽然伤兵率百分之百,可死亡率为零,也算是一场胜仗。
就是不知道那个风四爷是咋冒出来的,他来帮我,真让我意外,他让我去倚翠阁,到底是干啥?
我和柳树人走在后面,将那个装满骷髅头的木箱子抬着,走到村里的坟地,林有财建议我们把它埋在这里。
财爷爷说,不管他们是谁,也分不清他们是谁了,就埋在林家村的祖坟地里,林家村的祖先们宅心仁厚,从不排外,就算不是林家村的人,那也给他们一席安身之地。
我们把木箱子埋下,填土的时候,我悄悄地摸了摸我身上,属于蓝蝶衣的那个白色小陶罐,那里面装着蓝蝶衣的魂,我才不会把她埋在这里。
就算要埋,我也要把她带回去,让她的灵魂和狐仙送来的尸骨,埋于一处。
走到路上,村里不断涌来许多陌生人,每个人都扛着板材,拿着工具,往村里的聚居点走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有人给村里捐了一所小学,小学的地址就选在人口集中的地方,明天就有新老师来,一边在民房里上课,一边修建新学校!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这是哪个大财主给我们村捐了学校,简直就是活菩萨!”财爷爷激动得喉头打哽了。
“是村长家的贵客,浩子的师父两兄弟。”
原来是我师父易扬和易帆!
我迫不及待的跟着一群又唱又闹的小孩跑去看建新学校,身边不断有搬运建材的人走过。
走着走着,一个男人戴着大帽檐,从我身边走过去,我觉得这个人咋这么熟悉?
我赶紧跟上去,那人扛着板材,动作非常利索,身子一弓,就在人流中穿来穿去,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想看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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