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欣自杀了。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床沿上,手腕被割了一个张开的大嘴巴,血流了满地,木楼板上到处流淌,从木板的间隙滴落到楼下,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声。
一把小水果刀落在血泊里,刀刃朝上,发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光。
“张老师……张老师!你醒醒!”我摇晃着张可欣,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可是没有一点反应,我吓的不行,大声喊于爷爷。
老于本来就在操场上,听见我的喊叫声,赶紧跑了上来。
“作孽呀,这么好的一个女娃,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老于伸出手,把张可欣的眼睛合上,低沉着声音说,“没救啦!你回去把你爹叫来,他是村长应该负责这件事,联系对方的家长和镇上学校,赶快去!”
我乱了手脚,跑到门口又返回去,对老于说,张老师刚刚自杀,我就熬了一碗药的功夫,这一会儿的时间,应该还没死,还有救。
老于说:“血都流干了,唉……快去找你爹。”
我还是不甘心:“我觉得还是让胡郎中来看看……”
“叫胡郎中来给死人送终吗?他是不会来的。”
老于瞅见我走到操场角落拿起那叠金边纸,诧异的问我,是不是知道张老师要死,所以故意把落气钱都提来了?
我气的不行,也懒得跟这老头解释,飞跑出去,没想到我爹让我送给易扬的金边纸,却成了张老师的落气钱……
我一边跑一边哭,张老师教了我几年,把最美好的青春留在这山沟沟里,没想到却还死在这里……
在路上,我就碰见了我爹。
他从飞来石回来见我不在家,就来寻我。
我爹说那边的搜救工作还在继续,几乎把路都已经开通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易扬,易帆不甘心也不放弃,他说非要掘地三尺,把他哥哥找到。
“儿子,你回去吃口饭,快给他们送点吃的喝的过去……”我爹说,“我跟你说话呢,你咋啦?你哭啥呀?你师父这不是还没找到吗?没找到就是好消息……”
“张老师死了……”
“你说啥?”
我放声大哭:“张可欣老师自杀了……”
“啊!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才碰见她说开学后的事情,她有说有笑的,很正常啊!”我爹说,“这怎么得了,她在我们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是我引进这个村的,怎么办?我现在就去看看……”
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说:“你还是先和你妈过去守着,我要去通知村里一些人,给她办后事,通知家人和单位……我的天哪,这个村好不容易留住一个老师,怎么能这样,孩子们一下就没老师了,而且我怎么跟张可欣父母交代呀!”
我爹去了村子里找其他的村民,我回家之后,我妈还呆坐在那里,我给她说张可欣自杀了,我妈第一反应也是咋跟人家父母交代,当年张可欣的父母可是把人交到我爹手上的,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们的女儿在我们村不要受到委屈,可没想到,把人给弄没了……
我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几块白布,撕成窄窄的条子,交给我一条,自己也揣了几条在身上。
“妈,你要这白布干啥?”
“不管张老师是咋死的,人家是死在我们村里,那都是我们的错,你们是她学生,就给她戴孝,她父母来了,要是还要找我们的麻烦,让我和你爹也给她戴孝。”
“妈,不用这样,她是自杀的,不是你害死的。”
“人家一个好端端的闺女,为什么昨天来都没事,今天就自杀了,要是警察查起来,那还不是我们村里的事!” 我妈说,“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你爹,你爹快要调到镇上去了。”
“你说我爹要调到镇上去了?”我惊讶的紧,“我爹要升官了!”
“你先别说,这是你爹回来说的内部消息,我估计很快了,所以儿子啊,你一定要好好帮他处理这件事,不要让他被张可欣这件事牵连到。”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妈要我们给张可欣披麻戴孝,并不是为了表达对张可欣的吊唁和愧疚,而是怕这件事影响我爹的仕途……
我和我妈赶到村小,老于早就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一看见我们马上就迎上来,着急忙慌的问村长咋没来?
我妈说,他去准备张可欣的后事了,稍后就来。
老于说:“那我们先上去看看,我跟你们说,现场什么的你们不要去破坏。最主要的就是,把刚才浩子拿的那两副药给毁掉,毕竟那是胡郎中开的药,万一人家说是那两副药的问题,吃了药中了毒假装造成的自杀现场,那我们村就说不过去了,特别是你们家村长……”
我妈慌张的点点头,走在我们前面。
楼梯上,刚才我端药打翻的碗和药渣还在,我赶紧找来扫帚扫干净,还想着把张可欣门口垃圾桶里的那副药也烧掉。
“浩子!”我妈惊慌的声音传来,我赶紧扔下手上的东西跑上去。
她和老于都站在张可欣的宿舍门口,张可欣的宿舍门是关着的,窗户打开,两个人探着头在往里面看。
“张老师没有在里面。”我妈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赶紧凑到窗户往里看。
张可欣的宿舍里非常整洁,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老于也傻了,要是刚才是我看错的话,那他也在这里,我们两个人,青天白日的怎么会看错呢?
“于爷爷,你在学校呢,你看到什么没有?是不是有人来把张老师弄走了?”
老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我走之后,他就回去抽了一根烟,喝了一口茶,然后就来到学校门口等我,这中间谁也没有来过。
“再说那么大一个人要是被抬出去,这三面都是围墙,只有校门口是通的,会飞呀?”老于说着,看了看操场中间的黑白脸谱旗,神秘的说,“我们是不是忘了?这学校不只有我们,还有一些人存在着……”
他说的是游家戏班,不用说出口,我们都心知肚明。
可大白天的,游家戏班的游丝,也没那么大胆,再厉害的鬼也没见在白天作乱。
“于叔,现在咋办?孩子,爹已经去通知村里人了,一会儿就要去镇上通知她的家人,这要是赶来一看,张老师不见了,我们咋交代?”
发生了这事,三个人心里都很慌张,老于看了看我,示意我跟他去找找。
我们把校园里到处都找了一遍,就连游家戏班放杂物的那间房子也找了。
这间房子以前我从来没有来过,都是上着一把锁,钥匙在老于那里,他把这间房子打开,窗户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纸,里面不见阳光,发出一股霉臭气。
房间有一间教室那么大,里面放着搭建舞台的东西,唱戏用的戏服和道具,零零散散的放在角落里。
“这就是游家戏班留下来的东西,放在这里几十年了。我老了,以后你们在外面要是遇到厉害的角色,就把那些东西给他们烧了,免得他们惦记着,整天在学校里来晃晃悠悠。”老于说,“游班主,今天这事要是你做的,求你不要跟我们开玩笑,把张老师还给我吧!”
老于的话音一落,角落里一杆红缨枪啪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老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张可欣在这个学校一直没有冒犯过你们,这个姑娘人不错,求你们了……”
“砰砰……砰!”
角落里放的东西接二连三的滚落下来,一大堆头饰滚落在地,落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戏服上,就好像是有人躺在地上一样。
我猛的就想起那天晚上看见蓝蝶舞的油彩脸,不由得后背发凉,赶紧退了出去。
在学校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张可欣。
这时候林大友带着三个人来了,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搭着一匹白布晃来晃去。
“人呢?”林大友问,“早上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这个姑娘有啥想不开的……”
大家一边惋惜张可欣的死,一边愁着这个村还有谁来教书?今天开学,孩子们今天就辍学……
我们三个都说不上来,张可欣到底去哪儿了,老于说,让他们四个先去他的小卖部喝喝茶,等村长来了再说,他是想缓一缓时间,让我们在校园里再到处找找。
林大友走到门口,忽然就转身回来了,脸色煞白,一只手指着外面,颤抖着声音说:“你们看,那……那是谁,谁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校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我们在场的七个人都呆住了。
“鬼……鬼啊!”
“鬼来啦!”
跟林大友一起来的那三个男人,扔下手中的担架就跑,他们往身后的教学楼跑去,一直跑到二楼,但是二楼是张可欣的宿舍,他们还是不放心,又咚咚咚的跑上了三楼。
我瞪着眼眼看着那个从校门口进来的人,我也傻了,不知道这是人还是鬼……
那进来的人不是张可欣吗?她穿着一身浅红的衣服,手上端着一个木盆,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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