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寒江出得门里走下楼去,起初的小雪渐渐大了起来,落在地上也没融化,似乎天越来越冷了,廊柱乃至春江省这次冬季都遇到了罕见的低温,这也预兆着明年多雨,好在廊柱市只有一条绵江过境,为什么叫绵江,水流绵缓得名,即便五十年代百年难遇的大水灾,廊柱市也基本安然无恙。瞅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丁寒江的心情都似乎清亮起来,紧了紧身上的短呢子大衣,就准备冒雪而行。
“丁秘!”身后传来左瑜的声音,丁寒江转头望去,见左瑜几步下来,知道是什么意思。含笑停步道:“咦,左经理要回廊园吗?”
寒风扑面,左瑜不由缩了下脖子,本来他见唐成龙不送丁寒江,自己想送送,听丁寒江如此一说,觉得丁秘脑子活泛。说:“是啊,有点小事。这么大的雪,要不我现送你去开发区。反正我那的事也不急。”
丁寒江问:“左经理,真不耽误廊园地事?要是接待领导,我自己出门叫个出租车,也挺方便。”
左瑜拉着丁寒江就走:“不急不急,真是急事。我还想搭火箭回廊园呢,能有心思绕十来里地送你啊。走了走了。”
丁寒江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坐在暖气充足的小车上,这才笑问左瑜:“左经理,记得你在廊园当好几年经理了吧?没想着挪挪?”
左瑜马上唉声叹气地说:“丁秘。换别人问我,我懒得说,我们兄弟关系不错,我自己肯定想动动,无奈没人啊!”扶着方向盘的右手食指虚虚向上一指。
丁寒江故意说:“左经理,廊园每年接待省里那么多领导,你上面没人,鬼信你的。”
左瑜苦笑道:“我就一招待所管事的,大领导来了。有市委政府那帮人围着。我只有伺候的份,再说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有这样那样地不适宜,嗳,听说开发区也要建个三星级的宾馆用于接待,老弟,你在杨主任面前美言美言,我去你们开发区招待所当管事地,怎么样?”
丁寒江连连摇手:“左经理开什么玩笑,廊园是市委政府的内招,开发区地哪比得上?再说你跟杨主任关系蛮好的啊,我觉得杨主任对你印象很好,哪用我去多嘴呀。”
左瑜听着心里挺舒服,说道:“丁秘,你可是杨主任身边的人,至少也能当半个家吧!哥哥我就拜托你了。我也跟兄弟你说说心里话,陈副主任不知怎的就对我不感冒,我在他下面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走人,省得碍眼!”
丁寒江当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廊园的经理是大肥差,觊觎地肯定不少,去年还传出账目不符的小道消息,估计左瑜也真是呆不下去了,很同情地说:“那我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曲折,既然左经理说了,我也当自己的事,恰当时机,我会”说着挑了挑下颌,意思我会进言的。
左瑜自然高兴,真要能去开发区内招,也算是杨主任地人了,想动他的人就得仔细考虑考虑。说说笑笑就到了开发区,左瑜还把那条中华烟塞进丁寒江短大衣里,外面夹着包也不明显,丁寒江就不拒绝,笑笑下了车。
进了办公室把烟放进自己抽屉,就去大办公室,一进大办公室门就觉得在座几位神情怪异,假坐在办公桌好像挺忙,其实思想都没集中,都在侧耳等什么。拉过秘书小吴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小吴似乎挺兴奋:“丁哥,你来晚了,钟主任和罗主任大吵一场,杯子都摔了个!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见丁寒江神色不愉赶紧加了句:“估计还是报销费用吧!”
丁寒江问:“那钟主任走了吗?”“走了,把罗主任办公室门摔得山响!”
“那罗主任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吗?”“丁哥,何主任进去了一直没出来。”
丁寒江哦了声,转身走出去,来到罗袁军办公室门口敲了敲:“罗主任,我是小丁,有点工作汇报下。”
是何凯开的门:“罗主任让你进去,寒江,罗主任在气头上,是对老钟的,你可别误会了啊。”丁寒江说了声谢谢何主任,这才走了进去。
果然只见罗袁军铁青着脸捧着茶杯,看着火盆里的炭火,纹丝不动,就上前一步说:“罗主任!”
罗袁军一指沙发,嗓音有点沙哑:“坐吧,什么事?”
丁寒江整理下思路,才说:“罗主任,我想去开发区地面了解下情况,也好动笔起草杨主任讲话稿。”
罗袁军眉毛一轩,看着丁寒江,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动声色地说:“是吗,那你和唐成龙开车一起去看看吧。”
丁寒江说:“罗主任。唐师傅的车,徐主席在借用,唐师傅说请示办公室何主任了的。”见罗袁军不说话看着自己,接着说:“我想带个派出所的干警去,顺便了解下征地村地情况。”
罗袁军这才说话:“行,你让老何给开发区派出所去个电话,只是天气不好。派车不大方便啊”
丁寒江说:“走去也行!”
罗袁军说:“那去吧,注意安全!”
唐成龙见丁寒江走了。心情才好了起来,陪着听了会聊天。等保姆张姐来上班了,就跟张姐一起进厨房去忙活,他认为司机是领导最亲近地手下,就要完完全全融入领导的家庭,这招在部队很吃香。应该用在杨主任家也合适吧,再说杨主任没在家,家里多多少少有点粗活笨活,不就得司机去做吗,这点就比秘书强了。秘书嘛象丁寒江那样地知识分子总碍于面子。今天在沁言嫂子怀孕事情上落后,就在其他方面补救。一定要使得这家离不开他唐成龙!跟着张姐一起择菜商量午餐的菜肴,配合着打打下手,时间也过得飞快,似乎只一会就到了此中午饭时间了。
唐成龙忙活着把火锅端去餐厅,徐沁言忽然问:“小唐,你记得给寒江去个电话,叫他来吃饭啊!”唐成龙自是不敢违背沁言嫂子的指示,马上就在客厅用座机打了丁寒江的传呼。隔了好一会才等到复机。说是马上就到了,唐成龙冲沁言嫂子开玩笑地说:“丁秘书吃饭都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嫂子,马上就开饭了,徐伯伯伯母请餐厅就座吧,许大夫,左经理吃饭也不积极?”
许梅笑道:“老左来不了了,廊园临时来了个省里地检查组,要招呼领导。沁言,你小心点,开始还是有点管不住自己,要时刻记在心里,呵呵,做母亲可不容易啊,您老说是吗?”
徐母乐呵呵地说:“现在女子金贵了,我那会生她大哥时,直到发作还在单位上班呢!”
许梅也上前挽住沁言的胳膊,说:“沁言情况跟您那会不一样,怀孕初期一定要注意地。也不要去上班了,天寒地冻的,叫几个要好地姐妹陪着说说话,重要的是心情舒畅,这样才能孕育个健康的宝宝!”
沁言笑道:“知道了许大夫,你一上午都不知叮嘱我多少次了。”进了餐厅坐下,嘱咐张姐:“注意下门,呆会寒江要来的。”徐父说:“沁言啊,既然是叫小丁带女朋友,还是得等客到齐开饭,小丁那孩子不错。”瞥见唐成龙在一边憨憨地笑,加了句:“小唐也不错,还能进厨房呢!”
没一会丁寒江就来了,沁言见他孤身一人,问:“咦,江静呢?”丁寒江说:“江静单位忙不过来,她在加班,不能来了,还嘱咐我跟伯父伯母说对不起!”其实他知道徐主席是客气才叫他带女朋友,领导客气,他却不能当真,即便要联系感情,也得找其他机会,不然这么多人,插上话都难,能联系感情吗。
徐父很高兴,说:“今天我要喝一杯,可惜左经理没来,小唐又是司机,只好拉小丁秘书了。”丁寒江就赶紧倒酒,小心翼翼地陪徐父。
在饭桌上,许梅就不停介绍孕妇该吃什么最滋补最营养,徐母也使劲推销自己的单方,张姐也介绍自己地经验,沁言反正只是点头,她私下也看过这些书刊,可毕竟是纸上谈兵,哪有眼前几位都有做母亲的经验丰富呢,唐成龙也加在里面问东问西,美其名曰先学点,以后用得着。
丁寒江很少说话,只是陪徐父喝酒,有几个女人在,也轮不到男人说话的机会,徐父也是笑呵呵地当听众,只是时不时跟小丁碰下杯抿上一口。
饭后,许梅叮嘱沁言要适当午休,丁寒江却不能再等了,说:“嫂子,能否到书房,我有点事要汇报。”沁言见丁寒江卷起的裤管沾了不少泥泞,就说:“那我们去书房。”转脸对父母说:“爸妈,你们也午休吧,许大夫就去小客房休息,铺盖都是干净的。小唐你自己随便啊。”许梅起身说:“沁言,我都打扰一上午了,这就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沁言说:“那我就不留你了,小唐,送许大夫回家。”
送走许梅,张姐在厨房拾掇。徐父母也进房休息,丁寒江见客厅没人了。也就没提去书房,而是请沁言坐在火笼上。以防感冒。
沁言微笑着问:“寒江,什么事只管说,别汇报汇报地,这是在家呢。”
丁寒江也笑着点点头,说:“嫂子。是这样的,杨主任出差了,我也联系不上,只好麻烦嫂子,等杨主任打电话到家。跟杨主任通个气。”
沁言就慎重起来,毕竟是单位上地事:“哦,这样啊,老杨肯定会给你们开发区办公室去电话的,当然给家里来电话,我也第一时间转达。”
丁寒江说:“嫂子,昨天我听了些有关开发区拆迁安置方面的事,上午就去实地了解了下,也到征地村民家听取了些情况。觉得有必要让杨主任知道。”沁言微微点头并没插话。只是看着丁寒江,心里却很欣赏。唐成龙看似在家里很有点小勤快,可总也比不上丁寒江冒雪去农村走访调查,孰重孰轻一目了然,陆顺在开发区不需要阿谀奉承的马屁精,而是需要丁寒江这样忠于职守的实干臂膀!
丁寒江接着说:“本来这些都是钟主任分管的工作,杨主任也很信任,基本不插手过问,可目前情况不乐观啊。就拿拆迁安置,虽然征地主要在农村,可附近也有百十户的需要拆迁走,进开发区地路口是一线路边饭店,以前杨主任为了不扰民想避开,为什么没通过我不清楚。可现在需要拆迁地路边店被一个人迅速买下来了,明显是想利用拆迁占公家便宜,更气愤地,我今天去实地查看,居然下着大雪,还有建筑队在赶工,分明是乘机想敲开发区地竹杠!”
沁言皱起了眉头:“寒江,打听到是什么人吗?”
丁寒江说:“出面买店地人叫张京,她丈夫黄鑫,是市财政局戴明晓常务副局长的妻侄,财政局局长段兴国已经确定明年退,戴明晓出任局长基本定局了。”
沁言转了话题:“寒江,那村里情况如何?”
丁寒江说:“我让开发区派出所干警卢军阳便服陪着我,走访了六、七家,村民们很愤怒,一来征地价格低廉、二来为数不多的征地款又不能及时到位,地被政府征了,钱却不能到手,村委会的解释又苍白无力,更让村民气愤的是,开发区开春就要搞三通一平,还要村里出义务工,村民们都怨声载道。我去村委会找支书村主任了解情况,村干部们地积极性也不高,说开发区的钟主任等领导只会强迫下达指令性任务,从不跟村民们见面解释,听说村里几个复员军人在四下串联,宣扬说政府的征地价太低了,到时候要抵制三通一平,我想知道是为首的是哪些人,村干部都不告诉我,显然他们也对开发区某些领导的做法很不满。嫂子,杨主任没出差前,因为信任钟主任,对他分管地工作基本只听汇报,也是觉得老同志会已工作为重大局为重,我记忆中钟主任从来都只报喜不报忧的,什么村民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什么拆迁户非常体谅政府用心。我不知道杨主任是不是从其他渠道了解到目前真实情况,可我身为开发区一员、杨主任的秘书,我有必要把我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向领导汇报!”
沁言心里微微一惊,这些情况如不及时处理,一定将妨碍开发区的工作进程,可为什么从没听陆顺提过,她宁愿相信陆顺被蒙蔽了,也不愿意陆顺早有主张,她担心陆顺又鲁莽行事,她自己其实都没意识到,嘴里说不求丈夫官运亨通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多年机关工作的本能使她潜意识地要化解一切危机,要扫清前途障碍势必要斗争,而斗争失败则就是丢官罢职甚至无立足之地,这样还奢谈什么平平淡淡的生活呢?可惜护夫心切,她脑子里满是如何解决问题,哪怕是极端手段也在所不惜!
沁言内心诸多闪念,但组织干部的素质让她脸上毫无征兆,说:“寒江,这些你向罗袁军主任汇报过吗?”
丁寒江说:“没有,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汇报,我去办公室时,罗主任已经和钟主任争执得很厉害。”
沁言暗自冷笑:这个钟峰也太跋扈了,是该让陆顺整治整治他,不让外人都不知道开发区究竟谁地一把手!如今陆顺省委有人还有市委王书记做后台,连常务副市长顾建鸿都要搭陆顺地桥去亲近王书记,还怕治不了区区一个钟峰?哪怕钟峰背后有王谨,说不定市委王书记就会利用这个契机来对付王市长,也未尝不可!心里有了盘算,语气就热乎起来:“寒江,那就到你这里为止,老杨来电话,我就会原原本本转告老杨的,提醒他警惕起来。寒江,你是老杨地专职秘书,也是老杨的耳目,老杨也只是个和咱们一样的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他看不到的地方、听不到的东西,就得你这样的左膀右臂来协助了。嫂子先谢谢你!”
丁寒江忙起身说:“嫂子,这是我应该的,不值当嫂子谢谢!要是没杨主任提携我,我也没机会来维护杨主任的。嫂子的话我记住了,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沁言故意叹息道:“小唐小勤快还是有的,可惜没你悟性好。”
丁寒江说:“嫂子,唐师傅也很维护杨主任的,杨主任不在家,家里有点粗活什么的,他也可以帮得上,我这方面还得向他学习。”
沁言暗暗点头,心里更对丁寒江增添了些好感和信任,语气柔和地说:“寒江,顶风冒雪的,辛苦你!”
丁寒江没来由鼻子一酸,赶紧垂下头不敢直视沁言嫂子,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即便再辛苦点也是值得的!
唐成龙不时看手表,在办公室有点坐立不安,丁寒江笑道:“唐师傅,品尝到爱情的滋味,一时不见都如隔三秋吧?”
唐成龙嗤了声说:“丁哥,没那么严重吧?兄弟我以前不是没搞过对象,我是急着沁言嫂子的嘱咐,一定要想办法请杨主任回家吃晚饭。罗主任一直在杨主任办公室里,也不知道谈什么机密大事!丁哥你知道不?”
丁寒江微微一笑,说:“杨主任出差十几天才回,罗主任肯定在汇报这段时间开发区的工作情况了,应该不会耽误杨主任回家,不过快下班时,我们可以去提醒下。毕竟沁言嫂子的父母在这里做客。”
唐成龙无聊地用火钳拨拉着炭盆里的炭火,忽然感慨道:“一直不清楚沁言嫂子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平易近人,现在才知道徐伯父伯母都那么慈祥和蔼,不像有的领导家人,个个牛皮哄哄的,也不想想别人恭敬他们,无非是看在领导的份上!”
丁寒江不接茬,近段唐成龙在两人闲聊时总爱发点小牢骚,看来沁言嫂子地笑脸让唐成龙有点飘飘然了。转念一想何尝不是唐成龙开始把自己当真哥们,是以说话也毫不顾忌了,好是好,可千万不能受唐成龙的影响,这才跟杨主任几天嘛。
好容易等到五点半。外面的天色已经黑蒙蒙的了,唐成龙把烟**使劲摔在火盆里,似乎在给自己打气,起身说:“丁哥,我去催催杨主任。”也不等丁寒江回话就开门出去,丁寒江微微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了解的情况汇报材料上。
杨陆顺其实也挂念家里,知道岳父母来做客,上午返回市里也没时间回去,不过公务大于家务。想必沁言能理解。在办公室跟老罗商量近期工作也心不在焉的,马上就要春节了,不过就是花大精力迎接这样那样的检查罢了,最为操心的,还是怎么应对钟峰,既要不影响开发区大局。又要符合市委领导的一盘棋。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杨陆顺说:“进来!”
唐成龙开门进去,见杨主任罗主任坐在火盆边,也不知道是不是谈工作,心里觉得多少有点冒失,不由强笑道:“杨主任、罗主任!”
杨陆顺问:“小唐有事吗?”
唐成龙边敬烟边说:“杨主任。是这样地。徐主席嘱咐我给您捎句话。晚上早点回家吃饭。别让”
罗袁军哦了声说:“杨主任。我一忙活。倒是忘了你岳父母在廊柱地。前几天我和老陈一起去拜访了老人。身体很健康啊。你岳母还说要帮着带外孙呢!”
杨陆顺笑了起来。说:“老罗。谢谢你去看我岳父母啊。要不晚上一起上家里吃个便饭?”
罗袁军摇了摇手。开玩笑口吻道:“你和沁言小别胜新婚。我去瞎掺和啥呀?小唐。你赶紧去开车。记住安全送杨主任到家!”
唐成龙高兴地嗳了声。眼睛却看着杨陆顺。杨陆顺说:“那就去开车吧。也快下班了。”
罗袁军就用火钳掩炭火,说:“哪天你岳父母要回南风,我和老陈商量好了的,设宴送行,匆匆忙忙去你家看望了老人,连顿便饭都没请,说不过去啊。也是不想打扰天伦之乐。”
杨陆顺说:“行,到时候我通知你,下班吧,坐我的车走,外面天都黑了,搭大客专车晃晃悠悠的,跑得慢不说,还挺冷地。要过年了,要注意身体啊。”
罗袁军起身说:“坐惯了,坐惯了。我还有事交待何凯,先走了。”
杨陆顺把罗袁军送到办公室门口,然后踅回去拧了公文包,熄了办公室的灯,偏头看看隔壁办公室已经关门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外走,不时跟走廊上碰到的部下微笑点头。
唐成龙见杨主任出来,赶紧守在车后门,很是殷勤地拉开车门护住说:“杨主任,注意车门顶。”丁寒江见杨主任上车了,这才开门坐到副驾驶位置。
奥迪车缓缓启动,杨陆顺笑着说:“小唐,我听沁言说,你陪我岳父母逛遍了廊柱,辛苦了啊!”
唐成龙心里美滋滋的,说:“杨主任,是我应该做的,就是我水平没丁秘的高,陪伯父伯母去看景点古迹,都不怎么会做生动的介绍。”他存了心眼,表面上谦虚不如丁寒江,其实是点穿丁寒江一次也没陪过徐父母外出。
丁寒江哪里听不出言外之意,只是懒得计较分辨。
杨陆顺不由看了下唐成龙的后脑勺,再看了看丁寒江的侧边面孔,见丁寒江神态自若,就觉得丁寒江有点气度,换做其他人势必要解释一番,呵呵笑道:“知道自己的缺点。没事就加强点文化补习,对你百益而无一害啊!”
丁寒江适时接茬:“唐师傅,就让你当老师地女朋友教你吧,师大毕业地呢。”
正好引起了杨陆顺的疑问,他知道唐成龙地对象是沁言委托许大夫介绍的,就问:“小唐,给你做介绍的许大夫是谁?”
唐成龙说:“是左瑜左经理的爱人许梅许大夫。”
杨陆顺再问:“是我岳父岳母身体不舒服才请许大夫到家地吗?”记忆中左瑜的爱人是市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大夫,莫非是沁言
唐成龙就笑得神秘起来:“杨主任,伯父伯母身体很健康。连感冒都没有呢。”
杨陆顺倒是看不到唐成龙的笑容,只见丁寒江笑得挺高兴的,心里就几乎肯定了,不然就算许大夫是左瑜领着去家里看望老人,也不至于就那么巧碰上唐成龙。还有时间做介绍,想来是许梅没少往家里去玩,当然许梅常去家里或者是另有事情,想想和沁言结婚后,沁言也没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夫妻生活也还有规律,应该是怀孕了。沁言年纪三十多,可还没生育过,肯定是很兴奋很紧张,有个妇产科大夫在身边自然最放心。想着也不由微笑起来。难怪唐成龙丁寒江两个都神神秘秘地,看来是想给我个惊喜吧!!
到得小区楼下,杨陆顺招呼两人到家里吃便饭,两人死活不肯,异口同声说不打扰杨主任一家享受天伦,嘻嘻哈哈地急忙走了。
杨陆顺心里也挺期待。几步上了楼,掏钥匙开门,见岳父母和沁言在沙发上烤火,忙给老人问好:“爸妈,两老好啊!”
沁言见陆顺回来了,大喜过望,本待要立即起身给陆顺拿鞋,可马上想起怀孕了,动作就慢了下来。先用手支撑好在转动身子把脚套进拖鞋。缓缓站直,再迈步时杨陆顺已经进门脱了皮鞋换上拖鞋了。杨陆顺是过来人,见沁言小心翼翼的样子,更印证了自己的怀疑。
徐父徐母忙招呼女婿:“陆顺回来了啊,快来烤火,外面挺冷的。”
杨陆顺把公文包递给沁言,冲她关爱地笑笑。沁言见陆顺当着自己地爸妈也不收敛,内心情意绵绵可也有点害羞,说:“把大衣脱给我挂起,陪爸妈说说话。马上就要开饭了。”说着帮陆顺除下呢子大衣,进了卧室,别看日盼夜盼陆顺回家,猛一到眼前不仅欢喜,还很羞涩,按说都结婚怀孕了,可她还是脸上发烧、心怦怦乱跳,又怕被父母看到更尴尬,干脆躲进房里平静下心情,耳听到外面陆顺与爸妈谈笑风生,多么温馨地一个家啊,再有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就太完美,沁言不由欢喜地眼睛湿润起来。
杨陆顺见岳父母保姆张姐都喜气洋洋又神神秘秘,也故意视而不见,在吃饭时,见沁言大口吃菜大口喝汤,以前略瘦地脸颊很明显丰满了不少,看来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母爱充分展示了出来,故意问:“咦,沁言,以前你爱喝清汤,怎么这么油腻的墨鱼炖肉汤也喝啊?不怕胖啊!”
沁言很是骄傲地说:“我现在不怕胖了!怎么了。”
徐父徐母就满脸溺爱地欢笑,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何况如此优秀的女婿呢,也拿着汤勺舀出碗油腻腻的墨鱼汤,说:“陆顺啊,外面出差吃的都的饭店的味精菜,来,喝我自己炖地汤,又营养又好吃!”
杨陆顺连忙说谢谢,徐父说:“你也不谦虚,营养是营养,未必就好吃,是吧陆顺,总比不上香港地大厨师吧!”
杨陆顺见老人都开起了玩笑,故意砸吧嘴说:“味道是不错,家常菜不好同饭店的菜比,总之比沁言做的汤要好喝得多!”沁言是厨艺也不赖,明明知道是开玩笑,也忍不住争辩:“你瞎说,每次我在家做的饭菜,爸边吃边夸我比我妈的手艺要好,是不是,爸,给我作证!”
徐父连连点头:“是的。我作证,我闺女做地饭菜比我老伴的强!”
徐母佯怒:“老头子,你吃了我一辈子的饭菜,不好吃是吧,回去你自己下厨,我不伺候你了!”众人齐笑。
饭后杨陆顺陪着岳父杀了几盘象棋,就被沁言吆喝着去洗澡搞个人卫生,一家人边看电视边闲聊,不到九点徐父就打呵欠:“我习惯早睡早起。陆顺,今天你又是飞机又是汽车地赶了几千里路,想必也累了吧,都早点休息。走啊老婆子,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杨陆顺见沁言也是满脸期待。只是不好意思在自己父母面前叫丈夫去睡觉,等老人那边房门关闭,杨陆顺凑过去在沁言脸上亲了口,沁言眼波如雾,杨陆顺笑嘻嘻地搀扶沁言起身,护送到卧室,这才出来拾掇了下客厅,关了点灯进屋。
出差这么十天小半月的,要说不想和妻子亲热是假的,何况沁言娇娇柔柔温存体贴的样子。更激发杨陆顺内心的渴望。他自己是过来人,而且还当过计生乡长,知道怀孕初期不宜房事,可为了“惊喜”也为了自己地渴望,钻进被窝就又亲又搂而且上下齐手,把个沁言弄得气喘吁吁。差点不能自己,亏得母爱地伟大让她从如同海潮般的愉悦中清醒,使劲捏住陆顺地手说:“不行、不行!”
杨陆顺暗暗窃笑,故意问:“怎么了?怎么了?!”乖乖地住了手。
沁言急忙拉抻被几乎剥掉的睡衣裤,这才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再那个也得忍着。”
杨陆顺故意用自己男人的伟大触碰沁言的大腿侧,可怜兮兮地说:“老婆,为夫做错什么了?居然受如此惩罚,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你”
沁言马上心软了。凑近陆顺耳边呢喃:“六子,我有了。”
杨陆顺哪怕已经猜到。此时仍旧大喜过望,说:“啊?有了,有孕了?!”
沁言把脸贴进陆顺怀里:“嗯,许梅检查过了,怀上了,而且两个月了,我算是高龄产妇了,更要注意孕期安全,我们目前就不能房事。我知道你有要求,请你理解。我太想做妈妈了。”
杨陆顺肯定比沁言有经验得多,可也不敢胡乱显摆,怀孕的女人情绪容易变化,还是老老实实听夫人地话,做个好丈夫,就摸着沁言的发丝说:“沁言,我真是惊喜万分啊,居然都两个月了,是我太疏忽了,没关心你。你想做妈妈,我也想做咱们孩子的爸爸!既然许大夫有医嘱,我明天就去妇联帮你请假,争取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生个乖宝宝!”
沁言嗯了声说:“我听你的,明天就请假。”
杨陆顺说:“以前我忙工作,现在我会多抽时间陪你的。”
听杨陆顺提起工作,沁言心里一动,感觉陆顺那男人的物器还坚挺着,就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就说:“陆顺,还是工作要紧,我爸妈走后,张姐就搬来住,许梅也会经常来陪我的,你别太担心。我倒是担心你开发区的工作,寒江跟我反映的情况,我在电话里都同你说了,可不能大意啊。”
杨陆顺见沁言如此迅速转换了话题,心说到底是组织部出身,敏感得很,可实在不愿意在这样地情况谈枯燥地工作,不过又担心不理会沁言的关心影响她情绪,就说:“沁言,我其实早就看出了点苗头,只是按兵不动,寒江一直跟我跑,有些情况不如其他同志了解得及时。”
沁言说:“既然看出了苗头,现在事情也到了刻不容缓,你可要积极主动,你是一把手啊!”
杨陆顺没去向王谨市长汇报探口风,还真不敢大意,既然不能行周公之礼,也就想听听沁言的高见,就问:“沁言,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沁言立即说:“钟峰不是依仗王市长的后台要搞名堂吗,我看就应该借此机会,彻底来次正面交锋,你出于对老同志、班子副手的信任,对钟峰那线工作不干涉、不插手,他却用此来脱开发区建设地后退、甚至还要造成国家财产损失、导致征地农民抵制三通一平,如果开发区不能在市委规划下奠基,你这个王记亲点的一把手不但责任巨大,而且让王记威信受损,估计王市长也会乘机要求调整开发区班子,你下了,他再推荐钟峰,就顺理成章了。我们不争权夺利,我们只想做好本职工作,可对挑战你权威、影响你工作的别有用心之人,不能姑息手软。往深里想,我甚至怀疑是王市长唆使钟峰搞事来试探市委王记的底线,却不知王记也在找机会确定一把手的权威呢?所以我思来想去,陆顺,你在开发区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你也再不能出错了。”
杨陆顺基本认同沁言的说辞,微笑道:“徐主席,你应该还有周密计划吧?”
沁言说:“是的,你出差在外,我又不是开发区的,只能让寒江去彻查开发区存在的隐患问题,如今你要主动出击,抓住钟峰那线工作存在地问题,可以上纲上线,最好直接捅到市委王记案前,开发区是王记亲抓地项目,绝对不容有失,肯定会把钟峰当作挑战他权威的典型,杀鸡儆猴。如果王市长不想闹大就会牺牲或者调走钟峰,你是赢家;如果王市长要出面保钟峰,那矛盾就升级了,你更是顺利度过,可以安心经营开发区,说不定王记就等这样地好机会呢!”
杨陆顺听了沁言如此周详的计划,那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如果不是察觉王记王市长之间微妙的变化,他和老罗就是这么设计的,如果真搞掉钟峰,势必得罪王市长,而且麻烦还不小,领导自然都愿意手下人能做事又听话没麻烦,局外人不会去深究事实真相,只会认为是你杨陆顺是仗着市委王记撑腰争权夺利,与他到廊柱市后处世原则不合,可为了站稳脚跟又不得已为之,他和老罗设计,他只做幕后人,老罗打冲锋的。而沁言的办法更果断直接,真是个搞政治的好料子,为了家**就如此轻易放弃,实为可惜,不过身边睡个会耍手腕的人,究竟是福是祸呢?目前看来是福分,再想到夫妻俩在一起不说甜言蜜语生活琐碎却密谋整人,未免也太滑稽了吧,如果白天在单位也满脑子尔虞我诈、到了晚上在被窝里仍旧阴谋阳谋的,迟早变成个大阴谋家,杨陆顺苦笑起来,瞥见躺在臂弯里的沁言精神饱满、秀眉微颦、双眼炯炯、嘴唇紧闭,如此刚毅的神情让他心里一惊: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徐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