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气机平平稳稳起飞了,朝正西方向飞行。预定要向丹佛飞去。机上设施齐全,但不豪华。格雷在冰箱里找到两罐雪碧,递给达比一罐。她拉开了罐口。
喷气机似乎在水平飞行。副驾驶员出现在驾驶舱的门口。他客客气气地介绍了他自己。
“我们接到过通知,起飞后不久我们要改变飞行方向,飞往一个新的目的地。”
“对的,”达比说道。
“好的。嗯,大约10分钟后我们需要知道一下。”
“知道。”
“这玩意儿上面有点儿烈酒吗?”格雷问道。
“对不起。”副驾驶笑着说,便回到驾驶室去。
达比和她的两条长腿占去了小小的长沙发的大部分,他举起她的双脚,在沙发的一头坐下。她的两只脚搁在他的腿上。他抚摸她的脚踝。她现在露点儿笑容了,噩梦已经过去。
“你害怕吗?”他问道。
“害怕。你呢?”
“害怕,但是我觉得安全。我是说有两个武装的保镖用他们的身体给你做盾牌,你是无法觉得自己不安全的。”
“沃伊尔斯欢喜这么干,是不是?”
“他制订计划,调兵遣将。对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刻。明天早上他会遇到难题,但是这难不倒他。只有总统能撤他的职,不过我敢说现在是沃伊尔斯控制了总统。”
“谋杀案算是解决了。他一定觉得得意。”
“我想我们已经给他增加了10年官运。我们干得多漂亮!”
“我觉得他是聪明人,”达比说道。“我一开始不欢喜他,但是他好像会在你的心目中变得高大起来。他也是重感情的人。他提到维尔希克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一星泪水。”
“真是个好心人。我相信再过几个小时后弗莱彻-科尔看见这个聪明的小家伙一定很高兴。”
她的两脚又长又瘦。果真是十全十美。他顺着她的脚背抚摸。他还没有接到以后去拜访她的邀请,这一点颇使他忐忑不安。他一点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到哪里去,他拿不准她是否知道她的目的地。
“明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她说道。
他喝了一口纯雪碧。“大喜日子,”他说道,欣赏着她的脚趾头。岂止是大喜日子而已,但是他觉得需要说得低调一点。这会儿,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她,而不是明天的热闹和混乱。
“你将怎样度过?”她问道。
“我大概要回到办公室去,等候报纸造成轰动。史密斯-基恩说过他要整夜待在那儿。好多人都会一大早就来。我们要聚集在会议室里,他们还要搬来好多电视机。我们要花上一上午看着消息散布开去。听听白宫的正式反应,一定非常有趣。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一定得说点什么,鲁尼思院长会说点感想,沃伊尔斯会大受报道,律师们会召集起大陪审团,政客们会胡说八道,国会山上整天都有新闻发布会。明天是一个重要的出新闻的日子。我恨的是你不在了。”
她哼了一声,满是讥刺。“你下一篇新闻写什么?”
“大概是沃伊尔斯和他的录音带。你可以预料得到白宫一定会否认有过任何干预,如果公众的注意使得沃伊尔斯无法忍受时,他会为了报复而出击。我很想得到那盒录音带。”
“以后呢?”
“那要看情况了,有许多现在不知道的因素。早上6点钟以后,竞争会变得剧烈得多。无数的谣言,无数的消息,全国的每一家报纸都要插足进来。”
“但是你成了大明星,”她说道,带着钦佩,而不是讽刺。
“是啊,我也该风光一下。”
副驾驶员敲了敲,便打开了门。他看着达比。
“亚特兰大,”她说道,他便关上门。
“干吗去亚特兰大?”格雷问道。
“你在亚特兰大换过飞机吗?”
“当然。”
“你在亚特兰大换飞机的时候走迷过路吗?”
“我想有过。”
“我就不多说了,那个机场大得很,旅客多得不得了。”
他喝完汽水,把铝罐放在地板上。“到了那里又上哪儿去?”他知道他不该问,因为她没有自己说出来。但是他要知道。
“我要立即乘一班随便到哪里去的飞机。我要实行一夜飞行经过四处机场的老规矩。也许不需要这样做,但是我觉得这样安全一点。到末了我会抵达加勒比海上的某个地方。”
加勒比海的某个地方。范围缩小为上千个岛屿。她干吗要这么含糊其辞?她信不过他吗?他就坐在这儿抚弄着她的双脚,而她却不肯告诉他此行走向何处。
“我跟沃伊尔斯怎么说呢?”他问道。
“我到了那儿给你电话。也许我会给你捎上一行字。”
好极了!他们可以交个笔友。他把他的新闻报道寄给她,而她可以从海滩上寄出明信片。
“你会躲开我吗?”他问她,看着她。
“我还不知道上哪儿去呢,格雷。我得到了那儿才能知道。”
“但是你不是说要给我电话吗?”
“是的,在到达之后。我答应了的。”
夜里11点钟时,只有5位律师还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待着,他们都在10楼的马蒂-维尔马诺的办公室里。他们是维尔马诺、西姆斯-韦克菲尔德、贾雷尔德-施瓦布、纳撒尼尔(爱因斯坦)-琼斯,还有一位退休了的合伙人名叫弗兰克-科尔茨。两瓶苏格兰威士忌酒放在维尔马诺的办公桌的一边。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还没怎么动、爱因斯坦独自坐在一角,喃喃自语。他长了满头乱蓬蓬的鬈白灰发,鼻端尖削,实足是个狂人,特别是现在。西姆斯-韦克菲尔德和贾雷尔德-施瓦布在办公桌前坐着,领带拿掉了,袖子卷了上去。
科尔茨结束了跟维克托-马蒂斯的助手的电话交谈。他把电话递给维尔马诺,维尔马诺把它搁回办公桌上。
“是斯特赖德,”科尔茨向大家通报。“他们都在开罗,住在一家旅馆的顶层豪华套房里。马蒂斯不肯跟我们讲话。斯特赖德说他已经精神错乱,举止失常。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消说得,他是不会到大洋的这边来的。斯特赖德说他们已经通知所有带枪的伙计们撤离本城。追逐已经取消。现在有好戏看了。”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韦克菲尔德问道。
“我们全得靠自己了,”科尔茨说道。“马蒂斯已经对我们撒手不管了。”
他们说话声音很轻,声嘶力竭的叫嚷在几个小时以前已经结束。韦克菲尔德怪罪维尔马诺不该写那张便条。维尔马诺则首先怪罪科尔茨不该招来一个像马蒂斯这么惹祸的客户。科尔茨高声回敬说那都是12年前的事了,我们事务所一直在享受他的丰厚报酬。施瓦布怪罪维尔马诺和韦克菲尔德不该如此轻率地处理便条。他们一次又一次臭骂摩根。事情全坏在他身上。爱因斯坦坐在一角,看着他们大家。但是这一切现在都已过去。
“格兰瑟姆只提到我和西姆斯。”维尔马诺说道。“你们大家都会平安无事。”
“你和西姆斯为什么不出国去呢?”施瓦布说道。
“我早上6点钟到达纽约。”维尔马诺说道。“然后就去欧洲,在火车上过一个月。”
“我走不了,”韦克菲尔德说道。“我有老婆,6个孩子。”
此刻他们听他口口声声哀怜他的孩子,好像别人都没有家小似的。维尔马诺是离了婚的人,他的两个孩子都已成人。别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也能够对付。他已到了退休年龄。他已经藏妥了大笔的钱,他也欢喜欧洲,特别是西班牙,所以,现在就是他拜拜的时候了。他有点怜悯韦克菲尔德,他才42岁,又没有多少钱。他挣的钱不少,但是他的妻子是个花钱能手,又特别喜爱养儿育女。韦克菲尔德此刻已经失去了平衡。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这句话韦克菲尔德已经说了30遍。“我就是不知道。”
施瓦布想帮他出个主意。“我想你该回家去告诉你太太一声。我没有太太,要是有的话我就得给她打点气,好应付这件事情。”
“我办不到,”韦克菲尔德说道,一副可怜相。
“你一定办得到。你现在就得告诉她,再过6个小时,她就要看见你的照片登上头版了。你必须马上去告诉她,西姆斯。”
“我办不到。”他快要哭出来了。
施瓦布看着维尔马诺和科尔茨。
“我的孩子们怎么办?”他又问了。“我的大儿子13岁。”他擦擦眼睛。
“别害怕,西姆斯。控制一点,”科尔茨说道。
爱因斯坦站起来走到门口。“我上佛罗里达去,没有急事不要给我电话。”他开门走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韦克菲尔德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你上哪儿去,西姆斯?”施瓦布问他。
“去我的办公室。”
“去干什么?”
“我需要躺下来。我没事。”
“让我开车送你回家,”施瓦布说道。他们关切地看着他。他已经在开门了。
“我很好,”他说道,显得坚强一点了。他出去后把门关上。
“你觉得他没事吗?”施瓦布问维尔马诺。“他叫我担心。”
“我可不敢说他没事,”维尔马诺说道。“我们大家一起共过安乐。你何不几分钟后去看他一下。”
“我得去一下,”施瓦布说道。
韦克菲尔德胸有成竹地走向楼梯,往下一层,来到9楼。他走近办公室时加快了脚步。他锁好门,这时他已流泪哭泣。
赶快动手!忘了便条吧。它又不是你写的,何劳你多费口舌。人寿保险有一百万。他拉开一个办公桌抽屉。不要再想孩子们了。他从一个文件夹底下取出一支0.38手枪。快下手!别去看那张挂在墙上的孩子们的照片。
有朝一日也许他们会理解。他把枪筒深深插进口中,扣动扳机。
乔治城的北部,敦巴顿橡树林的一幢两层楼住宅门户前,一辆豪华汽车戛然停下。它堵塞了道路,那也无所谓,因为现在已是午夜过后,零点20分,没有车子来往了。沃伊尔斯和两名探员从汽车后座跳了下来,急步走到前门。沃伊尔斯手拿一张报纸。他用拳头敲响大门。
科尔还没睡觉。他正一个人坐在没有灯光的小书房里,睡衣裤外面罩一件浴袍,所以沃伊尔斯一见他开了门便觉得快活了。
“漂亮的睡衣,”沃伊尔斯说道,赞美他的睡衣。
“见鬼,你来干什么?”他慢声慢气地问道。
“给你送来这个,”沃伊尔斯说道,把报纸朝他脸上戳过去。“有一张你的漂亮照片跟在总统拥抱马蒂斯的后面。我知道你最爱看报纸,所以我想我得给你送一张来。”
“你的照片明天也会见报,”科尔说道,好像他已经写好了新闻报道。
沃伊尔斯把报纸扔在他的脚下,转身走开。“我有录音带,科尔。你去胡说八道吧,我会当众扒下你的裤子。”
科尔朝他看看,一言不发。
沃伊尔斯快到街上了。“两天后我会送一张大陪审团的传票来,”他大声说道。“我会在早上两点钟亲自送达。”他站在车旁。“下一步我要送来一份控告书。当然,到那时你小子已经完蛋了,总统身边又新换了一批傻瓜告诉他该怎么办。”他钻进了豪华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科尔拾起报纸,走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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