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么个人,向来威风八面,人人对他望而生畏,现在要降尊纡贵,登门求饶,怎不觉得为难。他摇摇摆摆地进来,尽量显得谦卑,穿过新闻编辑室,身后跟着刘易斯和两名探员。他穿着他天天穿的风雪大衣,衣带束紧,恰好围在他的矮胖结实的身子的正当中。他并不神气活现,但是他的步履举止却使人相信,他习惯于迫使别人让步,顺从他的意思。他们全都穿着深色大衣,在他们快步经过的时候,经常使忙忙碌碌的新闻编辑室显得肃静无声。
一小群紧张的编辑挤成一堆站在费尔德曼的办公室的门道里。霍华德-克劳特汉默认识沃伊尔斯,见他走近,便上前迎接。他们握手,低声交谈。费尔德曼在打电话,和正在中国访问的发行人路德维格先生联系。史密斯-基恩参加谈话,也和沃伊尔斯及刘易斯都握过手。两位探员站在一边,保持数尺距离。
费尔德曼拉开房门朝新闻编辑室观看,看见了登顿-沃伊尔斯。他招手要他进去。刘易斯跟随进去。他们站着寒暄一番,等到史密斯把门关上,他们便都坐下。
“我听说你们确实证明了鹈鹕案情摘要,”沃伊尔斯说道。
“我们办到了,”费尔德曼回答。“你和刘易斯先生为什么不看一下新闻稿呢?我想你看过它就会明白了。我们大约再过一小时付印,我们的记者格兰瑟姆先生希望你利用这个机会提点意见。”
“我非常感谢。”
费尔德曼拿起一份稿子递给沃伊尔斯,他郑重其事地接过去。刘易斯也凑过去,两人立即阅读。“我们出去,”费尔德曼说道。“你们慢慢看。”他和基恩一同离开办公室,把门带上。两个探员走近他们。
费尔德曼和基恩穿过新闻编辑室到会议室门口。两个身材高大的安全警卫站在走廊里。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格雷和达比两个人。
“你们要给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去个电话,”费尔德曼说道。
“我们就是等你们来了打。”
他们都拿起分机的听筒。克劳特汉默走开了一下,基恩把他的电话交给达比。格雷撤下了号码。
“请接马蒂-维尔马诺,”格雷说道。“我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我必须跟他说话。非常紧急的事。”
“请稍等一下,”秘书说道。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秘书接电话。“维尔马诺先生的办公室。”
“他在开会,”她说道。
“我也在开会,”格雷说道。“到会议室去告诉他我是谁,告诉他《华盛顿邮报》今晚半夜就要把他的照片登在头版。”
“好,是的,先生。”
只过了几秒钟,维尔马诺说道,“是的,怎么回事?”
格雷第3次自报姓名,并且告诉他电话是要录音的。
“知道了,”维尔马诺立即回应。
“我们明天早上发表一篇新闻,报道你的客户维克托-马蒂斯,以及他跟大法官罗森堡和詹森的谋杀案的关系。”
“好得很!我们要跟你这混蛋打上20年官司。你是发疯了,伙计。《邮报》要归我们所有了。”
“是的,先生。请记住,我在录音。”
“你要录音就录!你就要当被告了。真是好极了!《华盛顿邮报》就要归维克托-马蒂斯所有了!真是异想天开!”
格雷对达比摇头,难以置信。编辑看着地板,只觉得好笑。
“是的,先生。你听说过鹈鹕案情摘要吗?我们这儿有一份。”
一片死寂。接着是一声咕嘟,好像一条死狗的咽气声。然后又是死寂。
“维尔马诺先生。你还在吗?”
“是的。”
“我们还有一张你给西姆斯-韦克菲尔德的便条的复印件,便条的日期是9月28日,你在便条中提出,如果最高法院里去掉了罗森堡和詹森两位大法官,你的客户的地位将会大为改善。我们有一个消息来源告诉我们,这个主意是一个名叫爱因斯坦的人经过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我知道这个人一直坐在6楼的图书室里。”
一片死寂。
格雷继续说下去。“我们已经编好新闻,马上付印,不过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发表意见。你要说点什么吗,维尔马诺先生?”
“我头痛。”
“很好。还有别的要说吗?”
“你要把便条逐字刊登出来吗?”
“是的。”
“你们要登我的照片吗?”
“是的,一张参议院听证会上的旧照片。”
“你这个狗养的。”
“谢谢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看出来你们故意到5点钟来电话。要是早一个钟头的话,我们就要上法院去要求禁止刊登这篇狗屁东西。”
“是的,先生。我们的计划正是这样。”
“你这个狗养的。”
“很好。”
“你们毫不在乎把别人毁掉,是不是?”他拖长了的声音,可怜巴巴的。要是把这句话引用在报道中那真是妙极了。格雷两次告诉他在录音,但是维尔马诺受的打击太大了,根本记不住。
“不,先生。还有别的要说吗?”
“告诉杰克逊-费尔德曼,明天上午9点钟,法院一开门我们就要去起诉。”
“我会告诉他的。你否认写过便条吗?”
“当然。”
“你否认有这张便条吗?”
“这是捏造。”
“没有官司可打,维尔马诺先生,我想你知道这个。”
一片死寂,然后是,“你这个狗养的。”
大家的电话都“嗒”的一声放下了。
“你不想做一个记者吗,达比?”史密斯-基恩问她。
“噢,很好玩,”她说道。“不过我昨天有两次差一点被人打死。我不干,谢谢。”
费尔德曼站起来指指录音机。“这里面的话我一句也不用。”
“我倒挺欢喜那句把人毁掉的话。那么有关打官司的威胁话也不要吗?”格雷问道。
“你用不着了,格雷。这篇报道已经占去整个头版了。那些威胁话也许以后还可以用。”
有人敲门。克劳特汉默来到门口。“沃伊尔斯想要见你,”他对费尔德曼说道。
“带他到这儿来。”
格雷立即站了起来,达比走到窗口去。太阳西下,暮色四合。街上的车辆移动缓慢。看不到胖墩和他的一帮同伙的踪影,但是他们人还在,无疑是在阴暗处等候,无疑还要作一次最后的挣扎,要叫她活不成,不是为了阻止自己的灭亡就是为了报复。格雷说过他有一个计划,截稿时间过了以后,可以离开这幢大楼而不用一枪一弹。可是他没有说是什么办法。
沃伊尔斯跟刘易斯一同进来,费尔德曼把他们介绍给格雷-格兰瑟姆,介绍给达比-肖。沃伊尔斯向她走去,笑脸相迎。“你是头一个发动这整个过程的人,”他想要说句恭维话,但是没有达到目的。
她立即给他一个没趣。“我想该是马蒂斯,”她冷冷说了一句。他掉过头去,脱下风雪大衣。
“我们可以坐下吗?”他随口问了一声。
沃伊尔斯、刘易斯、费尔德曼、基恩、格兰瑟姆和克劳特汉默都在桌旁坐下。达比站在窗口。
“我正式表示几点意见,”沃伊尔斯向大家宣布,格雷向刘易斯要了一张纸头,立即开始记录。
“我们在两个星期前的今天收到一份鹈鹕案情摘要,并在当天送达白宫。它是我们的副局长K.O.刘易斯亲手交给弗莱彻-科尔先生的,科尔先生把它和我们给白宫的每天调查简报一同收下。特别调查员埃里克-伊斯特也参加了这次会面。我们认为案情摘要提出的问题足够值得予以追查,但是此后的6天中没有进行调查,直到发现局长特别顾问加文-维尔希克先生在新奥尔良遭人暗杀。联邦调查局当即开展对维克托-马蒂斯的大规模调查。400多名从27个单位调集的探员参加此项调查,工作日志登记的工作量为一万一千小时,访谈人数600余人,出访了5个国家。目前调查仍在全力推进。我们相信维克托-马蒂斯是谋杀大法官罗森堡和詹森的首要疑犯,当前我们正在设法查明他的下落。”
“如果你们找到了马蒂斯,打算怎么办?”
“逮捕他。”
“你们有逮捕状了吗?”
“马上就会有。”
“你们大概有点知道他的下落吗?”
“坦白说,不知道。我们查找他的下落已经一个星期了,没有收获。”
“白宫干涉了你们对马蒂斯的调查没有?”
“我可从谈谈这一点,不供发表。同意吗?”
格雷看着主编。“同意,”费尔德曼说道。
沃伊尔斯看了看费尔德曼、基恩、克劳特汉默和格兰瑟姆。“我们谈一点不可以公开的情况,好吗?你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报道。大家都同意吗?”
大家一致点头,神情专注地看着他。达比也看着他。
沃伊尔斯心存戒惧地看了看刘易斯。“12天前,在椭圆办公室里,美国总统要求我不把维克托-马蒂斯当作疑犯。他的原话是要求我不去查他。”
“他说了什么理由吗?”格兰瑟姆问道。
“他说这会非常难堪,对他的争取当选连任会有严重损害。他觉得鹈鹕案情摘要没有什么价值,如果对它进行调查,新闻界听到了风声,他要在政治上受到损失。”
克劳特汉默听得张大嘴巴。基恩低头看着桌子。费尔德曼玩味着每一个字。
“你保证这是事实?”格雷问他。
“我录下了这次谈话。我有一盒录音带,除非总统首先否认此事,我不会让任何人听录音。”
长时间的沉静,大家都钦佩这个卑鄙的小杂种和他的盒带录音机。他有录音带!
费尔德曼清了一下嗓子。“你刚才看过了新闻稿。从联邦调查局收到案情摘要到它开始进行调查,其间有过一段延误。这一点在报道中需要予以说明。”
“你已经有了我的正式声明。不能多加一个字。”
“谁杀了加文-维尔希克?”格雷问道。
“我不准备谈调查的具体情况。”
“你是否知道呢?”
“我们有一个想法。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
格雷朝在座的人看看。看得出来,沃伊尔斯此刻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有如释重负之感。各位编辑都显出志满意得的神情。
沃伊尔斯松开了领带,几乎露出了笑容。“我要问你们一声,当然是不可见报的,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位死去的律师摩根的?”
“我不准备谈调查的具体情况,”格雷装了个俏皮的笑脸说道。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现在干什么呢?”克劳特汉默问沃伊尔斯。
“明天中午以前要组成一个大陪审团,迅速起诉。我们要找到马蒂斯,但是这可不容易。我们对他的下落毫无所知。最近5年来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巴哈马群岛度过的,但是他在墨西哥、巴拿马和巴拉圭都有住宅。”沃伊尔斯看了达比一眼,这是第二次。她靠近窗口,倚墙而立,一切都听见了。
“最早一版日报什么时候印好?”沃伊尔斯问道。
“今晚10点半开始从机器里出来,通夜不停,”基思说道。
“这篇报道要在哪个版上登载?”
“晚出的本市版,午夜前几分钟开印。本市版发行量最大。”
“科尔的照片要登在头版吗?”
基恩看看克劳特汉默,克劳特汉默看看费尔德曼。“我想应该要登。我们要引用你的声明,案情摘要是面交给弗莱彻-科尔的,我们还要引用你的声明,马蒂斯给过总统420万美元。不错,我认为科尔先生应该跟别人一样在头版上露面。”
“我也这么想,”沃伊尔斯说道。“如果我在半夜派一个人到这儿来,可以让我带走几份报纸吗?”
“当然可以,”费尔德曼说道。“干吗?”
“我要把它当面交给科尔。我要半夜去敲他的门,看他穿着睡衣出来,把报纸伸到他的面前。然后我还要告诉他我要拿一张大陪审团的传票再去找他,再过一会儿以后我要送给他一份大陪审团的控告书。再过一会儿,我还要带上手铐去找他。”
他说话时的那副得意劲儿令人吃惊。
“我觉得高兴,你不对他记仇,”格雷说道。只有史密斯-基恩觉得好笑。
“你认为他会被起诉吗?”克劳特汉默天真地问。
沃伊尔斯又朝达比看了一眼。“他要代替总统下台。为了救他的主子一命。”
费尔德曼看了一下手表,把椅子往后推离桌子。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沃伊尔斯问道。
“当然,什么事?”
“我希望跟肖女士单独谈几分钟。就是说,如果她不介意的话。”
大家都看着达比,她耸耸肩,表示同意。几位编辑和刘易斯一同站起来,一个跟一个走出会议室。达比拉住格雷的手,要他留下。两人一同在沃伊尔斯的对面坐下。
“我要私下谈谈,”沃伊尔斯说道,眼睛看着格雷。
“他得留下,”她说道。“这是不许发表的。”
“很好。”
她先发制人。“如果你准备审问我,我一定要有律师在场才肯说话。”
他连忙摇头。“不是那么回事。我只是想知道下一步你怎么办。”
“我干吗要告诉你?”
“因为我们可以帮点忙。”
“谁杀了加文?”
沃伊尔斯欲言又止。“不许发表。”
“不许发表,”格雷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认为是谁杀了他,但是首先你得告诉我,你在他死前告诉了他一些什么事情。”
“周末我们通过几次电话。我们说好要在上星期一会面,一同离开新奥尔良。”
“你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星期天夜里。”
“当时他在什么地方?”
“希尔顿饭店,他的房间里。”
沃伊尔斯深吸一口气,两眼朝天花板看。“你跟他谈了星期天会面的事?”
“是的。”
“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
“杀死他的就是那个跟你手牵手的时候脑袋开花的人。”
她不敢再问。格雷代替她问。“那人是谁?”
“鼎鼎大名的卡迈尔。”
她说不出话来,两手掩住眼睛,她想要说话,但是不行。
“这可真把人搞糊涂了,”格雷说道,竭力想要说得合情合理。
“确实是的。杀死卡迈尔的是个按合同执行任务的人,独立受雇于中央情报局。卡拉汉被杀死的时候他就在场,我想他跟达比有过接触。”
“鲁珀特,”她轻轻说道。
“当然,那不是他的真名,但是叫他鲁珀特也行。他大概有20个名字。如果他就是我所说的这个人,他是英国人,非常可靠。”
“你说得更加叫我糊涂了。”
“我能想象得到。”
“鲁珀特去新奥尔良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跟踪她?”格雷问道。
“整个过程非常复杂,我也不是全都知道。我得跟中央情报局保持一个距离,你们可以信得过我。我要操心的事情够多的。开头要从马蒂斯说起。几年前,他需要一笔钱推进他的宏大计划,所以他便划出一块地方卖给利比亚政府。我不十分清楚这是否合法,不过此事由中央情报局去管了。显然,他们高度关切地注视着马蒂斯和利比亚人,而且从讼事开始之时起,中央情报局便已注意观察。我知道他们不见得怀疑马蒂斯跟最高法院的谋杀案有关,但是我们送了一份你的案情摘要到白宫之后没有多久罗伯特-格明斯基便得到了一份。是弗莱彻-科尔给他的。我不知道格明斯基跟哪些人说起过这个案情摘要,但是不该说的话进入了不该听的耳朵里,24小时后,卡拉汉就死了。而你,亲爱的小姐,真是运气特别好。”
“可是为什么我不觉得好运气呢?”她说道。
“那还不足以说明鲁珀特,”格雷说道。
“我并不确知实情如何,但是我怀疑格明斯基立即派出鲁珀特去跟踪达比。我认为这份案情摘要使格明斯基受到的震惊超过我们所有的人。他可以派出鲁珀特去跟踪达比,一半是为了监视,一半是为了保护。接下来便是汽车爆炸,这样一来马蒂斯便证实了这件案情摘要。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要杀死卡拉汉和达比呢?我有理由相信在汽车爆炸之后几小时内便有几十名中央情报局的人来到新奥尔良。”
“但是为什么呢?”格雷问道。
“鹈鹕案情摘要得到了合法的证实,马蒂斯确实在杀人。他的大部分经营都在新奥尔良。我认为中央情报局对达比非常关心。这是她的好运。他们在生死关头起了作用。”
“为什么中央情报局能够迅速行动,而你们却办不到呢?”她问道。
“你问得有道理。我们并不怎么看重这个案情摘要,而我们所知道的情况也够不到中央情报局的一半。说一句实话,我当时觉得它完全是无的放矢,而我们手头还有十几个嫌疑对象。我们小看了它。够清楚明白了吧。再加上总统叫我们别去查他,我们也就照办不误,因为我们对马蒂斯一无所知。我没有理由不照办。后来我的朋友加文自己去把命送掉,我才派去我的人马。”
“科尔为什么要把案情摘要交给格明斯基?”格雷问道。
“案情摘要把他吓坏了。说实话,我们把它送给科尔就是为了吓唬他。格明斯基这个人啊,他就是这么个人,他有时候爱怎么干就怎么干,顾不得什么法律不法律的。科尔想要把案情摘要核查一下,他估计格明斯基会不声不响地赶快把它办好。”
“所以格明斯基对科尔并不老实。”
“他恨科尔,其实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格明斯基跟总统打交道,是的,他没有老老实实对待科尔,总统和我都是在两个星期前的今天第一次看到案情摘要的。格明斯基大概是在等机会向总统说明一些情况,可是他还没有得到这么个机会。”
达比把她的椅子推了开去,走到窗边。现在已经天黑,街上的车子仍很挤,很慢。她心头的许多难解的谜现在都得到了解答,这是好的,但是它们又带来了更多的谜。她只想离开。她觉得厌倦了,一直在逃亡,一直被追逐;厌倦了,跟格雷在一起,装扮一个记者;厌倦了,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为了什么缘故;厌倦了,为了写那篇鬼东西而产生的负罪感;厌倦了,每3天就要买一把新牙刷。她渴望去一处人迹不到的海滩上,有一间小屋,没有电话,没有别人,尤其是没有那些藏身在汽车背后、房屋背后的人。她要睡上3天,不做恶梦,也没有人跟踪她。现在该是走的时候了。
格雷小心注意着她。“她被人跟到了纽约,后来又跟到这里,”他对沃伊尔斯说道。“那是谁?”
“你说的确实吗?”沃伊尔斯问他。
“他们整天都在街上监视着这幢房子,”达比说道,朝着窗口点头。
“我们注意观察过,”格雷说道。“他们一直在那儿。”
沃伊尔斯好像还不相信。“你以前见过他们吗?”他问达比。
“见过一个。他在新奥尔良监视托马斯的追悼会。他在法国区追逐我。他在曼哈顿差一点找到了我,5个小时以前我看见他跟另一个同伙讲话。我认出了是他。”
“他是谁?”格雷再问沃伊尔斯。
“我想中央情报局不会追赶你。”
“噢,他确实追赶我。”
“你现在看得见他们吗?”
“看不见。他们在两个小时前不见了,但是他们人还在。”
沃伊尔斯站起来,舒展一下肥大的双臂。他绕着桌子慢慢走动,撕开一支雪茄烟的包纸。“反对我抽烟吗?”
“是的,我反对,”她说道,眼也不朝他看一下。他把雪茄放在桌上。
“我们可以帮助你,”他说道。
“我不要你帮助,”她对着窗口说道。
“你想要什么呢?”
“我要离开美国,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一定要确确实实知道没有人跟在我后面。没有你,没有他们,没有鲁珀特,也没有他的同伙。”
“你一定要回来向大陪审团作证。”
“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传票是没有人理睬的。”
“那么审判呢?审判的时候也需要你。”
“那是至少一年以后的事。到时候我会予以考虑的。”
沃伊尔斯把雪茄放到嘴上,但是并不点燃。他慢步走动,需要有一根雪茄咬在牙齿中间才能分析得好一点。“我可以跟你讲交换条件。”
“我没有心情讲条件。”现在她又靠在墙上了,瞧瞧他,又瞧瞧格雷。
“这可是好条件。我有飞机,有直升飞机,有许多带枪的人,他们一点也不害怕那些出没无常跟你捉迷藏的人。首先,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送出这幢房子,其次,我们送你上我的飞机,飞到随便什么你要去的地方。第三,到了那儿以后你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跟踪你。但是,还有第四,如果有十分紧急需要的时候,而且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你得答应我可以通过格兰瑟姆先生跟你联系。”
她一面听着他所提议的交换条件,一面看着格雷,一望而知他是欢喜这个交易的。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但是,该死,这却是个中听的提议。如果她在接到加文的第一次电话时便相信他,他就会仍然活着,而她也不至于会跟卡迈尔手牵手。如果她在听到他的提议之时就同他一起离开新奥尔良,他也不至于会惨遭杀害。这样的想法在过去7天里每隔5分钟就在她脑子里出现一次。
改变自己的决心,开始对别人寄予信任,这样的时刻终究会来到的。她并不欢喜这个人,但是在这10分钟时间里他对她表现出难能可贵的诚心。
“是你的飞机和驾驶员吗?”
“是的。”
“飞机在哪里?”
“安德鲁斯机场。”
“我们就这么干。我登上飞机去,它是飞往丹佛的。除了我、格雷和驾驶员,机上没有任何人。起飞以后30分钟,我告诉驾驶员,譬如说,飞往芝加哥。他办得到吗?”
“他在出发前先得填写一份飞行计划。”
“我知道。但是你不是联邦调查局的局长吗,你总可以通个门路吧。”
“是的。你到达芝加哥以后便怎么样呢?”
“我走下飞机,它便跟格雷一同回到安德鲁斯。”
“你在芝加哥干什么呢?”
“我在一个繁忙的机场里不见了,我搭上头班飞机走掉了。”
“办得到,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跟踪。”
“我知道,原谅我如此小心。”
“就这么办,你希望什么时候动身?”
她看着格雷。“什么时候?”
“我得花一小时把新闻稿再修改一次,把沃伊尔斯先生也写进去。”
“一小时后,”她对沃伊尔斯说道。
“我等着。”
“可以让我和格雷单独谈谈吗?”她对沃伊尔斯说道,同时对格雷点点头。
“当然可以。”他抓起了他的风雨大衣,到门口站住。他对她笑笑。“你是个了不起的妇女,肖女士。你凭自己的头脑和勇气把一个全国最可厌恶的人拉下了马,我钦佩你。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要对你坦诚相见。”
他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看着房门自动关闭。“你认为我安全吗?”她问道。
“是的。我觉得他是真诚的。还有,他的带枪的部下可以保护你离开这里。没问题,达比。”
“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是吗?”
“当然。”
她走近他的身边,两臂围在他的腰际。他紧紧拥抱她,闭上双眼。
7点钟,编辑们来到会议桌旁,这是星期二的最后一次碰头。他们匆匆看过了格雷添加的、把沃伊尔斯的话包括进去的一节。费尔德曼进来迟了,满脸堆笑。
“你们信不信,”他说道。“我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路德维格从中国来的。总统在那里找到了他,乞求他把新闻拖晚24小时再发表。路德维格说这个大男人眼泪都要出来了。路德维格是个彬彬君子,他恭恭敬敬地听完总统的话,客客气气地谢绝了。第二个电话是罗兰法官打来的,他是我的老朋友。好像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的汉子们把他从餐桌上找去听电话,要求他今晚立即受理申诉。罗兰法官很不恭敬地听了电话,毫不客气地回绝了。”
“我们赶快发表吧!”克劳特汉默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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