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倒地声,直到宣华数出刚好是六个,而且再不闻任何声响时她才缓缓伸手去探向方才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扑通”声的方位,一探,正好探到一只握拳躺在地面的手,心中陡惊,将手缩了回去。随后才反应过来,当即起身往牢门外走,中途不出意料地踢到了好几个人的身体,待她到桌边,点亮狱卒所坐桌子上的油灯,牢中重现光明后这才年清牢中的情形,竟是连同师爷一起六个人,全倒在地上了。
宣华愣愣看了许久,才环顾四周,然后又仰头看向头顶找寻。
“是你吗?”
宣华立刻问:“是你吗?是不是你?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是不是以为你天下无敌,是不是以为……”
想骂,想吼,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想吼的话全吞下肚子去。
牢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知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还没走,竟一路跟着自己到了这里,然后,再次在危急时救了她。
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他现在是禁卫府的逃犯,以母皇的性子,对背叛她的人一定不遗余力去追杀,他就算武功再好又怎样,面对禁卫府的全力追捕他怎么能逃得了?他不顾自己的死活了么?怎么这么傻,跟着她做什么……忍着泪水,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又看一下空空的,似乎藏不了什么人的牢房,开口道:“你要跟便跟吧,我若真成功,你这次也算是一记大功。不过我必须要言明,你不要妄想我有什么感情上的回报,我宣华,向来就不是个把感情当回事的愚蠢女人。”
说完,她蹲下身去看地上几人的尸体,只见他们有人是被淬了毒的梅花镖所伤,有人则是被割喉而死的,在他们身上也没看到有什么显示身份的物件。才检查完,门外便有脚步声跑进来,宣华立刻将其中一人的剑拿在自己手上,站起身来,一手扶着牢门一手捂着胸口。
来的正是县令,带了好几名衙差,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见到地上的尸体已然脸色苍白,再见到宣华时却是骤然露了喜色:“大好了,大……你,你……”他回过头去道:“你们都先去外面!”
衙差退下,县令这才说道:“大人没事吧?”
宣华摇头,装作重伤的样子道:“你的师爷似乎……与贼人有勾结,若非身后还有最后几枚暗器,本卫早已命亡于此。”12777195
“什么,师爷……”县令立刻去看地上的人,一下子便看到师爷的尸体,当时便大惊又大骇:“下官失误,是下官失误,下官竟不知道师爷竟……”
“好了,此事就此罢了,此地不宜久留,即刻送本卫回京。”宣华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办,只是……”县令迟疑道:“只是大人受重伤都能以一敌六,大人武功如此了得,下官所派之人恐怕还不如……”
宣华摇摇头:“此次是侥幸,再说我这一次伤更重,恐怕真的再无还手之力了,县令只管照办。”
“好,全听大人吩咐。”
再次起程,宣华心里真的满满都是钟离陌了,总是不经意地要看看身后,看看周围,似乎要找寻他一样,可却又看不见任何他的踪迹,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依然跟着。只是有种感觉,自己若再遇险,他一定会出手相救的,而且还不会让她见到人。
他这……又是何苦……因为心中认定他在,所以剩下的路程宣华走得十分安心,并不因为身边永州县令派的人,而是因为身边隐秘处藏着一个他。有他在身旁,她还怕什么?唯一怕的,就是他的安危。
而这后面的路程,又的确是顺畅万分,竟真的是一路抵京。
再回京城,有种做梦的感觉,好像她从未离过京,从未经历过那些不敢相信的事,好像母皇依然是母皇,她依然是她,而钟离陌或者还是与她秘密联络的大阁领,或许只是暂时停职禁足。然而事实便是事实,骗也骗不过自己。
京城全是宣华公主失踪、二皇子将要被立太子的议论,宣华只静静听了只言片语,便让永州来的人回去复命,她一人找了个客栈梳洗打理一番,直到入夜,才暗中到了宋祺尧府中。
见到一身平民打扮的她,宋祺尧惊诧得许久不曾说出话来。
“丞相。”直到宣华开口,宋祺尧才慌忙拜下身去:“臣见过公主!”
“丞相请起。”宣华上前去扶他起来,宋祺尧起身立刻道:“公主果然安然回来,听说在颖州城外五百精兵竟离奇昏迷,顾峰被杀,公主不知所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宣华回道:“是有人要杀我。”rbvn。
“莫非,是二皇子?”宋祺尧立刻说。
宣华摇头:“我也不知,此事还要慢慢查来。丞相,我连夜入府,是有一事相问。”
“公主请问。”
宣华看着他道:“丞相与我父亲,也就是当年的皇夫贺飞扬是同一年中榜,又是好友?”
宋祺尧没想到她失踪回归京城,第一件要问的竟是女皇严禁提起的贺飞扬,所以微愣了片刻才回道:“正是。”
“那我父亲与母皇的事,丞相可清楚?”
宋祺尧更是疑惑,然而疑惑之后,也知道这问题若不是对她十分重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专程来问,便不多说什么,只是回道:“知道一些。”
宣华直接道:“还请丞相一一将详情告诉我。”
宋祺尧点头,入内让宣华在几旁坐下,自己也坐她对面,开口道:“当年殿试前,臣与皇夫一同住在高升客栈。我二人虽不是同乡,以前也不相识,却在见面之后相谈甚欢,所以短短两日就成了好友。那一天,贺兄……”
意识到自己失言,宋祺尧又改口道:“那日皇夫嫌闭门读书烦闷,邀我到客栈后院饮酒。后来饮着饮着,我们就对起诗来,再来后,他又弹起了琴。然后,后院中又来了个年轻人。”
宋祺尧半仰起头回忆道:“他不像是读书人,像是富家少爷,而且不仅富,还尊贵的少爷。他在门口看着贺兄弹琴,直到贺兄弹完琴,侧头看他,笑了句‘京城的大家闺秀,果真比别地的豪放,扮了男装就出门了。’那时我才知道,那不是少爷,而是位小姐。”
兄你而宋。也是直到现在,宣华才意识到这位“小姐”可能是自己的母皇,却怎么也想象不到,母皇那样的人,二十多年前的她,会扮成男人的样子出去。
“之后,这位大家小姐就到了后院,与我二人一起钦酒作诗。我二人见她气势不输男儿,谈吐不凡,学识也是渊博,心中都大为钦佩。之后我还猜测她定是大富大贵之家,说不定还是王侯将相之女,可贺兄却摇头,说让我对此人千万不可无礼,也不要说出对天家不敬的言论。”宋祺尧说着笑了起来,叹气道:“想那时我竟如此愚笨,有贺兄这般提点都没有猜出那女子的身份来。”叹完气,他接着说道:“那之后,女子又来过两次,两次都是约我二人出去同游,直至后两次言谈间我才渐渐将她的身份往宫中想,却仍是不敢相象她就是那个无比尊贵之人。而且那时我便看出,女子对贺兄似乎是有倾慕之意的,这事我对贺兄提起,笑称他将来定是飞黄腾达,可他却完全看不出平常男子的高兴来,反正眉头紧锁。”
停顿之后,宋祺尧看向宣华:“想必公主已猜出那女子是谁,正是你母皇、当今的圣上。那时圣上刚登基,适逢新科,也就是说新君的新臣,将会在新科中、甚至是那间住满考生的客栈里面出现,所以圣上才扮了男装到客栈来看看。之后,文采过人的贺兄毫无意外地高中状元,前途无量。可仅仅两个月后,皇上就宣布将与新科状元贺飞扬大婚,贺飞扬会是皇夫。得到消息时我已前往地方上任,想到昔日在客栈中饮酒作诗,在京城三人一同游山玩水的种种,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我与贺兄交好,清楚地知道无论是他的文采,还是他的机智敏锐都远远胜过我,且正值清明之世,那时我本是料到他日后定是位极人臣,成就一代能臣贤臣之名的,没想到他却成了皇夫。南梧祖制,后宫不可干政,所以后妃不能为女官,皇夫也不能在朝为官,贺兄虽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满腔抱负再无法实现。想到这些,我不知是为他高兴还是为他失落,又想到那时我调笑他时他凝重的神色,我也深知贺兄的思虑恐怕比我不只长远了一点点。”
“既是如此……”宣华忍不住开口道:“母皇后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想到宋祺尧根本不知道母皇后来追杀父亲的事,她又改口道:“母皇应该是宠爱父亲的,可怎么,我上面还有两位皇兄?而且母皇后来好像特别不喜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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