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说道:“玉竹姑娘。”
玉竹抬头,只见不慎撞到的人竟是岑霏,夜间路黑,他从旁边路上过来,自己心里满满都琢磨着药渣的事,没注意也没看到。
“岑大人。”玉竹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岑霏的品级并不高,可今时不同往日,一般人见了他都得以示尊敬一番,况且对于他,她也算熟识。见撞到的人是他,玉竹心里松了口气,又因为见到了他,不禁有些感慨:自岑霏伴于皇上身侧,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第一次听见他对自己说话。
“嗯。”岑霏并不多言,点点头就往前走去,玉竹也急步离去。走出几步的岑霏想起刚才的某阵轻微响声,停下了脚步看向刚才两人相撞的地方,隐约见着一点白,走近了一看,像是块白布,直到去捡才知道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一打开,便闻见一股药香。12777195
黑夜中,看着白色手帕中包着的黑乎乎、疑似药渣的东西,岑霏又侧头看向玉竹离去的方向,她的身影早已隐没在朦胧夜色中。
清心宫中宫女早已慌了神,又是清扫床边秽物又是端水,宣华扶着女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照下午至现在母皇的情况来看,她的身体是极不好的,而梁太医白天却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让母皇尽快喝药就好,如今成这情况,难道原因全在药上?她自以为的延误一下病情的少药竟导致了如此结果?
“太医到了,梁太医到了!”正着急着,太监的声音传来,宣华回头便看到了急步朝里边走一的梁太医。
“太医,快看看母皇是怎么了,夜里一直不曾睡好,现在还恶心吐了。”宣华一边说着一边从床边让开。
宫女将锦帕铺在女皇手腕上,梁太医立刻把脉,脸上一下变了颜色:“怎么会这样!”随即立刻喊:“快拿纸笔来!”
纸笔一拿来梁太医便过去迅速写下几味药,递向身旁太监:“照这个药方去拿药,尽快煎了给皇上喝下。”
太监犹豫着看向紫菀,紫菀尚未表态,梁太医就说道:“皇上的药,老夫一人就能作主!快去拿药了煎!”
太监这才拿了药方跑开。
宣华在一旁也默认了梁太医的话: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权利,他一人诊,一人断,一人开药,无需任何人审核,以往皇上是醒着的,所以宫人见皇上默许都直接去做,可今天皇上睡着,还情况紧急,他们心里就有点没谱,怕出了差错担待不起。许是今天母皇的情况的确让周围人吓到了。
“梁太医,母皇怎么样?”
梁太医回道:“回公主,皇上无碍,只是风寒加重了些。”
宣华松了口气,又问:“那母皇刚才怎么吐了?而且似乎一直都不太舒服,没什么力气,风寒竟能如此之重吗?”
“一是因风寒,二是因皇上近日来太过操劳,身体虚弱才会有这些症状,公主放心,并无大碍。”梁太医回得气定神闲,宣华心中虽有疑惑,可看着他的样子也只有将那疑惑暂且放在一边,毕竟她不懂医理,而梁太医却是太医院的神医,更是母皇最信任的太医。
没想到梁太医接下来却问道:“公主,皇上下午的药喝了吗?”
宣华点头:“喝了,是我亲自煎,又亲自看着母皇喝下的。”
“既然喝了又怎会如此,莫非皇上的病情……”梁太医自语了一阵,说道:“臣斗胆请公主着人将下午的药渣拿来让臣看看。”
宣华自是心虚,心中咯噔,却装作疑惑道:“为何要如此,难道药会有什么问题么?我的确是按你说的方法的煎了一个多时辰。”
梁太医解释道:“并非是说公主煎药方法有误,只是皇上若是好好喝了药应该不至于这样的,所以臣必须看看是药出了问题还是皇上的病情另有蹊跷。”
“梁太医说的是,的确是这道理。”宣华回过头看向紫菀道:“紫菀,让人去将下午的药渣拿来吧,两份都要拿来。”
事到如今,除了装作毫不知情外别无他法。只是没料到这检查药渣的事还真是碰上了,她虽为以防万一地作了安排,却没料到如此意外,玉竹刚刚才来,此时哪里能有时间把药渣倒回去?御膳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皇上的药渣,还能有机会在药渣上做手脚,若是有时间,玉竹自然能想办法做到,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她纵使再有能力也做不到,更何况她也不知道梁太医就在她后脚来,情况十分紧急。
宣华已打定了主意,等梁太医问起药渣的事,她就说自己全不知情,再说,便说中途曾因外面有异动而出去看过一会儿,也就是说离开过药罐一会儿的时间。
纵使想好了对策,在宫女端着盛有药渣的托盘进来时她也不由加快了心跳。那对策正确来说其实根本不算对策:一切全凭醒来后的母皇怎么看,若她不信自己,那对策甚至是狡辩。而母皇,确实是不信自己的。
梁太医仔细翻看着药渣,她坐在床边往那边看了会儿,然后又满面疑惑地也走近了去看:一切,都表现都像是毫不知情。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而已。
然而走近了却发觉出一点异样:两堆药渣的份量,竟像是一样的。这怎么可能?她拿去给玉竹的明明占了一大半。
“药并没有异常,这又是为何?”听见梁太医的话语,宣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唯一的可能,便是玉竹在时间紧急下把事情办好了,可这……确实太出乎意料。
天明,女皇依然睡着,听梁太医说情况稳定,宣华在紫菀劝说下回朝晖轩。一夜未眠,体力精神都不济,然而心中却是轻松的。明明母皇只是风寒,明明是出不了大事的,天却给她砸了个意外,惊心之际,再次砸个意外,换来个虚惊一场。
玉竹早已候在门口,一见她过来就扶了她去沐浴,直到进了房才着急道:“公主,奴婢办事不利,昨夜竟将东西给丢了,本想着快点去弄药了再煎,可药难弄,又不知是什么药,只是活活急了一夜。皇上那里怎么样了,此时有没有大碍?”
宣华看着她,许久才问道:“你是说……药渣?丢了?”
看见宣华大吃一惊又关注的模样,玉竹心中早已大叫不好,脸上又急切了几分,“是,公主可还记得那药,要不去外面抓了再煎?”
“怎么丢的?”没想到宣华却不关心解决之法,只关心缘由,玉竹便说道:“昨夜公主让人来说走不开后奴婢便想自己试一试,若是不成就再找公主,结果到御膳房旁边了才发现不见了东西,又回去找,甚至还向人借了灯笼去来回仔细地找,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在路上时曾与岑大人撞了一下,本以为在那里的,却……”
“等等,岑大人,你是说,岑霏?”宣华立刻问。
玉竹点头:“正是,他似乎正从清心宫出来,要回太乐署。”
宣华沉默了起来。若是碰到了岑霏……那多半就是他了。谁会一看到那药就猜到是母皇的药,看到母皇的药,看到玉竹,就能猜到是她煎药时动了手脚,然后又猜到玉竹的目的,从而替她将药渣还回去,而他身为母皇身边替代了沈凝之的宠臣,进御膳房看一下母皇的药,不会有人rbvn。
要有意找麻烦去阻拦的。
竟是他……竟是他……
“公主,怎么了,事情要紧吗?”玉竹在一旁问。
宣华摇头:“没事了,沐浴吧。”
天有些冷,浴桶中的热水能给身体带来最大的慰藉,她坐在浴桶中闭上眼,眼前就出现岑霏的模样。
自己欠他的,又多了一分。
宣华在清心宫中服侍一夜的消息传进东宫,太子愈加笃定女皇的改立太子之心,紧接着便是女皇病重,以至早朝都不能进行的消息传来,政变之事终于确定——皇上要改立太子,这是最危急的时候,皇上病重,这又是最好的时候。
太子与郑铎一早就开始以起事为目的暗中部署了,真正确定时间,便如同郑铎所说,可在三五日之内起事。而这一切,禁卫府自然早有防备。
岑中如也。两日后,玉竹递给宣华消息,一张纸条,上面是钟离陌的字迹:十一月十八日夜,北宫门。
宣华走到灯座旁,缓缓拿了灯罩,点燃蜡烛,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看着火苗升起,速度越来越快地向这边蔓延,快烧到手时才放下。
十一月十八日,太子就将了结。成帝王者,手中必沾满鲜血,她手上第一个沾上的,是自己兄长的鲜血——她不算是主谋,却是帮凶。而主谋又是谁呢?母皇?太子自己?皇权?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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