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郎又到了金府,可是一到门口就被挡了驾。
因为金府的下人都认识他,显然是金老交代过,这个客人,金家不欢迎。
管你是什么东西两厂的总教习,金老他有九千岁那个靠山,又没有短处抓在谁手里,就硬是不买帐。
要是别人,就一定会被挡在门外。
奈何,如今来的是花三郎。
花三郎微一伸手就把站门的给推开了,迈着大步硬往里闯,站门的急着跟进了门,还跟在后头直嚷嚷。
这一嚷嚷,自然惊动了金府上下,里头涌出十来个挡住了花三郎。
那根本就是螳臂挡车,那挡得住花三郎这么个人,花三郎一路是“势如破竹”,一直闯进了后堂。
金老不能不露面了,铁青着脸站了出来,先喝止住了金府的下人,然后转脸怒视花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上次拿我当乱党,这次又一路打闯进来,你是看我姓金的好欺负是不是,走,咱们见九千岁评理去。”
他伸手要抓花三郎,结果手腕子反落进了花三郎手里:“我不得已,还请金老原谅,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金老几句话,只要金老肯据实答复,我马上就走。”
“我又不是乱党,我根本不必答复你任何问话,你若要问什么的话,咱们到九千岁面前去问去。”
花三郎冷冷一笑道:“金老不要张口九千岁,闭口九千岁,目前九千岁并不在你这儿,得罪了你,自有人代我扛,金老你要是聪明人,就应该懂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五指微一用力,金老“哎哟”一声,矮下半截,他又道:“只你现在据实答我问话,错过如今,你爱上哪儿告我,上哪儿告我去。”
金老龇牙咧嘴:“好吧,你问吧,我据实回答你就是。”
花三郎道:“我说是嘛,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金老是不是认识一个,跟你长得极为相象的人?”
金老一惊,脸色大变,道:“没有。”
花三郎察言观色,心知一定有,道:“金老,这是你唯一脱罪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轻易的放过。”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花三郎冷冷道:“金老,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我实在不愿意这样逼问你,奈何金老说话不老实。”
他五指又用力。
金老“哎哟”一声,头上都见了汗,这种人平日养尊处优,如今那受得了这个,只见他点头道:“好吧!我认了,我说,反正是掩不住了……”
花三郎道:“我说嘛这是金老唯一能脱罪的机会,怎么金老倒不说实话呢!”
金老激动地大声道:“因为他是唯一的一个兄弟,你上次来一提,我就想起他了,原想既不是我,你不追究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是……唉,都怪他自小不学好,偏要鬼混江湖,这叫我怎么对得起在天的父母呢!”
“金老说,他是你的兄弟,想必是双生,要不然不可能长得一般无二那么象。”
“不错,是双生兄弟。”
“他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在哪儿?”
“他叫金如海,他现在在哪儿,我可不知道。”
“金老说笑了,自己的兄弟,怎么会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你不知道,是这样的,他才几岁就离开家人上江湖鬼混去了,一去几十年没有音讯,家里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外头,没想到前几天他突然回来了,回来待一下又走了,说也没说他上哪儿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啊!”
“这就不对了,金老帮他掩着、瞒着,他却盗穿了金老那双鞋,分明打算嫁祸金老,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金老神色一惊道:“大概他恨我结交九千岁,跟三厂这些人吧。”
花三郎淡然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那位兄弟,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他松了金老的腕脉,接道:“实在打扰,感谢金老给了我满意的答复,这个人既是金老的兄弟,我想金老还是不要上九千岁面前告我的状好,告辞。”
他一抱拳,走了,出了金家的大门,拐个弯就不见了。
花三郎走了么?没有,他在一条小胡同里躲着呢。
他可真是料事如神,片刻之后,一个中年下人从金家走了出来,探头探脑,东看西看一阵之后,匆匆的往西去了。
自然,花三郎缀在后头跟定了他。
金府那中年下人穿胡同,走大街,盏茶工夫之后,停在菜市口一个小摊儿,是个卖水果的小摊儿,摊儿后站的是个小伙子,二十来岁年纪,长得挺白净、挺清秀。
金家那下人跟那小伙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走回了原路。
花三郎忙躲进一家干货铺,等金家那下人走过去了,他才从干货铺走了出来。
走出干货铺往水果摊儿一看,他不由一怔,就这么会儿工夫,水果摊儿后已经换了人了,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那白净小伙子已经不见了。
花三郎一定神,忙赶了过来,边走边拿眼搜寻,市口那么多人,上哪儿找去?
花三郎心里一急,急中生智,转身到了水果摊儿前,故作一怔,然后道:“哟!怎么换了人了。”
那粗汉子笑道:“果子小七办点事儿去,马上就回来。”
“我说嘛,往哪儿去了,我怎么没看见。”
那粗壮汉子抬手一指道:“往那边去了,刚走。”
行了,问出来了。
花三郎道:“谢谢,我一会儿再来找他。”
顺着粗壮汉子所指方向赶了过去。
还真没错,没出一箭地就看见了,白净小伙子笔直地往前走着,花三郎当即放慢了脚步,在后头缀着。
走着,走着,白净小伙子拐弯,进了一家店,这家店,看得花三郎猛一怔,那赫然竟是那家做鞋的瑞祥。
这算哪回事?
花三郎心里正诧异地思忖着,白净小伙子从里头出来了,擦肩而过,走了。
花三郎望着白净小伙子走不见了,过去进了瑞祥鞋店。
店里还是那两个伙计,一见花三郎,立即迎了上来:“客官……”
花三郎道:“我拿鞋来了,做好了吗?”
两个伙计的笑容有点异样:“好了、好了,您请坐会儿,我去给您拿去。”
他哈个腰往后去了。
花三郎坐了下来,另一个伙计倒来了茶。
花三郎找话搭讪:“宝号是老字号了吧!”
“可不,几十年了。”
“真不容易,店里有多少师傅啊?”
“不多,请了十来位。”
“恐怕都是老人了。”
“可不,都在店里做了十几年,有位老师傅打开张就来做了,如今都七十出头了。”
“老字号,老师傅,难怪做出来的鞋这么好。”
“您夸奖,往后还请您多照应。”
“好说,好说,贵东家贵姓是……”
“敝东姓齐,齐家治国的齐。”
话刚说到这儿,先一个伙计出来了,哈腰赔笑:“客官,请您移个驾,里头试鞋去。”
“好。”
花三郎站起来就跟进去了。
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干吗上里头试鞋,花三郎心知有鬼,但他艺高人胆大,再说不入虎口,又焉得虎子。
走完一条窄窄的过道,到了后院,院子不大,可是东西厢房,堂屋齐备。
伙计让客直上堂屋,老掌柜正在堂屋吸旱烟,一见客到,站起来含笑拱手:“请坐。”
花三郎答礼道:“谢谢!我不多打扰了,还是试鞋吧!”
老掌柜道:“有人上后头拿鞋去了,马上到,您请坐下喝杯茶。”
倒要看看有什么花样,花三郎坐下了,伙计勤快,马上一杯香茗送到眼前。
花三郎接过茶笑道:“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象这样对待客人的,还真不多见了,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
“您夸奖,几十年平平安安,全仰仗各位照应,京里的生意不好做,不挣扎出头,这碗饭就永远难吃。”
“齐老客气了。”
“我不姓齐,敝东姓齐,敝姓罗。”
“呃!罗老掌柜。”
“转请!”
“花,风花雪月的花。”
“花朋友可真是有心人啊。”
“罗老这话……”
“花朋友刚上金家去过,如今又跟果子小七到了小号,不是有心人是什么?”
“哈!高明、高明,难逃高明法眼。”
罗老掌柜脸色一沉:“既是这样,花朋友订的鞋可以不要拿了。”
“怎么?”
“因为花朋友你没有穿它的机会了。”
“恐怕未必吧。”
“哼!”
罗老掌柜这么一哼,做伙计的毕竟是做伙计的,善于察言观色,听到这么一声哼,马上滑步欺身,一闪到了花三郎身边,探掌就扣花三郎“肩井”。
小伙计不含糊,欺身探掌都够快,而且是一气呵成。
花三郎笑道:“刚才还倒茶,怎么如今就翻了脸了。”
就这一句话工夫,伙计钢钩般五指已然沾身,花三郎突然往后一仰身,伙计的五指立即落了空,擦胸滑下,伙计真不含糊,一抓落空,立即变招,手腕一偏,五指直伸,硬向花三郎左肋插去。
很明显的,这是杀手。
花三郎双眉一剔,左腿一抬,正顶在伙计的小肚子上,这下不怪,顶得伙计一哼,腰一弯,手上也不由一顿。
就一顿工夫,花三郎左掌闪电翻起,已扣住了伙计的右腕脉,伙计脸色大变,一个人立即不能动了。
花三郎笑道:“你还差点儿,是不是?”
罗老掌柜霍地站了起来,但是他只是站起来而已,却不敢动。
就在这个时候,花三郎两眼电闪寒芒,右手疾快上扬,“叭”地一声轻响,捏落了伙计的下巴:“真够烈啊,想嚼舌自绝,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放心,我不要你的。”
左手一扯一松,伙计脚下踉跄,整个人向着罗老掌柜撞了过去。
罗老掌柜哼了一声,伸手挡住了伙计,趁势往上一托,又托上了伙计的下巴,然后拉开伙计,目注花三郎冷笑道:“难怪身兼东西两厂的总教习啊。”
花三郎笑笑道:“就是啊,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罗老掌柜道:“那是小号的伙计,我这个老掌柜,可没把你这东西厂的总教习放在眼里。”
他人随话动,跨步欺到,单掌一递,疾袭过来。
花三郎坐势不变,翻手而起,跟老掌柜的对了一掌。
“砰”地一声,花三郎仍是那么坐着,罗老掌柜却马步不稳,一晃之下退出两三步去。
老掌柜的脸上变了色。
花三郎笑道:“你这位老掌柜,也不怎么样嘛。”
罗老掌柜大喝声中又自欺到,双掌翻飞,转眼工夫间向花三郎攻出了八掌。
花三郎面带微笑,人坐在椅子上,只上身俯仰移挪,一连躲过了罗老掌柜八掌,道:“老掌柜的,我要出手了。”
手随话动,话声方落,一只右掌却已印在罗老掌柜的左胸之上,还好,他只是轻轻按了一下。
虽是轻轻按了一下,罗老掌柜已吓白了脸,抽身疾退,惊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三郎明知故问:“什么什么意思?”
“你能伤我,为什么不伤我?”
“我刚说过,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你也不过只是个伙计头,对不对。”
“这么说,你要找敝东。”
“如果他上头还有人的话,对他,我仍是不屑一顾。”
罗老掌柜怒笑道:“好大口气。”
适时,从外头涌进来十几人,两个老者,其他的都是年轻壮汉,两个老者手持铁尺,其他的年轻壮汉拿刀的,拿铁棍的,拿铁链的都有,而且都是一身俐落短打。
花三郎道:“这些想必都是做鞋的师傅了。”
罗老掌柜道:“你错了,他们都是勾魂使者。”
话声方落,十几名壮汉就要涌上。
花三郎抬手一拦道:“慢着。”
罗老掌柜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不成。”
花三郎道:“老掌柜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是为贵宝号着想,打坏了这些家俱,我可赔不起。”
“人死一了百了,还用你赔么。”
“老掌柜的,这话是说诸位死,还是我死。”
罗老掌柜仰天大笑:“好,好,好,象你这种样的鹰犬,我还是生平首遇。”
花三郎往外一指道:“外头地方大,咱们上外头去。”
罗老掌柜一点头:“好,依你。”
他一摆手,两名老者带十几名壮汉退了出去。
花三郎道:“老掌柜的也请吧,免得我挟住你,害得他们不敢动手。”
罗老掌柜诧异地看了花三郎一眼,旋即寒着脸道:“不必,我们这些人之间有默契,绝不受人挟持同伴要胁,这话你懂么。”
花三郎一笑道:“豪壮,既是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站起身,迈着潇洒步走了出去。
罗老掌柜率伙计紧跟在后。
花三郎一出堂屋,两名老者带十余壮汉立即围上。
花三郎道:“老掌柜的是不是能容我再说句话。”
罗者掌柜道:“说。”
花三郎道:“老话一句,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我不愿多伤无辜,咱们来赌个东道,我不还手,任凭他们诸位打杀,以半炷香为限,如果我被他们诸位打死了,那是我学艺不精,不配办这件案子,如果我能侥幸不死,请罗老掌柜你带我去见贵东家,怎么样?赌不赌?”
一番话听得罗老掌柜等直发愣。
罗老掌柜道:“你这是什么办案法?”
“罗老掌柜不是说,我这种样的鹰犬,是生平首遇么?”
“你……”
“罗老掌柜何必多说,赌不赌,只一句话也就够了。”
罗老掌柜迟疑一下,突然咬牙点头:“好,赌了。”
“罗老掌柜,你们这些人,可都是轻死重一诺啊!”
“你放心,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说了就算。”
“好。”花三郎向二老者及十余壮汉一招手道:“诸位放马过来,全力施为吧。”
两名老者齐声沉喝:“杀。”
带着十余名壮汉一涌而上。
两名老者跟十余名壮汉手下绝不留情,要命的家伙是交加而下,密如骤雨,围着花三郎打,打得都看不见花三郎的人了。
这种情形下,还手都未必能讨得好去,何况不还手任人打,花三郎还能活?
花三郎毕竟是花三郎,半炷香工夫到了,罗老掌柜自动举手喝止:“停。”
立时,两名老者带十余壮汉收手退后。
大家都直了眼。
花三郎还是花三郎,笑吟吟的站在那儿,别说伤了,就连衣裳也没脏。
罗老掌柜脸色大变,道:“你真是我生平首遇,三厂之中有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话说,我认栽了。”
一摆手接道:“大伙儿撤吧。”
两名老者叫道:“罗老……”
罗老掌柜沉声喝道:“谁敢不听,撤。”
两名老者神情一黯,躬身道:“属下遵命。”
带着十几名壮汉,还有那伙计走了,转眼间没了影。
花三郎道:“罗老……”
罗老掌柜悲笑道:“朋友,罗某一死以补食言,也算对得起你了。”
扬手劈向自己天灵。
花三郎见势,一步跨到,伸手扣住了罗老掌柜腕脉,道:“老掌柜的,你信不信,我早料到了。”
罗老掌柜嗔目道:“你……”
花三郎道:“如此刚烈,怎不负我,罗老既是除奸侠义,认不认识这个?”
他抬手一圈探出,眼前立即飘现九只掌影。
罗老掌柜一怔直了眼:“你,你再演一遍。”
“遵命。”
花三郎依样画葫芦,又来了一下。
罗老掌柜神情猛震,失声叫道:“华家的‘降龙九式’,你,你究竟是……”
花三郎:“罗老可知道,华家有个不怎么成材的子弟华剑英。”
“华剑英,你,你是华三少?”
“不敢,花三郎。”
“三少怎不早说,华家岂有附贼之人,怪不得不伤我罗某,不伤大家,除了华家的人,谁有如此高绝所学,难怪是我生平首遇,难怪是我生平首遇。”
花三郎松了手:“罗老再这么说,我就脸红了。”
罗老掌柜道:“容罗英重见一礼。”
罗老掌柜罗英就要施下礼去。
花三郎伸手一拦道:“罗老是剑英父叔辈,这岂不是折我。”
“三少……”
花三郎正色道:“罗老既知华家,就不该再坚持。”
“那罗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罗英神情一肃道:“三少怎么会……”
花三郎道:“罗老,说来话长,可否容我见着那位齐老之后再详告。”
罗老掌柜道:“既是三少当面,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三少请跟我来。”
他转身向后行去。
花三郎迈步跟了上去。
罗老掌柜带着花三郎绕到了堂屋后,堂屋后一堵墙,墙那边又是一个院子。
本该还有院子,要不然做鞋在哪儿做?
行进了月形门,这个院子却看得花三郎一怔,奇小的一个院子,只有两间看上去象柴房的矮屋。
难道那就是做鞋的所在。
近百年的老字号,瑞祥的鞋,都是从这两间屋里做出来的。
花三郎没理会那么多,现在也没有必要理会这些了。
院角有一口井,罗老掌柜带着花三郎到了井边,道:“三少,此处是条秘道,请跟我来。”
话落,他当先腾身跃进了井里。
花三郎当然没犹豫地跟着跃了下去,只觉眼前一暗,整个人往下坠落,十余丈之后方脚沾实地,头上井口一圈,真个是坐井观天,如许大一块,眼前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忽地,火花一闪,罗老掌柜已点着一个火把站在眼前,他身后是一条弯曲的甬道。
只听罗老掌柜道:“甬道不够高,得委屈三少弯腰行进。”
花三郎道:“好说。”
“请跟我来吧。”
举着火把转身往甬道内行去。
花三郎哈着腰,紧跟在后,
随甬道蜿蜒之势,弯弯曲曲往前行去,约莫走了一盏热茶工夫,一道石梯呈现眼前,罗老掌柜带着花三郎拾级而上,石梯的顶上,是一块方形石板。
只听老掌柜罗英道:“上头哪位在,罗英来了。”
话声方落,石板掀起,天光泻入,罗英当先窜了上去,花三郎紧随罗英身后腾身,脚刚沾地面,忽听罗英道:“不可……”
花三郎只觉两缕劲风自身后袭到,取的硬是他腰眼要害。
花三郎身躯疾旋,人已从两缕劲风中后穿,只见两个人影擦身而过。
罗英一步跨到,双掌疾探抓住了那两个人,喝道:“住手。”
花三郎定睛一看,只见眼前是个小花园,罗英两手各抓一个年轻壮汉站在眼前,两个人各握一把蓝汪汪的匕首,一看就知道是淬过毒的。
花三郎道:“吹毛断发,见血封喉,幸亏我应变还算快,要不然岂还有命在。”
罗英沉喝道:“你们也太鲁莽了。”
两名年轻壮汉道:“九爷,是……”
“我知道,不管是什么情形,谁叫你们擅自行动。”
两名年轻壮汉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花三郎笑道:“罗老,有道是:‘不知者不罪’,我看算了吧!”
罗英松了两年轻壮汉的腕脉,寒着脸沉声道:“三爷呢?”
只听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我在这儿。”
罗英闻声转身,花三郎抬眼望去,只见花园月形门那边,负手走来一名白衣老人,老人近六十年纪,身躯微胖,头顶微秃,一张红脸,两只细目闪合之间精光外射,一看就知道是位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
罗英迎上两步叫道:“三哥,我带来了一位贵客。”
白衣老人行至罗英身前停了下来,双目精光四射,打量了花三郎一阵,道:“店里订鞋的贵客?”
“正是。”
“老九,你该有个解释。”
“当然,三哥,这位是华家的三少爷。”
白衣老人一怔。
花三郎含笑抱拳:“华剑英拜见齐老。”
白衣老人两眼精芒暴射,紧盯在花三郎脸上:“老九,你不会弄错?引进个三厂的贵宾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三哥,什么都会错,华家旷绝宇内的‘降龙九式’绝不会错。”
“‘降龙九式’?是听说,还是亲眼所见。”
“当然是亲眼所见。”
白衣老人脸色一变,抢前两步抱拳躬身:“齐振北见过华三少。”
花三郎又答一礼:“不敢。”
齐振北目光一凝道:“三少怎么会……”
罗英道:“三哥,请三少花厅坐吧。”
齐振北立即停住话头,躬身摆手:“请。”
这座花厅不算大,进厅分宾主落座,齐振北道:“我接到弟兄禀报之后,已经把所有的人都遣散了,连个茶水招待都没有,还望三少谅宥。”
“好说。”花三郎道:“是我打扰,我是不得不来,不得不循线往下追,也请二位海涵。”
罗英道:“三少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我们想知道的。”
“自无不可。”
花三郎把他自己的事,打从受人之托,行刺未成说起,一直说到他受命奉派,侦查此案。
静静听毕,齐振北、罗英悚然动容,齐振北道:“三少好生令人敬佩。”
罗英道:“只是三少的牺牲也太大了。”
花三郎肃然道:“但能诛除刘阉,保国救民,华剑英可以粉身碎骨,又何计较一时之毁誉褒贬。”
齐振北、罗英再次为之动容。
花三郎话锋忽转道:“二位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些,我想知道的。”
“既是华家三少,自不该隐瞒。”
“三少,我等是‘铁血除奸会’中人。”
“‘铁血除奸会’?”
“三少或许没听过这个组合,事实上,这个组合是一个秘密帮会的化身,刘贼害了我们老帮主,于是那秘密帮会摇身一变成了‘铁血除奸会’。”
“‘铁血除奸会’拥有十旗,每一旗有一旗主,我二人都是一旗之主,我行三,他行九。”
“三少要找的金如海,则是罗英的五哥,也就是‘铁血除奸会’的五旗主。”
花三郎道:“他确跟金如山是孪生兄弟?”
“正是,老五他因痛恨乃兄巴结刘阉,早年愤而离家,如今更是不惜大义灭亲,故而嫁祸乃兄。”
花三郎道:“两位恐怕不知道,那做哥哥的,却不忍出卖胞弟啊!”
“这个我们知道,金如山倒还算得上良知未泯。”
“贵会恐怕不只三位旗主在京吧!”
“十旗都来了,各有各的化身,各有各的掩护。”
齐振北没多说,既没说另外七旗旗主都是些何许人,也没说另外七位旗主都以什么做掩护,各在什么地方。
人家不说,花三郎自也不便多问,他道:“贵会除了十旗之外,该有个会主。”
“当然有,就是我们老帮主的后人。”
话也是到此打住。
花三郎当然也不便多问,只道:“两位应该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既接下了这件案子,我便不能不有个交代,否则我就难以保护自己。”
“这个我们清楚,三少的意思是……”
“两位是不是有以教我?”
“不敢。”
“这个,我兄弟不敢擅自做主,可否容我兄弟请示会主,相信我们会主一定不会让三少为难的。”
“理应从命,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日此时,会不会晚?”
“不会,不会,还请二位多费心。”
“应该的。”
“我们怎么跟三少连络?”
“这样好不,明天这时候,我到瑞祥店里来听消息。”
“可以!”
花三郎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齐振北、罗英跟着站起,罗英道:“三少要走?”
花三郎道:“不便多打扰。”
齐振北道:“我也不多留三少了,老九还从原路送三少出去。”
罗英应了一声道:“三少请!”
这里罗英从原处送走了花三郎。
那里齐振北也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花三郎有处去吗?
花三郎没处去。
韩奎还在京里的时候,他还有个朋友,如今,韩奎父女走了,花三郎在京城里就没一个朋友了。
霸王项刚是朋友。
姑娘肖嫱是朋友。
姑娘南宫玉也是朋友。
但却都不是他真正的朋友,交朋友,要能掏心,也许这三位都能掏心,可还没到能掏心的程度。
假若这时候回肖府去,肖嫱一定会问此行结果,说实话不行,不说实话不忍。
上项刚那儿去,不对劲,上南宫玉那儿去,也不对劲,于是乎,花三郎找了那么一个地方,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吧。他打算在那个地方消磨上一天一夜工夫,等到了约定的时候,再到“瑞祥”去。
在花三郎迈着潇洒步往那个地方走的时候。
齐振北已经到了一个地方,姑娘南宫玉住的地方。
在老车把式的引导下,齐振北登上了小楼。
南宫玉袅袅地从里间走了出来,齐振北抢上前去恭谨施了一礼:“姑娘!”
南宫玉平静地道:“毕竟让他回头来,又找上瑞祥了?”
齐振北道:“是的。”
南宫玉微抬皓腕:“老爹跟三叔都请坐。”
老车把式跟齐振北欠个身,可是他们等到南宫玉落了座,他们才坐了下去。
南宫玉道:“怎么个情形,三叔请说吧。”
齐振北道:“姑娘可愿先猜猜他是谁?”
南宫玉道:“他应该是友非敌……”
车老把式道:“姑娘怎么还这么说。”
南宫玉道:“今天有三叔这个证人在这儿,老爹可愿跟我打个赌?”
老车把式道:“愿意。”
南宫玉道:“三叔,我说他是友非敌,没错吧。”
齐振北道:“姑娘说得对。”
“老爹,怎么样?”
老车把式猛转头望齐振北:“老三,他究竟是谁?”
“大哥别急,姑娘还没猜呢!”
南宫玉黛眉微皱,道:“这可不大容易,武林中人这么多……”
齐振北道:“象他这样武功高绝,俊逸超拔的侠少可不多。”
南宫玉道:“不多,不多也不在少数。”
“姑娘,他姓花?”
南宫玉美目猛睁,异采倏现:“我想起来了,难不成他是华家的人?”
齐振北一击掌道:“对!”
老车把式一把抓住了齐振北:“老三,他真是……”
南宫玉急急说道:“三叔,他是华家的哪一位?”
齐振北道:“姑娘,他叫三郎。”
老车把式猛地里站了起来。
南宫玉失声叫道:“天!华剑英,华三少。”
“姑娘,就是他。”
老车把式颓然坐了下去,喃喃道:“我走眼了,我走眼了,这是我生平头一次看走了眼,难道我真老眼昏花,难道我真老眼昏花了。”
南宫玉一脸的激动神色,美目中也异采闪动:“原来是他,原来是他,我早该想到是他了,华家子弟个个如龙似虎,他却是普天下侠少里的头一个,错非是他,谁能有这样的胸蕴修为,这样的品貌气度,华三少,好一个华三少……”
老车把式定过了神道:“可是,老三,他这是干什么,他这是干什么?”
齐振北把花三郎告诉他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南宫玉跟老车把式。
这一番叙述,听得南宫玉跟老车把式悚然动容,南宫玉微微点着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车把式道:“也只有人家华家子弟能担当这种大任,也只有人家华家子弟能宁愿受这种屈辱,我居然把人家当成……惭愧啊惭愧!”
南宫玉道:“老爹,我说你看人不如我吧,偏你还不服气。”
老车把式道:“这不丢人,我又何止看人不如姑娘,不如姑娘的地方多了。”
南宫玉笑了,带笑转望齐振北:“三叔,他折回头找上‘瑞祥’的情形又怎么样呢?”
齐振北把花三郎找上瑞祥后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他希望我跟老九给他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不敢做主,所以特地赶来见姑娘,请姑娘拿个主意。”
老车把式道:“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南宫玉道:“老爹怎么偏在这时候糊涂,他是那么个身份,对咱们自然不能来真的,你叫他怎么办。”
老车把式道:“他当然不能跟咱们来真的。”
“可总得让他有以交差啊。”
老车把式一怔道:“对,这倒是,可是,姑娘,咱们怎么让他有以交代呢?”
南宫玉沉吟了一下,望齐振北道:“三叔,你有没有把我告诉他。”
齐振北道:“没有,这一点我倒是留了心眼儿。”
南宫玉道“你是怎么答应他的。”
“我跟他说,明天这时候给他回话。”
南宫玉点头道:“好吧,三叔别急着回去,让我多想想,这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问题。”
齐振北道:“是。”
南宫玉道:“三叔也好久没来了,跟老爹去下盘棋,喝几杯去吧。”
老车把式道:“姑娘这话可真是对准我心缝儿说的,我正想留他呢,走!”
老车把式拉着齐振北走了,南宫玉皱眉陷入了深思。
她从没这么皱眉过。
这问题真是太难解决了。
花三郎背负着手,迈着潇洒步,踏上了西山的登山道。
“燕京八景”,大部在西山,这时候虽不是什么适宜的好季节,可是身临这名山胜景,极目辽阔,宁静中的天籁,仍确能让人心旷神怡,俗念全消。
“早就该来了。”
花三郎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刚说完,身边竟传来了一阵衣袂飘风声,极其快速的衣袂飘风声,而且是从登山道上方传下来的,快得都让花三郎来不及躲。
衣袂飘风声才刚入耳,一条人影带着劲风,就从登山道上方扑了下来,耳听一声沉喝:“闪开!”那人影就要擦身而过。
那人只看见山下来了人,并没有看清来的人是谁。
可是花三郎一眼就看清了来人,他一怔,那人就要擦身而过。
花三郎应变毕竟快,疾快探掌,一把抓住了那人,那人冲势未减,硬被带得猛然跄踉,怒喝道:“你……”
花三郎叫道:“韩大哥。”
那人一怔停住了。可不正是韩奎,只见他瞪大了两眼,叫道:“三少爷,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韩大哥又怎么会在这儿。”
韩奎定了定神道:“三少爷,您,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西山的。”
花三郎道:“我不知道,我是来西山闲逛,偷它一点安逸清闲的。”
“那,那怎么这么巧!”
“西山有庙,庙里有神是不是,许是神的意思吧!”
这话韩奎懂,他顿时窘迫不安:“三少爷,我知道您会怪我,可是我不得已。”
“我知道你的不得已,可还没到让你这么做的份儿。”
“三少爷,要是您是我,您也会这么做,不可能的事,您绝不会让您的女儿再深陷下去。”
花三郎心头猛然一震,沉默了一下,有意地改变了话题:“韩大哥这么急往山下跑,干什么去?”
韩奎马上一脸焦急色:“三少爷,玲珑不见了。”
花三郎一怔:“怎么说,玲珑不见了?”
“是啊,一大早就没了她的人影。”
“西山地方大得很,胜景又多,会不会上哪儿逛去了。”
“三少爷,我差不多把西山都找遍了呀。”
“呃!”
“您不知道,不告而别,是玲珑的主意,我也认为这样好,可是偏她又不愿远离,我只得带她上了西山,借住在庙里,养了几天,病倒是好了,可是人变得好怪,一天到晚阴着脸,不说一句话,我就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哪知道今天一早她就……”
“好好的她怎么会……你以为她会上哪儿去?”
“三少爷,我怕她会找您去。”
花三郎心头大震,一把拉住了韩奎道:“走,咱俩一块儿找她去。”
两个人飞奔下山。
幸亏花三郎心血来潮,突然想上西山,偷它浮生半日闲,要不然……
花三郎跟韩奎两个人赶回城里,天色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看着满街熙往攘来的人群,韩奎一双眉锋锁得更深了:“三少爷,咱们从哪儿找起啊。”
“先上你那个朋友那儿打听一下去。”
韩奎带路,两个人直奔韩奎朋友的住所。
可是到那儿一问,朋友在,却没人看见玲珑,匆匆地离开了朋友住所,韩奎急得头上都见了汗。
花三郎道:“韩大哥别急,玲珑那么大个姑娘了,京里她又不是不熟,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韩奎眼圈儿一红道:“三少爷,京里我更熟,我知京里比哪儿都乱,什么样的人都有,我混了快半辈子了,只落下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三少爷,我心里都乱了。”
这,不只花三郎,任何人都能体会,他道:“我知道,可是韩大哥,事已至今,急乱都没有用,咱们慢慢找,她要真是来找我了,反正就这么几个地方……”
韩奎迟疑了一下道:“三少爷,您不知道,我最担心的,是她坏了您的大事呀。”
花三郎机伶一颤,道:“不会吧,韩大哥。”
“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一犯脾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尤其她最近变得那么怪……”
“韩大哥,你把我的事告诉她了吗?”
“没有,我怎么敢。”
“那她能坏我什么事?”
“三少爷,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只要她让人知道您是华家的人,不就足够坏您的事了吗!”
花三郎机伶又一颤,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知道,韩奎说的没错,玲珑这种女孩子,他也了解,漂亮、聪明、自负、刚傲,一旦受了打击,一旦由爱生恨,的确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听韩奎道:“要是早让她知道实情倒好了,现在……她真要坏了您的大事,我可是罪孽深重啊。”
花三郎暗道:玲珑啊玲珑,你要是真坏了我的大事,我的安危不足虑,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可是还有谁能来象我这样诛除刘贼啊,你要是坏了我的大事,你可就是大明朝的罪人了……
韩奎道:“三少爷……”
花三郎一定神道:“韩大哥,她要是真来找我,只这么几个地方,我去找,你跟着不方便,咱们分头并进,你在你的熟人熟地打听,咱们在你那位朋友家见。”
韩奎微一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
两个人很快的分了手,花三郎头一次直奔肖府,原来不能回的地方,现在也只好来了。
他认为,如果玲珑是来找他,玲珑头一次最可能找上的,就是肖府。
可是花三郎留了心眼儿,一到肖府,他就先问门房,有人来找过他没有。
“没有。”
门房的回答毫没犹豫,应该不会错。
以花三郎现在跟肖府的“关系”,肖府上下也不会瞒他。
他告诉门房转知姑娘肖嫱,他事还没办完,也许今天晚上不回来了,然后,他匆匆的走了。
第二个目标,应该是南宫玉那儿。
因为玲珑知道南宫玉救过他,也知道他后来跟南宫玉有交往。
进了门,没看见人影,他不是霸王项刚,不便往里闯,站在美景如画的院子里喊了一声:“南宫姑娘在吗?”
“谁呀?”
巧婢小红的话声从小楼方向传了过来,然后人象个蝴蝶似的飞到了眼前。
一见是花三郎,小红一脸的惊喜,华家三少爷来了,焉得不既惊又喜。
小红叫道:“哎哟,是您哪,我们姑娘在,您快请。”
她转身就要嚷。
花三郎忙道:“小红姑娘,有人上这儿来找过我吗?”
小红一怔:“有人上这儿来找您?谁呀!”
这表示没有。
花三郎道:“呃,我是来问问,既然没有,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改天再来看南宫姑娘。”
说完了话,他要走。
小红象一阵风,也委实带着一阵香风,绕过来拦在他身前:“您怎么能走。”
花三郎道:“我……”
只听南宫玉的话声传了过来:“是花爷吗,还不快请花爷上来。”
小红道:“听,您能走吗,您这不是诚心让婢子挨骂吗?”
花三郎暗暗一声苦笑,只好由小红带路,行向小楼。
登上了小楼,南宫玉笑靥相迎:“可是好些日子没见花爷了,今儿个是什么风啊。”
花三郎还没说话。
小红嘴快:“您还说呢,要不是您喊得快,花爷问过一句话就要走了。”
“呃!怎么回事儿啊?”
“花爷问有没有人上这儿来找过他,婢子刚说声没有,花爷扭头就要走。”
南宫玉凝目望花三郎:“这又是怎么回事,谁会上我这儿来找您哪。”
花三郎道:“不瞒姑娘,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失踪了,听我那个朋友说,她是来找我的,我以为她会上姑娘这儿来,所以……”
“呃!哪位姑娘,她知道您认识我?”
“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不让朋友知道。”
“花爷真会说话,那位姑娘既是来找您的,您认识的人,可不只我南宫玉一个啊。”
“还有项爷那儿,我正准备去呢。”
“我不是说项爷那儿,要找您的人,谁不知道该上肖府去找。”
花三郎只觉脸上一热,窘笑道:“姑娘开我的玩笑了。”
南宫玉适可而止,笑笑道:“那位姑娘既是来找您的,怎么说她是失踪了呢。”
“这个……是这样的,她跟她父亲寄居在西山一座庙里,今天一早她父亲发现她不见了,找遍西山不见她的踪影,只是猜想她可能进城来找我了。”
“呃!原来是这样啊,姑娘多大了。”
“有十六七了。”
“这么大了,那什么事都懂了,迷不了路的,您干吗这么着急呀。”
“我那个朋友只这么一个女儿,他知道京里乱,怕她出了什么差错。”
“倒也真是,京里龙蛇杂处,什么人都有,这样吧,您告诉我一下,姑娘姓什么,叫什么,长得什么模样儿,我托人给您找找。”
“她叫玲珑……”
接着,花三郎把玲珑的长相告诉了南宫玉。
静静听毕,南宫玉深深一瞥:“玲珑,定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长得又那么美,也一定是个爱煞人的女儿家,您放心吧,只要找着她,我一定把她留在我这儿,不会让她去乱跑了。”
花三郎道:“谢谢姑娘,我还要上项爷那儿去一趟……”
“您要是没别的事,就别急,我找个人去给您跑一趟。”
“不了,我见项爷还有点别的事。”
“那我就不敢耽误您了。”
“我告辞了。”
花三郎匆匆下了小楼,小红代主送客,送走了花三郎,回到小楼上,南宫玉当即就下了令:“小红,通令十旗,全力找寻玲珑。”
“是!”
花三郎说去项刚的霸王府,真去了项刚的霸王府。
能进项刚霸王府,不必经过通报的,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姑娘南宫玉,一个就是花三郎了。
陪花三郎往里走的项霸王贴身护卫鲁俊,老远就扯着喉咙嚷嚷上了:“爷,花爷来了。”
项刚从书房里迎出来,又把花三郎拉进了书房,一手紧握着花三郎的手,另一手拍上了花三郎的臂膀:“老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有眉目了么,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啊?”
花三郎笑笑道:“项爷,能让我坐下喘口气么。”
项刚大笑,拉着花三郎坐下,容得花三郎坐定后,鲁俊献上了茶,项刚才又问:“喘几口气了?”
花三郎笑笑道:“项爷,案子多少是有点眉目了,不过目前还没到劳您大驾的时候,而且我今天来,也不是为案子来的。”
“呃,那你是为什么来的?”
“先问问您,有没有人上您这儿来找过我?”
“谁上我这儿来找你,没有啊。”
“那我就有件事要请您帮忙了。”
“老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把玲珑失踪的事,该瞒的瞒,该说的说,告诉了项刚。
静静听毕,项刚皱了眉:“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位姑娘也太任性了。”
“就是说啊。”
项刚目光一凝,道:“老弟,你别随声附和,以我看这内情恐怕还不单纯呢。”
花三郎一点就透,心里一跳,他装了糊涂:“怎么个不单纯法。”
项刚道:“我这么说吧,如果我是那个小姑娘,碰上你这么个人儿,我也会什么都不顾,离家出来找你啊。”
花三郎强笑道:“就知道您会有这么一说。”
“恐怕还真让我说对了。”
花三郎摇头道:“真要命,我刚上南宫玉姑娘那儿打听过,南宫姑娘居然也有这么点意味。”
“足见英雄所见。”
“项爷,她叫我叔叔啊。”
“奈何你这个叔叔太年轻了点儿。”
花三郎苦笑道:“项爷,我那位韩大哥,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今人都快急疯了。”
“你的侄女儿就是我的侄女儿,你跟他一样急,我跟你一样急,鲁俊!”
鲁俊躬身道:“爷!”
项刚道:“该让他们知道的,都让他们知道一声,倾全力给我找这位玲珑姑娘。”
鲁俊恭应一声行了出去。
花三郎道:“项爷,有几分希望?”
“我这么说。”项刚道:“只要这位姑娘是来京城了,现在京城里,绝没有找不到的道理,不出三天,我把个玲珑姑娘交给你就是。”
花三郎放心了,因为他知道,玲珑必来京城,必在京里,他又坐了没多久就告辞了。
项刚留他喝酒,他以办案为由婉拒了。
项刚送他到大门口,再次保证,只要玲珑确在京里,三天之后定然还给他个玲珑。
有这一头,花三郎已经够放心了,何况还有他不知道的一头,南宫玉已经通令了她手下的十旗。
花三郎去会韩奎,韩奎去打听玲珑的消息还没回来,他把已托人的事,交代了韩奎的朋友,嘱他转告韩奎,然后他没等韩奎就走了。
这一走,花三郎他又没处去了,好不容易想上一趟西山,不料在西山碰见韩奎又折了回来,如今事虽已告一段落,但是再让他上西山去,他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看看天色,经过这几个地方一折腾,天色可也不早了,有的店铺,人家都已经掌了灯了。
上哪儿去?
花三郎他居然找家客栈住了进去。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花三郎原想一觉睡到明天,这样时间就好打发了,那知道初更过后刚睡着,查店的来了。
查店不为别的事,居然是为找姑娘玲珑,来的还居然是西厂两个番子。
两个番子很精明,办事也认真,没查着姑娘玲珑,竟看着花三郎可疑,着实盘问了一番,把花三郎盘问烦了,一沉脸道:“我姓花,叫花三郎,项总教习、阴督爷、肖家父女都认识我,你们找他们去问问我是干什么的。”
没见过人,可听过名,尤其花三郎一口气报出这么多位,那就假不了,两个番子马上吓白了脸。
人家是来帮他找人的,即使是打扰,花三郎也容忍了,只交代两名番子,他在办案,不许对任何人泄露在客栈里碰见过他,然后就放走了两名番子。
放走了两名番子再躺下,惨了,睡意了无,睡不着了。
花三郎是既急又气,奈何越急越气越睡不着。
这么一来,时间更难打发了,总不能坐对孤灯,苦坐一夜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花三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敲门声吵醒了,进来的是送水的店小二,一问时辰,花三郎笑了,敢情已是第二天下午,多余的时间已打发过去,起来漱洗漱洗,正好赴约,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客官,您是外头吃?还是小号将就?”
刚睁开眼,哪吃得下,花三郎答声“免了”,漱洗过后,结了帐就离开了客栈。
进了瑞祥鞋店,人家的生意照常,伙计还是那两个,老掌柜的还是罗英。
老掌柜跟两个伙计对他比以前更客气。
罗英经由地道,把他带到了老地方,花厅里见着了齐振北,齐老三含笑拱手:“三少真是信人。”
花三郎答礼道:“该由我来说这句话。”
分宾主落了座,花三郎道:“不知道贵会打算怎么帮我的忙?”
齐振北脸色微趋凝重,道:“我们已打算把个人交给三少。”
花三郎心头一震道:“这……”
“三少,我们也不愿这么做,但是只有这条路可走。”
的确,不这样花三郎他难以交差。
花三郎沉默一下道:“贵会帮我的忙不小,给予我的不少……”
“不,只能说,我们已蒙三少手下留情。”
“齐老这话不对,要不是为着大局,花三郎宁可不交这差。”
“不为除贼咱们都不会上这儿来,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说得是,请放心,贵会怎么把人交给我,稍待时日,我就怎么把人交还贵会。”
“不敢瞒三少,这正是我们一点不情之请,因为交给三少一个不重要的,当不了事,交出一个重要的,我们又损失不起……”
花三郎一惊道:“贵会打算把谁交给我?”
“一名旗主。”
花三郎心头猛震,急道:“这怎么行……”
“三少,只有这样的份量,才能让您顺利交差,其实,只要三少能把人再交还给我们,就是我们会主亲自跟三少去,我们又有什么损失!”
姜是老的辣,齐振北这是拿话扣花三郎。
花三郎何许人,焉能不懂,遂道:“请代我致意贵会主,异日但能诛除刘贼,皆贵会今日所赐。”
“三少说这话就见外了,我这就把人叫进来。”
齐振北说完话,举手拍了两下。
花厅里走进一人,看得花三郎一怔,这不是金如山吗?但是花三郎马上就知道他是谁了。
果然,进来的这位含笑拱手:“久违了,金如海见过三少。”
这位就是金如山的孪生兄弟,冒充陈铁口的那位。
花三郎忙答一礼道:“金老……”
齐振北道:“三少,这位是齐振北的五弟,‘铁血除奸会’的五旗主。”
花三郎心头又一震,道:“金老,实在太委屈了。”
“不然。”金如海道:“我们这么做,还有另一用意,这也是我自愿的,想藉着我,扳倒我那个兄长。”
花三郎一怔急道:“金老,令兄仍念手足之情,他只不过是一时糊涂,若是这样让他被刘贼所害……”
那是几近残酷,也似乎灭绝人性,不过花三郎没好说出口。
金如海神情一黯道:“我知道,这么一来,我那位兄长十九必死。可是三少不知道,就连项刚都不知道,他等于是刘瑾的副手,经由他害死过多少忠臣义士1我若是不除掉他,叫我何以对金氏一门列祖列宗,我这么做,也等于是让他少作点孽啊。”
花三郎失声道:“有这种事!”
“这种事,除了刘瑾,再有就是我知道了。”
“可是令兄是个不谙武技的人……”
“三少应该知道,心智,有时候比武功还要可怕,那是杀人不见血啊。”
花三郎默然。
他不能不承认,这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金如海吸了一口气,话锋忽转,道:“三少,这等于亲手杀了自己的胞兄,我本不惜死,但是我还有我的事,我不能死。”
花三郎一定神,道:“请放心,我愿拿华剑英三个字担保,一定毫发无损的救金老出来。”
“毫发无损我不敢奢求,只求别让我不能动,我就知足了,我不能落个残废。”
花三郎还待再说。
金如海道:“三少,不用再说什么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花三郎道:“金老如果没别的事,咱们现在就走。”
金如海道:“三少在哪儿抓到我的,还有我的同党呢!这些问题,三少都想好了吗?”
花三郎道:“这些问题好办……”
金如海道:“可是答得不对,那是三少给自己找麻烦,如果三少不急,可以等初更时分,再抓我到东厂去。”
“初更时分?”
金如海道:“初更时分,三少可以带几个人直闯金家,我就在金家内室的大衣橱里恭候。”
花三郎听得心头连震,道:“倘使金老坚持如此,我可以等。”
金如海道:“那么我先告辞,初更时分咱们金宅见。”
他抱拳一礼,飞身而去。
花三郎没来得及答礼,坐在那儿胸中血气翻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振北道:“就请三少留下便饭。”
花三郎一定神,站起来道:“谢谢,不打扰了,我还要去作些安排。”
齐振北跟着站起道:“既是如此,我就不便强留了,老九,送三少出去。”
罗英答应一声道:“三少,请。”
花三郎望着齐振北,肃穆地道:“请代为转奉贵会主,象金老这样大义凛然之人,华剑英无论如何也会保全他。”
齐振北一抱拳道:“齐振北谨代敝会主,谢过三少了。”
花三郎没再多说,转身行了出去。
从花厅后头,袅袅走进了南宫玉,身后跟着的是老车把式跟小青、小红。
齐振北躬身叫道:“姑娘。”
南宫玉象没听见,怔怔地望着花三郎刚走出去的花厅门。
花三郎又进了项刚的霸王府,项刚正在厅里吃饭,一见花三郎立笑着站起:“老弟,别那么性急好不好,哪有这么快。”
花三郎道:“项爷,我不是来听消息催您的。”
项刚道:“那正好,我正愁没个人陪我喝酒呢。”
项刚一把把花三郎拉坐下。
花三郎微微一笑道:“到今天总算可以喝一杯了。”
鲁俊、盖明忙为花三郎倒酒,跟项刚干过一杯之后,花三郎道:“项爷,这回是为公事,我是碰上棘手难题了,来求项爷给个指示。”
“指示,你要什么指示?”
花三郎道:“我有确切证据,证明那位金老跟我要侦查的那帮人有勾结,您说怎么办?”
项刚脸色一变:“我先问一句,证据在哪儿?”
“就在那位金老家中。”
“确实有?”
“确实有。”
“那你还跟我要什么指示,抓就是了。”
花三郎道:“九千岁那儿……”
“我扛了。”
“那何如项爷跟我一块儿去。”
“固所愿也,走。”
项霸王推杯欲起。
花三郎伸手按住,道:“不急,项爷。”
“怎么说,不急?”
“初更时分到达金宅就行了。”
“初更时分?这是什么意思?”
“去早了,证据还没到,不但是白去,而且是打草惊蛇!”
“你知道?”
“不调查清楚,我敢来找您吗。”
项刚欠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项爷。”花三郎笑道:“皇帝不差饿兵,等酒足饭饱之后再去抓人,不是更有情趣吗。”
项刚咧嘴笑了:“对,喝,盖明,再拿酒来。”
盖明没动,道:“爷,待会儿抓人,有没有我们的份儿!”
项刚还没说话,花三郎已然道:“项霸王出动,怎么会没有贴身护卫的份儿!”
盖明来了,一躬身道:“谢谢您,花爷,我给您拿酒去。”
盖明象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花三郎笑了:“好呀,不让去就不给酒喝。”
盖明还真快,转眼工夫就扛着一坛酒回来了。
这一席酒,花三郎跟项刚都尽了兴,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两个人推杯而起。
鲁俊忙道:“爷,带不带您的‘八宝铜刘’?”
项刚道:“滚你一边去,杀鸡焉用牛刀。”
鲁俊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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