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慧一指套间,道:“就在里头,七格格要不要看看她?”
七格格姑了起来,也许是心灵的折磨,身子虚了些,她身子一晃。
杨敏慧忙伸手扶住了她,道:“七格格,你要多为自己保重。”
七格格道:“多谢姑娘,我不碍事。”
她轻轻摆脱了杨敏慧的扶持,往里走去。
她一进套间就看见了静静躺在炕上,酣睡中的阿喜。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身子却起了一阵轻微颤抖。
她那双目光在阿喜的脸上停留了片割,然后转望杨敏慧:“她现在看上去很好。”
杨敏慧焕然一笑道:“七格格可知道我耗费了多少真力”
七格格道:“我感同身受,她能行动么?”
杨敏慧何等聪明,马上说道:“恐怕还得等上些时日。”
她原以为七格格是要带阿喜一起走。
岂料……
七格格道:“那我就不等她了,她可以不回去,我不能不回去,她回去是死路一条,我回去不会有什么……”
低头,转身,往外就走。
杨敏慧伸手拦住了她,道:“七格格,你要这么回去,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受!”
七格格道:“谢谢杨姑娘,我是你们的敌人,你们无须关心我的吉凶安危。”
杨敏慧道:“七格格,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天生的仇恨。”
七格格道:“无论如何我是‘满洲’的皇族,我总得守住我的立场,换换杨姑娘是我,杨姑娘会不会留在这儿”
杨敏慧怔了一怔,道:”七格格词锋犀利,我不会。”
七格格道:“这就是了,杨姑娘该留我么?儿位的好意我心领,几位要是爱我,就不该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义。”
她义正辞严,使得杨敏慧一时无言以对,再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留住她。
祖天香突然说道:“七格格可愿跟我私下说几句话?”
七格格淡然说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有什么话当面说吧!”
她这句话,份量相当重。
可是祖天香没在意,嫣然一笑道:“我这是为七格格!"七格格微一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怕人知道的,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
祖天香含笑点头,道:“好,那么咱们外面坐着谈去。”
七格格头一扬,一片凛然不可侵犯之态地往外行去。
背着七格格,祖天香递给了杨敏慧一个眼色,然后冲李德威跟阿喜,呶了呶嘴,转身跟了出去。
七格格到了书房,祖天香紧跟着出了套间。
七格格往套间门看了一眼,道:“他们怎么不出来?”
祖天香笑道:“难道七格格还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祖天香不成?”
七格格冷冷一笑道:“我到现在还不懂什么叫怕,你是福安的人.而且是名媒正娶,到现在你却离开福安住到这儿来,说起来你可以说是对丈夫不贞……”
祖天香道:“七格格言重了,七格格明知道我是师南月劫走的,被李大侠跟杨姑娘救回来的,并不是我自己离开了福安,怎么说我不贞,再说这桩婚姻等于是买卖婚姻,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意愿,我人虽然住进了福安家,可是并没有跟福安拜过天地,行过嘉礼,真要说起来连个夫妻之名都没有.七格格又怎么能怪我不贞。”
七格格似乎无词以对,默然片刻才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话,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说吧!”
祖天香道:“我跟杨姑娘现在都是李德威的未婚妻,这儿等于是我的家,我这做主人的不敢慢待这位宾客,请坐!”
七格格脸上变了色,白着脸坐了下去,道:“我没想到你从‘满洲’贝子夫人旋身一变竟成明朝公门鹰犬的未婚妻了,你可真善变啊,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善变!"祖天香道:“七格格,我并没有变,我只是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我所爱的人,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原该属于我的归宿,一个女儿家一生重要的就是有个意愿中的归宿,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自己所爱的人,这也是一个女儿家一生最大的幸福,七格格以为然否。”
七格格冷笑——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总认为你原是我们‘满洲’贝子的夫人,李德威居然要别人的逃妻,看来他这个人也不怎么样。”
祖天香道:“七格格要是把李德威看成是这么一个人,我要跟七格格说的话,那可就不便于出口了!”
七格格微擞一怔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祖天香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脸色一庄,道:“七格格,我跟敏慧都衷心的希望你能留下来。衷心的希望能有七格格这么一位妹妹!”
七格格脸色微变,冷笑一声道:“祖天香,你这话什么意思?”
祖天香道:“七格格,我跟敏慧是一片诚心。”
七格格白着脸怒笑说道:“原来他冒险救我就是为了这啊,简直是……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堂堂‘满洲’皇族和硕格格,他则是明朝的一个公门鹰犬……”
祖天香道:“七格格是要保全自己的立场?”
“当然,”七格格道:“我嫁不出去了么,我就是嫁给一个‘满洲’贩夫走卒,也不会嫁给-个敌方的公门鹰犬。”
祖天香道:“七格格可称得忠义二字。”
七格格道:“当然,我要连这一点都不懂……”
祖天香截口说道:那么,试问,七格格对一个敌方公门中人轻泄军机,几度帮他的忙,最后落个叛国之名,由尊贵格格一变而为阶下之囚,七格格的忠在哪里?七格格的义又在何处呢?格格你说呢?”
七格格怔了一怔,脸色更显苍白,良久才道:“我什么时候轻泄过军机?"祖天香道:“贵国胁迫‘紫金刀’的传人来杀李德威,而七格格却把贵国不愿让人知道的详情告诉了李德威,使得那位‘紫金刀’的传人不再受贵国的控制,难道还不算轻泄军机?”
七格格身躯-阵凛颤,道:“那我……我只是认为两国交战应该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祖天香截口说道:“满洲兵犯大明朝的北疆,七格格却带着贵邦的高手绕道由西边潜入长安,这能算是光明磊落的手法么?”
七格格娇躯暴颤,霍地站了起来,道:“祖天香,你不过是满洲贝子的逃妻,不忠不贞不配跟我说话。我也不妨告诉你,即使你舌翻莲花也休想让我改变心意留下来。”
祖天香坐着没动,凝望着她柔声道:“七格格,我们有句俗话,举手不打笑脸人。我跟敏慧以一片真诚对七格格,七格格又怎好这么对我。”
七格格冷笑说道:“有什么不可以,你不过是福安的逃妻祖天香柔婉一笑道:“我可以任凭七格格诟骂,只要七格格点个头,答应留下来。”
七格格冰冷的道:那办不到,满洲人人忠义,头可断、血可流,要我变节移志,委身事敌那绝办不到。”
祖天香道:“七格格,你总是个女儿身,女儿家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选个意愿中的归宿,把终身托付给一位自己所爱的人?七格格兰心蕙质,冰雪聪明,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应该知道回去会有什么后果,七格格自以为忠义,却落个叛国之名,而且把自己一生的幸福也断送了,试问七格格你究竟为的是什么……”
七格格口齿启动,刚要说话。
祖天香那里已然接着说道:“要是七格格心里没有李德威,我没有话说,也是我的不对.要是七格格心里有李德威,我认为七格格就该当机立断,为自己的一生幸福做一明智抉择,我是为七格格,也让我再说一遍,我跟敏慧一片真诚,求七格格留下。”
祖天香那里边说,七格格这里边低头。
祖天香把话说完,七格格已然又坐了回去,长久,她抬起了头,脸上不再见冰冷的神色,有的只是-片庄重。
她道:“姐姐的好意我懂,彼此均为女儿身,我也不怕什么羞耻,姐姐这般对我,我也不诚有什么隐瞒,我可以告诉姐姐,对他,我早巳身陷情网,不克自拔,可是就因为彼此间的立场,使我不敢对他剖白,我作茧自缚,我痛苦,只是我一直咬着牙忍着,有好几次话到嘴边我又强咽下去,考虑再三,我还是认为我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
顿了顿道:“我明白意愿中的归宿,把终身托给-个自己所爱的人,是女儿家一生中最大的心愿,最大的幸福,我也知道这幸福属于我与否,只在我或去或留的一念之间,我更明白我回去之后会面临到什么?可是我还是不能舍弃自己悲惨一辈子,几位姐姐爱我.当不愿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义……”
“格格!"阿喜带着一声悲呼从套间里扑了出来,往七格格面前一跪,一头扎进了七格格怀里,失声痛哭。
李德威、杨敏慧、沈玉霞跟着也出来了,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够凝重的。
事不关沈玉霞,她大可不必跟着难受,可是她脸上笼罩着的也是一片凝重,也许这就是有血有肉,有灵性,有感情的人的情操吧。
七格格伸出颤抖的手抚着阿喜的秀发,哭得让人心酸,道:“别这样,这么个大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阿喜哭着说道:“格格,您不能回去,您绝不能回去……”
七格格抬眼望向杨敏慧,道:“杨姑娘,多谢你——番好意是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还要请杨姑娘曲谅。”杨敏慧目光凝注,道:“我还企求着七格格能改变心意。”七格格道:
“改变心意易,变节移志难,改变心意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变节移志却会落个不忠不义,让人唾骂千古,那就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是不?"杨敏慧道:“我平常很自负,往七格格面前一站,我自觉渺小了不少。”
随话,缓缓地把头低了下去。
七格格道:“杨姑娘客气了,杨姑娘是读过圣贤书的帅府千金,一旦到了我这个处境,相信会比我更为坚决!”
她转眼望向李德威,道:“你我不该生在两个不同的族类里,满洲跟贵朝之间根本也不该战事,今生已矣,愿卜来生!”
头一低,转身就走。
“七格格!”书房里同时响起几声叫唤。
阿喜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
七格格回过身来道:“对了,我忘了我把阿喜交给几位了请好好地待她,我会感同身受的-
说完,她正要转身再走……
阿喜突然站了起来,道:“不!格格,婢子跟您走,有什么罪跟您一块儿受,要死婢子也要跟您死在一起。”
七格格脸色变了几变,身躯泛起了一阵颤抖,唇边泛起一丝悲凄笑意,道:“也好,咱俩一块儿走吧。”
杨敏慧突然说道:“大哥,送七格格一程。”
李德威迈步跟了出去。
七格格转身拦住了李德威道:“不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必徒乱人意。”
杨敏慧道:“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相见,何不让他多看七格格两跟。”
七格格神色一黯,美目中泪光也为之一涌,苦笑说道:“姑娘这是何苦?”
带着阿喜,转身行了出去。
李德威默默地跟了出去。
书房里,杨敏慧突然低下头哭了。
祖天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杨敏慧的香肩,她想安慰杨敏慧,可是两眼里也有泪光,而且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七格格拉着阿喜,默默地在前头走。
李德威默默地跟在后头,他只觉得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塞在那儿一样,堵得慌,恨不得能仰天长啸一声。
从书房到大门这条路,李德威平日觉得它不算短,可是这会儿他却觉得它突然间缩短了不少。
大门到了,李德威赶前两步拉开了偏门,道:“七格格,恕我不远送了。”
李德威道:“七格格请保重。”
七格格抬眼凝注,那一双美目里所包含的,太以复杂.不过有一点一眼便能看出来,那就是令人心碎,令人肠断。
长久,她才轻轻说了一句:“你也保重。”
阿喜突然拜丁下去,道:“李爷,婢子拜别了李德威忙一闪身,道:“喜姑娘,我不敢当。”
阿喜站了起来,却低着头哭了。
七格格那失色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今生已然无望,来生我一定相随。”
李德威缓说道:“谢谢七格格。”
七格格口齿启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她说不出口,突然拉着阿喜走了出去。
李德威跟上了一步,但没跟出门去。
刹时间,七格格显得更虚弱了,她的步履有点不稳,身子也轻微的摇晃着。
李德威伸手关上了门
他不忍再看了。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这是生离,也很可能是死别!
此-别后,能不能再相见,没人知道。
很可能这一别会成永诀。
李德威无论哪一方面都高人一等,因为他是“布衣侯”银牌令主的衣钵传人,银牌令主把西五省交给了他,足见他有担当大任的条件与能力。
而他毕竟是个人,“情”之一事神仙难免,何况是血肉之躯,有灵性,有感情的人。
世界上最令人悲痛的,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不能结合了。
是人谁在有情的这一时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天乎?人乎?
突然间,李德威扬了眉,呼了一口气,迈步走了回去,步履仍是那么稳健,那么洒脱。
杨敏慧已经收了泪,可是——双美目红红的!
此情此景,最断人肠,现在变得很脆弱的沈玉霞也暗着洒了几点热泪。李德威走了进来,道:“小妹,我饿了,该吃饭了吧。”
祖天香深保地看了他一眼,眉宇问浮现起敬佩还带着怜惜的神色,道:“妹妹把下人都遣散了,我去做饭去。”
她转身往外走去。
沈玉霞道:“我也会,我给祖姑娘打个下手去。”
她跟在祖天香之后行了出去。
杨敏慧抬眼望向李德威道:“想不到她的意志这么坚决!”
李德威淡然说道:“我早就说过……”
杨敏慧道:“的确是少见的一个奇女子,令人敬佩,令人忧煞,她要不姓爱觉新罗那该有多好?”
杨敏慧的一双目光,一直跟着李德威转。
李德威没说话,默默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本书杨敏慧道:“你送她到了哪儿?”
李德威眼望着翻开的书,道:“大门。”
杨敏慧有点埋怨,道:“为什么不多送送?”
李德威翻了翻书,道:“我认为设这个必要。”
杨敏慧道:“你一点也不难过么?”
李德威合上了书,把书往桌上一丢。
他走向窗边的椅子旁,道:“我不是人上人,小妹,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杨敏慧头低了下去,沉默了一下,始道:“这也许就是老人家为什么让你到西五省来的道理所在了。”
李德威没说话,转身默默坐了下去。
吃过饭后,凌风来了,他同时送来了两个信儿。
一个信儿是“满洲”那些人车马成行,离开长安往西南去了“菊花岛”的人也在其中,他一直暗中跟随过了“咸阳”。
另一个信儿是“穷家帮”总堂来了指示,着曲九阳等来自总堂的好手全力找‘紫金刀”
的传人索债。
李德威静静听完这两个消息,他先针对着后一个消息说了话:“兄弟,贵总堂这一个指示是答复云分堂主的上报,贵总堂答复附带我的解释的指示还没到,我请兄弟转告陶堂主,再等些时日。”
凌风躬身说道:“您有吩咐,穷家帮上下自当遵从。”
李德威道:“谢谢兄弟,以兄弟看,那头一个消息是……?”
凌风道:“事关重大,我不敢妄加推测。”
杨敏慧然说道:“兄弟看见七格格了么?”
凌风怔了-怔,道:“七格格?"
李德威把七格格来而复去的经过告诉他。
听毕.凌风怔了半天才摇头说道:“没有,他们的队伍里有不少辆车,想必七格格在车里。”
杨敏慧道:“兄弟暗中跟着他们过了‘咸阳’?”
凌风道:“是的,过了‘咸阳’之后他们还往西北走,没停下来。”
杨敏慧转眼望向李德威,道:“大哥,他们会不会是撤走了?”
李德威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可能么,他们会平白无故的放弃西五省.放弃‘长安’城么?”
杨敏慧道:“我以为他们受的打击不小,也不少。”
李德威道:“但愿如此,不过事关重大,咱们还该多求证。”
凌风领了一个多求证之命走了。
第二天傍晚,凌风又来了,他又带来两个消息,一个令人欣慰,-个令人振奋。
“穷家帮”总堂又来了指示,着陶一寿放弃私仇,全心合意听候李德威差遣。“满洲”
的人确实已经撤走了,不但“长安城”内外见不着一个“满洲”好手,就是附近好几个城镇也看不见他们的人影!
“穷家帮”每个人都是打探消息的能手,他们的消息一向可靠,也永远可靠。
不顺心的事儿过了,顺心的事儿来了。
应该这样,要老在逆境中,老遇见不顺心的事儿那还行么?
晚上,祖天香做了好几个菜。
祖天香虽然生在富可敌国的豪门,可是姑娘家会做的事儿她都会,尤其会做一手好菜。
桌上还加了一壶酒,略表心意。
四人暂抛开了不愉快的事,吃厂一顿丰盛、欢畅的晚饭。
几天来,对沈玉霞并没采取监视行动。
而沈玉霞也毫上异态,跟杨敏慧、粗大香处得非常融洽。
酒虽然仅仅一壶,可是不善饮,再加上心里仍难免念着七格格,杨敏慧跟祖天香都有了几分薄醉。
她们俩在沈玉霞的陪同下,回到了后院小楼。
李德威则一个人回到了书房里。
他没酒意,也了无睡意,点上灯,信于抽出一本书坐在灯下看了起来。
可是他看不下书,因为他的心静不下,没办法专心。
他的脑海里一直在盘旋着几件事。
七格格的吉凶福祸?
“满洲”来人为什么突然撤走?
其他几方面的人为什么突然没有动静?
杨督帅的安全?
他越想心里越乱,心绪好生不宁,把书一合,往后一靠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候,一阵衣袂飘风声传入耳中。
他睁开眼站了起来。
砰然一声,书房门硬被撞开了,灯影疾闪之下,进来的是凌风,跟在凌风后面进来的是杨督帅的护卫李化义。
李化义神容憔悴,满身风尘,两眼布满了血丝。
不祥意念袭上心头,李德威心头猛地一震。
凌风叫道:“李大侠,不好了……”
李德威沉喝道:“噤声。”
上前一把抓住李化义,震声说道:“怎么了,说。”
李化义张了张口,才道:“属下该死,督帅在半路出事了。”
李德威打了个冷颤,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李化义遭:“从‘长安’到‘潼关’这一段平安无事,可是刚进河南境,从‘风陵渡’过来——批人截住了路……”
李德威道:“哪一路的人?”
李化义摇头道:“属下不清楚,他们没亮字号,只是他们都穿黄衣……”
凌风脱口说道:“李自成的人。”
李德威心神震动,表面上仍保持平静,道“你们敌不过他们?”
李化义苦笑说道:“除了属下之外,没一个活口,他们是有意放属下回来带话送信的,不然属下这条命也留在黄河岸了。”
李德威道:“你可知道‘穷家帮’的两位护法……”
凌风颤声说道:“李大侠,两位护法及潼关分堂的弟子都……都……”
倏地低下头去。
这已经够明白的了。
连“穷家帮”总堂的一流好手,两位护法、潼关分堂的弟子都牺牲了,可见李自成那班人是如何的厉害,实力是如何的雄厚了。
李德威心胆欲裂,半晌才道:“兄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深感愧疚。”
凌风抬起了头,眼赤红,脸煞白道:“您别这么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江湖人过的本就是刀口舐血生涯,路死路埋,沟死沟埋,哪一个过了今天敢保明天还活着?
太平韵词里有句话说得好:“今天脱了鞋跟袜,明朝不知穿齐穿不齐……”
李德威摆摆手,道:“兄弟别说了,陶堂主几位知道了么?”
凌风道:“知道了,这位刚才先回到督帅府来,可是外头有禁制他进不来,这才又折向分堂去……”
李德威道:“陶堂主几位还在分堂么?”
凌风道:“没您的话,他几位不敢轻举妄动。”
李德威点了点头,转眼望向李化义,道:“督帅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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