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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爱深恨切

  白剑在女神医张夫人调理之下,不等回春圣手张彦春回来,已能下床行动,并能与大家坐谈论道了,只是真气涣散,再也不能凝结运转。

  闲来,短叟武显谈起白剑的侠义行为,此事从短叟武显口中说出,与白剑日前自己的叙述,又完全不同。

  日前白剑是十分事实,只说了一二分,谦逊地保留了八九成,现在短叟武显是十分事实,说了十二分,只听得老少五人感动得发了呆。

  试想,以白剑当日那点点微未之技,竟能一肩抢担如此重任,同时,又不惜自己生命,毅然修习那“提精大法”,为的只是“千金一诺”便舍死以赴。

  武林人物最敬重的就是这类铁血男儿,白剑的义行,虽不能说是千古第一人,但独步当今,却是当之无愧。

  良久,良久,只见拳魔袁天宸双目之中滚下一串热泪,扑地就向白剑拜了下去。

  白剑原被短叟武显的叙述,说得通身难过,不好意思到了极点,拳魔袁天宸这一来,更弄得他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要是平日,他还可以闪身避让,现在他手无缚鸡之力,再被拳魔袁天宸无形正气一罩,动也动弹不得,除了口中急得连称“使不得!使不得!……”外,只有实受了拳魔袁天宸三大拜。

  拳魔袁天宸拜罢起身,面色一肃道:“老弟……”

  一声未了,白剑摇手截口道:“老前辈,你万万不可如此称呼晚辈……”

  拳魔袁天宸猛喝一声,道:“你听老夫说!”他显然也是急了,竟忘了自己的本意。

  喝声出口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失态,歉然道:“对不起,老弟,老夫嗓门一向很大,心中一急,嗓门就更大了。”白剑苦笑道:“老前辈,您这是…、”

  拳魔袁天宸哪让他开口说话,挥手阻拦住他,道:“你让老夫把话说完。”接着,面容一正,道:“如按乾坤门的联系说来,你本该称呼老夫一声‘师叔祖’……”

  武林一怪公孙丑惊咦一声道:“乾坤门有这种高手,倒是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拳魔袁天宸无限感慨地道:“老夫少年时不知学好,累戒不知悔改,致为先师逐出乾坤门去。老夫虽被逐出师门,后来也因偶遇机缘,另有成就,而先师对老夫的那片期望爱护之心,始终叫老夫千载难忘。每思一报先师深恩,无奈乾坤门一直通泰平顺,用不到老夫出力。谁知,正要老夫出力时,老夫却又躲入深山,独善其身。要不是白老弟你伸援手,救乾坤门既倒,老夫纵是呼天抢地,也难补我心中之感。因此老夫拜你三拜,以申谢忱,乃是礼所当然。”

  白剑道:“晚辈身为乾坤门弟子,为师门尽力,乃是本份……”拳魔袁天宸大声道:

  “就算你是乾坤门弟子吧,但老夫已脱离乾坤门,为感前恩拜一拜,也是应该。”

  他拜已拜过了,白剑再说也是徒劳口舌,再则此老的固执脾气,他已领教过了,只好长揖一笑道:“老前辈饮水思源,不忘根本的态度,足为我们后辈楷模,请受晚辈一礼”

  拳魔袁天宸笑道,“老弟,你别骂人了吧,老夫要能做别人的楷模,那不是鼓励不守规矩么?”武林一怪公孙丑笑道:“袁老儿说得也是,他能浪子回头,没有流为大恶,已是不错,老弟,不要过份抬举他。须知此人骨头极轻,一经老弟品评,马上就会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此老现在也不再自高自大,满口“老弟,老弟”的了。

  拳魔袁天宸一听武林一怪调侃他,双目猛然一瞪,暴喝一声,道:“公孙老鬼,你可是讨打。”

  武林一怪公孙丑端坐不动,脱目而笑道:“各位看,老夫没说错吧!”

  这一招可真妙到毫颠,拳魔袁天宸气得直吹胡子,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

  白剑一看这两老都是性情中人,猛然记起短叟武显带同他与武林一怪公孙丑谈的那些话。显然,短叟武显当年武功太差,受过武林一怪有意的奚落,发展上进,才有今天的成就,不过真要和武林一怪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段距离,尤其武林一怪那套拳法,堪称掌法之中的翘楚,威猛之中不失奇奥,真是武学之中一种绝艺,如能……白剑心中一动,暗忖道:“我何不利用这机会,也替双方了去当年一段心愿。”当下,目光向四座一掠,含笑道:“各位可知我武老哥哥的一条手臂,是如何失去的?”短叟武显神情一阵紧张,喝声道:“白老弟,谁要你多嘴。”

  武林一怪瞪眼喝道:“这里哪有你呼呼喝喝的份儿!”短叟武显在今日江湖上,何等威风,可是在这二位比他资格功力更高的老人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哼一声,只有乖乖地一笑住嘴。

  白剑这时也不理短叟武显,一口气把短叟武显自断手臂的经过说了出来。接着,还替短叟武显加了一段赞语道:“各位如说晚辈略有寸得,那完全是因人成事,要没有武老哥哥的一意成全,晚辈哪有今日?说来武老哥哥的义行,才真值得各位垂顾……”

  接着白剑的正文就要出口了,哪知未待他开口,武林一怪公孙丑忽然大喝一声,一掌拍在短叟武显肩头上,道:“好小子,老夫当年倒是看错了你……”

  短叟武显出于不备,只被武林一怪一掌打得连人带椅子仰身翻倒了下去。武林一怪公孙丑话声一转,忽然骂了一声,道:“真没用!”甩袖发出一股暗劲,托住了短叟武显即将着地的身子。

  短叟武显惊魂甫定,只听武林一怪公孙丑又喝道:“老夫的那套‘四相朝阳掌’,你还想不想学?”短叟武显的耳朵简直不敢相信,一愣道:“老前辈,您……”

  武林一怪公孙丑端然正坐,严然道:“要想学,就快快磕头!”武林一怪真是怪物,竟毫不讲究谦让,摆好了架式,等着受短叟武显的礼。

  就是白剑也没料到此老的举止,竟是这等豪爽乖张。

  短叟武显幼年时的一片心愿,想不到竟是这般奇巧和不可思议,忍不住老泪如潮,一涌而出,流满了一脸,人也呆住了。

  这时,那拳魔袁天宸也说不出取笑的话了,全室是一片肃穆,瞪眼望着短叟武显。

  短叟武显脸上神色数易,人虽激动,但内心之中仍有一股反抗的意志,相持着使他一时难以决断。

  要知,短叟武显早年随父往求武林一怪,被拒之后,便立志苦学自修,再不师事别人。

  先是凭着一股毅力,奠下了基础,后来与长叟文彰订交后,长叟文彰家中的武学藏书,便帮助他有了今天。

  武林一怪公孙丑的“四相朝阳拳”虽是盖世奇学,武林中人梦寐难求,可是这时在短叟武显的眼中,却抵不过他保持了数十年的自尊心。

  他真想扬起头一撞,可是当他一看到四周众人那般兴奋的神色和武林一怪公孙丑那副出自内心的悔愧目光时,心中又不由一软。

  尤其,想到他一摇头之后,武林一怪公孙丑的难堪,自己固足以取快一时,如果易地而处,只怕就非自绝于当场不可。

  这里就看出短叟武显作人的美德了,只见他长叹了一声,竟向武林一怪公孙丑拜了三拜,当时叫了师父。

  震耳的呼声,扬了起来。

  谁又明了短叟武显这声“师父”叫得多么辛酸!

  蓦地,门外传进一个充满了喜气的笑声,道:“你们真神呀,怎知在下收了一个好徒弟的?”

  原来,回春圣手张彦春碰巧这时赶来了,他断章取义,以为大家看到了他,为他祝贺哩!

  大家闻声一挤而出,只见回春圣手张彦春笑得眼睛成了一线,嘴巴裂到了脸的上半部。

  再看他身后,却跟着一位羞涩涩的美丽少女。

  那美丽小女先是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当一声惊讶之从白怀已口中发出后,才见她猛然一抬头,双目中精光陡盛,身子也向前急冲了几步。

  忽然,她又身形一停,自制地退回回春圣手张彦春身后。短叟武显自是认得那少女就是七巧玉女叶萍,但他却不知道,七巧玉女叶萍与白剑之间的一种微妙之情,不过白剑那声惊“咦!”却同样地进入他耳里。他对白剑无处不留心,回头向白剑望去,只见白剑兴奋之中微带失望之色。

  他心中一支,暗忖道:“莫非他们早已有了情?”这种念头从他脑中一掠而过,便被欢迎回春圣手张彦春的兴头所挤掉了。

  七巧玉女叶萍幽幽怨怨地随在回春圣手张彦春身后,一同被迎入屋内。

  回春圣手张彦春收了七巧玉女叶萍这个女弟子,心中大是高兴,第一件事就是要大家知道他有了一位衣钵传人,他先叫她见了师娘张夫人,相着便引她与大家相见。

  七巧玉女叶萍与白剑的态度都显得有点不自然,别人没看来来,却逃不过短叟武显的眼睛,这又使他一阵迷糊,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

  其实,白剑比短叟武显更是莫明其妙,不知七巧玉女叶萍怎会一下对他起了厌恶之心。

  礼貌过后,回春圣手张彦春忽然叫住七巧玉女叶萍道:“叶萍,你去检查一下白少侠的病况,说与为师知道。”

  要知,七巧玉女叶萍对于医道方面的知识,本已懂得不少,一路上,两人别的不谈,谈的都是知理,因此,七巧玉女叶萍在这位神医指导之下,豁然贯通,已具不凡身手。

  回春圣手张彦春收了这样一个聪明慧心的徒弟,其心中的高兴,可想而知,所以迫不及待,要叫她出来露一手了。

  七巧玉女叶萍怀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心情,开始检查白剑的病情。她原不知白剑有病,起初心中只觉得有点奇怪,但一经检查之后,她却无法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感情,一声惊呼,道:“白少侠,你……你……怎的失去了一身功力?尊夫人呢?为什么没同你一道来?”敢情,她以为白剑是慕名前来求医的,所以连帮提起了陈小凤。

  白剑双眉一皱,他不但无法回答七巧玉女叶萍的话,一时,也无法了解她的话意,一下竟愣住了。

  她糊涂的回春圣手张彦春,这时才发现七巧玉女叶萍与白剑之间不似初识,一怔道: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白剑笑了一笑道:“我们原是敌汽同仇的战友,但不知叶姑娘与张大侠怎样相遇在一起的?”回春圣手张彦春“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说来……”

  七巧玉女叶萍忽然叫了一声:“师父!”

  回春圣手张彦春又是一声“啊!”,把已到口边的话忍了回,话题一转,道:“叶萍,你看白少侠的功力,有无恢复的可能?”七巧玉女叶萍神色一敛,道:“白少侠精血亏损,筋骨痿弱,乃是患了未老先衰,体能透支之症。照医理而言,如能维护得法,至多尚苟喘人世十来春秋。不过细察白少侠心脉之间,又似有一种奇妙潜力,有似生化之火,白少侠是否能因此得救,弟子则不敢妄论了。”

  张夫人讶然一震道:“叶萍,你简直已经了不起了!”

  回春圣手张彦春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夫人,今后女中对手,只怕不能由你一人独占了。”张夫人见七巧玉女叶萍如此聪慧,也是高兴得不得了,笑道:“别乐昏了头,那本‘九节紫叶地玄子’怎样了?”

  回春圣手张彦春从怀中取出一团黄泥,剥脱黄泥是一张荷叶包,一面将那荷叶包交给张夫人,一面笑道:“真是吉人天相,小兄赶到地,这‘九节紫叶地玄子’不但完好无损,毫未遭到意外,而且也到得正是时候,世人难得一遇的‘地玄子’,也给小兄得来了。”张夫人惊叫一声道:“这真太好了!”急急解开那荷叶包包,现出一本紫色蔓藤似的奇草来。

  大家凝神注目望去,只见那“九节紫叶地玄子”一点也不打眼,粗粗看去和初生的葡萄苗差不多,茎分九节,一节对生二片紫叶,顶端结着一枚赤红的果子,红得冒火,但却只有黄豆大小。

  那红色果子露出来不过片刻之间,便见它红色一暗,张夫人清喝一声,道:“白少侠快张开口来!”

  白剑方一张嘴、张夫人已抖玉腕,把那颗红色果子投入白剑的口中,白剑只觉一股香冲入鼻中,喉中一滑,腹中便似多了一团烈火。

  张夫人轻轻吁出一口长气道:“你要再迟回片刻,便糟塌了这粒‘地玄子’了。大哥,你快动手替白少侠调顺血气,我马上为他配药。”

  只见张夫人这两句话后,白剑已是全身涨得通红,几乎快忍受不住了。

  回春圣手张彦春也手出如风地点了白剑十几处穴道,扶住白剑躺回床上,然后,又取出“七星金针”,插在白剑身上。

  这时,张夫人已把“九节紫叶地玄子”茎叶和另外九种早就准备好的灵药,放在一只玉钵之内,捣成药糊端了过来。

  回春圣手张彦春掀起白剑衣襟,把那些灵药连同玉钵一起覆在白剑丹田之上。

  白剑服下那“地玄子”之后,腹内其热如焚,痛苦难当,那钵药糊敷上之后,便有一股精凉之气从丹田处透入,渐渐与那奇热中和,不过个把时辰,便觉全身舒畅无比,渐渐地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白剑一觉醒来,先是觉得四周一片寂静,睁开眼来,才见房中一灯如豆,七巧玉女叶萍在灯光下伏案而寐。

  显然大疲累了,也不知服药之后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时间?蓦地,七巧玉女叶萍在睡梦中发出一阵吃语,只听她继继续续地道:“不……不……大哥……哟!你……”最后一声惊叫后,醒了过来。

  她惊魂未定的秀目畏惧地向四周一掠而过,忽然发现白剑正睁着一双星目向她望着……

  她禁不住一阵心跳,梦中情景,使她羞涩地垂下了螓首,下意识的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滚滚落在胸襟上。

  白剑迷惘地一怔,一时无从了解她的心情,同时,也不敢贸然发问,怕唐突了佳人,只好独自思量。

  七巧玉女叶萍内心之中其实真很想和白剑谈一谈,半天不见白剑开口,偷眼窥去,只见他翻着一双大眼睛,失魂落魄地瞧着屋顶发呆。

  他面色冷漠,神思不定,定是想起了他的新婚夫人,这个推断,似乎比什么都更使七巧玉女叶萍难过。

  心中难过,却又无可奈何,因此一声令人听来凄凉无比的长叹,从她口中发了出来。

  白剑心中微微一震,暗付道:“这次相见,她怎的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尤其对我,更似充满了恼恨之意,莫非她在怪我与陈大哥没有去救她?然而,她又怎么遇上回春圣手张彦春的呢?”

  白剑剑眉微蹙,暗下决心道:“就是再碰一次钉子,也非把此事弄清楚不可。如我真有不是之处,也该把话说开,向她道歉才对。”

  此念一生,白剑再无顾忌,轻叹一声,道:“叶姑娘,想不到我们又在这里想遇了,而且还承你尽心看护,实叫小弟感愧难当。”这原是引起双方谈话的客气话,炬料,七巧玉女叶萍听了,却是冷笑一声,道:“不用客气,小妹只是奉命尽责而已。”

  白剑在一发难收的情形下,讪讪地笑道:“叶姑娘,在下有点迷糊,想不起什么地方惹恼了姑娘?”七巧玉女叶萍玉容一颤,道:“没有,不要说白少侠没有对不起人的地方,就是有,以你白少侠今天在江湖上的侠名,也无须放在心上。”

  是了,真是有了误会了,白剑苦笑一声,叹道:“君子相交以诚,小弟家境贫寒,幼年失学,疏忽失礼之处,在所难免。但小弟可以发誓说,小弟纵有不是之处,也是事出无心,尚望姑娘海量包涵,明白见教,小弟才好知过而改。”

  语态诚恳,实是肺腑之言。仔细想来,他原就没有什么错,他就是娶了陈小凤,关你七巧玉女叶萍什么事?七巧玉女叶萍心中不是不明白,但她一想起此事,明白人便成了糊涂人,心中就是一万个想不开,只想向他发脾气,这种心理,大约就是所谓“少女的春怨”

  吧!

  七巧玉女叶萍当时愣了一下,旋即被她抓住了理由,柳眉一竖道:“你真的不知道?”

  白剑道:“小弟愚昧,尚请姑娘明教。”

  七巧玉女叶萍本想提一提陈锋,但话到口边,不觉玉容一羞,叫她怎样说得出口,惨然一笑道:“过的事不谈也罢!”依然留给白剑一个迷,只是经此一来,她的态度倒是缓了下来。

  白剑也不敢过于紧逼,苦笑一声,道:“但愿小弟不是有心之失。”

  七巧玉女叶萍忽然轻“啊!”一声道:“对不起,你醒过来啦!……”把话岔了开去。

  白剑道:“我很好,请姑娘不要悬心。”

  七巧玉女叶萍道:“你现在提一口气,运运功试试看。”白剑依言提了一口气,试行运起功来。过了片刻,摇头苦笑道:“不行,看来是没措望了。”言下一脸黯然之色。

  七巧玉女叶萍宽慰他道:“不会不行,只是你原有功力已完全消失,现在要靠你重振雄心,再一次努力了。我刚才的意思,是要你试一试全身机能,是不是都恢复了常态。”

  白剑点头道:“那倒是完全好了。”

  七巧玉女叶萍点头道:“这就好了。”突然,两人都觉得无话可说,沉默了下来。

  此时,夜阑人静,山风猎猎,孤灯相照之下的一对少年男女,哪能抑制得住心中起伏的神思。

  七巧玉女叶萍忽然打破了沉寂道:“这次尊夫人怎么没有和你一同来?”

  白剑似是没有听清七巧玉女叶萍的话,微微一愕道:“什么?谁的夫人?”

  七巧玉女叶萍柳眉轻皱道:“尊夫人,陈小凤姊姊!”白剑长叹一声,摇头道:“她这时只怕要恨死我了……”

  七巧玉女叶萍一怔,道:“你们闹翻了?……”

  白剑苦笑道:“当时我实在有难言之苦。”

  七巧玉女叶萍道:“什么难言之苦,也不能在新婚期间就反目,你……你们男……”一股不平之气,陡然冲了上来,代替了自己的幽怨,真想说他两句。

  白剑星目一瞪,截口道:“新婚之期?谁说我们成了亲?”七巧玉女叶萍心中一阵狂跳道:“你们没有成亲?”

  白剑慨叹一声,道:“我们原谈过婚嫁之事,但我当时并未答应。”七巧玉女叶萍暗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他在骗人。”深锁的眉梢,顿时一舒,脸上那抹阴云也一扫而开。

  白剑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这才了解她对他的一片痴情,原来一切的不愉快,都循因于此。

  白剑既觉自己生命有望,潜在内心之中的那股爱意立时复炽,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光芒,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叶姑娘……”

  七巧玉女叶萍但觉全身一颤,“啊!”了一声,螓首一垂,轻轻地回应了一声:“白少侠……”

  两人忽然双目对成了一条直线,白剑又叫了一声:“萍……萍妹……”

  七巧玉女叶萍但觉万斜柔情,满腔辛酸,无尽委屈,已自制不住,狂泻而出,一声:

  “剑哥……”上身一伏,伏在他胸前,“呜!呜!呜!”地抽泣了起来。

  白剑哪知这些日子来七巧玉女叶萍身受之苦,要不是情意坚定,只怕早已是陈夫人了。

  白剑轻轻抚着七巧玉女叶萍的秀发,任她尽情发泄了一阵,才轻轻地叫了一声“萍妹!”道:“现在我们又相逢在一起了,应该高兴才是,你为什么又……莫非是怪我……”

  七巧玉女叶萍抬起蟒首,破涕一笑,道:“是,我们都该高兴才对!”笑面初绽,只见她明眸闪动,向白剑脸上一落,忽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忍不住,又为自剑的遭遇不幸而伤心落泪了。

  “唉!别哭了,你要再哭下去,我老头子也忍不住要大哭一场了。”

  闻其声而知其人,七巧玉女叶萍只觉一阵羞涩袭上了脸来,慌忙不迭晃身站过一边,低下螓首,望也不敢望来人一眼。

  白剑也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老哥哥。”

  短叟武显哈哈一笑,推门走了进来。

  还好,就只他一个人,七巧玉女叶萍胆气稍壮地,轻轻叫了一声:“老前辈。”低头一福,行礼下去。

  短叟武显挥手含笑道:“你以手也该叫我老哥哥才是!”走到一张椅子前面坐了下去。

  七巧玉女叶萍秀目一掠白剑,白剑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你就遵命了吧!”七巧玉女叶萍娇羞无比地,只好又叫了一声:“老哥哥。”

  短叟武显清了一下嗓子,道:“你且坐下,老哥哥有话和你说。”七巧王女叶萍一面坐了下来,一面道:“你老有何见教?”

  短叟武显道:“你能把这次的遭遇说了出来么?”

  七巧玉女叶萍轻叹一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谈它做什么?”短叟武显道:“老夫也向令师问过你的事……”

  七巧玉女叶萍急口道:“你既然问过家师,还问我做什么?”同时制止的眼色也递了过去。

  短叟武显犹豫一下,道:“不,小妹,老夫还想知道详尽一点。”七巧玉女叶萍举目向白剑望去,只见白剑也是一脸迫切期待之色,沉思了一下,道:“你老要我怎么说呢?”

  “从你离开白老弟时说起。”

  七巧玉女无奈,于是把当日被抢,醒来已处身大巴山中之事说了出来。说到陈锋相救时,她却含糊其词地没说出他的姓名,同时也省略了那些羞于出口的事实。

  原来,她与陈锋进入那山谷之内后,陈锋对她又展开了一次猛烈的感情攻势。这次七巧玉女叶萍因有了吕正操的警告,已是心存戒意,防范严密,对陈锋采取了敬而远之的对策,拖延时间。

  当然,陈锋也不是好对付的,眼看柔功失败,当下便准备向她来个霸王硬上弓。事有凑巧,就在此时,回春圣手张彦春因采药顺利,对他们这对男女放心不下,又找了回来。

  这时,七巧玉女叶萍眼看陈锋神情不对,已试图向山谷外偷逃,无奈不识阵图,被困住了,但却正好遇上了回春圣手张彦春,被回春圣手张彦春救出虎口。

  回春圣手张彦春也追问过她的遭遇,她因无法确定陈锋的行为,是由于一念知情所激,抑或由于本性险恶,于是心存善念地替他掩饰过去,同时还请回春圣手张彦春不要在人前再提此事。

  回春圣手张彦春心爱她聪明慧敏,是一位千载难遇的理想传人,自是完全依了她。

  但短叟武显旁观者清,七巧玉女叶萍在他眼中,可就有了疑问了。

  此老关心白剑忒甚,刚才他们那一幕又尽入他眼中,七巧玉女叶萍要道不出个道理来,她怎能放心将白剑交给她。

  七巧玉女叶萍的想法,因陈锋是白剑的盟兄,一则事情说不准,再则怕臊了白剑的脸,自是更不能说实话了。

  短叟武显长眉皱了一下道:“那救你脱困的人是谁?”七巧玉女叶萍慑慑地道:“他叫我称他大哥,却没告诉我姓名。”

  短叟武显正色道:“据令师说,他想不到大巴山已为一股势力所盘踞,看来只怕又是一场武林劫即将来临,你要不实话实说,出了事情,那你就其责非轻了。”

  由于事件重大,七巧玉女叶萍可真有点害怕,犹豫了半天,长叹一声道:“说来他也不是外人,他就是陈锋公子。”白剑一笑道:“我猜想了能是他。”

  短叟武显道:“既然是他,你为什么要替他隐瞒?”

  七巧玉女叶萍玉面羞得绯红道:“因为……因为……他……他……”

  她实在说不出口,他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究竟。

  短叟武显一点不放松,坚持追问道:“他怎样?”白剑坦然一笑道:“老哥哥不要问了,这都是小弟不是,小弟因身体不,保,存心作成陈大哥的美满良缘,萍妹,你虽情有独钟,但陈大哥也是出自一片至诚,你也不必为此不安了。”

  因他这一句话,不但短叟武显没有话说了,就连七巧玉女叶萍也消除了心中之疑,反而替陈锋担心起来,道:“那怎好,陈大哥还被遗留在那山谷之内哩!”“没关系,为师替你们再跑一趟大已山就是!”随着话声,回春圣手张彦春含笑走了进来。

  七巧玉女叶萍起坐叫了一声:“师父!”

  白剑这时也改口叫了一声:“老前辈……”

  回春圣手张彦春摇手含笑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这称呼方面,还是照旧的好。”

  白剑想到恩师在武林之中的辈份,回春圣手张彦春的立场,实也未便自居前辈,想了一想,道:“礼与谷皆不可偏废,剑改您张公如何?”回春圣手张彦春见白剑如此识体,满面笑容,道:“剑,你真太客气了。”

  他走进房来,坐也未坐便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玉药瓶,交给七巧玉女叶萍道:“剑这身功力,要复旧观,照说最少还得五年苦练,幸好他天赋奇佳,又服了公孙前辈红线金蝉胆,为师这里还有十三粒‘再造金丹’,从明天起,你每三天给他服用一粒,自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七巧玉女叶萍可知“再造金丹”在武林之中的身份,远在“大擅丸”“小还丹”之上,真有再造回天之力,常人得服用一粒,已是天大的造化,如今回春圣手张彦春一出手,就是十三粒之多,直把七巧玉女叶萍震呆了,竟不知伸手去接。

  过了半天,才见她激动地道:“师父,您这大恩……”回春圣手张彦春截口笑道:“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今后武林命运所尽的一点绵薄。”

  话声一顿,接着慨叹一声道:“为师这些年来的疏懒,和白剑一比,真是有负一身所学了。你将来学成之后,可不得再学为师懒散。”七巧玉女叶萍肃容道:“徒儿决不会有负师父期许。”

  回春圣手张彦春一笑道:“为师这就高兴了。你好好照护剑,为师现在替你们到大巴山走一趟。”转身出房而去。

  接着,只听屋外传来拳魔袁天宸的话声道:“张老弟,老夫闲着也是无事,陪你到大巴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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