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狗看到来了两条大公狗,立即掉头逃窜,一下子就拽断了草绳。两条公狗这么多天里一直生活在性压抑中,突然看到了一条母狗,岂能放过,在后面狂追。
母狗慌乱不堪,放眼四顾,只有我们可以依靠,就向着我们狂奔过来。我们看到两条公狗上当了,也转身就跑,东拐西拐,拐到了密林深处。
这里杳无人迹,只有刚刚睡醒的鸟雀声在枝头上绽放。
我们停下了脚步,母狗蜷缩在我们脚下,哀求的目光望着我们。两条公狗追过来,看到我们是母狗的主人,立即向我们示好,摇着尾巴,但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母狗。我和赛哥分开。我从衣袖里偷偷抽出木棒,向着一条发情的公狗打去。我一棒打在了狗的脖子上,那条公狗歪倒在地,一声也没有叫。赛哥从衣袖里抽出匕首,踢了另一条公狗一脚,公狗人立而起,向着赛哥扑来,赛哥右手一划,就把另一条公狗开了膛。
几步远处,有我们事先挖好的深坑,我们把两条公狗的死尸丢进了深坑里,然后埋上土,上面再盖上一层落叶。时值深秋,树林里遍地是落叶,新鲜的落叶下面覆盖着腐烂的落叶,几百年上千年的落叶堆积在一起,从来也没有人踩踏过。
然后,我们呼唤着母狗跑远了,去往昨晚所住的那座村庄。
煤矿里的警察根本就想不到那两条恶犬已经被我们打死了。这两条恶犬是这一带狗群中的地痞流氓,和四害一个样,四害是人群中的地痞流氓,每天早晨一打开煤矿大门,被圈了一晚上的两条恶犬都要出去撒野,每次撒野都能回来,但是,从今天开始,它们就回不来了。它们变成了各种昆虫的食物。
回到了老头家,我们开始睡觉。睡醒来,已经到了午后,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铺着一层褥子的土炕上,门外有几只鸡咯咯地叫声,这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温馨时光。可惜江湖催人老,我现在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已经有了四十岁的心态。岁月是把杀猪刀,紫了葡萄,黑了木耳,软了香蕉;时间是块磨刀石,蔫了黄瓜,平了山岗,残了菊花。
我想起了早晨杀狗的情景,就问赛哥:“你的准头真好,胆子也大,怎么一刀就花开了狗的肚子?”
赛哥说:“这是我以前练过的。”
我惊讶地问:“你们彩门怎么还练习这个?”
赛哥说:“彩门的人要有超强的胆量,你站在台上,往台下一看,黑压压一片,普通人早就吓慌了,但是彩门的人不能慌,你一慌,就没法表演了。我们练胆量,就是从杀狗开始的。”
我问:“怎么杀狗?”
赛哥说:“昨天晚上给你讲了我们怎么偷狗的,我们把狗偷回来,先不急着杀,冬天我们偷盗的狗很多,狗肉多得吃不完。吃狗肉喝烧酒,那是人间美味,而且是最美味的美味。狗越来越多,我们就在它身上练胆量,踢一脚,它就扑过来,它扑过来,我们就一偏身,拿着刀子从它的肚子下往上划,刚开始掌握不准时机,不是没有划上,就是被狗抓伤咬伤,多练习几次,就能够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最后,当狗扑过来的时候,我们一矮身,从狗的肚子下面向上一刀划去,划豁了狗的下巴。只要一刀。狗落到地上的时候,就趴着不动了,肚子里的肠子什么的全都倒出来。”
我说:“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练习胆量的。”
赛哥说:“各行有各行的规程,各行有各行的方式。江湖大得很,学一辈子都学不完。”
我说:“确实如此。”
我们看到太阳渐渐西斜,就走出村庄,走向了煤矿的方向。煤矿这里是一大片开阔地,我们干掉了两条恶犬,这样,如果发生意外,我们就能够跑进树林里,摆脱追击。
树林的这边,是一套下坡道,如果警察追到了树林边,我们跑下坡,警察在坡上射击,再如果警察中有枪法好的人,那就难保我们不会遇到危险。
我后悔下山的时候没有带枪,然而带上枪,肯定是不能下山的。大同城里城外,到处是日本人。
我们刚刚爬上拿到斜坡,远远地看到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过来,赛哥说:“我有一个好办法,能让我们快快逃脱。”
我问:“什么办法?”
赛哥说:“把这辆自行车搞到手。”
赛哥藏在了路边的树丛里,我把钱夹子丢在马路上,藏在另一边的树丛里。
我们刚刚藏好,就看到一个穿着府绸夹袄的人,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赶过来。他骑到坡头的时候,突然看到路边有一个钱夹,赶紧刹闸下车,撑起自行车,走前几步,捡起钱包。
他想知道钱夹里有多少钱,就打开看看。他一看,就心花怒放,因为那里面有很多钱。
就在他要将钱夹塞进口袋的时候,我从树丛后闪出来了,我高声喊着:“哎,大哥,那是我的钱夹,我找了好远了。”
他看到失主来了,不好意思把钱夹塞进口袋里。我跑过来,打开钱夹,清点里面的钱数。到了这一步,捡到钱包的人肯定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他肯定等着失主给他点好处费。
就在这时候,赛哥从另一边的草丛中闪出,悄悄走近自行车,一翻身就跃上去,顺着坡道,滑出了好远。
骑自行车的人发现赛哥的时候,赛哥已经滑到了坡下,他追赶莫及。
他恨恨地骂着偷车贼,我也骂着偷车贼,然后,我从钱夹里抽出了几张纸钞,向他表示感谢,也向他表示歉意。他的自行车丢了,感觉吃亏太大了,这几张纸钞也就收下来了。
那时候,自行车是稀罕物件,你有钱没有关系,也买不到。
丢车的人离开后,我走到了坡下,拐过弯,赛哥推着自行车从树丛里走出来,我们开怀大笑。
赛哥是江湖彩门,是变戏法的,是偷鸡摸狗的高手。
我问赛哥:“你怎么脑子里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赛哥说:“我这是从偷鞋中脱胎而来的。你知道江湖上的人怎么偷鞋?”
我虽然入了盗窃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偷鞋。偷鞋偷帽,偷鸡摸狗,这是盗窃行的人看不起的小行当。我们盗窃行偷的都是大物件,值钱的物件,撬门扭锁,翻墙入户,金银财宝,祖传宝物,这才是我们盗窃行的偷窃目标,谁会去偷鞋偷帽子啊?
偷鞋偷帽虽然是小行当,但是,小行当却有大学问。
赛哥讲起他们偷鞋的策略,让我大呼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偷鞋和我刚才丢包一样,是要先给对方设套。
比如,看到对方穿着一双新皮鞋,新皮鞋大小和自己的脚合适,可以穿,就懂了偷窃的念头。
可是,皮鞋穿在对方的脚上,须臾不离,你怎么偷?这就需要给对方下套。
夏天天气炎热,没有人穿皮鞋,所以这种方法夏天不可用;冬天天气寒冷,穿皮鞋的人都是有钱人,一般也会戴上帽子,那种狗皮帽子,很暖和的。皮鞋值钱,狗皮帽子也值钱。
你走在穿皮鞋戴狗皮帽子的人身后,看到他走到了房屋边,就突然摘下他的帽子,扔上房顶。他一回头,看到你大骂,你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
帽子丢在房顶上,就要取下来,你说:“你蹲下来,让我踩着你上去取帽子。”他肯定不干,帽子都让你丢上房顶,还要踩着他的肩膀,这怎么行呢?明显是欺负人嘛。
他不愿意,你就说:“那你踩着我的肩膀。”
他要踩上你的肩膀,你说:“啊呀,我这身衣服是新的,是要走亲戚的,你别给我踩脏了。”他一听,就会脱了鞋子,踩上你的肩膀,你把他送上房顶,然后拿着他的鞋偷偷跑了。他在房顶上找帽子,也找不到。帽子去了哪儿?房顶上早就埋伏着你的一个同伙,他早就拿着帽子逃远了。
可怜这个人坐在房顶上,用它的光头和光脚承受着呼啸而来的西北风,除非下面有人经过,他才能走下房顶。
赛哥向我讲完这一切,我听得哈哈大笑,江湖妙计千万条,每一条都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丢车人早就走远了,我们把自行车推上斜坡,藏在坡顶的荒草丛中,如果我们露出了马脚,就骑着自行车呼啸而下,到时候,连枪子都追不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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