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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过是切盘水果的时间,端着切好的水果拼盘,苏聿绘站在厨房口发愣,着实被眼前的和乐景致给吓得口不能言。

  现在笑得看得见嘴里金牙的那个是谁?平日最重视眼部保养,深怕眼角鱼尾纹跑出来吓人,常绷着一张酷脸,现在却毫不在乎地笑开眼角的那个又是谁?爱吃槟榔的那个、缺了牙的那个,还有那个谁谁谁……他们真的是她的亲人吗?

  她进厨房前还个个端着架子,像一尊尊坐在佛桌上的“佛公”、“不跟狗说笑”的那些人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时空、神经错乱了!

  “做律师嘛‘卖丑’啦,听讲‘真好敛’喔!”听听,这是一开口就以三字经当开场白的人会说的话吗?还有,他的大拇指和中指在那边搓来搓去是什么意思?

  “还好。”喔呵!这人开窍啦?跟平常在她面前显现的自大完全不一样嘛!

  “唉,人家做的是良心事业,帮助那些有麻烦的人嘛!”哟!平常挺会讥讽人的家伙,现在总算说了句人话。

  “应该的。”哎,果然对象不同,应对也不同,典型的“律师嘴、胡累累”。

  “你们都不知道,上回我朋友在外面闯了祸,还是符先生帮忙解决的呢!”是喔,这些人的交友还真广!

  苏聿绘慢慢走进客厅,放下水果盘的同时,浮浮躁躁的心总算落了地。

  符劭刚那家伙是律师嘛,靠嘴巴吃饭的,平时见的又是大场面,不是威严的法官就是狠戾刁钻的罪犯;哪像她,虽然每天接触的人很多,但对象大概都很固定,偶尔一个“不太固定”的角色出现,自己竟就“沦陷”了,可见他的“侵蚀”能力有多骇人!

  她该相信他办得到的,只是……

  “说实在的,你那个囝仔搁真古锥哦。”看吧,重点来了,老古板们一定不会忘了拿泓峄做文章。

  “是大家‘不弃嫌’。”唉?他也会说闽南话?她怎从没注意到?

  “听话又懂事,看来你把他教得不错。”那是我教的!苏聿绘有点闷。

  “我工作忙,聿绘教他比较多。”不居功?还好,否则打掉他大牙!

  “不过话搁说转来,后母可不好做耶……”她就知道!反对声浪是免不了的,之前那幕八成是假象,重重困难还在后头呢!

  “泓峄跟聿绘感情很好,有时看了我都嫉妒。”哦——原来他有“瑜亮情结”,小气鬼!

  “哈哈哈!符先生真爱说笑!”才怪!那男人半点说笑的细胞都没有!

  看着那一“坨”人围着符劭刚说说笑笑,苏聿绘在心里不断加上自己的评论,见他们笑得开怀,她不觉也扯高唇角,慢慢往厅外移动。

  只见泓峄跟婷婷、小铭他们绕着不小的院落满场跑,好像玩得相当愉快;阳光洒落在他们天真亮眼的脸庞之上,苏聿绘真心地笑了。

  果然,孩子跟孩子玩在一起多快乐,她想得没错!

  “聿绘阿姨!”抱着皮球,符泓峄眼尖地发现她站在门边,笑眯眯地跑了过来。

  “泓峄!别把球抱走!”

  “玩、玩玩,哥哥,来玩……”

  “泓峄快啦!快把球传过来,泓峄!”

  符泓峄忙转身把球抛给离他最近的婷婷,小女孩滚着圆润的身躯努力承接,抱着比她头还大的球,开心地笑了,一堆孩子立刻回归战场,无视符泓峄和苏聿绘“情话绵绵”,仿佛一切自然得原该如此。“好玩吗?瞧你玩得满身大汗。”刚切水果碰了水的关系,她的手有点凉;用手抚去泓峄脸上的汗水,她就像一个正牌妈妈一样温柔。

  “嗯!”他拉着衣袖抹抹脸,正巧拭去颊边一块脏污。“好好玩,我交了好多新朋友!”

  “喜欢吗?”孩子的世界比大人单纯太多,纯粹以喜欢来界定。“喜欢呐,我喜欢他们,他们也都好喜欢我。”他笑着童言童语。

  “因为泓峄很乖啊,所以他们才喜欢跟你一起玩。”拍拍他的头,苏聿绘捡起被他丢在门边的暴龙兽。

  “真的吗?那我以后可以常常来吗?”他一脸天真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暗叹口气,今天泓峄的问题,她没有一个答得出来。

  “孩子们,进来吃水果喽!”方春美不知何时踱到他们身边,朝院子大嚷一声,就见孩子们尖叫声四起,争先恐后地往屋里跑。

  那景象真是盛况空前啊!

  “阿嬷。”符泓峄没跟着跑,拉着苏聿绘的手甜甜唤着方春美。

  方春美的视线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眸底浮起淡淡韵笑意。“走,进去吃水果。”

  ***

  “拜托你!眼睛别再流汗了行不行?”粉蓝色的小礼服将江秀俐娇小的身段完美展现,全然不似已婚的妈妈。

  “我又不是故意的……”吸着鼻子,拿面纸擦擦鼻尖,还得小心不能擦掉脸上的妆,令苏聿绘深感沮丧。

  “好啦好啦,姑娘我就原谅你头一回上花轿,不跟你计较了!”江秀俐拿起身边的粉刷,随意在苏聿绘脸上刷了两下。

  “这种事能有第二回的吗?”噘起嘴嘟嚷着,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太麻烦了!

  那天,她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谈得怎么样,只是用过晚饭后,那浩大的亲戚阵营以先前迎接的雄伟之姿,重新将他们三入送出家门。

  然后符劭刚似乎变得更忙了,有时候她也不晓得他在忙些什么;总而言之一句话,一个礼拜之前,她终于知道她会有一场婚礼——不是公证,是一场慎重而体面的婚礼,所有亲朋好友都会参加。

  据说,这是方春美唯一的坚持。

  害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虽然一个礼拜下来,她也累得一塌糊涂,但对母亲的成全她心怀感激。

  “对不起,我说错话,掌嘴。”这种大喜的日子话可不能乱说,万一不小心给它一语成谶,她可就天大的罪过了;江秀俐紧闭着眼,摊平手掌轻轻在颊边拍了两下。“好了。”

  “就这样?”苏聿绘瞪她。

  “不然呢?”她反问,然后两手叉起腰,像支瘦小的茶壶。“我是你的伴娘,你总不能让我顶着两个手掌印出席吧?那多让你丢脸呐!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其实是她丢脸比较多,但她打死都不会说出来。

  “像拍小狗似的,一点诚意都没有。”苏聿绘忍不住取笑她,泪花倒是因此而意外止住。

  “是啊,我没诚意,那红包还我!”一只白嫩的手掌伸到苏聿绘面前,江秀俐厚颜地向新娘要回礼金。

  “等你生儿子就还你。”撇撇唇,苏聿绘几乎哑声失笑。

  “生儿子干嘛?”挑起眉,江秀俐又开始准备“布道”。“我为谁辛苦为谁忙?你难道不知道,儿子生了不会是老娘的,儿子啊,长大了就成了老婆的!”

  “秀俐阿姨,你在说我吗?”符泓峄正好推门而人,天真地答腔。

  “哇咧……”江秀俐翻个白眼,忙捂着嘴不再说了,让苏聿绘笑得一阵花枝乱颤。

  “泓峄,你今天好帅!”纯白的西装搭上白领结,脚上蹬着光亮的白色皮鞋,符泓峄像个小小绅士般吸引人的目光。苏聿绘忍不住赞叹着。

  “你也好漂亮啊!妈妈!”符泓峄比她还兴奋,他终于有妈妈了!

  “噢!你……”眼眶一热,她伸手抱紧泓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爸爸说从今天开始,我就可以叫你妈妈了。”他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可是他好喜欢这样被紧紧抱住的感觉。“可以吗?”

  “嗯、嗯!”她一径儿点头,除了单音,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有鼻音。

  “好了好了,时间到了,我们出去吧!”江秀俐催促道,眼眶也一样泛红。“泓峄,你今天是花童,要好好拉住妈妈的裙摆,不能让她跌倒知不知道?”

  MYGOD!上帝原谅我!她不是故意诅咒聿绘跌倒,而是不这么说,人家……会想哭嘛!

  聿绘是新娘,会哭是理所当然,可她是伴娘,哭成大花脸那多丑啊!

  “知道!妈妈,我们走吧。”

  ***

  完成重要任务,符泓峄被方春美接到老家去“住几天”,说是要让他们“夫妻俩”好好享受“新婚生活”。

  才怪!明明自己爱死了泓峄,自私地把人家接走了说,真是借口一大堆!被婚礼折腾得几乎累瘫的苏聿绘在被睡神取走神智之前,不断在心里嘀咕着。

  “符太太?你睡着了吗?符太太。”

  谁?谁在叫我?嘻嘻,没错,我现在是符太太了……

  “这么早就睡太幸福了吧?幸福的太太。”

  是啊,我是“姓符的”的太太,统称“姓符的太太”……

  “快起来,老公要给你幸福喽!”

  干嘛给我“姓符”?我现在就姓符啦,夫姓一个就够多了,再多也没用啦……

  苏聿绘睡得昏昏沉沉,但身体却莫名地一阵酥痒,好像什么东西搔过似地难受;她嘤咛了声,不觉蠕动了下,然后——

  她快窒息了!

  惊愕地瞠大眼球,倏地一双带笑的放大眼瞳映人她的瞳眸,她眨了眨眼,总算认清了扰人清梦的罪魁元凶。

  她挣扎地抬起手,用力捶向他的肩,终于迫使他退后半寸。

  “干嘛打我?”符劭刚揉着肩,被揍得莫名其妙。

  “你才在干嘛咧!”她半坐起来用力地呼吸、吐气,把胸腔里的空气快速补满。“你差点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感觉像快被淹死那般恐怖!

  “害死?”他的眼神有丝茫然。“哪有?”

  “哪没有?人家刚才都没办法呼吸了!”讨厌!吻就吻嘛,干嘛像章鱼的吸盘一样黏着人家嘴不放?讨厌!

  见她红着脸,满是娇嗔的神态,他后知后觉地明了她的意思,傻傻地笑了。

  “我哪舍得把你害死?”伸手抱紧她,甜言蜜语说得令她心花朵朵开,可下一瞬间,这大猪头就将她打入阿鼻地狱——

  “我还没来得及为你投保高额寿险呢!”

  哇哩咧……气死人了!

  “少自以为幽默。”睨了他一眼,有看到另一个江秀俐的错觉。

  “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他好开心,因为死党们说玩笑话可以增进生活情趣,他正努力练习中,看来效果还不赖。

  “白痴!”她忍笑骂了句,将他推离一臂之遥。

  “嗄?”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呈呆滞状态。

  “嗄你的大头啦!”她翻身拉上被褥,背着他侧躺而卧。“睡觉啦!”人家都快累死了,他还不给觉睡,太过分了!

  “你就这样睡啦?”什么都还没做唉!她怎能睡得着!?

  “嗯……”睡觉睡觉,她要睡觉!每个细胞都尖声抗议,她一定要睡觉!

  “呃,老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耶……”他的双肩垮了下来,双唇扁成一条直线。

  “喔。”很好啊,可她还是要睡觉。

  瞪着她的发,他的眼光像弃夫一样哀怨,都快忍不住想学女人一般尖叫了!

  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这么残忍、这么无情,跟婚前完全不一样!

  不行!不能结婚的头一天就让她得逞,他非得一展夫威,将她“压落底”才行!

  飞快褪去自己的睡衣,掏掏耳朵准备接收她的放声大叫,他以恶虎扑羊之姿猛地连人带被地扑住她——

  “啊!”非常配合的,苏聿绘当真惊声尖叫了起来。“做什……你干嘛不穿衣服?”她转头正想开骂,霍然看见他“秀色可餐”的肌肉,表情微愣讷讷地问道。

  “我要做!”他的嘴角抽搐了下。他都脱光衣服抱她了,她竟敢这么问?!

  “做什么?”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胸肌……哇!好有弹性!

  “做爱!”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点凝窒,仿佛连呼吸都会破坏空气的流动似的——

  “你干嘛说得那么、直、接?”她几乎要咬牙切齿了,可胀红的睑让她自以为斩钉截铁的声音显得虚软,半点说服力都提不起来。

  “不然咧?你举个例子来听听。”派点用脑的工作给她做,这样他才能顺利地攻城略地!

  “嗯……”什么样的暗示才不会令人觉得害羞?她果然中了他的诡计,拧起眉认真思索。

  符劭刚可乐了,他钻进被子里,轻手轻脚地解开她的睡衣,就在他伸出魔爪想一探蜜桃时,她陡地开始说话了。

  “你听过一个洗衣机的笑话吗?”她不是故意想起的,但不知不觉就联想到江秀俐说过的那个笑话。

  “什么洗衣机?”他顿住手,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我们的情况嘛!”她不疑有他,开始叙述内容。“有对夫妻,他们也觉得那种事说得太直接不好,因此彼此约定以‘洗衣机’做暗号,如果有一方提起‘洗衣机’三个字,那就表示他们想……‘那个’。”

  “有一天,老公下了班后,兴冲冲地跑到正在做晚饭的老婆身边说:‘老婆,我今天要用洗衣机!’,没想到做老婆的在公司受了气,这个老公不但没发现,还跟她说要‘那个’,她就很生气地对老公说:‘洗衣机坏了!’”

  “然后呢?”符劲刚听着听着觉得有趣,开始认真地融入笑话里,他好奇的是结局,这个老公要怎么征服他的老婆?

  “然后,吃过晚饭后,老婆心有歉疚,认为自己不该把工作情绪带回家里,所以害羞地跟老公说:‘老公,洗衣机……修好了,可以用了。’你猜,那个老公怎么说?”噢!她真不是个适合阱笑话的人,自己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笑场了。

  “怎么说?”急死人了!他要知道还会这么认真听吗?啧!

  “她老公说:‘啊?哦,不用了,我刚在浴室里,自己用手洗过了。’”苏聿绘拼命忍住笑,待好不容易说完最后的Ending后,终于崩溃地抱着肚子狂笑。

  符劭刚可完全笑不出来,额上冒出好几条黑线。

  “好笑吗?”他眯起眼,睨着苏聿绘笑得快厥过去的笑靥。

  “好好笑!笑死人了!”她还记得当时所有同事笑成一团的盛况,自然更无法控制地狂笑,一颗小拳头还用力敲着床垫。“哎哟——我的老天!实在受不了的好笑……唉?你怎么都不笑?”她终于发现他“与众不同”的功力,竟然连微笑都没有。

  “因、为、一、点、都、不、好、笑!”他要笑得出来才有鬼!

  “哪会啊?”她眨掉眼角的水气,天真无邪地问:“以后我们也用‘洗衣机’做暗号好不好?”两个太过理智的人往往没什么创意,所以还是沿用别人的创意来得好。

  “好。”他的回答很冷静,可是眼睛都快喷火了!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她满意地笑了,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伸臂打了个呵欠。“我们该睡了。”

  “不准睡!”抓住她举高的手,他霸道地不让她躺平。“我要用‘洗衣机’,现在就要!”虽然很拙,但既然她喜欢,他就勉为其难地配合。

  “啊?”她无辜地眨着眼,颊边浮起两朵红云。“呃,那个……我可以说……洗衣机坏了吗?”她越说越小声,小脸也越垂越低,还不忘用眼角偷觑他。

  “当然可以。”他蓦然咧嘴划开一个上扬的弧度,露出白亮的牙。“不过,我会‘亲手’修好它!”

  苏聿绘瞪着他的笑心里直发毛,陡生不妙的预感。“等……”

  “等不及了!”

  完全不给她任何申诉的机会,他狂鸷地吮住她从醒来就没停过的红唇,上下其手剥除她阻隔的睡衣,很快就让她如自己一般——光溜溜。

  “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不知过了多久,她娇软地直喘。

  “老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千万不能虚度。

  记住,千万不能虚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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