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

作者:御风楼主人

    我有心想问蒋赫地,蒋赫地却喷上了瘾,道:“……那泥鳅说哇,我死了以后,苦啊,一缕冤魂无处容身,飘啊飘啊,飘到了阴曹地府,撞见了牛头马面,他们就带着我去见了十殿阎君,第五殿的阎王爷见我可怜,就说,马新跃啊,我知道你生的可怜,死得冤枉,所以叫你变成泥鳅回去,吃你兄弟的肉报仇,你可愿意……”
    我听得汗流浃背,生怕这老爷子吹牛上瘾,说多了穿帮,连忙道:“蒋大伯,该回家吃饭了!”
    “滚蛋!”蒋赫地毫不客气的骂我一句。
    众人哄笑。我正觉得脸惭,恰瞧见蒋明义挤了进来,喊道:“爹,回家吃饭!明瑶说你再不回去,就别回去了!”
    蒋赫地听见,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冲众村民挥手道:“散了,散了吧!”
    有人嚷道:“蒋先生怕闺女啊!”
    “放你娘的拐弯抹角屁!”蒋赫地骂道:“老子是心疼闺女!”
    “哈哈……”听蒋赫地骂的粗俗,众人都笑。
    蒋赫地伸手指指村民,道:“都记好啊,以后别干点子丧天良的事儿!人在干,天在看!那些好色的,不孝的,偷偷摸摸打砸抢的,泥鳅都敢吃你们!谁要是告我老封建,死迷信就去告我去!老子可不怕,你们今儿都亲眼瞅见那泥鳅是咋吃人的!”
    众村民见蒋赫地满脸严肃,都唯唯诺诺。蒋家父子走了,众村民仍旧是围着河边,久久不散。
    见蒋家父子要走远了,我和弘德连忙跟上。
    蒋赫地翻白眼道:“跟着老子弄啥哩?老子现在看见陈家的小兔崽子就烦!”
    蒋明义回头朝我们俩挤眉弄眼,示意我和弘德别把这话放在心上。
    弘德脸皮厚,赔笑道:“蒋大伯,我娘得罪您了,我可没得罪您呐!您烦我啥?”
    蒋赫地道:“你不是曾子娥生的啊?”
    弘德“嘿嘿”道:“好男不跟女斗,蒋大伯要是一直跟俺娘一般见识,那不就跟妇女一样了?”
    “就你这兔崽子嘴滑!”蒋赫地也不是真的烦我和弘德,不过是骂几句发发牢骚而已。嘴瘾过了之后,便正经起来,道:“陈弘道来干啥哩我知道,你陈弘德跟着干啥?”
    弘德道:“大伯啊,你讲讲泥鳅吃人的事儿呗!”
    蒋赫地道:“陈弘道没跟你讲?”
    “就说了马新社,我巴巴的来瞅稀奇,结果啥都没有了!”弘德道:“泥鳅呢?”
    “就你那胆子?”蒋赫地道:“说了怕吓着你!”
    弘德道:“有您在,我怕啥?”
    蒋赫地道:“明义,你跟他讲。”
    蒋明义走路甚急,说话也快,嘴里道:“有啥好说的……就是前半晌,水边聚了一群人,都吓得不轻,有人来叫我爹了,有人去叫马新社他爹了。我们到的时候,马新社一家也都到齐了,那时候刚刚晌午头吧。吓人的事儿出了!那个汪亚,就马新社现在的媳妇儿,在水边站得好好的,那水里的泥鳅原本也游的好好的,突然就都蹿了起来,乖乖,那是有好几百条啊,呼啦一下全糊在汪亚身上了!好家伙,谁见过泥鳅从水里跳出来扑人咬的?!大家伙发一声喊,全都往后面跑!只剩那汪亚尖叫起来:‘是我对不住马新跃,是我把他哄到水边,是我把他推下了水,淹死了他!是我逼着马新社娶了我!报应!报应!嗬嗬……’那娘儿们神经病似的笑着喊着哭着叫唤着,人噗通就掉水里了,一眨眼的功夫,她的人,连带马新社的尸骨,全被泥鳅啃光了!俩人连渣滓都不剩!吃完了他们俩,那些泥鳅就都散了……岸边的人啊,眼睁睁的瞅着,可全都吓颓了!马新社的爹娘,当场都厥过去了!”
    此时天色渐渐发昏,已经是傍晚了,四周黑沉沉的,叶落风凉。
    蒋明义的话说得可怕,弘德吓得哆嗦,我心中也是颤动:人心竟如此可怕!那个汪亚,我是没见过一面,可蒋明义和今天的村民都说她文静,但谁能料到,这样一个女人,心却毒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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