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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儿女情长

  孙坚临走时,再三叮嘱孙策、周瑜和孙权要勤奋向上,学有所成之后,再到军中效力。

  周瑜把整个南院都腾出来,给孙家的人住。

  两家人十分亲密,生活上互通有无,和一家人一样。

  孙策把自己的书和兵器都搬到了周瑜的书房,二人共同读书练武。他的卧房在南院,但更多时候却和周瑜同睡一床。周瑜在外面干了坏事,必有孙策一份。孙策犯了错,连周瑜一起打骂,绝不冤枉他。

  由于有了孙坚撑腰,舒县再无人敢招惹周家了。

  周瑜无忧无愁,就想起了小乔。

  孙策知道了周瑜和小乔的恋情,就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胸怀来劝诫周瑜。周瑜未遇到小乔时,也是如此说,遇到小乔后,就改了口,说“爱情也是成大业的一种力量”。

  娶妻乃是人生大事,任何人都不例外。像大禹、姜子牙、商鞅、管仲、乐毅、伍子胥、屈原、范睢,还有萧何、韩信、张良、周勃、周亚夫、卫青、班超等英雄人物,哪一个没有娶妻,哪一个年少时没有思念过、追求过心爱的女孩子,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就连被儒学奉为经典的《诗经》上,不也是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吗?无论是孔子、孟子、荀子,还是颜夫子,从没说过成大业者不能恋爱和结婚。

  何况,我已经今非昔比了,我义父是闻名天下的战将,割据一方,我何时去投奔他,都有用武之地。当然,我不能躺在小乔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拨,学成之期至多只能晚半年,再长,就是沉溺女色了。做何事,都要有一个度,超过这个度,就是不合理。

  “伯符,小乔还有个姐姐,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我娶小乔,你娶她姐姐,我们就是兄弟加连襟了。”周瑜为这个念头禁不住手舞足蹈了。

  孙策说服不了周瑜,只好连连叹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当他亲眼看见小乔时,不由得理解了周瑜。

  如此清纯秀美的少女,难怪公谨会动心,何况她又钟情于公谨,如果换了我,我也会坠入情网。

  这么一想,孙策吓了一跳。

  那一天,小乔忽然出现在周瑜和孙策的面前,把周瑜惊喜得又跳又叫,像是精神忽然失常了。

  原来,乔公得知联军讨伐董卓,十分高兴,又听说联军的盟主又是袁绍,他的世侄曹操也在其中,就不顾年老体弱,赶往函谷关,要为匡扶汉室献最后一份力。

  周瑜听了心花怒放,随后,二人就消失了,只留下孙策一个人在书房。

  直到黄昏时分,周瑜才回来,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

  孙策抓住他的前襟,做挥拳欲打状:“原来你是个见色轻友的小人。”

  “我是见色不轻友。我和小乔商量好了,把她的姐姐大乔许配给你,怎么样?我和小乔一开始就想着如何搓合你和大乔的好事,我们俩的事还没来得及谈呢。”

  孙策脸一红,有点不知所措了,答应下来怕周瑜笑话,又不愿意拒绝。若是大乔像小乔一样的美,他岂不是要遗憾终生了。

  第二天,孙策瞒过母亲,乖乖地跟着周瑜来到乔家。

  乔夫人本不想见周瑜,但听小乔说,周瑜已经改邪归正了,且被孙坚收为义子,这才决定先见一面再说。

  周瑜这样介绍孙策:“这是我的义兄孙策。我义父孙坚将军讨伐董卓,将家眷留在我家。他听说前任太尉乔公也在舒县避居,一定要我义兄替他来拜访,恭听请教,想不到乔公也去讨伐董卓了,真是可惜。”

  孙策当然不能现场揭穿周瑜,只好点头称是。

  孙坚乃当今名将,对已被人们所淡忘的乔公如此敬重,实属难得。乔夫人高兴极了,对孙策和周瑜十分热情,但她知道周瑜对小乔有意,就打定主意不让小乔露面。

  这次,周瑜和孙策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根本没提小乔。

  到了晚上,周瑜又来到乔家,是一个人来的,这一次,他也没提小乔。

  “伯母,我有件事情想说,又怕你怪我唐突。”

  乔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当然不能不让他说。

  周瑜把声音压到最小,“伯母,你看孙策做你的大女婿,如何?”

  乔夫人没想到周瑜小小年纪,竟然给别人上门提亲,觉得可笑又轻佻,但转念又一想孙策:名门之后,将门虎子,仪表堂堂,勇武过人,品行端正,其家族手握重兵,割据一方,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乔家是求之不得。

  周瑜一眼就看透了乔夫人的心思:“我义兄听说大乔美丽温柔,知书达礼,而且乔家是官宦世家,门庭显赫,与孙家正好门当户对。”

  乔家已经破落了,但乔公夫妇最愿意回到家族昔日的辉煌中,周瑜这么说,她听得舒服极了,觉得他并不像外面人说的那么讨厌。

  “我义父不在这里,我义母又怕乔公的眼光太高,就先让我探一探风声。”

  “是孙夫人派你来的?”

  周瑜大胆地点了点头:“不然,我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敢上门替别人说媒呢。”

  “好,这件事不用问乔公,我就作主了。”

  周瑜得意极了:“我义母和义兄还没见过大乔,请伯母安排个合适的机会吧。别看我义兄十分勇武,但一见到异性就连手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乔夫人觉得有理:“这件事就由你安排吧。”

  翌日,周瑜又把孙策领到乔家。

  乔夫人叫大乔出来酌茶。

  大乔端着茶盘一出现,孙策就觉得眼前一亮,目光发直,很失礼地盯着她看。

  她的脸轮廓优美秀丽,那大大的杏圆形眼睛,好像会说话;她的嘴唇含情脉脉的讨人欢喜,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

  最令孙策着迷的是大乔的风韵,飘飘袅袅,轻轻盈盈,真宛如天上仙子落凡间,她的笑很甜、很浅、很柔,最重要的还是那么的自然,绝对是她心态的真实流露,毫无矫揉造作之态。

  这是一个多么温柔贤慧、善良体贴的丽人啊?孙策在心里感叹。

  他见过的美丽少女很多,单从容貌来看,能和大乔相比的也有几个,但她们内在的修养比大乔相差甚远,这种修养反映出来就是“风韵”。

  大乔不似小乔那么活泼大方,她只瞥了孙策一眼,就羞答答地而去,空留一缕清香和意韵令孙策神魂颠倒,一时间竟然痴住了。

  乔夫人看得喜上眉梢。

  从乔家出来,孙策像丢了魂似的,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了。

  “伯符,大乔很害羞,你到伯母哪里,要说是你先看中了大乔,不要说是大乔先看中的你。”

  “那是当然。”孙策满口答应,一副肯为大乔牺牲一切的气慨。

  在这关头,前方传来消息。

  孙坚的大军路过荆州时,荆州刺史王睿对孙坚十分无礼,极不配合,甚至还阴谋偷袭孙坚的兵营。王睿手下的一个叫王井的幕僚带着一封董卓的密信,逃到孙坚的兵营。密信上是董卓密令王睿伺机杀死孙坚。孙坚果断地夜袭荆州,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地斩了王睿,控制了荆州。

  南阳太守张咨是王睿的亲信,他听说孙坚的大军到了,不供给军粮,也不见孙坚。孙坚本想继续行军,但怕张咨有所动作,后患无穷,就谎称得了急病,引起全军恐慌,迎呼巫医,祷告山川,一切都很真实。孙坚派亲信游说张咨,表示无法再行,要将军队交给张咨统辖。张咨贪图孙坚的精兵良将,就率领五百骑兵赶往孙坚的大营,被孙坚以稽延义兵为名,按照军法处死。于是,南阳全郡震动,孙坚提出什么要求,无不满足。

  孙坚兵到鲁阳时,与袁术相会。袁术上表请求任用孙坚为破虏将军,兼任豫州刺史。

  庐江郡归豫州管辖。若按朝廷的法理,刘勋正是孙坚的下属。在这乱世之中,孙坚有了政治地位之后,号令各郡,无人敢不从,包括刘勋。

  这个消息传到舒县,孙、周两家的人无不欢呼雀跃。周家的地位大升,舒县的士绅豪族们争相巴结。

  只有周瑜不喜反忧:豫州刺史,只是虚名,义父即使能震慑住各郡各县,也不如经营江东老家。他在豫州就像陷入泥潭的巨人,得不到当地士族大户的支持,看似强大,实际上是被缚住了双脚。欲成霸业,不在于虚名和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有生力量的消长。

  孙坚远在鲁阳,周瑜无法劝谏,且忙于谋划自己和孙策的婚姻大事,就把这件事疏忽过去了:我义父英勇过人,手握重兵,不会有大祸。

  乔夫人听到孙坚被封为豫州刺史,更坚定了和孙家联姻的决心。

  这个消息,令周瑜和孙策的身价大涨,同时,二人也放任了,尤其是周瑜。

  我和伯符在我义父的麾下,就是他的左臂右膀,一定能得到重用,建立一番功业,自不在话下,放眼舒县和庐江郡,还有谁敢瞧不起我、排斥我。衣锦还乡,迎娶二乔,如探囊取物一般。

  此时此刻,对周瑜来说,两年来的危机感和紧迫感没有了,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出现了,就等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孙夫人到乔家看了大乔,十二分的满意。

  孙策和大乔经常在乔家相见,乔夫人对此不干涉。她对孙、乔两家的家风深信不疑,相信二人在未婚之前一定会遵循礼法,相处得体。

  如此顺利,令周瑜又高兴又嫉妒,而他和小乔还要偷偷摸摸的。但有了大乔做内应,小乔的行动较从前方便多了。

  孙策和大乔总在乔夫人面前替周瑜美言。乔夫人经常到周家看望孙夫人,以尽地主之谊,闲谈中谈及周瑜,孙夫人都赞不绝口。渐渐地,乔夫人对周瑜的印象改变了,甚至也想把小乔嫁给他了。

  小乔太活泼大方了,礼法观念极薄,乔公夫妇对她很不放心,故而管教极严。

  在洛阳时,小乔就吸引了许多王孙公子,他们有的不学无术,穷奢极侈,甚至品德败坏,但都风流倜傥,极解风情,令少女们迷恋不舍。小乔没想过要嫁给他们,但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玩乐。玩过之后,她又陷入深深的寂寞中。

  舒县和洛阳相比,是个小地方,舒县人在小乔眼里都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只有周瑜不同,一是他在饱读诗书,落魄时也有一股脱俗的清华之气,二是他桀骜不驯,书卷气中又透露出一种野性。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气质,在周瑜身上统一得十分和谐完美,把她深深地迷住了。

  小乔曾经听曹操说过,能把两种矛盾的性格统一于一身的人,一定十分出众。

  出类拔萃的人,她见得太多。如果把他们比喻成马,她就是伯乐,到底是好马还是劣马,不能只看表面和暂时。周瑜是她所见识的少年中最出众的。

  “小乔,我们到城外去看落日。”

  “不行,这么晚了,我要回家。”

  “都两个多月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难道怕我玷污了你。”

  小乔当然知道,但故意气他,“我听我姐姐说,你太有心计了,一看就不如伯符诚实可靠。要我对你要万分小心,别等到你把我卖了,我还给你数银子呢。”

  “那你还和我在一起。”

  小乔娇嗔了一下:“明天我就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别太得意。”

  “对了,我才想起来。”周瑜忽地严肃起来,“我听说你家要来一个客人,是曹操的儿子曹昂,他这次来舒县是来看你的。”

  “是啊,你不许吗?”小乔骄傲地扬起头,“迷恋我的少年太多了,而且无一不是年少多才的世家子弟,曹昂只是其中的一个。”

  周瑜猛地大叫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我很严肃地问你,曹昂为何会千里迢迢地来看你呢?”

  小乔见周瑜真的生气了,却还在笑:“他来看我,你不高兴了,是在吃醋?”

  “难道你喜欢男人为你争风吃醋?”

  这一次,二人不欢而散。

  周瑜回到家后闷闷不乐:小乔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曹昂?曹昂千里迢迢来看她,二人的关系绝非一般。她难道会朝三暮四?不会吧,她看上去那么纯真,怎么会呢?

  他渐渐觉得,自己以前把女孩看得太简单了。

  她们对理想和霸业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感情方面可能复杂得多,对付男人的手段也高明得多,尤其是美丽的女孩,被许多男人包围着,日子一久,总能应对自如的。在这方面,我远远不是小乔的对手。她可能真的朝三暮四,处处留情,她爱我,也爱着别人。我觉得这是大逆不道,有的女孩子却觉得是一种荣耀。

  想到这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抓周瑜的心,痛得他无处躲藏。

  一个情字,不知把多少人折磨得欲生不得,欲死不能,我再不自拔出来,徒受这折磨不说,霸业也会随“情”而付诸东流。

  霸业没有了,情又靠不住,这一生岂不荒废了。虽说我有了义父这个大靠山,但建立功业,还要靠自己啊!我义父对我寄以厚望,必会让我独当一面,两军对阵,义父不可能总在我身边。如果我是个草包,义父是绝不会宠信我的。

  想着想着,周瑜的心一阵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孙策一回来,就将一碗茶倒进了肚子里,一脸的陶醉。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发觉周瑜郁郁寡欢,就埋怨他:“你和小乔吵架了,真没风度,看我和大乔就从不吵架。”

  周瑜用书敲了一下孙策的脑袋:“你懂什么?人家要杀你,你还笑哈哈地给人家磨刀呢。”

  “大乔想杀我,我情愿给她磨刀,你管得着吗?”

  看样子,大乔比小乔还要厉害,杀人于无形啊。

  这时候,孙夫人来了。她看了看书桌和墙角的兵器,表情很严肃。孙策和周瑜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孙夫人端坐下来,没让他们坐。

  “策儿,瑜儿,你们是到了娶妻的年龄,但生逢乱世,没有业哪有家啊!你们将来要担当天下大任,不能只拘泥于儿女私情,被美色磨灭了雄心壮志。这两个月,你们书看得怎么样了,武练得又怎么样了?”

  周瑜和孙策惭愧得抬不起头。

  周瑜大声地说:“伯母教训得对,我以后不见小乔了,全心全意地读书练武。”

  孙策却没有勇气这样说。

  “瑜儿,你误会了,伯母并非反对你们的婚事,只是要有所节制,先以大业为主。你们已经几天没好好地读书练武了,看这书桌和墙角的兵器,一层灰,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接连三天,周瑜和孙策都没有去乔家。周瑜倒还能专心一致,孙策则心神不宁,总想着大乔,但周瑜坚决不让他去。

  “你和小乔吵架了,是不是在嫉妒我和大乔?”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随你怎么想,你若是去了,我就告诉伯母去。”他接着就学孙策以前的语气,“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你今天晚上去乔家,明天肯定就魂不守舍。”

  孙策围着周瑜直转,:“公谨,我不去看大乔,才是魂不守舍……”

  就在这时,小乔来了。

  她提着一个小沙罐,脸上带着盈盈的笑。

  “公谨,小乔来看你了。”

  周瑜回过头,刚想说几句冷冰冰的话,但她向他俏皮地挤了一下眼睛,可爱极了,她还向上一提小沙罐,舌头将嘴唇舔了一圈:“上乘的鱼汤,真香啊!”

  周瑜的心顿时又被柔情淹没了,回绝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太好了,公谨,快来喝。”孙策上前就抢沙罐,却被小乔闪过了。

  “孙伯符,这汤可不是给你喝的。你要喝,也要等公谨喝完之后。”小乔把沙罐放到周瑜的面前,用衣袖捂住,娇滴滴地说:“周郎,你说是不是呀?”

  孙策围着二人又蹦又跳,大叫不止,把小乔笑得直不起腰。

  “公谨,我在这里太不方便了,还是回避一下吧。”

  周瑜会心一笑:“等到伯母问起,我就说你去城外练箭了。”

  孙策连道谢都没说,一溜烟似地走了。

  “公谨,你的心眼真小。”小乔打开沙罐,鱼香扑鼻,周瑜不禁垂涎欲滴了,却听到她担心地说,“想不到你在爱情方面这样脆弱,受到可能是小小的挫折就受不了了,若是真的受到大的打击,你一定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周瑜想着曹昂,没有留意这个评价:“你不是喜欢那个曹昂吗?”

  “曹昂这次到我家,是来求婚的,也是奉父命,来看望我爹。”小乔给周瑜倒了碗渔汤,然后蹲下来,把头枕在周瑜的双膝上,“周郎,我对曹昂是有好感,若是没有你,我可能会嫁给他。但遇到了你,遇到了你……”

  周瑜抚摸着她的秀发,忧虑地说:“如果你父亲非要把你嫁给曹昂呢?”

  小乔抬起头,语气很坚决:“那我们就一起私奔。”

  周瑜轻轻地搂住她的腰,动作很笨拙,很小心,仿佛她是水作的,一吹一弹就破了。

  “小乔!”周瑜甜蜜地喊着。

  关东联军兵败的消息传来,整个庐江郡都震动了。

  联军并非是被打败的,而是各打如意算盘,谁也不敢先进攻,将粮食吃尽后,四散回家。只有曹操勇于进兵,结果中了董卓的埋伏,损失惨重,自己也受了箭伤。接着是看风使舵的各州郡纷纷脱离联军,归附了董卓。

  孙坚率军回到梁县以东驻扎,即派部将黄盖和程普来舒县接家人。

  孙策和大乔不得不洒泪而别,相约他日再见。孙夫人也答应乔家,会尽快派人上门提亲。

  临别前,孙夫人再三叮嘱周瑜,先以立业为重,男女之情次之,尤其是小乔这样的美人,非要建功立业方能娶她。

  “瑜儿,我和你母亲是女流之辈,不懂天下大事,但对婚姻却比你看得深刻。恋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听你母亲的话,她自有她的道理。”

  周瑜听出她对小乔颇有微辞,不知怎么,他心里很虚,不敢替小乔申辩,仿佛她的话就是真的。

  孙家离开舒县之后,周瑜一连数日都提不起精神。

  乔公回到舒县后就大病不起,家人们哭得天昏地暗,都要准备丧事了,他又渐渐好转。

  这段日子,小乔一心护理父亲,不得与周瑜相见,等到父亲一脱离了危险,她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周瑜。

  周瑜一脸心事:“小乔,我想去找我义父。”

  “你义父给你的书,你都看了吗?”小乔一副舍不得的神态,“你见到你义父,他一定会考问你,你不能对答如流,那怎么行呢?”

  这番话正击中了周瑜的要害。他暗自懊悔,如果没有小乔,他这几个月埋头苦读,不难把孙坚送的两本书倒背如流。如今他真的怕见到孙坚。

  他心里乱极了,一半是爱情,一半是理想,几乎要把他活生生地撕成两半了。去从军?他不忍和小乔分离,留下和小乔终日厮守,建功立业的渴望又把他折磨得坐立不安。

  孙策托人捎来消息:孙坚在袁术的支持下,大破归附董卓的东郡太守胡轸,斩了著名的猛将华雄,直攻洛阳。在离洛阳仅几十里的大谷,又大败董卓亲自率领的大军,吓得董卓从洛阳退到渑池和陕县。

  天下为之震动,孙坚的威名如雷贯耳,响彻华夏。

  只有周瑜更替孙坚担心。

  在洛阳战区连战连捷,并非好事。即使他打败了董卓,还有袁绍、曹操、袁术和公孙瓒等人,义父在洛阳战区成不了大业,甚至会变成别人的工具。义父不肯经营江东无非是三个原因:一是受到了别人的煽惑,二是一连串的胜利,使他头脑发热,误以为能在洛阳战区杀出一片新天地,三是身不由已,无法脱身。

  过了半个月,孙策又捎来消息:孙坚大败董卓的部将吕布,攻占了洛阳,并请周瑜也到洛阳来。

  在周瑜听来,这可是极坏的消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义父独成此大功,看似无比荣耀,实际上成了群雄暗矢之的,眼中之钉。在洛阳战区,势力比我义父大的诸侯少说也有五个,董卓一死,他们最想杀的人就是我义父。不行,我要快点赶到洛阳,劝我义父放弃幻想,回江东老家。

  周瑜走之前,要到乔公家去提亲,乔公若是死活不答应,他只好和小乔私奔了。

  在大乔和小乔的安排下,周瑜在一个乔公十分愉快的晚上登门拜见。

  “周公子,至于小乔的夫婿,我已经有了两个人选。”乔公脸色阴沉着,不等他提亲就封了口,“一个是当朝著名的儒将、也是我的好友卢植的孙子卢义,一个是曹操的大公子曹昂,就凭你,能比得上他们吗?”

  “乔公,您征求过小乔的意见吗?”

  “儿女婚事,都是由父母作主。当然,那些不守礼法和王纲的人就不同了。”乔公毫不留情地嘲讽周瑜,“小乔年幼无知,容易被油嘴花舌的人骗了,但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眼光秋毫不过,谁也休想骗我。只要我活着,小乔绝不会嫁给你。”

  周瑜在乔公面前,觉得简直是老鼠对猫弹琴,怎么弹也改不了被吃掉的命运,他无奈之下,只好搬出孙坚来试一试。

  “孙坚将军是我的义父……”

  “不要提那个孙坚,他更是大逆不道。”乔公拍案而起,更激动了,“他假意讨伐董卓,包藏不可告人的野心。他攻破了洛阳,从井中打捞出传国玉玺,竟然不承认,而是回江东大肆招兵卖马,妄图称帝,和董卓是一丘之貂。”

  “不会吧……”

  “这是袁绍亲口对我说的。他向孙坚索取传国玉玺不成,才派刘表劫杀孙坚的。我还听说,孙坚正在调兵遣将,准备攻打荆州报仇。你是他的义子,又熟读兵书战策,是不是想去帮他?”

  在来乔家之前,周瑜再三告诫自己,实在谈不拢就快点离开,否则越谈越僵,越谈越气,弄得无法收拾。

  周瑜离开乔家时,迎面看见乔夫人扶着一个悲悲惨惨的中年妇女走来。

  听小乔说,她叫贾菊,其夫陈轸曾任御史中丞。

  董卓进京后,陈轸由于和袁绍关系甚密,怕遭到陷害,就举家南逃。陈家也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一个叫陈菲,一个叫陈兰,在洛阳时,她们都是小乔的好姐妹。在南逃的路上,陈轸被董卓的乱兵杀死,陈菲被抢去,被强暴后愤然自杀。陈兰在南阳境内,被一个地方豪强抢了去,生死不知。陈家还有一个儿子叫陈寿,年仅十岁,也失散了。贾氏在两个女仆护卫下,来到舒县投奔乔家。

  周瑜从一个客商的口中得知,乔公的话是真的:孙坚果然从洛阳撤走,在回江东的路上,遭到新任荆州刺史刘表的袭击,损失惨重。

  周瑜对乔公彻底失望了:“小乔,我们私奔吧,去江东找我的义父。”

  “还没到最后关头,你怎么能放弃呢?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周瑜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此时此刻,他太需要她的坚定了。想不到小乔却抽回了手,将自己的手指在唇上沾了一下,然后又沾了一下周瑜的唇。

  “吻你。周郎,我会让我娘和姐姐说服我爹的。这兵荒马乱的,怎么能说私奔就私奔呢。”

  周瑜望着小乔翩翩离去的背景,心里一片茫然,忽然感觉到小乔像是雾里的花,一会儿看清了它的轮廓,一会儿又看不清了。

  当天夜里,周瑜很晚很晚还睡不着。

  就在周瑜为了小乔烦恼不安之际,一个惊人的消息从荆州传到舒县。

  ———孙坚战死于襄阳。

  周瑜简直不敢相信。

  义父精通兵法,勇猛无敌,斩杀华雄,连董卓和吕布都被他赶出了洛阳,何况是刘表。义父在一连患的胜利面前,一定是头脑发热,又有袁术这个强大的外援,就禁不住诱惑,想在洛阳战区冒一次险。他回到江东,不苦心经营吴郡、丹阳和会稽,也没有整顿长沙、桂阳和零陵,而是攻打荆州,如此急功近利,即使一时得胜,也非霸业的开始。

  若没有小乔,我可能早就去义父的军中效力了,有我的苦劝,义父一定不会遭此厄运。红颜祸水,难道真是如此,只要是男人都逃不出美女温柔的怀抱。

  周瑜很恨自己,觉得对不起孙家。

  他向十几个客商打听,才清楚了此事的经过:孙坚攻打荆州,刘表派大将黄祖在樊城和邓县之间迎击,被孙坚打得大败,进而包围了襄阳。黄祖逃到离襄阳十里远的岘山中,孙坚紧追不舍,单骑冒进,被黄祖的部属在林中发放暗箭射中。孙坚死时,孙策不在军中,军心大乱,孙坚的侄子孙贲冒然出击,大败而归,率残军投奔了袁术。

  周瑜在院子里摆设了香案,遥祭孙坚的亡灵,悲痛不已。

  义父临大事不惧,遇小事则不慎,故有死难。否则,试看天下英雄,有几人能和他匹敌。

  孙家待我恩情深重,我要去找伯符,和他共患难。一个人无情义就无诚信,无诚信就注定会一事无成。成就霸业首先要有一个好班底和人脉,兵源和钱粮是流动的,有了好的班底和人脉,兵源和钱粮自然源源不断了,否则就会聚而复失。义父的班底和人脉还在,只要战略规划得当,我和伯符仍然能在江东成就大业。

  然而,小乔怎么办呢?曹昂就要来了,她的态度又爱昧,和我若即若离的,我若不能带她走,她多半就嫁给曹昂,这可如何是好?

  汉室衰微,群雄割据,豪强无不想取汉家天下代之。关东联军散了伙之后,天下最强大的割据势力是袁绍和袁术,兄弟二人若是齐心,那天下真的要姓“袁”了,然而,事实却是兄弟二人结怨最深,各自树立党羽,寻求外援,互相算计。

  袁术勾结公孙瓒,袁绍则联合刘表。

  当时,豪杰多数归附袁绍,袁术十分愤怒:“这些小子不跟随我,反倒跟随我们家的家奴。”

  他还写信给公孙瓒:“袁绍不是我们袁家的儿子。”

  袁绍知道后大怒。

  袁术最得力的盟友就是孙坚。孙坚战死于襄阳,袁术从此一蹶不振,刘表则失去了最大威胁,与袁绍南北呼应,袁绍谋攻公孙瓒,刘表则对袁术虎视眈眈。

  陆康自从成了刘勋的傀儡,一直不甘心。他知道,要想赶走刘勋,必须要寻找一个手握重兵的外援。

  自从孙坚战死襄阳之后,陆康就想到了襄阳的刘表。

  一, 刘表是刘氏宗亲,一定愿意替朝廷出力。 二, 刘勋所依靠的不是过南阳的袁术,而袁术正是刘表的近敌。 三, 孙坚刚刚战死,刘表应该是雄心高涨,勇于进取。 刘表接到陆康的求援信,果然愿意出兵,派大将蒯越和蒯良率领两万大军,来攻打庐江郡。在此之前,陆康秘密布置亲信,准备接应刘表的大军,自己则向刘勋辞行,表示疲于仕途,欲告老还乡。

  刘勋当真了,十分高兴,好言相慰,以金银相赐,恭送出城。

  荆州兵马刚刚大败孙坚,士气高昂,来势凶猛,又有陆康的亲信做内应,很快就连克数县,军威大振。刘勋内外受敌,急忙向南阳的袁术求救。

  孙坚战死,袁术情绪十分低落,不想此时与刘表大动干戈,对增援庐江犹豫不决,等到他下决心出兵时,已经晚了。援兵未到,宛城就被内外之敌攻破了。刘勋见荆州将士越战越勇,决心暂避其锋,保存实力,就率众离开庐江,来投奔袁术。

  陆康大功告成,重新执掌庐江郡之后,一方面安抚庐江民众,大幅减税,一方面广招四方的流民,组编成自己的部队。刘表赠给陆康大量军械,希望陆康能在庐江生根,牵制袁术。

  陆康虽是保皇派,但周异已死,他与周家的关系渐渐疏远。他是靠刘表的支持,才得以重新执掌庐江的,而刘表和孙坚一直是死敌,周瑜是孙坚的义子,陆康对他自然不会好,但陆康念在与周异相交一场,也不为难周瑜。

  周瑜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陆康的好景不长,刘勋一心想夺回庐江郡,袁术也不甘心让刘表得逞。

  “陆康是刘表的一条狗,爬在我身边,随时都可能咬我一口。”

  谁去讨伐陆康呢?刘勋当仁不让,但孙策也极力游说袁术,愿意去攻打陆康,条件是将他父亲孙坚的旧部归还给他。

  袁术见孙策威风凛凛,力能举鼎,又精通兵法,还胜其父当年,是袁术麾下的第一勇将,经过再三思虑,就派了孙策,还许诺说,如果孙策攻克了庐江,就任命他为郡守。为了出师有名,袁术找了一个陆康不可能答应的借口:他以讨伐徐州为名,向陆康借三万斛粮食。陆康当然一口回绝了。

  守卫庐江的陆康至少有两万人,孙坚的旧部不过五千,即使打败了陆康,孙策也是惨胜。孙策在袁术帐前,十分苦闷和压抑,渴望领兵在外,伺机自立。古今战例,以少胜多的并不鲜见。孙策决定搏一回。

  周瑜在舒县,听说孙策领兵来攻打庐江郡,又惊又喜,恨不能一下子飞到孙策身边,鼎力相助。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和伯符情如手足,伯符当此危险之际,我若不到阵前效力,就不是人了。但是,陆康若是知道了我去帮伯符,他在兵败之际,很可能会残害我的家人。带着家人一起走,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想来想去,周瑜决心乔装潜行,到了孙策营中,也隐藏形迹,只要谨慎小心,不会被陆康发觉。周家的人太希望孙策能占据庐江郡,都不反对。

  周瑜在出发前,见了小乔一面。

  “你千万要等到我和伯符打回来,还有你姐姐。我和伯符才是当世的少年英雄,曹昂和卢义算什么?只是凭着家族的势力而已。”

  “你们真的能吗?听说伯符的人马并不多。”

  “能,一定能。”周瑜握紧了小乔的手,“我和伯符一想到你们姐妹,就会有使不完的劲儿。”

  小乔脸一红,伸出纤纤玉手碰了一下周瑜的嘴唇,又放在自己的唇边,样子可爱极了。

  “吻你。”

  周瑜禁不住痴住了。

  周瑜很顺利地在离宛城不远的途中,找到了孙策的大军。陆康丝毫没有觉察,他和周异是好友,却对周瑜十分厌恶,不相信周瑜有何才干。

  孙策和周瑜相见,久久相拥无语,双目含泪,心中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周瑜化名“王俞”,在军营中任书簿,深入简出,只有程普和黄盖等几员孙家老臣,才知道周瑜的底细。

  “我这次也是拼死一搏,时刻都有如临深渊之感。”孙策这样向周瑜介绍:“前有陆康的重兵防守,后有疑心重重的袁术,旁边又要防止刘勋的暗箭。”

  “刘勋的暗箭?”

  “刘勋在庐江有着极大影响,在我出兵之前,他就潜回庐江了。我担心即使打败了陆康,这庐江郡也到不了我们兄弟手中。”

  “刘勋敢怎样?”

  “袁术若是全力支持我,刘勋当然不敢阻拦我。只是袁术嫉才妒能,怕我自立基业后,不再听他号令。而刘勋和我相比,就令袁术放心得多。”

  陆康在宛城集结了重兵,达两万之众,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孙策的兵马只有五千人,但都是孙坚的老部下,身经百战,兵精将勇,而陆康的兵马大都招蓦不久,训练时间不长,几乎没有战场经验,而且又大都是外乡人,对庐江并无多少感情,不肯拼力死战。因此,两军在宛城下交战两次,陆康都以多败少,只好紧闭城门。

  孙策欲攻城,却被周瑜拦住:“不得已,不能攻城,伤亡太大。我们兵少,若是拼光了,即使破了城,也守不住。”

  “那怎么办呢?”

  周瑜望着宛城的城门:“不知道城内有多少粮。”

  “如果城内粮少,就只围不攻,逼陆康出战。”

  “只能如此。”

  这一围城,就是数月之久。陆康很能沉住气,倒是孙策耐不住性子,指挥大军夜里偷袭,但城内防备森严,兵力雄厚,都未得手。

  周瑜在孙策营中,想集中心思,智取宛城,但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乔的影子,总是觉得无计可施。自从遇到小乔,他的学业就荒疏了许多,无论是文学,还是兵法,思维都不如以前敏锐快捷了。

  他本想快速攻占庐江郡,好回家风光地娶小乔,但现实总是不从人愿。

  就在孙策和周瑜一筹莫展之际,刘勋来了。

  刘勋是乔装成一个商人来的。

  周瑜不想暴露身份,躲到帐后,没见他。

  “孙将军,我已经在城里安排好了,能夜里打开城门。”

  “哦,真的吗?”

  “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城里。”

  “你的胆子够大的。”

  “刘家祖孙四代都在这宛城生,在宛城长,城内有多少条死胡同,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何况城内还有我的许多心腹,陆康哪里能找到我。”

  “那你在城里杀了陆康,我就率大军回去了。”

  “孙将军,事不宜迟,不要开玩笑了,要打败陆康的主力,非孙将军莫属啊!”

  这日夜晚,孙策命令大军秘密开到离宛城下,严阵以待。到了三更时分,城内果然喊杀声大起。孙策听到了,长枪向上一举,第一个冲杀过去。

  不到孙策冲到城门前,刘勋的心腹就杀败守门的兵卒,将城门打开了,但随后赶来增援的守军也到了,为首的是陆康麾下的勇将肖劲,手持大斧。

  孙策见城门开了,精神大振,和肖劲相遇,他大吼一声,犹如睛天打了个霹雳,吓得肖劲禁不住打了浑身一抖。

  孙策的马快枪更快,一枪刺透了肖劲的前胸,向上一挑,肖劲庞大的身躯就飞上半空中。肖劲的部属见此情景,都吓得不敢应战,四散逃走。

  孙策一杀进城,刘勋就率领数百家包围了陆康的府衙。

  陆康从睡梦中惊醒,被亲兵们保护,从后门杀出重围,本想组织反攻,但城内已经大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最后,陆康仰天长叹一声,率领残兵败将退出宛城,去投奔荆州的刘表。

  孙策一攻占宛城,就搬进了陆康的府衙,以郡守自居。

  然而,宛城的士人和百姓却对刘勋热烈欢迎,刘勋的家门前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城内的各级官吏,大都将刘勋当成了郡守,许多事务都到刘家办理,将孙策晒在一边。

  孙策进城的第一日,重点是肃清陆康的余党,然后,他才派兵去接收宛城内的粮仓,但想不到就在这一天之内,粮仓里的粮食被人运走了十之**。

  “是谁干的?”

  孙策手握剑柄,双眼冒着火。此时此刻,粮食太重要了,有了足够的粮食,他就能自立了。

  “一定是刘勋派人干的。”

  “我去找他。”

  周瑜见孙策太冲动,忙拦住了:“伯符,你去找他,就能要回粮食吗?”

  “我是郡守,他不把粮食运回来,我就杀了他。”

  “伯符,你万不可这么冲动,来日方长,不要咽不了一时之气,就断了一辈子的气。”

  “没有粮,再勇猛善战的军队,也会不战而溃。我就不信,我把剑驾在他的脖子上,他会不交粮食出来。”

  周瑜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好,伯符,我跟你去。”

  孙策和周瑜率领一队亲兵,来到刘家,守门的仆人却说。

  “我家老爷出门了,不在家。”

  孙策眼睛一瞪。

  那仆人忙说:“二位将军不信,就进来看吧。”

  孙策找不到刘勋,十分恼火,但又无奈,总不能把刘勋在城内的亲信都杀了。人心一失,更难立足了。

  周瑜忧心忡忡地说:“强龙斗不过地斗蛇。刘勋在庐江的根太深了。”

  “公谨,如今该如何是好呢?”

  “若想在庐江站稳脚跟,只有得到袁术的全力支持才行。”

  孙策进驻宛城的几天里,先前四处逃散的刘家家兵家将,纷纷赶回来了,但没有进城,而是秩序井然在城外驻扎下来。

  这一切,无疑有人暗中指挥,这个人无疑就是刘勋。

  孙策在城里,又急又气又无奈。

  周瑜想早日回去看小乔,但见孙策陷入如此困境,就不好离去,他也无计可施,只有跟着干着急。

  “还有七日,军粮就尽了。”

  孙策这么说,有气无力,一脸疲惫。

  “袁术的军粮还没到吗?”

  “本该在三日前就到的。”孙策自倒了一杯酒,“袁术的意思很明显,他想反悔。”

  他将酒一饮而尽,双目含泪,仰天长叹:“无粮之兵,不战自溃。袁术和刘勋一定是合谋好了,这一招真厉害。”

  周瑜忽地想到“老奸巨滑”这个词,他和孙策毕竟年少。

  果然,袁术的使臣来了,带来了袁术给孙策的亲笔信,要他火速回南阳,另有重用。

  “伯符,还是回南阳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周瑜苦思良久,这样劝孙策,“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今后还会有机遇的。”

  孙策的双眼布满血丝,忽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天亡我孙策啊!”

  周瑜的眼泪怎么也禁不住了,长流下来。

  袁术那封信到的第二天,刘勋就人来请孙策,是到城外的大营。

  孙策本不想去:“这是对我的污辱。”

  周瑜周游天下两年,其间历尽艰难险阻,遇事都能忍耐:“你和刘勋也算是同僚,表面还要过得去。我陪你去。”

  二人只带了几名亲兵,到了刘勋的大营。

  刘勋十分谦逊有礼,没有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却一再感激孙策打败了陆康。

  孙策始终脸色阴沉,连笑脸都装不出来。

  周瑜只好代孙策说笑喝酒。

  酒过三巡,孙策起身告辞。

  孙策在离开宛城的前夜,和周瑜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对饮。

  “伯符,忍者不败,回到南阳……”

  “公谨放心,有程普和黄盖在,他们会劝我的,你不必担心了。只是你呢?”孙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到南阳天天要当孙子,我不想让你陪我去受罪。”

  “伯符,我还有几本很重要的书没读完了,还是回舒县。”

  “除了读书,还是为了小乔吧。”

  周瑜并不否认:“伯符,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男女之情,而误了大业。”

  孙策一咧嘴,想反驳几句,但又咽了回去,一举杯:“来,公谨,干一杯。”

  “伯符,你就不想大乔吗?”

  孙策一听,连酒杯都放下了,眼睛湿湿的。

  周瑜十分后悔,想劝孙策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

  “公谨,大乔还好吧。”

  “还……好。”

  “我何尝不想大乔啊!她是天下最好的姑娘,我对天发誓,今生非她不娶。可是我如今父仇在身,前途凶险未卜,如今寄人篱下,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她跟我……”孙策说不出去了,泪水流得更多了。

  次日清晨,周瑜和孙策洒泪而别。

  “公谨,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到。”

  周瑜怔了怔:“我们兄弟,还求什么呢?”

  “我求你告诉大乔,就说我已经把她忘了,叫她不要再想我,嫁给别人吧。”

  “这……怎么行……”

  “就这么说了。”孙策不和周瑜再说话,打马离去。

  周瑜独自伫立在风中,看望孙策的大军缓缓离去,渐行渐远。

  忽然,几人打马从后面而来,为首的人正是刘勋。

  路边有一凉亭,供路人摭风挡雨。

  刘勋在此亭摆酒,宴请周瑜,几个亲兵站得很远。

  “周公子,你没跟孙将军去。”

  “在下闲散惯了,不宜当差。”周瑜强装笑脸,仍掩不住那一份落魄和失意。

  “请周公子在宛城小住几日,如何?”

  “多谢郡守大人抬举,在下想回舒县,片刻也不想耽搁。”

  “周公子这么急,想见的是不是小乔姑娘啊?”

  周瑜大吃一惊,犹豫片刻,但也没否认。

  “这并不奇怪,乔公是庐江的名流,大乔小乔姐妹乃是人间绝色,谁不仰慕?”

  周瑜的心忽地一阵恐慌:大乔和小乔是人间绝色,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刘勋是一郡之守,当然不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若真是如此,那麻烦就大了。我手无寸兵,伯符又寄人篱下,怎么能斗得过刘勋呢?

  “你不在家这段日子,有许多人上乔家的门提亲。”

  周瑜的心一痛,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曹操的大公子曹昂,你知道吧。”

  周瑜点了点头。

  “数日之后,他就要到乔家提亲了,提亲队伍有百余人,财物十余车。”

  这话又深深刺痛了周瑜,这在提醒他:你一无所有,根本就配不上小乔。等你功成名就那一天,小乔的孩子都长大了。

  “郡守大人,这里是庐江,你真的忍心看着小乔被曹昂掠走吗?”

  “人各有志,如果小乔真的愿意嫁到曹家,谁也没有办法?”

  “如果她不想呢?”

  “那就看她想嫁的人是谁了,还要看这个人有没有本事救她。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凡是美的东西,都需要力量来保护。”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难道你对乔家姐妹也有歹心。”

  “什么叫歹心?窕窈淑女,君子好逑,如果小乔心甘情愿嫁给我,我当然愿意娶了。”

  “小乔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你。”

  周瑜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回到舒县,但他坚信他和小乔之的恋情,是无比纯洁和真诚的,任何权势和财物都推不毁、抢不走。

  小乔见到周瑜,小鸟般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泪水打湿了周瑜的肩头。

  那湿润清凉的感觉,更坚信了周瑜的判断:小乔只会爱我一个人。

  久别重逢,周瑜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小乔说,然而,小乔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被动地应和着。以前,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和周瑜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有时话多得都让周瑜烦。

  “小乔,你想我吗?”

  小乔点了点头。

  “说话呀,是想还不想。”

  “想。”

  “小乔,你是不是有心事?”

  这时候,传来乔母的声音:“小乔,小乔。”

  “我妈找我了,我要回家了。”

  周瑜实在舍不得小乔离去:“我们躲起来吧,你母亲找不到你,就会回去的。”

  “这次不行,我妈找不到我,会告诉我爹的,那就麻烦了,你以后想见我就更难了。”

  她说着,用力挣脱了周瑜的手,迎风而去。

  周瑜闻着她留下的余香,痴痴地伫立了好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此时,远方响起一阵雷声。

  要下雨了。

  曹昂到了舒县,并住进了乔家。

  他向小乔求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曹昂是曹操的长子,文武双全,家世显赫,仪表堂堂,不知倾倒了多少怀春少女。这次来舒县,曹昂的随从们衣着华丽,有数百人前呼后拥,气派十足,令舒县人大开眼界。

  周瑜顾不得佃农闹事,急忙来到乔家问个明白。

  这段日子,先是孙坚战死,接着就是佃农闹事,周瑜焦头烂额,就忽略了小乔。小乔也一直没来找他。

  这次,乔家的仆人没让他进门,但小乔很快就出来了,把他拉到水川湖畔。

  “小乔,曹昂要干什么?”

  “你别多心,他是受他爷爷曹嵩的委托来看我爹的。”

  “同时也是上门求亲,对不对?否则,他怎么会带那么多人来,还有那么多礼物。”

  小乔点了点头:“但我没有答应他。”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乔不敢正视周瑜了:“你太忙了,我怕分你的心。”

  周瑜忽地感觉到一阵阵凉意从心底冒出来: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来安慰我,帮我想办法,一定是对曹昂动了心,还说怕分我的心,分明是花言巧语来骗我。

  “周郎,我要回去了,不然,我爹会追出来。”小乔又把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沾了一下,再放在周瑜的唇上,“别胡思乱想了,快回家吧。”

  周瑜看着小乔离开,忽地追上去抓住了她。

  “小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曹昂动心了?”

  “你放开我,这么大劲,都把我弄痛了。”

  周瑜松开手:“小乔,我的性格你很清楚。你一定要明确地回答我,否则,我会冲进你家里问你的。”

  小乔欲言又止,低头不语。

  周瑜知道自己猜中了,心痛欲死,把头转过去:“小乔,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回答我,我到哪边去等你,你想好了叫我一声。”

  周瑜走了两步又回头:“想多久都没关系,我都能等。”

  小乔听懂了周瑜的言外之意,心乱如麻,望着微波荡漾的湖水,陷入了有生以来最长的深思。周瑜望着走来走去的小乔,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凝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乔终于向周瑜招了招手。他慢慢地走过去,心都快跳出来了。

  “公谨,我喜欢你,但我对曹昂也动心了。”

  周瑜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淫荡不堪”的话。

  这算什么呢?一边和我幽会,一边陪曹昂谈笑,更不能宽恕的是,她居然还瞒着我,这不是淫荡还是什么?

  小乔看着周瑜愤怒至极的表情,很害怕,但她没有回避他锐利的目光。

  “你喜欢我,为何还对曹昂动心?”

  “动心就是动心了,我也解释不清。”

  “难道你想一女嫁二夫吗?”周瑜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你瞒着我和曹昂都做什么事了,是不是也那样吻他了?”

  “周瑜,想不到你的气度这么狭小。”小乔也气呼呼地说,“曹昂就没有这么问过我。”

  “曹昂是个花花公子,他不会在乎这种事的,他也不会像我这样一心爱你。”

  “周瑜,你觉得我是个淫荡的女子,好,我现在就不淫荡了,现在我只对曹昂动心了,不喜欢你了,做一个你心中的清白女子。”

  她转身走了,只留下周瑜孤伶伶地在水川湖畔伫立了好久好久。

  小乔回到家里,一头钻进被子里。

  乔夫人叫她去陪曹昂,被她恶声恶气地回绝了。曹昂亲自来了,她也不见,但曹昂仗着乔公夫妇的宠信,大胆地闯了进来。

  曹昂面容俊朗,眉清目秀,穿着玄色儒衣,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宛如临风的玉树,声音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而且充满了自信,很动听。

  “小乔,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你会看什么病?”

  “你的病在心里,病根是因情而惑。”曹昂一副情场老将的样子,“你去见周瑜了,他……”

  就在这时,屋外一阵喧哗。

  “小乔,你在哪里?”

  是周瑜。

  他和小乔分手后,心中的怨气慢慢退了,觉得她即使同时爱着曹昂,但爱他还是多一点。他这么粗暴地对待小乔,岂不等于把小乔推到曹昂的怀里了吗。

  他毕竟深爱着小乔。

  他来到乔家门口,被乔家的仆人拦住,闻讯赶到的四个曹昂护卫,见了周瑜就恶语相向。心高气傲的周瑜也在焦虑之中,哪里肯让,很快就吵了起来。一个曹家护卫亮出了刀枪,辱骂周瑜是一条无能的癞皮狗,只会厚脸皮地纠缠。周瑜再也忍不住了,拨剑斩伤了对方的手臂,又把乔家的门仆牛二抓到剑下,闯了进来。

  乔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只见周瑜的长发披散着,摭住了他半张脸,像头发疯的狮子,被他抓住的牛二比他高大,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扯来扯去,像被抽去了骨头。

  小乔脸色变得很难看,拉住了曹昂:“你不要出去,他疯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曹昂知道此时绝不能当缩头乌龟,否则他在小乔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就硬着头皮走了出去,但一见到周瑜的疯狂样子,腿就变软了。

  周瑜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曹昂,又见小乔就站在他的身边,还手拉着手,他的心像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声嘶力竭地喊:“小乔……”

  他猛地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一阵甜腥,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喷出一口血,用剑拄地,单膝跪倒。牛二乘机从他的剑下溜走。曹昂手一挥,十几个侍卫把周瑜围住了。

  小乔脸上苍白,猛地甩开曹昂的手,奔回卧房。

  曹昂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大度:“这次看在小乔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走吧。”

  牛二大骂道:“周公谨,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你和曹公子比,就像天上的蛟龙和水底的癞蛤蟆。我家小姐怎么会跟你走?”

  周瑜被众人的目光逼视下,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怒气上冲,大吼一声,向小乔的卧房闯去,和曹家的侍卫们撕杀成一团。他的头发全散开了,不时地摭住了他的视线,而且他的剑术一上来就乱了,毫无章法,乱砍乱杀。

  乔夫人大喊:“他神智已经不清了,不要伤了他。”

  刀剑无眼,周瑜还是被刀锋扫中了大腿和肩头,血流如注,但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更疯狂了,侍卫们根本近不得他身。最后是一张大网落下来,将他缚住了。

  周瑜的眼睛被长发摭住了,又抬不起头,嘶声地喊:“小乔,你在哪里?”。

  曹昂说:“把他赶出去,让他父母好好管教他。下一次,我绝不轻饶。”

  “曹昂,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有了好爹罢了。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条臭虫罢了。我在淮江书院读书和周游天下之时,你在干什么。”

  曹昂无言以对,脸一红,下令把周瑜送回周家。

  乔夫人叮嘱不要再伤害周瑜。曹昂当面答应,背后却让护卫把周瑜打得鼻青脸肿,连筋骨都断了三根,扔到周家门口。

  直到三更天,周瑜才被冰冷的夜风吹醒,挣扎着敲开家门。

  接连两天,周瑜都精神恍惚,神志不清,有时竟然不知身在何处。他的精神和**仿佛已经分离了,**上的摧残和心灵的伤痛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小乔看到我受伤,都无动于衷,任凭曹家的人把我打得半死,她都不管,真是绝情绝义至极。即使他更喜欢曹昂,也该来救我啊。孙伯母的话没错,当时我是当局者迷啊!

  周瑜在家人精心的照料下,半个月后才能下床走动。但他身体虚弱,脸色死灰,对着雪白的墙,一言不发。

  周夫人和周侬唯恐他再去找小乔,日夜看着他。

  这时,远在南阳的孙策托人送来一封信,说袁术不肯将他父亲的旧部还给他,他寄人篱下,十分郁闷,向周瑜问计。周瑜被一个“情”字折磨得死去活来,哪里能想出妙计来。

  这一天,大乔带着许多补养品来看周瑜。

  她想知道孙策的消息。孙策父仇在身,自知前途凶险无比,不忍心累及大乔,就忍痛割爱,请周夫人转告大乔,叫她另嫁他人。然而,她对孙策却是念念不忘。

  “小乔嫁给曹昂了吗?”

  “你就忘了她吧。”

  周瑜抓住了大乔的手:“我不会再干傻事了。但我还想见小乔一面,可能是最后一面,你一定要帮我。”他见大乔犹豫不决,竟然跪下来,“你看在伯符的情面上,就帮我了却这个心愿吧。”

  大乔眼睛一红,泪水顿时流了出来:“伯符他好吗?”

  “伯符他不太好,不然,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周瑜眼睛一湿,悲怆地说:“唉,我们兄弟都是胸怀天下的英雄少年,想不到会落到如此境地,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

  大乔扶起周瑜:“你是伯符的兄弟,就是我的亲人了。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见小乔。”

  这天晚上,周瑜精心打扮了一番,努力将受伤留给他的一切痕迹都掩饰掉,只是脸色还很苍白,眼睛里也多了几许的苍桑和悲凉。

  大乔按约定的时间打开了她家的后门。曹昂和乔公夫妇都被她调开了。

  小乔房里还亮着灯,但很昏暗。

  周瑜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推开门。

  “姐姐,我没事了。”小乔的声音很沙哑,躺在床上,床帘掩住了她的上半身,“就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不想让人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周瑜走到了床前,她还以为是大乔:“姐姐,你放心,我死不了。”

  周瑜掀起床帘,看见了小乔,禁不住惊呆了。

  她整整瘦了一圈,脸色如他一样的苍白憔悴,头发也凌乱不整。

  原来,在这段日子里,她也和我一样的难过和悲痛。她还爱着我!这就够了。有爱就够了。

  一股暖流顿时流遍了周瑜全身,所有的恨与怨瞬时间一扫而空,眼眼湿湿的,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落。

  小乔看见周瑜,猛地又转过身,脸朝着墙,并深深地埋在被里。

  周瑜只能看到她的双肩一颤一颤的。

  “小乔,我不怪你,真的。”周瑜轻轻地唤她,“你转过来,让我看一看,难道你不想我?”

  小乔转身坐起,周瑜想轻轻地抱她,却被她推开了。

  “周郎,你忘了我吧,我已经决定要嫁给曹昂了。”

  周瑜脸上的肌肉一阵阵地抽搐着,像被猛地砍了一刀,刚刚泛起的柔情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真的这么爱曹昂?”他见小乔摇了摇头,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周郎,你真的想知道?”小乔下了床,走了窗前,“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周瑜几乎是在呐喊。

  小乔转过身,目光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你一定要知道吗?”

  周瑜使劲地点头:“不然,我死不暝目。”

  “好,那我就告诉你。”小乔昂起头,冷冷地说:“曹家世代高官,家财万贯,相交满天下,哪一个诸侯都要给曹家几分薄面。周家已经破败了,你也无权无势,在舒县都保不住自己的命,我嫁给你后,你怎么保护我?我嫁到周家,天天为柴米油盐发愁,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黄脸婆的。”

  周瑜听了这番话,犹如五雷轰顶:“小乔,你真的这样想,真的这样想?”

  “我一直怕你的自尊心受不了,才没有说,这都是你逼我说的。”

  周瑜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凝固住了,声音都变得怪怪的:“小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也是人,我怎么会不这样想呢?”

  周瑜的心一阵阵地紧缩:“小乔,你真心爱过我吗?”

  “真心爱过,而且曾经爱得发疯发狂,那又怎么样?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之中,有爱就能活下去吗?像陈伯伯的仙女般的女儿,在乱世之中处境多惨啊!我和她们是一起玩大的,很要好的。我若和你私奔,也逃不掉那样的命运。”

  周瑜从乔家大院里出来,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内心一阵死寂,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着自己的低贱和弱小,默默地咀嚼着悲哀和屈辱的滋味。

  清冷的月光下,曹昂带着十几个侍卫走了过来。他们见周瑜赤手空拳,胆子就大了。

  周瑜迎了过去,一句话也不说,直盯着曹昂。

  “周公谨,你不要自讨苦吃,我看在小乔的面子上,不愿意伤害你。”

  周瑜一拳打向曹昂的脸,拳到中途,他自己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向后重重地摔倒了,血流了一脸。

  “周公谨,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

  周瑜爬起来,又向曹昂逼来,双拳紧握。几个侍卫拦住他,一阵拳打脚踢。奇怪的是,这一回周瑜竟然不还手,也不躲闪,甘愿挨打,直到不支倒地。

  “周公谨,你疯了。”

  周瑜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来,曹昂,我还要和你打。”

  曹昂一挥手,拦住了手下的侍卫:“周公谨,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和我打?”

  “我打不了你,你就打我。”

  “我不想让你打,也不想打你,走,我们回去。”

  周瑜却不肯让他们走,一拳过去。曹昂来了一招“顺手牵羊”,搭住周瑜的手腕,抬起左腿,侧身一拉,就把周瑜重重地摔在地上了。这时候,曹昂知道周瑜真的是在勉强支撑了。但周瑜又爬起来,来到曹昂面前,一拳打过去。

  这次,曹昂没有躲,也被打得鼻血长流,而且还叫手下的侍卫们后退。

  “周公谨,够了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周瑜又一拳打过去,曹昂还是没躲,身子晃了几晃:“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周瑜望了曹昂好一会儿,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直奔水川湖畔。

  曹昂没有动:“跟着他。”

  周瑜回头说:“谢谢,我不会跳湖自杀,我说不会就不会,你回去吧,不要派人跟着我。”

  “好,我相信周公谨不是个懦夫。”

  周瑜挣扎着来到湖边,用冰冷的湖水洗去脸上的血,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他拼命想止住,却越流越多,索性就让它流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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