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爱尔那尼》出力作战,后来又为《玛丽恩·德·洛尔姆》继续效忠的战士中间,哀内斯德· 德·萨克斯-辜步是最热烈的一员。他是美少年,无论到哪里,他英俊的相貌必定为人所注目。他母亲是希腊人,合乎雕塑的古典式美人;他很象他母亲,只多了撒克逊式的金黄色头发和蓝眼睛。他和母亲住在巴黎,父亲萨克斯-辜步公爵给他们母子一笔生活费; 他很少和人往还,几乎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然而在艺术活动上却很积极,爱发议论。在《爱尔那尼》的演出中,他每晚回家,在墙上乱写作者的名字。他常到乡间圣母堂路;雨果迁到让-古庸路之后,萨克斯-辜步不让塞纳河隔绝他和雨果的往还,也迁居到让-古庸路。
一八三二年三月,大家几天没有见到他,觉得奇怪,到他家去探望,原来他卧病在床。医生说,他害的是肺炎,但是无妨,只要人们说服他母亲按照医方行事。
可怜的母亲爱儿子爱到盲目地步。她认为医生要把她儿子饿死,固执地叫他进食,以为如此可以增加病人的体力,不知却增加了疾病的力量。雨果找她谈一次,她允许尊重医生的嘱咐,而其实不然。
有一天夜里,雨果突然惊醒,发现床前跪着一个白色的魅影,一面哀号,一面扯他的手臂。 那是萨克斯-辜步的母亲,她半身裸露,披着一头散发,求雨果快去救她的儿子。
“赶快,只有你能救他!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雨果起身, 但是,萨克斯-辜步母亲身后跟着一个仆妇,她告诉雨果:——萨克斯-辜步已经死了。
在死者的房间里发生了惨绝的景象。可怜的母亲在世上只有这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信儿子已经死掉,硬说他只不过身上有些凉,爬上床,抱住他,给他和暖,发狂似的吻着象石板一样冰凉的脸颊。忽然,她觉得一切已经绝望,站起身,神色如狂,惨声叫道:“他死了。”
雨果伴着死者的遗体和他母亲熬过一夜。找来的医生,听说病人突然身死,深为吃惊。盘问的结果,知道当天晚上,病人又吃了一顿东西。
为了使母亲保留一点儿子的遗物,雨果把路易· 贝隆射找来,叫他画了死者的遗容。死者的丧葬等事也全由雨果料理,死者的父亲偿还了一切费用。
“先生:
你的来信给我带来了噩耗。我不能信这是真事,变故的不幸和突兀令我十分伤心。来信中叙述我亲爱而优良的哀内斯德临终的情景也使我十分悲伤。我此刻太激动,不能表达心头的情绪。
命运使他处在一种非正式的地位。他离开了我,使我不能朝夕表示我对他的关爱。我一直关怀着他的生活,来信所述他临终的情景证明他没有忘掉我。
来信谈到他的遗容,和为他建立的纪念碑,请你把这遗容和纪念碑的图样,连同一切费用清单寄给我。你所垫付的两千法郎即此奉还。
你为我亲爱的哀内斯德的患病,尽了友谊的关切,又为他不幸的母亲给了许多照料,请你接受我恳切的感谢。
怀着深厚的敬意,敬致——
男爵先生
哀内斯德·德·萨克斯-辜步”
很长时间,维克多·雨果不能忘却突如其来的死亡和哀痛绝望的母亲所留的印象。到了夜里,他不能独自坐在家里,需要起身活动行走。
这年年初情景异常凄惨。人们已经预知霍乱要来。到时果然来了。人们一天天听着它蔓延的消息;预计春天要传到法国。它果然按时而至。它在巴黎造成的第二个牺牲者是让-古庸路的一个门房。 第二天已有二十多人受了传染;第三天,人数就要以百计了。
疫病最猖獗的时期,雨果的儿子小查理被人从学校里送回家,脸色苍白,病了。他一连呕吐几次,护送的仆妇说,他在学校喝凉水,现在有人在送水的水桶里放了毒药,所以孩子中了毒……这是人民对于新疫病的解释。雨果家的常年医生路易说,这只是吃了东西不消化的原故,答允回头再来看他。孩子躺在床上,病势略减,大家安了心,让他睡一会。忽然听见饭厅里有声音,跑去一看,只见孩子爬在水龙头下面,自己开了水龙头,在大口喝水。人们想把他抱走,他不肯走,说:“我要喝水,让我喝水。”正在这时,医生路易回来了说:“这是霍乱”
不多一会,孩子身体已经僵硬、发凉,象死尸一样,眼珠陷进眼眶,两颊陷落、发青,手指发黑,螺子瘪下去。医生的医方指示:在别的治疗之外,需要用法兰绒烘热蘸火酒不停地摩擦病人的身体。父亲亲自担负起这项工作,一整夜,他往来于病榻和火炉之间,把法兰绒绒热,然后用力摩擦孩子的皮肤。孩子还不停地呕吐,要水喝。孩子妖嫩的肌肉脱了皮,流着血,他也不大觉得前,只说一次:“别这么碰我,我痛。”他不停口地叫:“我口渴。”他的皮肤虽出血,但仍旧是凉的。
到第二天清早,体温和感觉才恢复过来,脸上有了血色。三天之后,孩子病愈,一家欢欣。查理可以自豪,他第二次作了执拗的父亲的孩子。
在这一时期,雨果家来了一位年轻客人,他讲话带南方口音,长着黑头发,黑胡子,脸色深红,张着两只聪明的眼睛。客人告诉雨果说:
他名叫格拉尼埃·德·卡沙涅克,图卢兹人,他在本乡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在大学里当一名文学教师。 他每星期上两次课, 又创办了一种自由色彩的报纸,名叫《爱国者》。他工作得很好,忽然有一天接到一封信,信尾署名维克多·雨果。信上感谢他在讲课中提到《巴黎圣母院》和《爱尔那尼》,并且赞扬他有能文善谈的双重才华。来信使他诧异的地方是,请他把复信,不是寄给维克多·雨果本人,而是寄到他的一个朋友家中,并附有这朋友的住址。不管怎样,能和自己可钦佩的人通讯总是高兴的,从此书信往来,日益频繁。巴黎来信时常提到对一个有才学的人埋没在外省表示惋惜;劝他早日离开图卢兹,到巴黎来。但是他说,他在图卢兹有一个讲座,一个报馆,而在巴黎则一无所有。来信说,他的讲座和报馆可以放弃,因为人们已经给他在司法部谋得一个秘书职位,年俸五千五百法郎。他很慎重,在未得委任状以前,还不肯放弃原来的位置。委任状果然寄来了,上面有司法部的钤记,一应手续完备无缺。于是,他辞去教职,出卖报馆,赶到真正名人学士聚汇之所。一下车,他一径跑到司法部,但是司法部说没有这回事,结果他承认,是受了别人长期的捉弄。
雨果读过《爱国者》的文章,觉得颇有可取,不愿意他自己的名字被人利用,陷害一个有才学的人,写了一封信给贝尔当先生。《评论报》有一个编辑蒲格内受任为驻外使馆馆员,卡沙涅克接替了他的编辑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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