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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洞房(9)
孙荃想了一会才读懂某些诗句的含义,那句妙年碧玉瓜初破的诗让她羞红了脸,嗔道:“亏你做得出来……”
“还有一首呢。‘豆蔻花开碧树枝,可怜春浅费相思……’”郁达夫忽然兴味索然,摇摇头,“不吟了,所谓洞房花烛,也就这么回事!”
孙荃小心地觑着他。她真不知他为何突然就不高兴了。他在椅子上坐下,一只手撑住额头,面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她忙问:“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有点头昏。”她走近他,怯怯地抚摸一下他的头,吃惊地:“有点发烧呢!”
他拨开她的手:“没事,伤风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先歇着,我马上到二哥药店里给你抓药去!”孙荃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他一转身,颓然倒在床上……
他这一病就是好多天,时而发热,时而寒颤,虚汗濡湿了衣衫,新房里充满了他痛苦的呻吟。孙荃心忧如焚,疑心丈夫的病是自己传染的,心里暗暗自责,愧疚不已。她日夜悉心照料,喂饭喂药,操劳不已,几天下来,她本来瘦削的脸又小了一圈,深陷的眼眶也套上了一道青晕。
他们的蜜月被苦涩的中药味所弥漫了。
当郁达夫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之后,他发现,他与妻子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既使两人面面相对,也时常是默默无语。看着她那灰暗的脸色,忧郁的神情,他心情压抑得很。他莫名地感到自己和她都十分的可怜。偶尔的,他的目光触到她的小脚,就会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抽搐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婚姻生活就这样开了头,他的一生,就这样和这个瘦弱的小脚女人连结在了一起。
郁达夫怀念起他的留学生活来了。一天,他郑重其事地对孙荃说:“谢谢你的日夜照顾,我生怕一病不起,回不成日本了呢!”
孙荃闻言,睫毛颤抖了一下,不无哀怨地说:“你……就这么急着回日本?”
“婚也结了,亲也成了,我也该回日本继续学业了。”
“你的身体……也不调养一些日子?”
“小毛病,不碍事的。”
孙荃就不再言语,咬住嘴唇,扭头望着窗外,眼里泪光莹莹……
离家的前夜,郁达夫没在家吃饭,跑到富阳街上一个朋友家喝酒去了。孙荃和母亲坐在院子里等他。月亮慢慢地升上了中天,月光如水泼了一地,虫子四下里鸣了起来。孙荃不时地跑到院门边眺望一番,可有郁达夫还不见回。
母亲不由得叹息道:“唉,这个达夫呵,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不懂事,明天就要走了,也不晓得早点回家!”
孙荃心里忧怨,嘴里却说:“妈,不用急,反正东西我都给他收拾好了,他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就让他和朋友多聊聊吧。”
母亲说:“你呀,还挺能替他着想的。”
孙荃淡淡一笑,给母亲续上茶,继续她的等待。
终于,门口晃出一个黑影。郁达夫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达夫!”孙荃惊呼一声,赶紧跑了过去,搀住他。一股强烈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母亲用扇子拍拍他的头,埋怨道:“你呀你呀!又喝醉了吧?”
他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嘴里叫着:“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呐!再喝两壶,我也不会醉,我也不会掉到富春江里去!……噢,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流啊流,流啊流,流到东海不回头!”
费了好大的力气,孙荃才将郁达夫搀到床上。她忙着给他喂醒酒的茶,又为他洗脸抹身子。忙完这些,她想和他好好聊聊的时候,他却脑袋往旁一偏打起了呼噜。这个时候,她满腔的委屈化作两行热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11
郁达夫又要回日本了,母亲、二哥和和他新婚的妻子送出门。本来说好送到码头上的,可出院门之后,郁达夫就不要他们送了。他说:“二哥,妈,你们都多保重!”他看了看孙荃,嘴巴张了张,可是没说出话来。
二哥说:“你自已身体还没完全好,一路要保重呢,家里有我照应,你就放心去吧!”
母亲揩着湿润的眼睛说:“唉,你呀,总是来去匆匆。”
他说:“到了上海,上船之前,我会打个电报回来的。”
二哥又交待:“带上的药要记得吃。”
“记得的。”郁达夫从二哥手中接过箱子。孙荃抬起泪眼看看他,可是没说什么就垂下头去了。郁达夫不由叹息,唉,可怜的女人,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如果你多说几句温心暖肺的话,我也许留下来多陪你几天呢。
可孙荃对他的心思懵然不知,只顾垂着头,手里拧着一条手绢。郁达夫心一横,毅然往码头而去,走了十余步,才回头招了招手。他看见妻子的身影像一片树叶一样飘动了一下。而此时,孙荃虽然眼睛直直地望着郁达夫,眼神却已完全模糊了,她看不清她的夫君的面容。当一声凄厉的汽笛从江边传了过来,她感到一把冰凉的尖刀直刺进了她的心窝,她锐痛难忍,不禁全身一阵痉挛,泪水也禁不住再一次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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