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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中临阵脱逃

  袁世凯在朝鲜的最后几年,正是朝鲜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都十分尖锐的时候。当时流传着一首凄惨悲凉的民谣:“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可见政治腐败、人民怨恨的情形。为反抗外国侵略和国内封建压迫,朝鲜人民不断掀起武装斗争,到1894年,终于汇合为声势浩大的东学道起义。

  东学道是以农民为主的秘密宗教团体,他们反对以天主教为代表的“西学”,反对封建统治者。从19世纪80年代起,道徒迅速增多,遍及全国各地,而以南部全罗、庆尚、忠清三道为中心。1893年4月,道首崔时亨举起“斥夷讨日”的旗帜,①在忠清道报恩县聚集道徒数万人,准备进攻汉城。外国侵略者“均大恐”,“日本人尤惊扰”。②朝鲜国王“仓皇失措”,③赶忙派遣朴纯斋要求袁世凯帮助镇压起义。袁世凯诬蔑东学道为“教匪”、“邪教”,④他大言不惭地说:“邪教乌合,料必自散,倘突聚乱,不及调兵,王可选付凯韩兵千名,以凯处华捕差丁分领,由凯亲率截剿,足可殄灭。”他极力怂恿朝鲜政府先派兵镇压。并献策说:“乱党人多食少,宜先绝其粮道,自然解散。”⑤朝鲜政府听从了这个意见,派鱼允中为宣抚使,领京兵南下,隔断起义军粮道,用“剿抚兼施”的办法来阻止起义。起义者以人多粮少,粮道又为官兵所断,便暂时散去。

  次年春,因全罗道古阜郡郡守赵秉甲贪婪横暴,诛求无已,东学道首领全准领导道徒和农民数千人,袭击郡府,赶跑赵秉甲,打开仓库,取出所存贡米数百石,散给贫民,提出“逐倭灭洋”、“尽灭权贵”的反帝反封建口号。在这个口号的鼓动下,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响应,义军攻占泰仁、扶安、金沟等地,屡次打败官军。应朝鲜政府请求,袁世凯于5月调北洋军舰平远号和汉阳号轮船帮助官军运兵,又派其亲兵徐邦杰、丁得鹏带领十余人到全州,充当军官顾问,“并探报军情”。⑥官军再次发动反攻,结果又被打得落花流水。起义军乘胜攻占全州,一时南部三道完全卷入农民战争的风暴中。

  朝鲜政府无力控制局势,要求清政府出兵“代戡”。袁世凯本来认为东学道是“乌合之众”,不足构成威胁,现在见局势严重,又想借以提高清政府的“威望”,为个人猎取权势,便积极主张派兵入朝镇压起义军。他向李鸿章建议说:“其内乱不能自了,求华代戡,自为上国体面,未便固却……如不允,他国必有乐为之者,将置华于何地。”因此,他认为出兵“代戡”,“自为必不可却之举”;并断定日本“如多事,似不过借保护使馆为名,调兵百余名来汉”而已。⑦

  其实,日本的政策根本不如袁世凯想的那样简单。当东学道起义以后,日本外相陆奥宗光等都认为这是吞并朝鲜的机会。他们一面鼓动浪人组织“天佑侠团”,混入东学道,企图操纵起义队伍;一面怂恿清政府出兵“助剿”,以制造战争借口。⑧日本驻朝鲜代理公使杉村原根据政府指示,6月1日派该馆书记生郑永邦访袁,刺探清政府的态度,说“匪久扰,大损商务,诸多可虑,韩人必不能了,愈久愈难办,贵政府何不速代韩戡?”⑨袁世凯竟向他透露了清政府准备派兵的内情。⑩次日,杉村又亲自访袁,虚伪地表示“盼华速代戡”,并说“韩送文请告知,以慰盼念,傥久不平,殊可虑。”[1]袁轻率地信以为真,6月3日据此电告李鸿章说:“杉与凯旧好,察其语意,重在商民,似无他意。”[2]李本来对派兵帮助朝鲜政府镇压东学道完全赞同,但怕引起日本乘机入侵,犹豫不决。袁的这个错误判断,加强了李派兵的决心。

  6月4日,李鸿章接到朝鲜政府正式请求“速为代戡”的电报,[3]立即奏派直隶提督叶志超率同太原镇总兵聂士成,选带淮练军一千五百名,驰往朝鲜。另派丁汝昌调济远、扬威三舰,驶赴仁川掩护。同时遵照《天津条约》,照会日本外务省。

  日本政府于5月底已秘密进行战争动员。6月初,日本参谋本部下达了向朝鲜派兵的命令。接到中国出兵的照会后,立刻命令先遣部队火速出动。6月9日,日本驻朝鲜公使大鸟不顾朝鲜政府的抗议,率领“护卫队”八百人,进入汉城。海军陆战队数千人也陆续在仁川登陆。朝鲜半岛的形势遂急遽恶化。[4]

  李鸿章和袁世凯原意仅在帮助朝鲜政府镇压东学道,毫无对日本作战的思想准备。袁见日军来势汹汹,情况不妙,大为惊愕,急忙电告李鸿章说:“大鸟来汉,必有挟议。”[5]同时,他拜访西方列强驻汉城公使,要求从中调停;并提出中、日两国同时撤兵方案。为避免战争,他多次恳求大鸟谈判,均被拒绝。后来,大鸟忽然改变态度,愿意谈判撤兵。经多次会谈,17日达成两国同时撤兵的协议,即各电本国请示。李鸿章接袁电后,复电完全赞同,并命令原定计划增派部队停止出发,又电令叶志超“速调所部回牙山,整饬归装,订期内渡,以便派商轮往接”。[6]

  但是日本政府派大鸟与袁谈判,不过是虚与委蛇,争取时间,以便在军事上从容部署,在外交上作出安排,以避免发动战争的责任。日本政府不仅命令日兵“决不撤退”,而且“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向清政府提出所谓“朝鲜内政改革案”,[7]妄图变朝鲜为其保护国。此后,还训令大鸟在回避战争责任的情况下,“不妨利用任何借口,立即开始实际行动”。[8]意即制造借口,挑起中日战争。

  袁世凯对日本提出“改革案”的居心,是有所了解的。为了向日本表示自己的“诚心”,他“苦劝诸闵告退,拔用有名望的老臣”,[9]进行所谓的“改革”。幻想用让步办法使侵略者放弃战争行动。闵妃集团不接受他的建议,他即向李鸿章请示,要求发动政变,推翻闵妃集团统治,扶植大院君上台。李没敢接受这个阴谋计划。当然,这个计划即使实行,也不可能改变朝鲜局势,只能造成更大的混乱,产生更不利于中、朝两国的后果。

  当袁世凯“苦劝”闵妃集团“改革内政”的时候,日本侵略军源源开到朝鲜,达八千多人,“各处布置,待与华寻衅”。[10]面对已经出现的战争危机,袁世凯曾连发数电向李鸿章告急,说“日决无和意,我应妥密筹”,并要求调动海陆军入朝,对日“示以声威”。他认为“华若一振,日必自衰”。但李坚持外交重于军事的原则,不肯增派援军,一味依赖俄、英等国的“调停”,尤致力于“联俄制日”。当时,沙俄打着“调停”的幌子,企图从中渔利。清政府中的主战派,已经看出沙俄居心叵测,多次告诫李鸿章“沉几审察,勿致堕其术中”。[11]但李鸿章执迷不悟,坚信联俄有望。

  袁世凯一向唯李鸿章马首是瞻,自然继续推行他的妥协路线。当日本逼迫朝鲜政府承认日本提出的所谓“改革案”时,曾以“监国大臣”自命的袁世凯,公然表示“不强干预”,[12]更助长了日本的侵略野心,使日本很顺利地控制了朝鲜政府。袁培植的亲清政府势力顷刻瓦解。

  深感孤立无援的袁世凯,胆怯怕死,极想逃走了事。6月29日,连发三电,请求回国,他说:“华人在此甚辱,凯在此甚难见人,应下旗回,拟留唐(绍仪)守看管探事。”又说:“闻大鸟拟照公法作梗例,兵押凯出,果尔甚辱。只可照万国使例,送文知照韩,回国禀商,请兵伐韩。”[13]李鸿章仍把希望寄托在沙俄的“调停”上,他电告袁说:“俄廷叠谕该使调停,必有收场。略忍耐,必有区处。”并诫勉袁:“要坚贞,勿怯退。”[14]但袁不顾一切,决心挣脱险境,于李令其“不得轻动”的同一天,又上一电,极力渲染个人窘境。到7月15日,袁托辞患病,竟躺倒不干,将政务交给唐绍仪,并向李鸿章哀求道:“凯等在汉,日围月余,视华仇甚,赖有二三员勉可办公,今均逃。凯病如此,惟有死,然死何益于国事,痛绝。至能否邀恩拯救,或准赴义平待轮,乞速示。”[15]

  袁世凯摇尾乞怜,以病为请,以死相挟,打动了李鸿章。17日,袁奉令回国,易装悄然离开汉城,搭平远舰返回天津,从此结束了在朝鲜的生涯。袁世凯个人获得了“拯救”;但中国和朝鲜的危机局势,毫无改变。25日,日本舰队在丰岛海面无故袭击中国军舰和高号运兵船。高号上一千多官兵誓不投降,用手中的轻武器英勇抵抗。最后,船被击沉,官兵大部壮烈牺牲,表现了中国人不畏侵略者的爱国主义精神。

  7月21日,袁世凯到达天津,向李鸿章汇报了朝鲜的情况,并撰写了一篇意见书,极力附和李的主张,大肆宣扬失败主义。他说日军已占优势,中国根本不能取胜,只有退守鸭绿江边,把朝鲜丢给日本占领。[16]李鸿章决定让他仍以“总理朝鲜交涉通商事宜”的名义,赶赴粮饷武器。袁不愿再干营务处的差使,而要调任他职。李严令即回本任。袁极感恐慌,曾托其堂弟袁世勋(袁保恒之子)找军机大臣翁同、李鸿藻设法。翁、李和袁保恒都有交情。李鸿藻遂奏请让袁世凯统率一军赴前敌。但是,李鸿章坚持己见,袁只得遵命。

  8月1日,中日甲午战争全面爆发。

  9月9日,袁世凯出山海关,当他抵达沈阳时,日本侵略军已渡鸭绿江,把战火烧到中国东北,淮军纷纷溃退。他借口在新民厅购粮,踌躇不前,企图坐观形势变化。经李鸿章一再电催,始至九连城前线转运站。10月初,日军陷安东,他退至凤凰城,又转辽阳。九连城失守(15日)后,他押运三千箱军火撤至新民厅。他随军东逃西跑,失败主义情绪更重,在寄给其弟袁世彤的信中叙述甚详,他说:“平壤溃后,兵无战志,续来兵太零星,徒送死,直无办法。郁人(周馥)及容(袁)跟人蹭跑,无谓之至,然亦不敢启齿请归。时在路上过日,惟有自笑而已,天也!命也!痛愤亦无可说……京堂之上国束手为小丑所困,讵非天乎?然亦由谋之不减,平时不能绸缪也。新民距关六百数十里,然亦未可常居,似将退锦州,则再退津销差矣。”[17]

  袁世凯的主要任务是筹拨弹药粮饷,联络各军。因此,他与前线淮军将领聂士成、宋庆以及湘军统率刘坤一等都“时常接晤”,彼此相处甚融洽。刘坤一曾称赞他“办事有条理”,为军中“出色之员”。[18]1895年初,战争形势更为恶化。日本侵略军占领辽东半岛后,继续向辽河一带进犯。李鸿章为了保存淮军和北洋舰队实力,一直消极应战。在妥协思想指导下,湘、淮军七八万人,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一触即溃。北洋舰队也全军覆没。清政府见败局已定,沙俄“干涉”也成画饼,即决意屈辱求和,派李鸿章赴日谈判。

  4月17日,李鸿章与日本签定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中国割地赔款。全国舆论一致谴责李的卖国罪行。多年追随李鸿章的袁世凯,也被人们指斥为诱发战争的“罪魁祸首”。[19]这时袁已由东北回到天津销差,他眼看李鸿章因战败行将失势,立即加紧攀援其他达官显贵。他不时与李鸿藻通信,报告军情,评论战局,推卸败事的责任,钻营新差事。

  注释:

  ①沈祖宪、吴生:《容庵弟子记》,1913年版,卷1,页28.

  ②同①。

  ③伊藤博文编:《秘书类纂朝鲜交涉史料》,卷下,1936年东京版,页67-70.

  ④李鸿章:《李文忠公全集》电稿,卷14,页28.

  ⑤《袁世凯致李鸿章密电》,光绪十九年三月十八日,见《养寿园电稿》,页81.文同①。

  ⑥《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13,页5.

  ⑦同④,卷15,页32-33.

  ⑧《日本外交文书》第27卷第二册,1953年东京版,页153-156.

  ⑨同④,卷15,页32-33.

  ⑩同④。

  [1]同④,卷15,页34.

  [2]同④,卷15,页34.

  [3]同⑥,卷13,页7-8.

  [4]同⑥,卷13,页14.

  [5]同⑥,卷13,页12.

  [6]同④,卷15,页39-40.

  [7]陆奥宗光:《蹇蹇录》,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页34、35.

  [8]同[7],页34.

  [9]同⑥,卷13,页26.

  [10]同⑥,卷13,页28.

  [11]同⑥,卷13,页25.

  [12]同④,卷16,页11、13.

  [13]同⑥,卷14,页3.卷13,页28.

  [14]同④,卷15,页58.

  [15]同④,卷16,页22.

  [16]张佩纶:《涧于日记》甲午下,页6-8.《容庵弟子记》卷2,页1.

  [17]见《项城总统家书》,转引自林明德:《袁世凯与朝鲜》,页377至378.

  [18]《刘坤一遗集》,卷24,页874.

  [19]张佩纶:《涧于集》书牍,卷6,页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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