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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元凶,还是无辜?

  1913年的“宋教仁”事件,可以看做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直到如今,有关这起案件的真实情况,依旧是扑朔迷离。焦点在于:宋教仁的死,究竟是不是袁世凯下令或者示意赵秉钧执行的?宋教仁在早年的同盟会中,一直算是一个异类,这是因为他书生气较重,不太主张暴力革命。中华民国成立后,宋教仁也一直被他的同志视为亲袁派,原因是袁世凯对宋教仁一直很器重,甚至视为子侄。宋教仁从国民政府辞职,在南方巡讲时,虽然有抨击民国政府的言辞,但那都是泛泛而谈,并没有针对袁世凯个人。在此期间,袁世凯也几次电报召他到北京议事。有人分析说,袁世凯很有可能让宋教仁取代赵秉钧出任民国总理。所以,宋教仁被刺,是否有其他势力介入其中,比如说国民党内部的激进派?或者居心叵测的日本组织?这个,也不应忽略。在确凿的证据发现前,所有的争论都只是一种猜测。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是袁世凯也好,赵秉钧也好,甚至包括孙中山也好,在中华民国创建之初,对于那种以和平民主方式进行的竞争,一直不是太熟悉,也缺乏把握的能力。于是,对于众多敏感而警惕的军人和革命党人来说,动乱纷争的共和国,就像是建立在火药桶上,稍稍的一点火苗,都会引起轰天巨响。

  宋教仁

  国民党成立初期,由于孙中山正致力于实业建设,国民党的领袖人物实际上是代理理事长宋教仁。英气勃发的宋教仁很想借助于国民党,干出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在他起草的《国民党宣言》中,明确提出:中国虽号为共和立宪,而实无强健而良善之政党焉,因此,国民党决心以巩固共和,实行平民政治为根本宗旨,在中国完成共和立宪政治,组织志同道合之政党内阁。

  国民党成立之时,袁世凯一直持观望态度。观望,是因为袁世凯对于现代政党政治缺乏经验,一时把握不准。袁世凯毕竟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权臣,他对国内政治、经济建设,以及权力的控制,堪称经验老到,但在组织政党、争取选民、控制议会这套新鲜玩意上,就显得很外行了。正当袁世凯与孙中山言谈甚欢,双方合作愉快的时候,国会的选举进入了高潮。在宋教仁的亲自策划和领导之下,国民党利用强大的组织力量,在1912年12月至1913年2月的国会议员选举中,击败共和、民主、统一三党,大获全胜,在众参两院八百七十个议席中独占三百九十二席,成为国会中第一大党。国民党人的胜利,使实际负责国民党事务的宋教仁踌躇满志。按照《临时约法》建立责任内阁的规定,议会第一大党当然组阁,其党魁当然出任内阁总理。于是,年轻的宋教仁奔走于湖北、湖南、江西、安徽等地,发表竞选演说,抨击时弊,指责政府,极力鼓吹政党政府。

  遇刺后的宋教仁

  宋教仁这样的方式,自然遭到了另一种政治理解方式的抵触——1913年月21日22时45分,上海老火车站,国民党代理理事长宋教仁准备乘火车前往北京,参加第一届国会开幕大会。在检票口时,突然一个人迎面走来,连开三枪。宋教仁倒在血泊之中,凶手从容不迫地离去。到了第二天凌晨,由于子弹携有剧毒,宋教仁抢救无效,死于上海铁路医院,时年三十一岁。

  赵秉钧交给应夔丞的手令

  宋教仁被刺后,神志还很清楚,挣扎着口述一封信给袁世凯。从信中看,宋教仁一点也没怀疑袁世凯。宋教仁的信原文为:北京袁大总统鉴:仁本夜乘沪宁车赴京,敬谒钧座。10时45分在车站突被奸人自背后施枪弹,由腰上部入腹下部,势必至死。穷思仁自受教以来,即束身自爱,虽寡过之未获,从未结怨于私人。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不敢有毫权之见存。今国基未固,民福不增,遽尔撒手,死有余恨。伏冀大总统开诚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权;俾国家得确定不拔之宪法,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临死哀言,尚祈见纳。

  赵秉钧

  宋教仁的死,引起社会舆论大哗。袁世凯看起来十分着急,接连发电慰问,又几次责成江苏地方当局,悬重赏侦破此案。侦破过程中,有人举报,警察根据举报人提供的线索,赶到一家妓院,将主谋应夔丞(亦名应桂馨)抓获。应夔丞曾任国民党上海都督陈其美府中侦探。通过应夔丞的招供,又抓获了凶手武士英。武士英是一个失业军人,系原云南七十四标四营管带。主谋应夔丞交代幕后指使者为内务部秘书洪述祖。洪述祖曾为台湾巡抚刘铭传的幕僚,曾经在采购军火时,侵吞公款被下狱。采购拿回扣,是当时的“潜规则”,并不能说明什么。民国之后,洪述祖以自己的干练和能力,成了内务总长赵秉钧的秘书。袁世凯对他也很信任,隆裕太后颁布的退位诏书,就是洪述祖草拟的。——看起来,这一回幕后的黑手似乎追到了北京政府,连原来的内务总长、现任代理国务总理的赵秉钧也逃不了干系。虽然没有充分证据显示此事为赵秉均指挥,但人们推测出,如果宋教仁回到北京,极可能取代赵秉钧担任总理,因此,赵秉钧参与谋杀的理由最充分,况且他本来就是特务和警察出身,习惯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案情发展到这一步,种种迹象显示,袁世凯也脱不了干系了。

  几天后,在日本的孙中山赶到上海,在黄兴寓所召开紧急会议。极端愤怒的情绪下,孙中山提议抛开法律程序,联合日本,举兵讨伐袁世凯政府。陈其美和戴季陶也拥护孙中山的主张。虽然黄兴极度悲愤,但还是理智地认为,民国已建,应冷静采取法律途径处理此案,努力克制事端。况且此时南方武力已不足以言战,如果发难,则大局混乱,局面不可收拾。黄兴提出,既然袁世凯和赵秉钧已经表态,提议组成一个公正独立的法庭来调查此事,那么,一切都有待法律的定夺。在鼓动不力的情况下,孙中山只好听从黄兴的意见,暂时放弃了战争。

  宋教仁被杀后,孙中山由日回国,与黄兴等在上海召开会议,商讨应付时局办法“宋教仁案”在随后的调查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首先,宋教仁被刺杀时,情景令人费解,一个北上即将组阁的中国国民党代理理事长,身边一个卫士都没有;而且,凶杀案发时,车站警察也不见踪影,凶手仅凭一把手枪行刺后就能从容逃逸。人们无法想象,这事发生在上海这个国民党的地盘上。其次,凶手武士英被捕后,忽然暴毙狱中;已抓捕的直接主谋应夔丞在数月后,竟然越狱逃之夭夭;最后只剩下了被供出的主谋,原内务部秘书洪述祖。洪述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他辩解说:之所以策划杀宋教仁,是“满怀报国之情”,是为了揭露宋教仁,“使世人认清这位革命领袖的真面目”,一切与他人无关。一番调查之后,没有一项确凿证据能证明洪述祖所做,是赵秉钧或者是袁世凯暗中指使。即使是在应夔丞处查到的与赵秉钧的通电和信件,也是围绕取缔共进会和秘密结社的主旨,不能直接推论赵秉钧参与指挥刺杀宋教仁一事。上海地方检察院曾几次通过北京地方检察院传赵秉钧来上海对质,赵秉钧都以走不开为托词推脱。虽然案件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但社会上的舆论已明显对赵秉钧和袁世凯不利。赵秉钧和袁世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3月30日,国民党本部在北京召开宋教仁追悼大会,一千多人参加了追悼会。赵秉钧特派亲信王治馨为代表参加。悲恸的国民党人看见赵秉钧的代表,群情激愤,纷纷指责宋案为赵秉钧所为,要求赵秉钧到会说明情况。王治馨情急之下,大声辩白说:“洪述祖虽然是内务部秘书,但他的行为系个人行为,与赵总理无关,总理对此毫无预闻。我这里有洪述祖与应夔丞的来往电文,请主持会议的吴景濂先生查收。现在有人要杀宋先生,但绝不是赵总理!赵总理不能对此事负责,此责自有人负!”王治馨的说法显然意有所指。这一事件被登到报纸上后,又引起了一番新的骚动。

  4月3日,赵秉钧在北京《新纪元报》上发表了一段谈话,说:“我和宋教仁,一任内务总长,一任农林总长,以同僚而为至友,他住在西直门外的农事试验场,离城十里,有时天晚来不及出城,他总住到我家中,我们感情甚洽,无话不谈,他离北京南下时,欠了五千余元的债,都是我替他还的。”赵秉钧的这段自白,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为了避免更大的纷争,不久,赵秉钧称病,向袁世凯递交了辞呈,住进了一家法国医院。袁世凯解除了赵秉钧的总理职务,安排他离开北京去天津就任直隶都督。一段时间之后,赵秉钧突然暴毙而亡。虽然社会上传闻说袁世凯在给赵秉钧送去的新疆葡萄里注射了剧毒,从而杀了赵秉钧,但袁世凯在赵秉钧逝世后的沉痛态度,又使很多人对这种说法半信半疑。毕竟,赵秉钧得罪人太多,即使是被杀,谁杀他都有可能。赵秉钧的死,使得“宋教仁案”更成了人们注目的“惊天大案”。有人推测,袁世凯极可能就是幕后的元凶;另一些人则不以为然,认为以袁世凯自身强大的实力、难以撼动的地位和声望,以及做事从不鲁莽的风格,根本不会出此下策暗杀宋教仁。毕竟,宋教仁在当时并没有对袁世凯造成直接威胁,袁世凯犯不着为此丢弃形象和声望。还有一些人对事件持无所谓态度,因为当时社会民主并没有形成风气,皇权和专制的思想仍在,在他们看来,如果总统要杀一两个“臣子”,不管方式如何,不值得大惊小怪。由于没有确凿证据,特别法庭迟迟无法判决,巨大的问号一直高悬,人们拭目以待事情的真实面目。

  袁世凯善后借款债券

  1913年4月8日,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正式开幕。中心议题是开始制定宪法,并且以宪法之规定选举正式大总统,建立中华民国正式政府。由于会议程序不明,绝大多数议员角色定位不明,对职责和权力一无所知,对民主政治不明事理,会议一如既往地胡乱争吵,甚至大打出手。袁世凯一如既往地摇头叹息。不过国会开幕的当天即有好消息传来:巴西承认了中华民国,这是世界上最早承认中华民国的国家。袁世凯心花怒放,毕竟,这是一个好兆头,相比去年南京国民政府的无人承认,显然进了一大步。

  很快,新成立的国会发现了袁世凯有一件大事在瞒天过海,那就是,袁世凯正在操作一项“善后大借款”——以政府的盐税作担保,与五国银行签订了一笔二千五百万英镑的善后借款合同——借款本来是与六国银行签订的,但美国总统威尔逊认为那些将被接受的条款过于苛刻,对中国主权是严重的伤害,因而加以拒绝。袁世凯之所以以如此苛刻的条件借款,并不向国会报告此事,也实属无奈——如果向国会报告的话,借款根本就办不成。当年在唐绍仪手上,正因为向国会报告此事,遭致一片反对,六国银行也取消了借款。这个借款,正是去年借款不成的延续,是袁世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历经两年之久的谈判才争取到的。如果这笔借款到位,最起码,政府可以正常运转了。

  美国总统威尔逊

  善后大借款的消息传出之后,国民党人哗然,在他们看来,袁世凯的这一举动,公然违背宪法,是对国会权威的挑战。国民党人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黄兴通电,公开反对袁世凯善后大借款;孙中山则向五国银行写信,要求拒发借款。国民党参众两院的议员,纷纷表达对袁世凯的不满,要求以蔑视国会罪的名义,弹劾袁世凯,并向银团和报界声明,借款未经国会同意为无效。善后大借款的风波越闹越大,不过让袁世凯感到庆幸的是,五国银行不顾国民党的反对,很快预付给民国政府二百万英镑。

  尽管善后大借款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西方列强不顾反对,仍对袁世凯政府鼎力支持:5月2日,美国和墨西哥承认袁世凯政府;5月3日,古巴承认了袁世凯政府。英、法、意等老牌强国向袁世凯表态,等袁世凯就任正式大总统后,也将给予承认。这等于给袁世凯服用了定心丸。有了国际力量的支持,袁世凯的胆子更壮了。不过善后大借款的事继续成为纷争的借口,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5月5日,湖南都督谭延、江西都督李烈钧、安徽都督柏文蔚、广东都督胡汉民,联名反对袁世凯大借款。同一天,国会参、众两院否决了袁世凯的借款议案。到了5月中旬,一件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由一些国民党激进分子组织的“血光团”准备刺杀袁世凯的行动在京被破获,案件显示,黄兴跟这个组织有着密切关联。情急之下,袁世凯气急败坏地发表公开谈话,痛斥孙中山与黄兴:“现在看透孙、黄,除捣乱外无本领。左又是捣乱,右又是捣乱。我受四万万人民付托之重,不能以四万万人财产生命,听人捣乱!自信政治军事经验、外交信用不下于人,若彼等能力能代我,我亦未尝不愿,然今日诚未敢多让。彼等若敢另行组织政府,我即敢举兵征伐之!同盟会诚非是莠人,然其莠者,吾力未尝不能平之。”袁世凯似乎忍无可忍了,在他看来,中国独特的国情之下,这种扯皮的民主共和制度根本就办不成事,也无法让国家迅速强大。袁世凯铁定心思要施展一贯的铁腕作风了。

  这时候的袁世凯,已经意识到党派和国会力量的重要了。在袁世凯的支持下,以立宪派人士为主的民主、共和、统一三党进行了合并,成立进步党,理事长为黎元洪,理事为梁启超、汤化龙、张謇、伍廷芳、孙武、那彦图等。进步党成立的目的,就是要跟国民党相抗衡,在国会中抱团支持袁世凯。针对国民党控制的五省都督的联名反对,袁世凯也不示弱,以中央名义,下令免去李烈钧的江西都督之职,调京听候任用,以黎元洪兼署江西都督;广东都督胡汉民调任西藏宣抚使,以陈炯明为广东都督;安徽都督柏文蔚调任陕甘筹边使,任命孙多森为安徽民政长兼安徽都督。

  袁世凯对五省的铁腕政策,自然激起五省都督的反抗。7月,李烈钧在孙中山的一再催促下,宣布独立;黄兴也在南京成立讨袁军;接着,安徽、广东、福建、湖南、四川先后宣布独立。国民党人宣称的“二次革命”正式爆发。

  在江西湖口发动起义的李烈钧

  实事求是地说,“二次革命”并没有赢得广泛社会力量的支持,当时的各阶层,对于各党派之间的纷争,已表现出没有太大兴趣。多年以来封建正统的观念,使得普通民众更愿意寄希望在当朝的袁世凯以及中华民国身上。所以,尽管“二次革命”看起来声势浩大,但除了江西、江苏两地具有一些军事力量之外,其余地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二次革命”的爆发,也使“宋教仁被刺案”不了了之:特别法庭很快解散,人们的注意力开始转移,渐渐地把这件事淡忘了。袁世凯终于松了一口气,算是从这一事件中缓过神来,重新赢回了主动权。

  袁世凯很快利用他的军事优势,在江西战场,水陆并进,一鼓作气攻下九江、湖口;在南京战场,冯国璋以张勋部为前锋,势如破竹,很快攻下南京。袁世凯大获全胜。轰动一时的讨袁军,不及两月便全线溃败。无奈何之下,孙中山、黄兴败走日本。不久,袁世凯又平定了豫皖鄂陕交界处的白朗起义。

  黄兴马上英姿

  轻松地取得了对南方革命党的胜利,袁世凯深感得意。正是这一场胜利,给了袁世凯信心,让袁世凯认识到革命党的真实实力,那些革命党,也不过如此嘛!此后,袁世凯乘着军事上的胜利,乘胜追击,开始对各地方势力进行“削藩”,基本上实现了对南方的统一:袁世凯先后以不同的借口解除了湖南谭延、浙江朱瑞、云南蔡锷、广西岑春煊的兵权;在长江中下游一带,袁世凯以汤芗铭督湘,李纯督赣,倪嗣冲督皖,冯国璋督苏;在东南,任命云南的龙济光出任广东都督;又将黎元洪调至京城,以北洋将领段芝贵任湖北都督。其他的地方“诸侯”们,像徐州的张勋、山西的阎锡山、奉天的张作霖等,在袁世凯的恩威并施之下,也变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袁世凯在操作这一切时,显得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在这个过程当中,袁世凯总算找到了一点当年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当了两年多的共和总统,袁世凯一直感到憋屈无比,就如民谚中所说的“虎落平川”。现在,乘着军事上的高歌猛进,袁世凯终于感到心花怒放,可以一释胸怀了。袁世凯毕竟是一个旧制度之人,一旦能够大权在握,充分地运用谋略应对各种各样的事务时,他就会乐在其中不知疲倦。这样,到了1914年,袁世凯已基本将全国军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强权政治已初露端倪。

  袁世凯以摧枯拉朽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平定了“二次革命”,不仅赢得了国内一片叫好之声,也赢得了英、美等西方列强的赞许。英国报章在评价这一事件时,把这一事件定性为“决定中国是由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来统治,还是各省各自为政”,《泰晤士报》的社论赞誉袁世凯“是能使中国免于土崩瓦解的唯一人物”。美国《纽约时报》也在社论中认为:那些举兵反袁的人,“与其说是人民对北京政府的不满的起义,不如说是失意政客、干禄之徒要自行上台的一种努力”,并预言“内战不可能持续很久,其结果是,袁世凯作为中国的统治者,地位将更加巩固。这是世人应当引以为幸的事”。可以说,经过这一次洗礼,袁世凯的威信在国内外得到了有效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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