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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免官与复出

  第一节免官之诏

  十二月十一日,果奉免官之诏云:“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后,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驰驱,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袁世凯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以示体恤。钦此。”

  免官有诏,时袁尚在朝房,早有所闻似不仅免官。内阁值日官捧诏告袁曰,皇上有旨,袁颓然色变。未及读诏,张之洞自内出,告袁曰,上以公足疾,命回籍养疴。袁读诏毕,连呼曰天恩高厚,天恩高厚。袁回寓后,张一麐遂藉故逃避。袁之仆从见张逃,亦皆惶惶。或谓自免官诏下,袁之寓所风声鹤唳,处处惊惶,若不知祸之终极矣。翌早袁入朝谢恩讫,即乘快车至天津。有英人海鲁君与袁同车,曾作《车中纪事》,译录数语于下:

  (上略)头等车内仅三数人,予觅一近暖气处坐定。旋来一人,衣素服,发毛参参,随从甚多。坐处与余相对。见其仆辈置似新闻类一束于其旁,其人遂翻阅。两点二十五分车过丰台,阅有四十分钟,其人端坐未行动。旋有仆人又置似酒类一樽于几上。车上之仆均事之甚谨。余察其人举动异于常人,以英语询车中检票人,知为清国军机大臣袁世凯。四点三十分,车至老龙头,袁下汽车,即乘一华丽马车往西行去云。

  袁到天津,先至德国饭店。饭后至杨士骧衙门,住署后花园。其眷属于是日晚车亦到天津,住德国饭店。十三日早车,袁世凯复回北京,其眷属于午车亦回京。闻其来天津,一则与杨士骧有密商事件,一则支取银行存款,汇往河南。至其眷属来津,实因惶恐所致。袁去后杨士骧遍戒从人,切不可云袁住署内,岂知其仆从多逢人辄告云。袁回京后,于十四日清晨即携全眷回籍。闻其时不特随从无多,送行者亦寥寥。是后都中谣说不一,或谓将籍没其家产,或谓祸仍不止此,或谓袁所练之兵将暴动。袁本多子,然多幼稚无知,闻此谣说,茫无头绪,甚有逃而隐匿者。其景象亦甚可悯。

  或谓袁事败,有问张何故逃避者?张谓袁宅内藏有快枪数百枝,设被籍出,其祸尚堪问乎?我辈月得若千金,系以心血与文字换来,无他感情,焉能与彼共祸?问其知袁宅中藏此利器何用,张曰乌知其心?噫,人情冷暖,固世人之常态,如张一鹏之兄弟,又罕有其俦者也。

  以上所记袁世凯免官时之事实,系据当时之访探。而中国最有价值之《时报》,论袁世凯事则大异其旨趣。玆择录《时报》所记新闻二则于下,以资参考:

  (一)“摄政王斥袁之意,于初十日前已决,庆邸知不可挽,故自初十日即请假不入内,至昨日始销假。十一日召见,独世、张两军机。王出所拟罢袁谕旨,令张视之,张大惊,为袁缓颊。王曰尔勿预此事,但视谕旨妥否,酌改可也。谕旨原文本有指斥袁罪处,张为删去之。”

  (二)“袁世凯开缺后,自知罪状暴露,乃逃至天津。(中略)后知摄政王宽大。张、那两军机同保其无事,即于是夜返京。向人犹称被某侍御参劾,亏空北洋官款三百万两,故至天津调查账目,以防后难。或又称恐有暗杀之者,故深防之。其实彼畏罪逃匿之迹,彰彰不可掩也。故此次之许其归田者,在袁实为莫大之宽典云云。”

  “袁去官原因,咸谓为请派大使一案,此犹表面上论点,实则受张之洞之中伤也。初,袁、张感情极恶,其能两相保全位置者,一则圣眷独隆;一则资格独老也。及两宫崩驾,宣统继位,载澧素重张为人,事事必与之商榷。适袁辞职表章至,王乃取决于张。张素谂项城机诈手段远出己上,并立枢府久之,恐受其倾轧,不如为先发制人之计,以去其后虑。于是历言项城跋扈状,王不能容物,聆张语欲杀之。张谓王甫监国,遽杀大臣,恐不足塞朝野士夫之口,弗若如其请而罢之,再图翦除良策。王然其说,遂有十二月十一日之上论。外间谓为请派大使以黜之者,尚非破的之论也。”(《袁世凯轶事》)

  第二节安阳“隐居”

  十一日,诏回籍养疴。公因项城旧宅,不敷居住,前在卫辉城外,购屋数十楹,即日契眷南行。宣统元年,春夏之交,公游览苏门百泉之胜,此地为宋邵尧夫、明孙夏峰两先生讲学之所,前清乾隆朝曾经驻跸。岁久,离宫别馆,鞠为茂草,惟清晖阁岿然尚存。公与徐世昌捐资修缮,旧僚闻风,争醵金协助。年余工竣,水木明瑟,亭馆幽深,俨然世外桃源焉。

  五月,移居彰徳府北门外之洹上村。津门何氏先营别墅于此,公爱其朗敞宏静,前临洹水,右拥行山,土脉华滋,宜耕宜稼,遂购居焉。宅有小院,草创伊始,公莳花种竹,叠石睿池,点缀林亭,题名曰“养寿园”。公兄清泉公以偏废,自徐州道告归汴,公迎住西院,为延医调治,每值风曜暄和,兄弟扶杖同游,听莺钓鱼,颇极壎篪之乐。常弄舟小池,清泉公垂纶,公持篙立船尾。有好事者流传照相,遐迩请索,几无虚日。公生平一无嗜好,衣饰饮馔,初不请求。居官时,终日治事,僚属进见,则口与接谈,手仍批判。最恶贪渎之吏,劾治必严,其律己则甚洁也。归田后,出孝钦后所赐金,改缮亭馆,与宾僚赋诗为乐。其次子公子克文梓《圭塘唱和集》行世。所谓圭塘者,即公宅前横渡洹流之桥名也。公子十二人,长次两公子已出仕,三公子克良以下均在家塾读书,公延请中西名师,晨夕督课,功过赏罚,皆有定程。二年冬,清泉公捐馆,公痛雁行摧折,抑抑不欢者累月。时朝局纷如乱麻,明达之士,已知大乱将起,朝士多邀公出山,公默不应。三年八月二十日,公五十三岁诞辰,亲友治觞为公上寿,强而后可。不知鄂军起义,烽火照江,已先一夕,警报纷传矣。《容庵弟子记》卷四。

  “袁既罢官,本欲归项城旧里,嗣因故宅不适居住,乃迁于彰德,出宦囊大兴土木。是地前临洹水,右抱行山,风景绝佳,不啻世外桃源也。每当风日暄和,袁偕其从兄世廉、弟世传扶杖河干,小步踯躅,或披蓑垂纶,俨然一退隐高士。有谓其在京供职之将领及军卒,凡与项城有密切关系者,皆托故辞职或退伍,陆续潜来彰德依袁。袁诘其故,则皆曰:‘吾侪向隶宫保麾下,感恩戴德,沦浃骨髓,然尔时似淡焉相忘。至公去后,继公而抚驭吾侪者,终不及公之深入人心。吾侪殆如孺子之失瞻依,公今放逐归里,吾侪安忍贪微秩而远睽颜色乎?’言已泣下,盖项城自小站练兵时,其对于部曲悉以权术的恩泽及人,以故士卒咸倾心效命。虽转任直督外,尚暇时恒招若辈温语抚循,故若辈心中第知有‘袁宫保’三字,并不知满清君主及国家也。袁闻众语,辄叹曰:‘尔曹既至,姑安之。’于是加以优待,凡将领薪资,咸按照其服务时支给,至兵士饷糈,亦如数予之。或拨田数亩,令其耕种,即以所得租金养赡其妻子。而从前司掌交牍者,亦闻风来归袁,咸畀以私家之记室,统计每月所需约三万余金,即于长芦余款匿报之二百万金项下取给焉。识者,可以知其蓄意矣。”(《袁世凯轶事》)

  “袁世凯被载沣赶下台去,叫他回籍养疴。他并没回到原籍项城县,而是在河南卫辉府停下来,次年夏天再迁往彰德府。”

  袁世凯在养寿园“彰德在太行山脚下,是京汉路经过的地方,交通十分便利。袁在城外洹上村筑有精舍,门前洹水流过,他架一小桥以通往来,题名曰‘圭塘’。他此时还不过五十来岁,却倚老卖老自称‘洹上老人’。他经常跟一批亲朋幕僚饮酒赋诗,刻有《圭塘唱和集》。有一天,他化装为渔翁,披上一件蓑衣,泛舟于烟波缥缈之中,特意拍了一张照片。他还作了一首诗,题曰《烟蓑雨笠一渔翁》,和者不乏其人。他把这张照片和诗集分赠给北京亲友。这些琐琐生活,看起来似乎无关宏旨,可是袁并不长于作诗,为什么下台后忽然要做起诗人来,还要拍摄这张怪模怪样的照片赠给亲友,当然别有深意。”

  “他下台的时候,清政府派有武弁一人‘随身保护’。他知道他身后的这条影子是朝廷派来监视他的,因此特别加以款待,平日大鱼大肉,年节多加犒赏。这位武弁受了许多好处,在打报告时少不得美言几句,说他如何安于隐居生活,如何感激天恩,等等。袁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够的,于是又变戏法,一会儿装诗人,一会儿又装渔翁,以示闲云野鹤之身,并无政治野心。其实,这个大野心家无时无刻不在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他跟庆亲王奕、北洋军各级将领以及英国公使朱尔典等人的关系,始终保持不断。他的老朋友徐世昌以及谋臣策士杨士琦、杨度之流,经常跟他暗通消息。他的大儿子袁克定在北京农工商部挂了一个右参议的官衔,事实上是他的‘驻京办事处长’。他家中设有电报房,经常跟各省督抚通电往来。他身边还豢养着一批幕僚清客,明里陪他饮酒赋诗,暗中替他出谋划策。”(《袁世凯演义》)

  第三节复出

  民国纪元前一年,辛亥八月十九日,武昌革命军起,清总督瑞澂逃,海内纷纷响应,清廷震骇。因庆王、徐世昌保荐,再起袁世凯为湖广总督,督水陆诸师进攻。

  初以北洋劲旅克汉阳,而同时民军亦克南京,各省或反正或独立。清廷见事急,乃下罪己诏,罢皇族内阁,以袁为内阁大臣。

  “武昌起义后,清政府当然要派兵去讨伐。派什么军队好呢?摄政王载沣所统率的禁卫军,既非久经训练之师,又要留在京城保驾。当时能够迅速调动而又具有战斗力的军队只有北洋军。派谁去做统帅呢?有人建议启用袁世凯,理由是北洋军是在他的手里建成的,派他去督师,可收‘指挥若定’之效。”

  “就在这时候,英国公使朱尔典在北京大放空气说,袁世凯是当代精通军事的大员,而北洋军又是他一手练成的,必须启用他才能指挥如意,否则夜长梦多,只恐前途不妙。美国公使嘉乐恒也在公使团会议上,主张促使清政府启用袁。同时,奕在朝廷里面敲边鼓,认为朱尔典等人的意见值得考虑。载沣本来是个胆小鬼,自己不敢作主,向隆裕太后请旨定夺。可是,隆裕不比西太后,遇事畏首畏尾,拿不出主意来。她召开御前会议,征求满族王公的意见。奕在会议上又极口称赞袁世凯忠心耿耿,才足戡乱。10月14日,清政府下诏启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叫他会同荫昌指挥前方各军。”

  “袁向清政府提出六个条件,归纳起来只有三个:‘要早日实行君主立宪,要用和平手段麻痹革命党,要把全部兵权交给他。’清政府‘10月27日,命袁世凯以湖广总督兼任钦差大臣,节制前方各军。’”

  “袁受命为钦差大臣的这一天,冯国璋下了鼓励士气的总攻击令。第二天,第二镇第三协协统王占元率部沿铁路线向刘家庙反攻。在此以前,清政府所属建威、江元等舰已向革命军投降,由刘家庙江面开回汉口江面停泊,但是革命军既未派人接收,也无妥善处置,它们便又自动地开往武汉下游,对时局采取了观望的态度。此时受了清政府的运动,又开回丹水池江面,配合北洋军反攻,军舰上的炮弹打在革命军的侧翼和后方,使革命军处于腹背受敌的地位。同时,革命军前敌指挥张景良受敌人收买,放火焚烧军火库,军心因而动摇,革命军接连放弃刘家庙、大智门等阵地,28日退守汉口市区。”(《袁世凯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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