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正论
主旨
本篇就当时“世俗之为说”的种种错误论调提出了诘难和批判。针对“主道立周”之说,论证了君王之道利于彰明、不利于隐秘,利于公开、不利于隐匿;针对“桀、纣有天下,汤武篡而夺之”之说,指出汤武并不是杀掉君王,而只是杀了“独夫”,只要像汤武那样修行正道、兴利除害,就会使天下人归顺,就应该取得王位;针对“治古无肉刑”的说法,强调必须“征暴诛悍”、刑称其罪,表现了法制思想。此外,还批驳了所谓“汤、武不能禁令”、“尧、舜擅让”、“尧、舜不能教化”以及因厚葬而产生盗墓行为等论调。
①【周】隐密。
世俗之为说者曰:“主道利周①。”是不然。主者,民之唱也,上者,下之仪也。彼将听唱而应,视仪而动。唱默则民无应也,仪隐则下无动也。不应不动,则上下无以相有也。若是,则与无上同也!不祥莫大焉。故上者下之本也。上宣明,则下治辨矣,上端诚,则下愿悫【悫】诚实。悫,音què。矣,上公正,则下易直矣。治辨则易一,愿悫则易使,易直则易知。易一则强,易使则功,易知则明,是治之所由生也。上周密,则下疑玄矣;上幽险,则下渐诈矣;上偏曲,则下比周矣。疑玄则难一,渐诈则难使,比周【比周】结党营私。
则难知。难一则不强,难使则不功,难知则不明,是乱之所由作也。故主道利明不利幽,利宣不利周。故主道明则下安,主道幽则下危。故下安则贵上,下危则贱上。故上易知,则下亲上矣;上难知,则下畏上矣。下亲上则上安,下畏上则上危。故主道莫恶乎难知,莫危乎使下畏己。传曰:“恶之者众则危。”《书》曰:“克明明德。”《诗》曰:“明明在下。”故先王明之,岂特玄之耳哉!
世俗之为说者曰:“桀纣有天下,汤武篡而夺之。”是不然。以桀纣为常有天下之籍则然,亲有天下之籍则不然,天下谓在桀纣则不然。古者天子千官,诸侯百官。以是千官也,令行于诸夏之国,谓之王。以是百官也,令行于境内,国虽不安,不至于废易遂亡,谓之君。圣王之子也,有天下之后也,势籍之所在也,天下之宗室也,然而不材不中,内则百姓疾之,外则诸侯叛之,近者境内不一,遥者诸侯不听,令不行于境内,甚者诸侯侵削之,攻伐之。若是,则虽未亡,吾谓之无天下矣。圣王没,有势籍者罢不足以县天下,天下无君,诸侯有能德明威积,海内之民莫不愿得以为君师;然而暴国独侈,安能诛之,必不伤害无罪之民,诛暴国之君,若诛独夫。若是,则可谓能用天下矣。能用天下之谓王。汤武非取天下也,修其道,行其义,兴天下之同利,除天下之同害,而天下归之也。桀纣非去天下也,反禹汤之德,乱礼义之分,禽兽之行,积其凶,全其恶,而天下去之也。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故桀纣无天下,汤武不弒君,由此效之也。汤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纣者,民之怨贼也。今世俗之为说者,以桀纣为君,而以汤武为弒,然则是诛民之父母,而师民之怨贼也,不祥莫大焉。以天下之合为君,则天下未尝合于桀纣也。然则以汤武为弒,则天下未尝有说也,直堕之耳。
故天子唯其人。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强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辨莫之能分;至众也,非至明莫之能和。此三至者,非圣人莫之能尽。故非圣人莫之能王。圣人备道全美者也,是县天下之权称也。桀纣者,其志虑至险也,其志意至也,其行为至乱也;亲者疏之,贤者贱之,生民怨之。禹汤之后也,而不得一人之与;刳比干,囚箕子,身死国亡,为天下之大僇,后世之言恶者必稽焉,是不容妻子之数也。故至贤畴四海,汤武是也;至罢不能容妻子,桀纣是也。今世俗之为说者,以桀纣为有天下,而臣汤武,岂不过甚矣哉!譬之,是犹伛巫跛匡大自以为有知也。
故可以有夺人国,不可以有夺人天下;可以有窃国,不可以有窃天下也。可以夺之者可以有国,而不可以有天下;窃可以得国,而不可以得天下。是何也?曰:国,小具也,可以小人有也,可以小道得也,可以小力持也;天下者,大具也,不可以小人有也,不可以小道得也,不可以小力持也。国者、小人可以有之,然而未必不亡也;天下者,至大也,非圣人莫之能有也。
世俗之为说者曰:“治古无肉刑【肉刑】指黥、劓、剕、宫、大辟等刑罚。黥,在脸上刺字,涂上墨,故又称墨刑;劓,割掉鼻子;剕,断足;宫,破坏男女生殖机能;大辟,杀头。,而有象刑:墨黥,婴【婴】即草缨。,共、艾毕,剕、屦【屦】枲麻。枲,音xǐ。屦,音jù,鞋。,杀、赭衣而不纯【不纯】不镶边,这里指没有衣领……治古如是。”是不然。以为治邪?则人固莫触罪,非独不用肉刑,亦不用象刑矣。以为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然则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庸人不知恶矣,乱莫大焉。凡刑人之本,禁暴恶恶,且惩其未也。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是谓惠暴而宽贼也,非恶恶也。故象刑殆非生于治古,并起于乱今也。
治古不然。凡爵列、官职、赏庆、刑罚,皆报也,以类相从者也。一物失称,乱之端也。夫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罚不当罪,不祥莫大焉。昔者武王伐有商,诛纣,断其首,县之赤旆。夫征暴诛悍,治之盛也。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
刑称罪,则治;不称罪,则乱。故治则刑重,乱则刑轻,犯治之罪固重,犯乱之罪固轻也。《书》曰:“刑罚世轻世重。”此之谓也。
世俗之为说者曰:“汤武不善禁令。”曰:“是何也?”曰:“楚越不受制。”是不然。汤武者、至天下之善禁令者也。汤居亳,武王居鄗,皆百里之地也,天下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莫不振动从服以化顺之,曷为楚越独不受制也!
彼王者之制也,视形势而制械用,称远迩而等贡献,岂必齐哉!故鲁人以榶,卫人用柯,齐人用一革,土地刑制不同者,械用、备饰不可不异也。故诸夏之国同服同仪,蛮、夷、戎、狄之国同服不同制。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终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夫是之谓视形势而制械用,称远近而等贡献;是王者之制也。
①【沟中之瘠】比喻智虑浅薄。瘠,贫瘠、困顿。
彼楚越者,且时享、岁贡,终王之属也,必齐之日祭月祀之属,然后曰受制邪?是规磨之说也。沟中之瘠①也,则未足与及王者之制也。语曰:“浅不足与测深,愚不足与谋智,坎井之蛙,不可与语东海之乐。”此之谓也。
世俗之为说者曰:“尧舜擅让。”是不然。天子者,势位至尊,无敌于天下,夫有谁与让矣?道德纯备,智惠甚明,南面而听天下,生民之属莫不震动从服以化顺之。天下无隐士,无遗善,同焉者是也,异焉者非也。夫有恶擅天下矣。曰:“死而擅之。”是又不然。圣王在上,决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民载其事而各得其宜。不能以义制利,不能以伪饰性,则兼以为民。圣王已没,天下无圣,则固莫足以擅天下矣。天下有圣,而在后子者,则天下不离,朝不易位,国不更制,天下厌然,与乡无以异也;以尧继尧,夫又何变之有矣!圣不在后子而在三公,则天下如归,犹复而振之矣。天下厌然,与乡无以异也;以尧继尧,夫又何变之有矣!唯其徙朝改制为难。故天子生则天下一隆,致顺而治,论德而定次,死则能任天下者必有之矣。夫礼义之分尽矣,擅让恶用矣哉!曰:“老衰而擅。”是又不然。血气筋力则有衰,若夫智虑取舍则无衰。曰:“老者不堪其劳而休也。”是又畏事者之议也。天子者势至重而形至佚,心至愉而志无所诎,而形不为劳,尊无上矣。衣被则服五采,杂间色,重文绣,加饰之以珠玉;食饮则重
①【大牢】即太牢,指牛羊猪三牲齐备。
②【曼】通“万”,古代的一种列队舞蹈。
③【馈】进献食品。
④【睪芷】一种香草。睪芷,音zézhǐ。
大牢①而备珍怪,期臭味,曼②而馈③,伐皋而食,雍而彻乎五祀,执荐者百余人,侍西房;居则设张容,负依而坐,诸侯趋走乎堂下;出户而巫觋有事,出门而宗祝有事,乘大路趋越席以养安,侧载睪芷④以养鼻,前有错衡以养目,和鸾之声,步中武象,趋中韶护以养耳,三公奉轭、持纳,诸侯持轮、挟舆、先马,大侯编后,大夫次之,小侯元士次之,庶士介而夹道,庶人隐窜,莫敢视望。居如大神,动如天帝。持老养衰,犹有善于是者与?不老者、休也,休犹有安乐恬愉如是者乎?故曰:诸侯有老,天子无老。有擅国,无擅天下,古今一也。夫曰尧舜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不知逆顺之理,小大、至不至之变者也,未可与及天下之大理者也。
世俗之为说者曰:“尧舜不能教化。”是何也?曰:“朱象不化。”是不然也:尧舜至天下之善教化者也。南面而听天下,生民之属莫不振动从服以化顺之。然而朱象独不化,是非尧舜之过,朱象之罪也。尧舜者、天下之英也;朱象者,天下之嵬,一时之琐也。今世俗之为说者,不怪朱象,而非尧舜,岂不过甚矣哉!夫是之谓嵬说。羿蜂门者,天下之善射者也,不能以拨弓曲矢中微;王梁造父者,天下之善驭者也,不能以辟马毁舆致远。尧舜者,天下之善教化者也,不能使嵬琐化。何世而无嵬?何时而无琐?自太皞【太皞】亦作太皓,传说中古代东夷族首领。皞,音hào。燧人莫不有也。故作者不祥,学者受其殃,非者有庆。《诗》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噂沓】议论纷杂的情景,指当面谈笑。噂沓,音zǔntà。背憎,职竞由人。”此之谓也。
世俗之为说者曰:“太古薄背,棺厚三寸,衣衾三领,葬田不妨田,故不掘也;乱今厚葬饰棺,故抇【抇】掘。抇,音hú。也。”
是不及知治道,而不察于抇不抇者之所言也。凡人之盗也,必以有为,不以备不足,则以重有余也。而圣王之生民也,皆使富厚优犹知足,而不得以有余过度。故盗不窃,贼不刺,狗豕吐菽粟,而农贾皆能以货财让。风俗之美,男女自不取于涂,而百姓羞拾遗。故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虽珠玉满体,文绣充棺,黄金充椁,加之以丹矸,重之以曾青,犀象以为树,琅玕、龙兹、华觐【琅玕、龙兹、华觐】都是珠玉的名称。觐,音jìn。以为实,人犹莫之抇也。是何故也?则求利之诡缓,而犯分之羞大也。
夫乱今然后反是。上以无法使,下以无度行;知者不得虑,能者不得治,贤者不得使。若是,则上失天性,下失地利,中失人和。故百事废,财物诎,而祸乱起。王公则病不足于上,庶人则冻馁羸瘠于下。于是焉桀纣群居,而盗贼击夺以危上矣。安禽兽行,虎狼贪,故脯巨人而炙婴儿矣。若是则有何尤抇人之墓,抉人之口而求利矣哉!虽此裸而薶之,犹且必抇也,安得葬薶哉!彼乃将食其肉而龁其骨也。
夫曰:太古薄背,故不抇也;乱今厚葬,故抇也。是特奸人之误于乱说,以欺愚者而淖陷之,以偷取利焉。夫是之谓大奸。传曰:“危人而自安,害人而自利。”此之谓也。
子宋子曰:“明见侮之不辱,使人不斗。人皆以见侮为辱,故斗于也;知见侮之为不辱,则不斗矣。”
应之曰:然则以人之情为不恶侮乎?
曰:“恶而不辱也。”
①【央渎】大洞穴。央,大。
曰:若是,则必不得所求焉。凡人之斗也,必以其恶之为说,非以其辱之为故也。今俳优、侏儒、狎徒詈侮而不斗者,是岂钜知见侮之为不辱哉。然而不斗者,不恶故也。今人或入其央渎①,窃其猪彘,则援剑戟而逐之,不避死伤。是岂以丧猪为辱也哉!然而不惮斗者,恶之故也。虽以见侮为辱也,不恶则不斗;虽知见侮为不辱,恶之则必斗。然则斗与不斗邪,亡于辱之与不辱也,乃在于恶之与不恶也。夫今子宋子不能解人之恶侮,而务说人以勿辱也,岂不过甚矣哉!金舌弊口,犹将无益也。不知其无益,则不知;知其无益也,直以欺人,则不仁。不仁不知,辱莫大焉。将以为有益于人,则与无益于人也,则得大辱而退耳!说莫病是矣。
子宋子曰:“见侮不辱。”
应之曰:凡议必先立隆正,然后可也。无隆正则是非不分,而辨讼不决,故所闻曰:“天下之大隆,是非之封界,分职名象之所起,王制是也。”故凡言议期命是非,以圣王为师。而圣王之分,荣辱是也。
是有两端矣。有义荣者,有势荣者;有义辱者,有势辱者。志意修,德行厚,知虑明,是荣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谓义荣。爵列尊,贡禄厚,形势胜,上为天子诸侯,下为卿相士大夫,是荣之从外至者也,夫是之谓势荣。流淫污僈,犯分乱理,骄暴贪利,是辱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谓义辱。詈侮捽【捽】揪住。搏,捶笞膑脚,斩断枯磔【磔】车裂分尸。磔,音zhé。,借靡后缚,是辱之由外至者也,夫是之谓势辱。是荣辱之两端也。
故君子可以有势辱,而不可以有义辱;小人可以有势荣,而不可以有义荣。有势辱无害为尧,有势荣无害为桀。义荣势荣,唯君子然后兼有之;义辱势辱,唯小人然后兼有之。是荣辱之分也。圣王以为法,士大夫以为道,官人以为守,百姓以成俗,万世不能易也。
今子宋子则不然,独诎容为己,虑一朝而改之,说必不行矣。譬之,是犹以砖涂塞江海也,以焦侥而戴太山也,蹎跌碎折,不待顷矣。二三子之善于子宋子者,殆不若止之,将恐得伤其体也。
子宋子曰:“人之情,欲寡,而皆以己之情,为欲多,是过也。”故率其群徒,辨其谈说,明其譬称,将使人知情之欲寡也。
应之曰:然则亦以人之情为目不欲綦色,耳不欲綦声,口不欲綦味,鼻不欲綦臭,形不欲綦佚。此五綦者,亦以人之情为不欲乎?
曰:“人之情,欲是已。”
曰:若是,则说必不行矣。以人之情为欲,此五綦者而不欲多,譬之,是犹以人之情为欲富贵而不欲货也,好美而恶西施也。
古之人为之不然。以人之情为欲多而不欲寡,故赏以富厚而罚以杀损也。是百王之所同也。故上贤禄天下,次贤禄一国,下贤禄田邑,愿悫之民完衣食。今子宋子以是之情为欲寡而不欲多也,然则先王以人之所不欲者赏,而以人之欲者罚邪?乱莫大焉。今子宋子严然而好说,聚人徒,立师学,成文典,然而说不免于以至治为至乱也,岂不过甚矣哉!
【译文】
世俗之人有一种说法是:“君王治国的办法,宜于隐蔽真情,不让下面人了解。”其实这是不对的。君王,是民众的倡导者;主上是民众的榜样。百姓听见倡导就应和,看见榜样就行动。倡导者沉默,百姓就无法响应;榜样隐匿,臣民就无法行动。不响应不行动,那么君王和臣民就不能互相依靠了。这样就和没有君王一样了,祸害没有比这再大的了。所以君王是臣民的根本,君王政治公开清明,臣民就明辨治理的方向了。君王端庄真诚,臣民就忠厚老实;君王处理公正,臣民就正直平易。安定平治就容易统一,忠厚老实就容易役使,平易正直就容易了解。容易统一就强盛,容易役使就有功效,容易了解就情况明白,这是国家得到治理的根本原因。君上隐蔽真情,下边就怀疑迷惑;君上阴暗险恶,下边就狡猾欺诈;君上偏私不分,下边就结党营私了。怀疑迷惑就难于统一,狡猾欺诈就难于使用,难于了解就情况不明。这些是天下混乱的根本原因。所以君王的治国办法,宜于彰明而不宜于幽暗,宜于宣传而不宜于隐蔽真情。所以君王的治国之道清明,臣民就安宁;君王的治国之道幽暗,臣民就危惧了。臣民安宁就尊崇君王,臣民危惧就轻视君王。所以君王的政令容易了解,臣民就会亲近君王;君王的政令难以了解,臣民就会害怕君王。臣民亲近君王,君王的地位就安稳;臣民害怕君王,君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所以君王的治国之道没有比让百姓难于了解政令措施更坏的了,没有比让百姓害怕自己更危险的了。古书上说:“憎恶你的人多了,你就危险了。”《尚书》上说:“君王能够宣明好的德行。”《诗经》上说:“文王武王的美德显露在百姓之中。”所以贤明的君王使百姓明白,怎能使百姓迷惑呢?
世俗有一种说法是:“桀王、纣王占有天下,汤王、武王篡夺了他们的王位。”事实并非如此,认为桀、纣曾经占有天下的王位是对的,但认为桀、纣是天下的王就不对了,说天下真正属于桀、纣也是不对的。古时候天子有成千个官吏,诸侯有上百个官吏。靠这些成千的官吏,在中原各诸侯国推行政令,就叫做天子;靠这些上百的官吏,在本国境内推行政令,国家虽不安定,还不至于废弃灭亡,这就叫做诸侯国的国君。圣王的儿子,是天子的后代,帝王的权势地位都在他那里,是天下的宗主,然而他如果不成材,不中用,就会使城内百姓憎恨他,城外诸侯背叛他,近者境内不统一,远者诸侯国不听从,政令不能在境内推行,甚至诸侯都来侵略他、攻打他,这样,就算没灭亡,我说他也已经失去天下了。圣王不在了,有权势的王者无能,掌握不了天下。天下没有君王,而诸侯中又有德行昭明、威望显著的人,四海之内的人民就没有不希望让他做君王的。而暴国之君又孤独骄奢,他就能杀掉这个君王,并且一定不伤害无辜百姓,杀掉暴国之君就像杀掉独夫一样。这样,他就可以称作能掌握天下了。能掌握天下的就叫做王。汤王、武王并不是篡夺天下,而是因为他们修王道、行礼义、兴办利国利民之事,除掉天下共同的祸害,所以天下自然就归顺他们了。桀、纣并不是离弃了天下,而是因为他们违反了禹、汤的美德,扰乱了礼义的名分,行动如同禽兽,罪行滔天,恶贯满盈,所以天下人民离弃了他们。天下归顺他,就叫他统治天下,天下离弃他,就叫做灭亡。所以桀、纣本来就没有天下,而汤、武也不曾谋杀君王,就是由此得到证明的。汤、武是百姓的父母;桀、纣是百姓的仇敌。现在世俗有一种说法,把桀、纣看做君王,而认为汤、武是杀了君王的人,那么这就等于杀了民众的父母,而把民众的仇敌当作国君,祸害没有比这个再大的了。如果认为天下人心所归向的人就是君王,而天下人心从来没有归向过桀、纣,那么那种认为汤、武杀了君王的说法,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只不过是污蔑罢了。
所以是不是天子,唯有看他本人的德行如何。治理天下责任最重,不是强有力的人是不能担负的;范围最广,不是最有能力的人是不能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民众最多,不是最英明的人是不能使民众和睦一致的。这三种最出色的能力,不是圣人就不能完全具备。所以不是圣人就不能称王天下。圣人是道德完备、尽善尽美的人,是衡量天下的标准。至于桀、纣,他们思虑最险恶,思想最卑下,行为最**,亲人疏远他们,贤士鄙视他们,百姓怨恨他们;他们虽是禹、汤的后代,却得不到一个人的帮助;剖杀比干、囚禁箕子,最后自己身死国亡,成了天下最大的耻辱。后代的人一说起坏人,就一定要以他们为例,这是连妻子儿女都保不住的一类人。所以最贤能的人能保有四海,汤、武就是这样的人;最不贤的人不能保住妻子儿女,桀、纣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世俗有一种说法,认为桀、纣拥有天下,而汤、武是他们的臣子,这岂不是大错特错了吗?打个比方说,这就像驼背的巫婆跟瘸腿的男巫自以为很聪明一样。
所以可以攻打别人的诸侯国,不可以攻夺别人的天下;可以窃取别人的诸侯国,不可以窃取别人的天下。用武力夺取的,只可以占有一个诸侯国,而不可以拥有天下;用巧诈窃取的只可以得到一个诸侯国,而不可以得到天下。这是为什么呢?回答是:诸侯国,只是个小器具,可以被小人所占有,可以用不正当的方法获得,也可以靠较小的力量来维持统治。而天下则是大器具,不能被小人所占有,不能用不正当的方法获得,也不能靠较小的力量来维持统治。诸侯国,小人可以占有,但未必不会灭亡;天下是最为广大的,不是圣人就不能拥有啊。
世俗有一种说法是:“古时的太平盛世没有肉刑,而只有象征性的刑罚。用黑墨画脸代替黥刑,用头戴草帽代替劓刑,割去腰间的绂代替宫刑,用穿麻鞋代替剕刑,用穿无领的赤褐色衣服代替斩首。古代的太平盛世就是这样。”事实并非如此。如果天下大治,那么人本来就没有犯罪,不单是不必用肉刑,就是象征性的刑罚也不必用了。如果有人犯罪的,而直接减轻刑罚,那么就会使杀人的不处死,伤人的不受刑了。罪恶极重而刑罚极轻,平常人就不知道什么叫罪恶了,混乱没有比这样做更大的了。惩罚犯人的目的是:禁止凶暴,反对罪恶,而且惩戒以后不再犯。如果杀人而不处死,伤人而不受刑,这叫做给凶暴以恩惠而宽恕盗贼,这就不是反对作恶了!所以象征性的刑罚,恐怕不是发生在古代的太平盛世,而是兴起于当今的乱世。
古代的太平盛世不是这样,凡是爵位、官职、奖赏、刑罚,都是恰当的。善恶各得其所。如果有一件处理不当,就会引起混乱。德行与地位不相称,这就是最大的祸害了。过去武王惩罚殷商,杀死纣王,割下他的脑袋,悬挂在红色的旗子上。征讨残暴,诛杀凶悍,本是大治时代的盛事。杀人者处死,伤人者受刑,这是历代君王所相同的,没有人知道它的来源。
刑罚与所犯的罪行相称,社会就安定,刑罚与所犯的罪行不相称,社会就混乱。所以治世刑罚就重,乱世刑罚就轻。触犯治世的罪行本来就重,触犯乱世的罪行本来就轻嘛!《尚书》上说:“刑罚有的时代轻,有的时代重。”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世俗有一种说法是:“汤王、武王不能使天下人都服从他们的命令。”这是怎么回事呢?有人说:“因为楚国、越国不接受他们的统辖制约。”事实并非如此。汤王、武王,是最善于使天下服从其法令的人。汤王住在亳,武王住在鄗,都不过百里的地方,可是天下统一,诸侯称臣,凡是可以到达的地方,没有不恐惧服从、接受教化而归顺的,怎么能单单楚国、越国不接受统治呢!
王者的制度是,根据不同地形区域而制作器械用具,衡量距离的远近而规定进贡的物品,何必要一样呢?所以鲁国人用碗盛食物,而卫国人用盂,齐国人用皮袋子,地区间环境风俗不同,器械用具和各种装饰品也应该有差异。所以中原诸侯国同属于天子管辖的一个范围,制度也相同;蛮夷戎狄等四方边远地区的属国同属于天子管辖的另一范围,制度却不同。京城周围五百里之内属于甸服,甸服以外五百里之内为侯服,侯服之外的侯圻、卫圻等地方为宾服,蛮夷地区为要服,戎狄地区为荒服。甸服内的地区供给天子每天祭祀用的物品,侯服内的地区供给天子每月祭祀用的物品,宾服内的地区供给天子四时祭祀用的物品,要服内的地区每年向天子进贡物品,荒服内的地区每逢新王继位时进贡一次。每日的祭祀、每月的祭祀、四时的祭祀,每年的进贡以及新王继位时的进贡,这些就叫做根据不同地区的形式制作器械用具,衡量距离的远近来规定进贡的物品,这是王者的制度。
楚国、越国是属于按四时、一年或新王继位时向天子进贡一类的国家,难道一定得与天天、月月供给天子祭品的国家一样,才能说是接受王的统辖制约吗?这是胡乱猜疑的说法,这种知识肤浅的人,不值得和他谈论王者的制度。俗话说:“肤浅的人不值得和他谈论深奥的道理,愚蠢的人不值得和他谋划计策,废井中的蛤蟆不值得和它谈论东海的快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世俗有一种说法是:“尧、舜禅让天下给别人。”事实并非如此。做为天子,权势地位最尊贵,天下没有谁能和他相匹配,又能把帝位让给谁呢?道德完备、智慧显明,朝南坐在帝位上,决断天下事,所有的百姓,没有不恐惧服从,接受教化归顺他们的,天下没有隐居的贤士,没有遗漏的好人,和天子一致的就是对的,和天子相背的就是错的,又为什么禅让天下呢?又有人说:“尧、舜死了就让位了。”这又是不对的。圣王在上位,根据德行而决定位次,衡量能力而授予官职,使人民都担负起适当的责任,各得其所。如果不能用礼义克制求利的**,不能用人为的努力去改造本性,那就都属于普通百姓。圣王已经死了,天下没有能接替的圣王,那么本来就没有人能接受禅让的王位。天下有接替的圣人,而且是圣王的后代,那么天下就不必归于别人,朝廷官吏不必更换,国家制度也不必变更,天下平平安安,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这就等于让尧继承尧,又有什么可改变的呢?接替的圣人如果不是圣王的后代,而是王公大臣,那么天下人心归向,又重新振兴起来,天下平平安安,与以前也没有什么两样;这也就是尧一样的圣王继承尧,又有什么可改变的呢!只有改朝换代变更制度,才是困难的。所以天子活着,天下就会只尊崇天子,人民顺从、社会安定,根据德行而决定位次;天子死了,那么能够胜任天子位置的人,必然会出现。礼义的名分都已完全做到了,哪里用得着禅让呢!又有人说:“天子年老体衰了,所以就禅让帝位。”这又是不对的。天子血气筋力可能衰弱,至于智慧谋略和判断能力是不会衰减的。又有人说:“天子年纪大了,受不了劳累而退下来休息了。”这又是怕辛苦的人的议论。作为天子,权势地位最重大,而身体最安逸,心情最愉快而意志不受阻碍,所以身体不会劳累,地位至高无上。穿着五彩的衣服,配以各种颜色,绣上华美的文彩,又装饰着珠宝玉器;饮食则是牛羊猪肉俱全,山珍海味齐备,最好的味道应有尽有,一边奏乐,一边进献食物,敲着锣鼓来助兴进食,然后奏着《雍》乐,撤去酒席,祭祀灶神,成百人端着餐具食品在西厢房侍候着;居住则是设置帷帐,背靠着屏风坐着,诸侯在堂下小跑着前来朝见;出外则有巫觋为他祷告拔除不祥,一出城门就有宗祀为他求神求福,乘着大辂车。垫着薄草编的席子,来满足身体的**;车旁放置着香草,用来满足鼻子的**;车前有金色彩绘的衡木,用来满足眼睛的**;车上的铃声与马蹄声相应和,慢行时合于《武》、《象》乐的节奏,急驱时合于《韶》、《护》乐的节奏,用来满足耳朵的**。大臣们扶着车辕,拉着缰绳,诸侯们有的在两旁推着车轮,有的扶着车厢,有的在马前引导。大国王侯跟在后面,大夫又在其后,小国的王侯和上士又在大夫之后,军士穿戴盔甲在道路两旁护卫,老百姓隐藏回避不敢张望。安居如同大神,行动如同天帝,保养身体防止衰老,还有比这更好的吗?老了需要休息,而休息还有比这更愉快安逸的吗?所以说诸侯有告老退休的时候,而天子没有;有诸侯禅让国家的事,而没有天子禅让天下的事,古往今来都是这样。说尧、舜禅让帝位,是无稽之谈,是浅薄者的谣传,是鄙陋者的胡说,他们不懂得对和不对的道理,不懂的小国与大国、天子至尊至愉与诸侯不至尊不至愉的不同,所以没法和他们谈论天下的大道理。
世俗有一种说法是:“尧、舜不能教化人。”这是什么意思呢?有人说:“朱和象就没有受到教化。”事实并非如此。尧、舜是天下最善于教化人的,他们面朝南坐着,处理天下大事,百姓没有不惧怕服从而接受教化归顺的,然而独独朱、象不接受教化,这不是尧、舜的过错,而是朱、象的罪过。尧、舜是天下的英豪,朱、象是天下的猥琐之徒,当世的卑鄙小人。现在世俗上的一些人,不责怪朱、象而非难尧、舜,岂不是大错特错了吗?这就叫做奇谈怪论。羿、逢门,是天下最善于射箭的人,也不能用歪斜的弓和弯曲的箭射中微小的目标;王良、造父,是天下最善于驾驭车马的人,也不能用瘸马坏车到达遥远的地方;尧、舜是天下最善于施行教化的人,也不能使猥琐卑鄙的小人受到教化。什么朝代没有猥琐之徒?什么时候没有卑鄙小人?从远古的太皞、燧人氏以来,就没有哪个时代没有这种人啊!所以编造这种世俗之说的人不怀好意,听信这种邪说的人就受了祸害,而反对这种邪说的人值得庆幸。《诗经》上说:“老百姓受灾又遭殃,不是从天降下来的;当面说笑背地恨,竞相残害是人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世俗有一种说法是:“远古时实行薄葬,棺材板三寸厚,衣服被子各三件,埋葬在田里却不妨碍种田,所以没有人盗墓。当今的乱世实行厚葬,棺木装饰讲究,所以有人盗墓。”
这是不懂得治国之道,又不明白盗墓与不盗墓原因的说法。大凡人行偷盗之事,必有原因,不是为了补充自己的不足,就是为了多追求一些财物使自己有剩余。圣王养育百姓,使他们都富裕安逸又知足,而不追求过度的财富。所以小偷不盗窃,强盗不抢劫,粮食多得连猪狗都不愿意吃了,农民商人都能互相推让财物,社会风俗淳美,男女不私自在路上聚会,而百姓都耻于捡拾别人的遗物。所以孔子说:“天下治理有方,盗贼就先变好吧!”坟墓内即使有死人珠玉满身,绫罗绸缎堆满内棺,黄金布满套棺,再加用丹砂、曾青等各种颜料装饰棺椁,用犀牛角和象牙做成树木,用琅玕、龙兹、华觐等各种美玉做成果实,人们也没有去盗墓的。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人们贪求财物的**减少了,而怕犯罪的羞耻心增大了。
当今的乱世与此相反,君王不根据法令役使人民,人民不根据制度随意行事,有智慧的人不能参与政事,有才能的人没机会去治理国家,有贤德的人得不到任用。这样,就上失天时,下失地利,中失人和;所以百事荒废,财物短缺,而祸乱四起。王公大夫在上面忧患财物不足,庶民百姓在下面受冻挨饿、贫困交加。于是桀、纣一类的人聚集起来,盗贼也到处抢劫,从而危害了君王的统治。他们的行动像禽兽,贪婪如虎狼,杀害大人做成肉干,抓来婴儿烤着吃。这样,又何必责难盗掘坟墓,从死人口中抠出珠玉而贪求财利的人呢!即使赤身**埋下去,也必然要被偷盗,还谈什么埋葬呢?他们还要吃死人的肉,啃咬死人的骨头呢。
所以有人说:“远古时实行薄葬,所以不盗墓;现在混乱而实行厚葬,所以墓被盗。”这只是奸邪之人制造出的谬论,是为了迷惑愚蠢的人,而使他们陷入泥坑,以便从中取利,这就叫做大奸。古书上说:“危害别人来保全自己,伤害他人而便利自己。”说的就是这种人。
宋子说:“明白了被欺侮并不是耻辱的道理,人们就不会发生争斗了。人们都认为受到欺侮是耻辱的,所以发生争斗,知道了被欺侮不是耻辱,就不会争斗了。”
我问:那么你认为人的感情是不厌恶受欺侮的吗?
宋钘回答说:“厌恶受欺侮,但不感到耻辱。”
我说:如果这样,就一定不达到你所求的不争斗的目的了。大凡人相互争斗,必定是以厌恶对方为理由,而不是因为感到羞辱。现在的艺人、矮子、游荡逗乐的人,受到责骂、欺侮而不起来争斗,是因为他们并不厌恶这种欺侮,假如现在有人从排水沟爬到他家去,偷了他的猪,他就拿着剑戟追赶偷猪的人,而不考虑死伤,这哪里是因为丢了猪而感到耻辱呢!但是他却不怕争斗,是因为憎恨对方的缘故。即使认为受欺侮是耻辱,如果不厌恶就不会争斗;即使知道受欺侮不是耻辱,如果憎恶对方就必然会争斗。那么争斗与不争斗,并不在于感到耻辱或不耻辱,而在于憎恶与不憎恶。现在宋子不能解除人厌恶被欺侮的想法,而竭力劝说人在受到欺侮时不要认为是羞耻,这难道不是大错特错了吗?宋钘费尽口舌,说破了嘴也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他不知道这是没有好处的,就是不明智;如果知道这是没有好处的,只是用来欺骗人的,就是不仁道。不仁道、不明智,这是最大的耻辱了。自以为对人有益,实际对人没有一点好处,就只有在遭到奇耻大辱后才肯罢休。没有比他的说法更有害的了。
宋子说:“被欺侮不算做耻辱。”
我说:凡是辩论问题,必须有个正确的标准然后才能进行,没有标准就会是非不分明,辩论无从决断。所以听人说过:“天下最高的准则,判断是非的界线,确定各种官职、等级和名物制度的根据,就是王制。”所以凡是辩论问题,或规定名称,其是非都要以圣王为师法,而圣王区分事物,是以荣辱为准则的。
这荣辱各有两个方面:有礼义上的光荣,有权势上的光荣;有道义上的耻辱,有权势上的耻辱。思想纯洁,德行敦厚,智虑精明,这种光荣是由自身获得的,这叫做道义上的光荣。爵位尊贵,贡品俸禄丰厚,权势极高,在上是天子诸侯,在下是卿相士大夫,这种光荣是从身外获得的,这叫做权势上的光荣。邪恶下贱,放荡不羁,冒犯名分,扰乱事理,骄横凶暴,贪图私利,这种耻辱是由自身所造成的,这叫做道义上的耻辱。受骂挨揍,杖击鞭打,挖掉膝盖骨,断尸车裂,五花大绑,这种耻辱是由身外产生的,这叫做权势上的耻辱。这就是荣辱的两个方面。
所以君子可以遭受权势上的耻辱而不可以有道义上的耻辱,小人可以获得权势上的光荣而不可以有道义上的光荣。遭受权势上的耻辱也不妨碍成为尧一样的圣人,拥有权势上的光荣也不妨碍成为桀一样的恶人。道义上的光荣和权势上的光荣,唯有君子能够二者兼有;道义上的耻辱和权势上的耻辱,唯有小人能够二者兼有。这就是荣辱的区别。圣王把它作为法规,士大夫把它作为正道,官吏把它当作准则,百姓把它当作习俗,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
现在宋子却不是这样,偏偏甘心自己受辱,想在一个早上改变荣辱的准则,这种说法必然是行不通的。打个比方,就像用砖头泥块堵塞江海,让矮人去背泰山一样,立刻就要跌倒破碎了。几个和宋子相好的人,恐怕不如劝他放弃这种学说为好,否则他就要受到伤害了。
宋子说:“人的性情本来是少欲的,而现在人们都认为自己的性情是多欲的,这是错误的。”所以他率领着一群门徒,四处兜售他的学说,阐明他的比喻和引证,想使他人知道人的性情是**极少的。
我说:那么宋子认为人的性情应该是这样的,眼睛不想看到美丽的颜色,耳朵不想听到美妙的声音,嘴巴不想吃到山珍海味,鼻子不想闻到沁人的香气,身体不想享受舒适安逸,这五种**,他认为是人的性情所不想得到的吗?
宋子说:“这正是人的**所要求的。”
回答是:如果这样,那么你们的学说必然就行不通了。认为人的性情有这五种**,却说人的**不多,就好比说人的性情是希望富贵而不要财物,喜好美貌却讨厌西施一样了。
古代人不是这样,他们认为人的性情是**多而不是**少,所以赏赐就很丰厚,惩罚就用减少俸禄的方法,这是历代帝王所一致的。所以上等贤才享有天下的俸禄,次等贤才享有一国的俸禄,下等贤才享有封地内的俸禄,忠厚老实的百姓供给足够的衣食。现在宋子认为人的性情是**少而不是**多,那么先王难道是用人们所不想要的东西来赏赐,而用人们想得到的东西来惩罚吗?混乱没有比这再大的了。现在宋子俨然一副庄重的神情,到处宣扬这种学说,聚集门徒,建立一套学说,撰文著书,可是这种学说,不免把大治当作大乱,岂不是大错特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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