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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变退为进

  进退聚分军家术,只须大将巧安排。

  变退为进寇未料,敌至空见点将台。

  且说1943 年1 月,敌军对游击队发起了新的进攻。参加这次进攻的,有德军第七党卫军师团、第七一四师团以及意军第五兵团等。进攻的目标是多为山林地形的波斯尼亚西部解放区。

  敌军从四面八方向解放区合围,妄图消灭游击队主力。

  这时,游击队的军事力量又有了新的发展,无产阶级旅发展成为师。

  1 月27 日,铁托的最高司令部已经撤至德瓦尔。一到德瓦尔,铁托便召开了指挥员会议。会议决定,面对敌人来势凶猛的进攻,最高司令部要避敌锋芒,回师东波斯尼亚,实现在南斯拉夫中心地域开辟、发展的战略。

  铁托特别向科斯塔·纳吉布置任务:率部固守阵地,牵制敌军,保证回师的作战部队攻势的进行,同时,争取时间,保证老百姓和伤员的撤出。尔后率部与敌周旋。

  最高司令部直接指挥无产阶级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东进。各师得到明确指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避免阵地战。

  具体作战方案是:突破敌人包围,趁敌在运动之中,即刻解放完全被敌人占领的赫格戈维纳和门的内哥罗,把敌人的进攻转变为游击队的进攻。

  形势是严峻的。1 月31 日,铁托又一次向莫斯科发电,要求得到物资援助。但得到的答复更加令人失望。莫斯科回答说,“因无法克服的困难”,援助不能进行。看来,铁托只好靠自己了。

  与以往一样,部队的突围与转移并不是困难的,困难的是伤员的撤退与转移。

  这一次,对伤员的撤退进行了细致的组织。所有的伤员都编人“营”内,按伤势的轻重编成了“步行营”、“骑马营”和“担架营”,所有的伤员也都领到了武器。

  这一次撤退又多了个“难民”问题:解放区的老百姓谁也不愿留下来等候敌人的屠杀。

  山路上已是白雪皑皑。祖父、祖母带着自己的孙儿、孙女,赶着牛,疲惫不堪地行进着。这支“队伍”多时达到了10 万人以上。

  所有的路口差不多都被难民堵塞了。军队的行动受到了阻碍。

  粮食是最大的问题。御寒的问题也很突出。

  在冰天雪地里,大多数人即睡在路边。每天清早,总有一些老人和孩子不能随队行动,甚至抛尸路旁。

  难民们还得对付德国人的飞机。长长的行列成为轻磅炸弹和机枪扫射的目标。

  伤员的队伍也有4000 人之众。他们在山地60 英里长的地段上移动着。

  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被指定协助伤员的撤退工作,他目睹了伤员和难民转移过程中所遇到的不幸。在回忆录中,他写道:

  那些日子里的恐怖使我永远难忘。我的记忆里充满了这些事件。例如,我记得,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3 个小孩,站在路旁的一棵松树下。她无力前进了。黑夜已经来临,山上一片荒凉。如果她留下来,她同她的孩子都会被冻死。她背着两个孩子,领着第三个孩子,再也走不动了。她已经决定抛弃一个孩子来拯救另外两个孩子。她恳求其他的难民帮助她,但是没有人注意她。所有的人都饿得发慌,精疲力竭了。许多人变得麻木不仁了。

  母亲在同她最小的男孩道别时,请求援助。他是个黑头发、大眼睛的孩子。

  “我的彼得,你妈妈不能不丢下你了。”两个中年的农民疲乏不堪地走过来了。他们仅对这个场面木然地望了一眼。我求他们帮助带一个孩子,他们冷淡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这确实是一场冷酷的战争。难民落在敌人手里是凶多吉少的。达尔马提亚的分遣队,在一个洞穴中发现,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在尸体上爬着。不晓得她是如何活下来的。游击队把孩子带走了。有一名护士收养了她。她没有姓名。当晚,广播里说苏联红军从德国人手中解放了弗兹雅马,于是有人便为孩子取名为弗兹雅马。

  这一消息传开后,难民更不想留下了。

  这使难民的队伍变得越来越长。

  随之而来的是路途上的艰难因苦。

  这期间,游击队按预定方向突围成功,沿路解放了利夫诺、依莫茨基,并指向奈雷特瓦盆地。

  在夺取普罗卓时,迫使意大利一个团投降,并击溃了意大利门奇师。

  战斗中,游击队缴获了15 辆坦克、多门大炮、大量粮食和药品。

  铁托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是:等待伤员到齐,便把奈雷特瓦河上所有桥梁破坏掉,给敌人造成一种假象,使他们断定游击队不准备渡河。然后,游击队派主力部队到北部去阻止德国入前进,而最高司令部率领若干师突破奈雷瓦特河,向赫格戈维纳方向转移。

  阻击德国人的命令很快付诸行动。游击队动用了从意大利军队缴获的15辆坦克和所有的大炮。德军对游击队的突然反击感到意外,对游击队强烈的攻势则更觉吃惊。他们无可奈何,被迫后撤了十几英里。这为游击队与最高司令部的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反击中,游击队抓获了大批俘虏。俘虏中包括一名德军上校。这名上校问游击队方面:

  “你们从哪几弄来那么多大炮?”“我们是从你们的盟军意大利人手里得到的。”上校听罢摆了摆手,叹道:“喔,可爱的意大利人!”在德军被迫后撤之际,达尔马提亚第二旅,按照最高司令部的命令,对奈雷特瓦河施行突破。河对岸的附近山区,驻有米哈伊洛维奇的15000 名“切特尼克”。他们已与敌人狼狈为好,按意大利人的命令,阻拦游击队的突围。

  不过,他们并没有料到游击队会在这里突破,而料定游击队会向北方突进。

  对游击队的出现,他们甚感意外。

  一小队达尔马提亚的游击队突击手,嘴里衔着没有引线的炸弹,爬过一座遭到破坏但仍竖立在河上的铁路桥梁。过桥后,他们向守卫在桥头堡垒里的“切特尼克”投了两颗炸弹,接着,他们冲进堡垒,将里面的“切特尼克”全部消灭,遂建立了自己的桥头堡。这一过程,前后只用了3 分钟。

  工兵已经在桥的这一侧待命。一俟桥头堡建立起来,他们便立即在铁路桥的铁架子上铺上了木板。天亮时,游击队的先头部队到达了对岸的山顶,居高临下,打击溃败的“切特尼克”。

  随后,一队队伤兵过了河。长长的伤兵队伍过河共用了7 天的时间。

  德**队被铁托的神机妙算调往北部,无法赶过来对游击队进行阻拦。

  于是,只好借助于飞机。德国和意大利的飞机不间断地轮番对桥梁和渡河的伤员进行轰炸。但它们没能炸毁这座桥梁,也未能阻止游击队伤员的渡河。

  德军东南战线司令官亚历山大·冯·李尔对当时的战役形势曾有如下记载:

  游击队员企图渡过奈雷特瓦河,并准备把他们的全部人马撤至门的内哥罗北部。他们突破了意大利人和“切特尼克”的防线。没有抓到俘虏,也没缴获战利品。从我们这方面的伤亡来看,他们一定遭到巨大损失,可是没有发现游击队的伤员,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突破奈雷特瓦河之后,游击队的各个师,按照最高司令部的命令,迅速向赫格戈维纳和门的内哥罗推进。

  在撤退中,伤员受到很大损失,沿路村庄大部分被烧光,游击队的伤员无处安身。医疗设备奇缺。粮食不够吃,不巧的是,斑疹伤寒病又流行起来。

  撤退中,游击队的两个旅在波斯尼亚西部的格尔梅奇山中与德军相遇,双方进行了激烈的交锋。这时正是严冬,山里的积雪达6 英尺厚。在周旋之中,游击队和德军都迷了路。白雪皑皑的深山老林,使人难辨东西南北。有一次游击队第五旅连续行军72 小时,而且没有东西可吃。由于疲乏、饥饿过度,缺乏睡眠,大批战士得了幻觉症。有时,一个战士突然指着前方的一棵树喊起来:“那里有烟囱,让我们到那间温暖的房子里去休息一会儿吧!”于是,整个一队人会一起朝那棵树奔了去。有时,一个游击队员会在一丛白雪覆盖的矮树前停下来,高兴地喊:“这里是野战厨房,让我们来吃点热乎饭吧!”说完,他真的拿出调羹,等着吃饭。德国人也得了幻觉症。

  最后,游击队终于走出了山林,到达了平原。

  对付敌人的第四次进攻,大大提高了游击队的声望。它不仅鼓舞了游击队的战士和南斯拉夫人民,而且“惊动了”盟国。

  英国人明白,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的“切特尼克”,并不像他们原来认为的那样有力量,而对游击队却不能再“等闲视之”。

  英国政府决定向游击队的解放区派一名观察员。

  一天夜里,一架“解放式”飞机在利卡解放区上空盘旋一阵之后,用降落伞投下4 名穿着英军制服的军官。

  他们降落在一片森林之中。天亮后,他们到达附近一个村庄,在此,碰到游击队的一名哨兵。哨兵把他们带到了克罗地亚游击队指挥部。这样,这4 名英国人乘坐游击队的摩托车,走了40 英里。到达指挥部之后,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为首的一名英军军官说,他叫威廉·琼斯,少校,加拿大人。他说,他被指派为英军驻游击队的观察员。

  很快,琼斯到达的消息传到了最高司令部。最高司令部即从琼斯那里获悉,英国将派一个特别军事代表团到解放区来。

  这时,有12 个德国、意大利和保加利亚师团将最高指挥部所在的杜米托尔山区团团围住。

  此次敌军作战的特点,不再是停留在交通线上,而是远离交通线,进入解放区纵深。参加作战的官兵,也跟游击队一样,爬山越岭。他们的给养由飞机空投。且他们在推进中修建了许多的工事,步步为营。

  这增强了游击队的危险,使游击队的突围变得更加艰难。

  尽管军情已十分紧急,为等待英**事代表团的到来,铁托仍然决定,将突围的时间推迟24 小时。

  以威廉·迪金上尉为团长的英**事代表团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空投到杜米托尔山的最高司令部附近。

  这个代表团到达后,铁托立刻下达了突围的命令。

  德国空军对最高司令部进行了差不多一整天的轰炸。

  从德国飞机的密集程度、投弹的准确来看,最高司令部认定德国人已经侦察到了最高司令部的所在地。

  这一估计是对的。

  战争结束后,人们从被俘的德军东南战线司令李尔将军那里获悉,当时,德国无线电跟踪站根据电台发报的情况,准确地断定了最高司令部的位置。

  因为他们发现,此处的电台每天定时发电,发报机功率很大,而且发报时间很长。他们断定,这是铁托在与莫斯科进行联络。

  德国人断定最高司令部驻地的情报还不止于此。

  6 月9 日,在最高司令部当马夫的意大利俘虏投奔了德国人方面。当时这样做是容易的,因为德国人的阵地距最高司令部最近的地方只有100 米。

  俘虏带去了有关最高司令部的最准确的情报。

  这样,德军向柏林报告:

  “位于苏捷斯卡一皮瓦河的强大敌军被围困在一个极其狭窄地带。据可靠消息料定,铁托就在他们中间。这是战斗的最后阶段,彻底消灭铁托军队的时刻到来了。”德军向前线官兵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凡是能打仗的人,一个不许让他们活着冲出包围。对妇女要进行检查,以确定被检查者是否男扮女装。

  铁托及其随行人等均德军装柬,故需验明证身。

  战斗异常艰苦。最高司令部和英**事代表团一起突围。当他们翻越一座树木繁茂的山岗时被敌机发现。敌机俯冲后向他们投掷炸弹。英军代表团成员斯图尔特上尉与铁托的警卫员武约维奇当即被炸死,迪金团长的脚受了伤,铁托的左臂崩进了弹片。实际上,非同寻常的运气又一次救了铁托的命:

  当他纵身卧倒时,他的爱犬卢克斯紧贴着主人的头部躺了下来。卢克斯挡住了飞向铁托头颅的弹片,卢克斯当即死亡。

  这次战斗,给铁托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若干年后,他当时经历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他曾回忆说:

  我冲到一株枯萎的松树后面,卧倒在地。那颗炸弹就落到了附近。我的狗卢克斯横躺在了我的头部。它被炸得粉身碎骨。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躺着英国上尉斯图尔特,他两腿伸得笔直。再往前一点,躺着武约维奇。全然是人仰马翻的景象。我的目光落在一棵被炸断的树上。树上有一只小乌,它在爆炸中失去了一条腿……这个小东西用一只脚站着,发出“哗哗”的悲鸣。可以说,这是灾难中烙在我心头的第一桩事……马尔科走近我,用手把我拦腰搀扶起来……

  对当时的战斗情景,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的《战地日记》是这样记载的:

  飞机最凶恶。轰炸从拂晓就开始了,直到天黑都没有停过。轰炸机超低空飞行,用机枪向每一块岩石扫射,又有一批重磅炸弹落在普罗佐尔。哪一天的轰炸也不像今天这样厉害。

  杜格村里住有400 多名伤员,也挨炸了。村庄遭到很大的破坏,但是只有一位同志受伤。德国人特别注意普罗佐尔到亚布兰尼察这条公路。他们整天都在轰击格拉查尼察的拉马河上的黑色大桥,但是并没有使它不能通行。他们轰击回旋曲折的公路,大块大块的山岩掉到公路上,但是尽管如此,我们的司机还是在运载伤员……我们的通讯员未乔说得好:

  “在我头上多掉一颗炸弹,在俄国就少掉一颗。胜利将很快到来。要是我们向希特勒投降了,不论是把我们派到东线,不论是把我们50 万人弄到德国工厂里去,他们都会残酷无情地掠夺我们……我们就会成为永无出头之日的奴隶……而我们的铁托也就无法创造这样的奇迹了……”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又记道:

  我刚合眼,炸弹就炸开了。在我们的对面,50 米远处的侦察机在向活的目标——第四旅的一个营扔炸弹。弹片炸断了我头上的树枝,但是黑山人的队伍没有中断,只是加快了步伐。没有一个人受伤。后来飞来了9 架“斯图卡”,袭击米林克拉德和赫尔查夫卡河谷。10 点钟出现了轰炸机,在森林里遭到轰炸是令人不愉快的。炸弹落在树干上爆炸,四面八方飞来榴霰弹。我们躺在一个潮湿的峡谷里,小溪把我们的脚都弄湿了——我们只是看表,看这可怕的一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落下的炸弹把我们的药房炸毁了。12 点以后,通讯员跑来,送来了马尔科同志给扬科大叔的一封信:

  “老大受伤了,英国人牺牲了。德国人在进攻。派警卫营来。”警卫营前往来林克拉德,又遇到了一批轰炸机。突然我听到有谁在远处喊我:

  “弗拉多同志,德迪那尔……”奥尔加的外科手术队里的护士鲁什卡披头散发,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

  “弗拉多同志,奥尔加叫你把她抬走。她受了重伤。”扬科大叔对我说,我可以走,鲁什卡这才清醒过来:

  “炸弹落在外科手术队中间。奥尔加的肩膀被炸断了。我们的女大夫真是好样的。

  她对我们说:‘你走吧,把我留下,不要因为我而让德国人把你们抓住……,她感到难过的是全部医疗器材都完了……”我们迅速沿着米林克拉德往上爬。伤员成群结队地下来了。鲁什卡对我说,今天早晨第四旅的100 多名同志在山顶上被打死打伤。飞机在一个空旷处发现了他们。

  轰炸机又来了。伤员三五成群地沿着米林克拉德往下走,“斯图卡”一直降到树顶上投炸弹。在它们之后又飞来了小型侦察机,向活的目标投炸弹。突然,发动机的轰鸣声使我双耳欲聋,鲁什卡和我倒在地上。我们周围落下七八颗炸弹。火药的臭味使我们喘不过气来。天一片漆黑。烟雾消散了一些,我看到,在我们身旁躺着波斯尼亚第六旅的一位同志,一个长着大大的黑眼睛的年轻人。他的两条腿都被炸断了。血流如注,把爆炸震落下来的山毛棒的嫩叶冲着走。我们爱莫能助。他快死了。他向我挥了挥手,悄声说:

  “斯大林万岁!”这个年轻人叫科佐马拉,萨拉热窝人。是个工人,1941 年参加游击队。这一天,他去世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数以百万计的人呼喊着斯大林的名字死去。不论这是否是一种误会,事实是,对于数以百万计的这些人来说,斯大林是抵抗希特勒的象征……

  奥尔加整整被折磨了11 天。右肩有个大伤口,她同游击队员们在一起,从苏捷斯卡一直赶到罗曼尼亚山,有时步行,有时骑马,没饭吃,风吹雨淋。6 月20 日她去世了,而前一天,我头部受了伤。我们埋葬她的那个晚上,我发着高烧……

  我站在罗曼尼亚山的边缘上,站在从斯托伊诺一梅达科维奇到奠克罗的公路边的岩石上。夜幕已经降临,风呼呼地吹着,吹得高大的杜松弯下了腰。我们用手、用刀给奥尔加挖个墓,因为我们没铁锹。我们纵队的一个护士排跟着我。别的人都拉前走了,到村里要两个小时,那里很可能已经有了德国人。

  奥尔加躺着,裹着白毯子。她的黑色的头发几乎把整个脸庞都盖上了。风把杜松吹得越来越弯,出生在舍科维奇的矿工拉扎——1941 年参军的塞尔维亚战士用双手挖着上:

  “弗拉多,下面是石头了……”最后几捧土是由奥尔加做过手术的一位同志刨出来的:

  “她救了我的命。我们都热爱她……”我们把她放进浅浅的墓穴中,上面放了些树枝、草皮和石头,堆成一个坟。这里离罗曼尼亚山上的小道8 米远,就在东南方向的一块峭壁的边上。萨沙·博若维奇、斯但诺伊卡·久奇以及另外三位同志和我摘下了帽子。

  “光荣归子奥尔加同志!”——拉扎呼喊着,我们大家都跟着。

  我走进了漆黑的森林,赶上了无产阶级第二旅的一个营。在黑暗中,我们一声不响,穿过浓密的、潮湿的森林。奥尔加是为人民而死的。她是作为我们党的一员而死的。我手里攥着她的表,我准备把它交给米利察①。眼泪涌了上来,一滴,两滴——如潮水般涌来。

  ②敌军也受到巨大损失。冯·李尔将军报告说:

  战斗空前激烈。所有指挥员都认为,这是他们的部队在这次战争中所遇到的最艰苦的战役。游击队向三六九师的第二营发动的一次猛烈进攻,使得战线在那拉斯察和米维纳地方遭到突破。敌人的全部军队都设法通过这个缺口往北撤退,在山中隐蔽起来。德**队过于疲倦,无能为力,而当时没有后备兵员。

  最高指挥部与第一、第二师突围时,第三师担负着断后的任务。敌人的打击主要落在了这个师的身上。

  密洛凡·吉拉斯指挥着这个师。师长是著名的硬汉萨瓦·科瓦策维奇。

  渡过苏捷斯卡河之后,第三师的战士各个疲惫不堪。这时四周十分平静。

  但当战士们渡过河,向最近的山头靠近时,躲在碉堡里的德国人向游击队战士们开了火。后退是不可能的。吉拉斯和科瓦策维奇下令发起进攻。他们领头冲向碉堡。30 多个碉堡被游击队战士摧毁,但有半数游击队战士倒在了碉堡前。

  当第三师的战士到达山顶时,一颗子弹打进了萨瓦·科瓦策维奇的前额。

  ① 奥尔加的女儿。一一本书作者注② 引自三联书店出版的《苏南冲突经历》,达洲译。

  高大、强健的汉子倒下了。全师发生了混乱。

  游击队的部分伤员过了河,他们盼望打开突围的缺口。

  吉拉斯正带领30 余名战士在后面照料伤员。从山上溃退下来的战士停住了脚。

  吉拉斯率领战士们企图突围,但是,所有的通道全被敌军占领了。他们只有隐蔽在一个小树林里。天渐渐黑下来,吉拉斯他们开始出发。有好几次他们陷入敌人的埋伏。这队人马打了一夜。天亮后,他们又发现前方的岩石上有敌人的碉堡,只好绕道而行。吉拉斯走在队伍的前头。在一个山角处,吉拉斯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德国兵。德国人也感到意外。双方都来不及举枪了。一个德国人拔出刀子。吉拉斯也拔出了刀子。别看吉拉斯是个写文章的秀才,他的动作倒比德国人快了半拍。德国人倒下了。另一个德国人差不多在同时被赶上来的游击队员用枪托击中头部而毙命。而这一切发生在离德国的一个碉堡不到50 米的地方。

  直到第二天晚上,吉拉斯才率领战士冲出重围。一个星期后,他才赶上最高司令部,到达铁托身边。

  7 月18 日,科斯塔·纳吉收到铁托的一份电报。铁托告诉科斯塔,让他于7 月的最后一天在波斯纳河左岸迎接最高司令部。他还规定了碰头的具体地点。

  科斯塔明白,铁托等最高司令部成员回来后要驻扎在他的作战区域了。

  科斯塔骑了一天的马赶到了碰头地点。

  在弗拉希奇山麓,科斯塔遇到了无产阶级第一旅的先遣部队。有些战士认识科斯塔。科斯塔发现,战士们脸色发青,也变老了。他们衣衫褴褛,光着脚。呵!艰苦的半年哪!

  战士们告诉科斯塔,最高司令部在他们的后面的峡谷之内。

  科斯塔下了马,沿河走了一段路后,老远便看到了铁托。

  铁托正坐在一棵砍倒的毛榉树的树干上。他低着头在想什么。他的女秘书兹登卡拿着纸笔,站在铁托的身边,在记着什么。

  稍远处,在河岸边站着几名英**官。年迈的作家纳佐尔也在那里,他正靠在一只背包上打瞌睡。

  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最先看见了科斯塔。他叫了科斯塔的名字。

  铁托抬起头来。

  科斯塔看到,铁托瘦了许多,脸变小了,满是皱纹。科斯塔看到铁托的脸后,感觉到,这仿佛是一张反映各种艰难困苦的图,在这张图上看到了一切:在奈雷特瓦河上努力寻找出路,在皮瓦山、杜尔米托山、苏捷斯卡河率部突围……

  铁托看到科斯塔后,顿时高兴起来。他让科斯塔坐下,说:

  “真遗憾,没有什么东西招待你!”“在这里我是东道主,请允许我招待你。”科斯塔是有准备的。跟他和几名警卫战士一起来的,有整整齐齐的一队姑娘。她们拿着篮子,装着新鲜的草毒和其他食品。她们早在后面侍候着。

  纳佐尔急不可待:“让我们来瞧瞧你们的礼物!”姑娘们亮出了食品:烤鸡、奶酪、鲜奶……

  英**官也凑了过来。铁托向科斯塔介绍了客人。

  吃饭的时候,科斯塔向铁托汇报了情况:克拉伊纳也好,中波斯尼亚也好,形势很为有利。克罗地亚也是如此。解放区比铁托离开时又有扩大。

  “你们干得很好,几个无产阶级旅现在必须休整一下。克拉伊纳人总是尊重无产阶级旅的。请你们现在也这样办。跟我们一起来的部队伤员亟须治疗,战士亟须休息。”“我们为所有的战士准备了足够的面粉和各种食品……”铁托站起身来,高兴地对里巴尔和纳佐尔说:

  “听到了没有;克拉伊纳应有尽有!”铁托高兴起来。

  “所以我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纳佐尔说。

  大家笑起来。

  最高司令部决定驻扎在佩特罗沃波列。这里是高山地带,海拔1200 公尺,重要的是这里有宽阔的牧场,适合飞机降落和用降落伞空投物资。这是英**事代表团要求饱。

  在一片林间草地上,搭起几顶帐蓬,最高司令部在此安顿下来。

  科斯塔的警卫是个机灵鬼儿。他知道铁托非常器重纳佐尔,便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给纳佐尔盖了一间木屋。它在两棵松树之间,墙是木板钉起来的,瓦是树皮的,床是树条编的,上面铺着干草和两条毯子。用木板钉了个桌子。

  椅子以木桩代替,地面压实了。一切都干干净净。对于几个月“流离失所”的老人来说,这再舒适不过了。

  科斯塔先让铁托看了屋子。铁托说:他会喜欢的!

  科斯塔把纳佐尔拉过来:

  “克罗地亚反法西斯人民解放委员会主席纳佐尔同志,这是克拉伊纳战士给你准备的礼物。”纳佐尔是难得不安的。这回他不安起来,他红着脸问:

  “真是给我盖的?”“请吧,主人,请进吧……”纳佐尔激动起来。他两次亲了科斯塔。

  走进小屋后,他再次握起科斯塔的手:

  “这是真正的房子,是我到现在为止所住过的最漂亮、最心爱的房子!”铁托满意地笑着说:

  “你们俩彼此彼此;纳佐尔给科斯塔写颂歌,科斯塔给纳佐尔盖房子……”纳佐尔是一年前来到游击队的。他的到来,不但是游击队统战工作的一个巨大胜利,也为游击队的生活带来了欢快。大家不但喜欢他的作品,而且喜欢他的为人。

  有一天,铁托向身边战士们透露了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纳佐尔和伊万·戈兰·科瓦契奇就要到这里来了。”大家盼望着两位诗人的到来。

  不多久,他们果然到了。

  铁托请来最高司令部的几名成员,向他们支持说:

  “我们要好生照顾纳佐尔同志,他年纪大了,不习惯我们这里的生活。

  你们要给他指派警卫,还要给他找一匹马……”铁托这一特别关照,使纳佐尔受到了各种优待。他不但得到了警卫员,自己的马匹,而且还得到了一头“属于他的奶牛”。有了这头牛,他可以每日喝到鲜奶。

  老诗人一方面因受到优待,生活上有了舒适感,但另一方面又因受到优待而不好意思。尤其使他感到不好受的是,他所得的各种优待,大都出于一个“老”字。他不服老。特别不愿叫人觉得他老而无用。

  有一天,最高司令部举行群众大会。会上安排有纳佐尔讲话。他拿定了主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所作为。

  台子是用木板搭起来的。轮到老诗人讲话了,他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台前,用诗一般的语言赞美了游击队,讲着讲着,突然他说:

  “人家说我老了。我要告诉你们,我是上了点年纪,但我还不老,我还健康!我从这个台上跳下去会毫不费劲儿!”说时迟,那时快,纳佐尔一下子就从半米多高的台子上跳了下去。

  还好,他落地时没有出事,而且尚属平稳。

  大家大笑起来,报以热烈的掌声。

  诗人的感受也因战斗生活有了改变。一件事教育了他。

  有一次,最高司令部暂驻乌纳河边一贵族城堡。这是十六世纪留下来的罗马式古建筑。铁托和纳佐尔都喜欢古建筑。

  有一夭,铁托和纳佐尔在庭院里散步。纳佐尔兴奋他说:

  “这罗马式的宫廷真使我入了迷。多宏伟、多精雅!”“尤其是那个小瞭望塔!”纳佐尔听罢朝瞭望塔望了一眼,说:

  “我看不出它有什么更吸引人的地方。”“唔,我们在那里面找到了2000 公斤的小麦,呵,2000 公斤!”纳佐尔明白了。在恶劣的战争环境里,2000 公斤小麦确实吸引人。

  敌人的第五次进攻,就这样结束了。游击队的主力受到了损失,但经过转移,游击队解放了许多地区,扩大了解放区。游击队和铁托的威望进一步提高。新的战士源源不断地涌入各个部队之中。

  这时,铁托成为率领和指挥15 万人马的名副其实的统帅。

  在紧张地对付敌人的第五次进攻的过程中,铁托收到了莫斯科关于解散共产国际的通知。通知是以征求意见的形式发给各有关党的。铁托回复了莫斯科,说“南斯拉夫**中央委员会在考虑了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提出的关于解散国际的建议后,表示对这项建议及其理由完全同意”,并“感谢共产国际的帮助,南斯拉夫**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群众性政党”,表示今后“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旗帜下”,“不顾一切牺牲,继续履行它对人民的义务,进行反对法西斯、争取南斯拉夫各被压迫民族解放的斗争”。

  冬天要到来的时候,铁托从自己的情报系统得到消息,说轴心国一成员“出了毛病”。经判断,是意大利人准备投降。铁托没有从盟国方面得到这个情报。

  铁托为此做了准备。无产阶级第一师被派往达尔马提亚,无产阶级第一旅被派到斯普利特,无产阶级第二师被派往黑山。在意大利宣布投降后,这些部队迫使意军15 个师向游击队缴了械,还有不少意军俘虏参加了游击队。

  达尔马提亚全境解放。

  这时,游击队已发展到30 万人,南斯拉夫一半的国土获得了解放。人们对反击侵略的胜利,已经充满希望。

  11 月6 日,最高司令部所在地亚伊策,突然全城枪声大作,欲知出了何事,且看下文分解。

  正是:大步前行大步退,数炊弄得敌眼花。

  帐间过旅敌尚睡,转转悠悠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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