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马拉雅山旅行归来之后,对于罗宾来说,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在家庭中的地位立即提高了。因为他已经出去见过大世面了,而且,还是与远近闻名的父亲大圣人一道出去的。家里的孩子、大人及仆人们都很羡慕他,罗宾一下子便成了整个家庭中引人注目的焦点,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他初次尝到了受人尊敬与宠爱的滋味。小诗人以往受到的“仆人统治”的严厉的绳索不见了,以往所没有的自主权现在也增多了,在人们的心目中,他是个有尊严、说话算数的孩子了。这个昔日在学校和家中备受管制和束缚的学童,转眼之间就成了凯旋的少年英雄。诗人后来这样说:“当我到家的时候,不但是旅行归来,而且是从下房的流放,回到我内院应有的地位上去。当内院的家人聚集在母亲房里的时候,现在也有了我的一个很高的座位。”
内院是印度传统家庭里妇女们居住与活动的场所,相当于中国的闺阁绣楼,女眷们常常拥到这悠闲而又深幽的地方,做着令不得入内的男孩子们无从了解的交谈,享受自己的身为女子的快乐而不必去向任何人汇报。
“内院离我还很遥远的日子里,它是我想象的乐土。内院,从外面看去是个草地,对于我却是一个自由之家。”以前罗宾一直非常羡慕自己的姊妹可以不必因功课不好而遭到家庭教师的惩罚,而在男孩子们必须去学校上课时,她们却能径直走到内院里去。因此,在罗宾的想象中,内院是个安静而又快乐的避风港,充满着神秘的气氛。
喜马拉雅山之行仿佛为罗宾镀了金,他向往已久的内院也开始对他开放了。而他也就像古代故事中的骄傲的小孔雀,成为内院露天会议中重要的主讲人了。想表现自己和想得到母亲和女眷们的欢心的愿望,使得小罗宾的演讲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背诵孟加拉文法书中的诗句,讲解天文学中的一些知识,例如太阳比地球大得多的理由,并在只懂孟加拉文的妇女们中间,高声朗读梵文的《罗摩衍那》,尽管他自己有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此时罗宾简直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大学者了!善良的母亲深以小儿子自豪,常常让罗宾给大家朗诵梵文诗句。
来自内院的众口一辞的赞扬使得这只美丽的小孔雀兴奋不已,同时,尝过自由滋味的少年对教育的种种禁锢和束缚也更加难以忍受了。
教他梵语和孟加拉语的家庭教师也发现了一个真理:行马河边易,追马喝水难。于是他就改变以往的教学方法,一边领小罗宾读迦梨陀娑的《战神的诞生》,一边翻译出来;他还给小罗宾读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作家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麦克白》,并在用孟加拉语解释诗剧后,把罗宾关到教室里,直到罗宾把每天所读的内容全部用孟加拉文诗句翻译出来为止。如今,这个译本大部分已经遗失了,从残存的部分看,已经显示出翻译者对于习惯用语和韵律的把握达到相当的水平,而这竟出自一个未满14岁的少年之手,不能不令人惊讶不已。
从喜马拉雅山归来之后,罗宾从英国普通学校转到孟加拉中学读书。此时的罗宾,对学校教育已感到无法忍受,他想尽一切方法来逃避学校生活。后来,家人便把他送到圣泽维尔中学,这已是罗宾就读的第四所学校了。可是,这里的空气同别处一样凝滞乏味,并且还固守宗教习俗。泰戈尔后来回忆起这里的教育时称它为“机器推动的磨石式的”
教育,他说:“这个教育机器是无情而有力,再加上宗教的外面形式的石磨,年轻的心就真正地被碾干了。”
但是他还记得这所学校里有一位西班牙神父,他那沉静的心灵,宽容的态度,令罗宾对他抱以深深的同情。有一次,这位神父温和地询问他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时,罗宾感到心中有一股被人关心的温暖,并且,他对此终生不忘。
1875年,14岁的罗宾终于不愿意上学了。家人们对他作了一段时间的劝说后,也感到无能为力了,于是便不再责备他。若干年以后,泰戈尔在《回忆录》中写道:“有一天,我的大姐说:‘我们都希望罗宾会长大成人,他使得我们大大地失望了。’我感到我的价值在社会上显著地下降了。但是我不能下定决心去被拴在学校磨坊的无尽折磨上。这和一切生活永远分离的学校磨坊,就像是一个可恨的残酷的医院和监狱的混合物。”
摆脱学校教育的樊笼以后,罗宾并没有停止学习,他天性中爱读书和写作的才华逐渐显示出来。
1873年,他写了他自己的第一部长诗《心愿》,刊登在他们家里办的《哲学教育》杂志上,不过作品并未署作者的名字,只是由编辑加了一个小注:12岁少年的作品。这是泰戈尔诗歌创作的最早的文字记载。
少年罗宾并没有虚度自己的光阴,这个钟情于艺术的孩子,读书的热情越来越高涨,他贪婪地如痴如醉地阅读所有能得到的各种文学作品:孟加拉古典文学著作,英国文学和梵文文学作品,传奇文学,民间神话故事,社会科学书籍,历史著作,自然科学读物,此外,还有反映思想和文化最新时尚的英语和孟加拉语杂志。
在罗宾的成长过程中,除了受到父亲的影响外,几个哥哥也给他以不少良好的教益。大哥德维琼德拉纳特那时正在动笔写他的传世诗作《梦游记》,并且喜爱解数学难题,钻研玄学;二哥萨特因德拉纳特在孟买的英国驻印政府中做官,他勇于破除旧俗,带着妻子一同上任,并且准许妻子的房间不用帘幕,出门不戴面纱,还让她设计好出门的衣服,这在当时真是惊世骇俗之举;五哥乔迪愣德拉纳特是罗宾少年时代主要的教育者,他在工作之余创作戏剧,弹奏钢琴,作曲唱歌,为整个家庭营造了浓厚的文化氛围。他还带着自己最小的弟弟一同到孟加拉东北部的庄园里旅行,在那里他教罗宾骑术,并一起骑着大象到密林中去打猎,其间有两次捕虎的经历深深地印在罗宾的心中。罗宾长大后忆起这位敬爱的兄长时,总是满怀着感激之情。
泰戈尔家庭中的妇女中,母亲和大姐给了罗宾许多关怀和爱,不过,罗宾对几位嫂嫂怀有的感激之情,其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对母亲和姐姐的那份情感。在英国求学时,罗宾住在二哥家,可以说与二嫂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与家中任何一位女性的时间都要长。不过,罗宾心中最喜爱的嫂嫂是三哥的妻子伽登帕莉。他们年龄相近,从目睹三嫂进入家门作新嫁娘,到后来常常品尝三嫂所做的美味佳肴,再加上他们对文学和艺术的共同爱好,这些都使得罗宾对三嫂十分眷恋。伽登帕莉姿容姣好,性情宽厚仁慈,而且十分优雅娴静,是她给了罗宾友善的关怀,鼓励他的天才的发展,驯化他的骄傲和散漫的缺点,消除他的孤独和羞怯,并在-他这个小弟弟身上倾注了她全部的爱。她既像他的母亲,又是他的真正的朋友。正因为如此,罗宾一直把她视为自己理想中的美好女性的化身。
1875年3月8日,即罗宾还只有13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与世长辞。倘若这时候没有三嫂伽登帕莉的爱抚,那么就很难想象,这种落在一个少年头上的痛苦会给他带来多么深重的不良影响。三嫂把家庭营造得舒适、优雅而又温馨,这使罗宾觉得,和三嫂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岁月,是他一生中最愉悦、最安宁的时光。因此当她在25岁那年不幸去世时,罗宾感到格外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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