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攻毒,让对手退无可退(2)
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太尉蒋济。
蒋济之前相信了司马懿绝不伤害曹爽兄弟的保证,才托尹大目给曹爽送信,劝他迷途知返,回头是岸。曹爽愿意乖乖地回来,蒋济这封信毫无疑问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判断。
现在,司马懿要食言。他不单要杀曹爽,还要把曹爽灭门。
蒋济深深地感到了内疚。我不杀曹爽,曹爽却因我而死!蒋济对不起曹爽,更对不起曹真的在天之灵。
蒋济想为曹爽说话,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无法完全扭转司马懿的心意。他所能做的,顶多只有为曹真家族保留一支香火。所以,在廷议的时候,蒋济站出来说:“曹真之功勋,不可绝嗣。希望能够给曹爽留一点骨肉,以继承曹真一脉的香火。”
留香火干什么?等孩子长大以后上演赵氏孤儿吗?司马懿断然拒绝。
经过廷议的讨论,司马懿向朝野公布了对曹爽谋反集团的定罪书:
“春秋之义:‘臣下对君主、子弟对父兄,不可以有篡夺谋反的企图,有企图就必须伏法。’曹爽作为皇室的支属,世蒙国恩,受先帝握手托孤、口授遗诏,居然包藏祸心,蔑弃顾命,跟何晏、邓飏、张当等人图谋篡位,桓范也是其党罪人,都应论‘大逆不道’之罪,按律诛灭三族!”
司马懿对曹爽务求斩草除根,但是对于几个小人物却表现出了宽大的胸怀。斩关出奔高平陵的司马鲁芝、劝谏曹爽不可回洛阳的主簿杨综,司马懿一律宽恕。他说:“这都是各为其主啊,应该褒奖他们以劝勉部下为主子尽忠。”于是为鲁芝和杨综升官。
另有一位义女夏侯令女的事迹,值得一提。
曹爽的堂弟曹文叔,娶了夏侯文宁的女儿夏侯令女为妻。两人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曹文叔就死了。夏侯令女估计家里面要把自己重新嫁人,便事先断发为信,表示绝不再嫁。
过了一段时间,娘家人估计夏侯令女差不多该平静下来了,就打算把她再嫁出去。夏侯令女得知此事,抽刀削下自己两只耳朵以表决心。娘家人没有办法,不好再勉强。
夏侯令女从此寄居在曹爽府中。曹爽出事之后,夏侯家的族人上书政府,表示与曹家断绝一切婚姻关系,强行派人把夏侯令女接回来。夏侯令女的父亲知道女儿性情刚烈,怕她寻短见,就找人探她口风。探口风的人回来报告:“夏侯令女说:‘事到如今我也唯有听从你们的安排了。’”夏侯文宁这才稍稍放心,家里人也放松了警惕。
有一天,夏侯令女的母亲去卧房找女儿,叫她不应,开门进去一看,女儿正蒙头躺在床上。母亲过去一看,发现被子上洇出斑斑血迹。母亲大惊,连忙喊人来,再打开被子一看,夏侯令女已经用刀把鼻子割去,血流如注。
闻风赶来的家人大为惊骇,莫不为之心酸。母亲哭着说:“人生在世,好像轻尘栖弱草,何必做人如此认真?况且你夫家要满门抄斩了,你这是守的哪门子节呀?”
夏侯令女毅然回答:“仁者不因盛衰而改节,义者不因存亡而变心。曹家之前风光的时候,我尚且要守节不移,何况如今曹家衰亡,我怎忍心弃之?禽兽之行,我岂能为之?”
司马懿听说了此事,大为感动。他特许夏侯令女领养孩子以继承曹家的香火。
就在嘉平元年(249年)的正月里,囚车押送着曹爽谋反集团的骨干成员及其三族家属数百人,缓缓开往洛阳的北郊。押送队伍全副武装,一路警戒。沿途观者如潮,大家都在指指点点:
看,这就是曹爽啊,他父亲是好汉,这小子却是败家子!
这几个就是台中三狗,看他们今后还怎么咬人?
快看,那个就是拿官位换臧霸爱妾的邓飏,“以官易妾邓玄茂”说的就是他!
甚至有些儿童就开始拍着手,有节奏地唱起歌谣来:“何邓丁,乱京城!何邓丁,乱京城!……”
曹爽集团,曾经代表了曹魏帝国年轻一代的光荣与梦想,厉行新政、朝气蓬勃,如今却落得千载骂名!
几家欢喜几家愁,政治斗争中从来就是成王败寇。
曹爽早就已经形容枯槁,心同死灰。仿佛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不属于他,又似乎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曹爽想起年少时父亲的谆谆教诲,想起与曹叡在东宫无忧无虑的玩耍,想起与司马懿一起接受托孤,想起初任大将军时的意气风发,想起几天前他人生中最漫长的那个夜晚……
曹爽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后悔与仇恨,他在脑子里把自己的一生像电影快进般过了一遍。
这一切,就像一场春梦,了无痕迹啊。
北郊已经到了。
这里还残留着一些烧焦的竹筒和满地的纸钱、香灰。可能是前几天过年的时候,有人来此爆竹、祭祖吧?
刽子手们把曹爽、何晏、邓飏、丁谧、李胜、桓范、毕轨、张当一字排开,他们的家属排在后面。行刑人员过来验明正身,另外一些监斩官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呜呼!
这群曾经满怀梦想和**的年轻人,不满于沉闷的太平,企图干出自己的事业。他们在“正始”这个令人遐想的年代,奋斗过,折腾过,堕落过。
正始时代已然结束,现在是嘉平元年的正月。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行刑结束,刽子手们开始清理现场。朔风野大,纸灰飞扬。远远的,似乎有个人在野唱,歌声飘渺,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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