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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小疏漏,在较量中都可能成为致命要害(2)
曹叡居然同意了。
曹植这才上正餐。他饱蘸浓墨,奋笔疾书。写着写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华正茂的英雄时代,那个由自己唱主角的建安年代。
曹植试图以自己的一管枯笔、满腹经纶和绝世才华,挽救曹魏的万里江山。
曹植的政治才能,一向为他诗人的光环所掩盖。
曹植在太和初年给曹叡写过一篇《求自试表》,充分体现了作为一个文人报国无门的憋屈境况,文章的确写得好。但是,若论起最能体现曹植政治预见性和历史智识的文章,则非这篇《陈审举表》莫属。
本文洋洋洒洒近两千字,《资治通鉴》节录了其中一部分。司马光的眼光的确高明,节录部分四百余字正是全文的精华所在。在此,我把《资治通鉴》的节录全部引用,逐段评议,以一睹三国第一才子的绝世才华与文韬武略:
昔汉文发代,疑朝有变,宋昌曰:“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磐石之宗,愿王勿疑。”
评:西汉吕后之乱结束后,众臣迎接代王刘恒(后来的汉文帝)即位。刘恒犹豫,怕朝中局势混乱,自己遇害。宋昌说:“朝中有朱虚侯、东牟侯,外面有齐王、楚王、淮南王、琅邪王,都是你刘家的兄弟,有如磐石般可靠,请不要犹豫。”文章引刘恒的典故,告诉曹叡:谁才是曹魏的“磐石之宗”?不是姓司马的,而是姓曹的。落笔振聋发聩。
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磐石之固。
评:详说了刘恒的例子后,又略写了周文王靠兄弟成事、周成王靠叔叔辅政两个例子,告诉曹叡:你爸爸的兄弟、你的叔叔,才是足以辅政的良臣。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
评:“置将不良”四字,充分点出当前曹魏的最大隐患。夏侯尚、曹休、曹真、张郃都已经死了,这个“不良”之“将”指谁,不问可知。
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
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叔叔我,正是“不得为”的“知之者”啊!
昔管、蔡放诛,周、召作弼;叔鱼陷刑,叔向赞国。三监之衅,臣自当之;二南之辅,求必不远。华宗贵族藩王之中,必有应斯举者。
评:兄弟当中,当然也有好有坏。同为兄弟,管、蔡就坏,周公、召公就好;叔鱼就坏,叔向就好。而且管、蔡还不是靠周公、召公灭的?您如果能选求周公、召公这样的辅政之臣,则曹家这么多诸侯王中肯定能有胜任之人。
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是也。故谋能移主,威能慑下。豪右执政,不在亲戚,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惟陛下察之。
评:篡齐国的,不是齐王的亲戚,而是姓田的;分晋国的,不是晋公的亲戚,而是赵、魏。言下之意,将来篡夺我曹魏江山的,也一定不是姓曹的人。“惟陛下察之”,察什么呢?察那些执政的“豪右”,也就是某些当权的世家。
苟吉专其位,凶离其患者,异姓之臣也。欲国之安,祈家之贵,存共其荣,殁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今反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登山浮涧,寒温燥湿,高下共之,岂得离陛下哉!不胜愤懑,拜表陈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书府,不便灭弃,臣死之后,事或可思。若有毫厘少挂圣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纠臣表之不合义者,如是则臣愿足矣。
评:最后一段,表明了曹植对自己这封上疏的充分自信——您要是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那请不要随便把这封上疏扔掉,而应该把他收藏在皇家档案馆里。等我死之后,或许会发生某些事情;到时候您再打开档案馆,看看我这封上疏,也许会受到一些启发。
何等犀利的一封上疏!
曹植的这封上疏,矛头明显指向当前身为曹魏最高级将领和主要执政者的司马懿。而即便司马懿本人,或许现在还并没有任何意向要对曹魏政权不利。由此,则曹植的预言更显精准得令人感到神奇。
如果曹叡充分重视这封上疏,司马懿这么多年隐忍蛰伏、苦心经营的基业将全部被这薄薄的几页纸所葬送,而历史也肯定要改写。
如果说曹植的《求自试表》还只是自吹自擂、毛遂自荐,希望为皇上所用,那么这封上疏虽然也不无私心,但基调是为曹魏政权的公益着想,为当权的曹叡敲响警钟。
曹叡似乎并没有把叔叔饱含深意的这二次上疏放在心上。他随便地回了一封诏书,轻巧地夸了叔叔几句。
虽然没有发生实际的效果,曹植的这封上疏,已经在曹叡心中留下了阴影。所谓三人成虎,一旦再有别人对司马懿不利的言论,这个阴影就会急剧扩大,直至危及司马懿的地位。所以,曹植这封上疏,将会在八年后让曹叡作出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把司马懿拉下权力的桂冠。
现在的曹植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收到侄子的回信,急不可待地拆开来看,看完大失所望。从此曹植一蹶不振,除了一些应酬文章外,没有再写出过什么有分量的作品。到了下一年,曹植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这时候,新的才子们已经成长起来了。他们嗑药,搞天体运动,玩行为艺术,不是曹植这一代老才子所能够欣赏和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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