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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马识途

  齐军被黄花元帅诱至旱海,欲要寻路出去,奈何东冲西撞,盘盘曲曲,全无出路,桓公忧心如焚。

  哀姜看上了庆父,暗使内侍往来通信,遂与庆父私通,情好如蜜。

  圉人荤一手格剑,一手持刀猛刺,刀入公子般胸肋,荤翻腕搅动,连刀柄戳入胸内。

  兀律古追上黄花元帅,直言不讳地问道:“将军这次诈降,究有几成把握?”

  黄花元帅回道:“顶多五成。”

  兀律古道:“我再送将军五成怎样?”

  黄花元帅道:“那是‘隔河作揖——承情不过`。但不知那五成把握现在何处?”

  兀律古道:“就在将军锤下。”

  黄花元帅一脸困惑道:“宰相的话把末将给说糊涂了。”

  兀律古道:“您不应该糊涂,您不是说齐侯所恨,在于密卢,何不……”作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黄花面现犹豫之色道:“若杀密卢,怕是主公要降罪的。”

  兀律古道:“元帅此言差矣。元帅若能以密卢之头诱齐军入谷,反败为胜,于孤竹便是有再造之功,主公犒赏元帅尚且不及,缘何怪您?”

  黄花点头说道:“宰相所言是也。”遂调转马头,带领五百戎兵,朝马鞭山驰去。

  密卢在帐中与速买商议对敌之策,闻听黄花元帅带兵来援,欣然出迎。黄花出其不意,一锤将密卢打下马去。速买见密卢遭了暗算,勃然大怒,绰刀上马来斗黄花,两家军兵,各助其主,互有杀伤。那 速买与黄花元帅战了三十几个回合,渐感不支,单刀独骑,径奔虎儿斑营中投降。

  虎儿斑冷笑一声道:“将军乃令支国大将,密卢之股肱,久蓄吞服天下之志,岂能降我无终小国,左右,替我拉出去砍了!”

  众兵一拥而上,将速买乱刀砍死。可怜令支国君臣,只因侵扰中原,一朝俱死于非命。

  山戎兵见国君已死,速买又逃,一个个下马而降,黄花元帅尽并其众,径奔齐军,献上密卢首级,向齐桓公跪拜道:“国主倾国逃去砂碛,与外国借兵报仇,臣劝他投降不听。今自斩密卢之首,投于帐 下,乞收为小卒,情愿率本部兵马为向导,追赶国主,以效微劳。”

  齐桓公笑对燕庄公说道:“贤君可识得密卢?”

  燕庄公道:“扒了皮也认识他的骨头。”

  齐桓公命从人将密卢之首转呈燕庄公,叫他辨认。

  燕庄公将那首级仔细看了一遍:“回霸主,这确实是密卢的首级。”

  齐桓公大喜,高声叫道:“拿酒来。”

  从人献上酒壶,齐桓公亲斟三觥,赐给黄花元帅,黄花一一饮之,叩首说道:“多谢霸主。”

  齐桓公道:“据元帅所言,答里呵已逃离无棣?”

  黄花道:“正是。”

  齐桓公道:“兵开无棣。”

  大军来到无棣,果然是座空城,齐桓公对黄花元帅愈发信任,问之曰:“你们国主去有多远?”

  黄花道:“臣之国主载着宫娥嫔妃,且有数万百姓相随,多为老弱病残,日行不会太速,当不远矣。”

  齐桓公道:“追。”当下,只留燕庄公一支军马守城,其余尽发,连夜追击。黄花请求先行探路,桓公使高黑相伴,大军继后。行至翌日日暮,大军方抵砂碛,举目四野,但见白茫茫一片平沙,黑黯黯 千重惨雾,冷凄凄数群啼鬼,乱飒飒几阵悲风,寒气逼人,毛骨俱悚,狂飙刮地,人马俱惊,军马多有中恶而倒者,桓公急召黄花,兵士禀报黄花不知去向。

  “差矣,差矣!”管仲以手击额,连说两声差矣。

  桓公问道:“此言怎讲?”

  管仲曰:“臣久闻北方有一旱海,是极厉害之处,恐此地是也。我们上了黄花当了。”

  桓公问道:“为之奈何?”

  管仲曰:“收军。”

  桓公道:“就依仲父之见。”当即传令收军,前后队也自相失。带来的火种,遇风即灭,吹之不燃。管仲保着桓公,带转马头急走。随行军士,各各敲金击鼓,一来以屏阴气,二来使各队闻声来集。只 见天昏地惨,东西南北,茫茫然不辨。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且喜风息雾散,空中现出半轮新月,众将闻金鼓之声,追随而至,屯扎一处。挨至天晓,计点众将不缺,止不见隰朋一人。其军马七继八续, 损折无数。幸而隆冬闭蛰,毒蛇不出,军声喧闹,猛兽潜藏,不然,不死即伤,所存无几矣。

  管仲见山谷险恶,绝无人行,急教寻路出去,奈何东冲西撞,盘盘曲曲,全无出路。桓公见旱海险恶,数万兵马陷入绝境,忧心如焚。管仲安慰道:“主公勿急,臣闻老马识途,无终国与山戎连界,其 马多从漠北而来,可使虎儿斑择老马数匹,观其所往而随之,路可得也。”

  齐桓公曰:“甚善。”当即命虎儿斑择其老马十余匹,为大军前导,大军随着老马且走且停。老马时而抬头回顾,时而捕风嗅气,曲曲折折,遂出谷口。

  “高黑呢?高黑怕是凶多吉少。”齐桓公自说自念道。

  他的担心并不多余。高黑随着黄花元帅,径走阳山一路。走了一夜不见后队大军来到,对黄花说道:“元帅,请等一等,待大军来到,再行不迟。”

  黄花道:“霸主要咱前边探路,未遇敌人,擅自滞留,霸主怕是要怪咱罪呢,走吧!”

  高黑又勉强走了几里,对黄花说道:“越走越是雾大,寒气彻骨,还是停下来吧。”

  黄花怕再坚持下去,令高黑生疑,用手朝前方一指道:“火光,答里呵让我们追上了。”

  “在哪?”

  黄花元帅道:“在那里!”

  “我咋看不见呢?”

  黄花元帅道:“您仔细看。”乘高黑不备,一把扭住他的胳膊,摔倒在地。

  高黑惊问道:“你要作甚?”

  黄花元帅道:“我要生擒你。”

  “你!”高黑欲要挣扎,被黄花踩住脊背,挣扎不得。齐兵见高黑遭擒,欲上前去救,被戎兵挡住,经过一场激战,齐兵不死即逃,也有投降戎兵的,十不过一。

  黄花下马伏地而听,闻得车马之声远远传来,料知齐军大队已进入谷中,遂率部出谷,于附近山中寻到答里呵,瞒过杀密卢之事,只说:“密卢在马鞭山兵败被杀,臣用诈降之计,已将齐侯大军诱进旱 海,又擒得齐将高黑在此,听凭发落。”

  答里呵闻言大悦,厚赏了黄花元帅,转脸对高黑说道:“高将军,汝若愿意降我,必当重用。”

  高黑睁目大骂曰:“我世受齐恩,安肯背齐而侍犬羊哉!”

  黄花强压怒火道:“你不要不识抬举,你胆敢再说一声犬羊,我叫你立马身首异处。”

  高黑冷笑道:“莫说一声,十声也说得。”遂高声叫道:“犬羊、犬羊、犬羊……”

  黄花大怒,呛啷一声拔剑在手,朝高黑当胸刺去。

  黄花杀了高黑,对答里呵说道:“齐军大队已入旱海,必死无疑,咱可以回无棣了。”

  答里呵曰:“可。”遂整队返回无棣。将至无棣,答里呵突然多了个心眼,对黄花说道:“齐军既然占了无棣,岂能不遣兵把守,咱在这里暂歇上两个时辰,待天黑之后再杀回无棣,岂不更好。”

  黄花曰:“主公妙算。”遂传令停止进军,歇到黄昏之后,人衔枚马摘铃悄不声息杀奔无棣,燕庄公不备,被黄花攻进城东,杀了个落花流水,退至团子山下。

  齐桓公出了迷谷,行不十里,遇见一支军马,遣使探之,乃公孙隰朋,合兵一处,径奔无棣城来。沿途但见百姓扶老携幼,纷纷行走。管仲使人问之,答曰:“孤竹主逐去燕兵,已回城中,我等向避山 谷,今亦归井里耳。”

  管仲曰:“我有计破敌矣。”

  齐桓公曰:“计将安出?”

  管仲曰:“无终军也是戎人,可使虎儿斑选心腹军士数十人,扮作城中百姓,随着众人,混入城中,只待夜半举火为应。”

  齐桓公曰:“此计甚妙。”遂依计而行。

  遣走了虎儿斑,齐桓公又一连下了四道命令。第一道,命竖貂攻打南门;第二道,命宾须无攻打西门;第三道,命公子开方攻打东门;第四道,教王子成父和公孙隰朋分作两路,埋伏于北门之外,只等 答里呵出城,截住厮杀。诸事安排就绪,桓公方与管仲距无棣西门外十里下寨,等候捷报。

  答里呵夺回无棣,正在举杯庆贺,忽闻炮声四举,报言:“齐兵已到,将城门围住。”

  答里呵、黄花俱吃了一惊,放下杯箸,驱率军民,登城拒守。延至深夜,城中四面火起,黄花使人搜索放火之人,哪里搜索得到。此时的虎儿斑已经来到南门,因他穿着百姓服装,守卒也不防备,被他 一刀一个,砍翻了十几个,打开城门,将竖貂军马引进城来。

  黄花见南门已失,料知守城无望,闻听北门无兵,便护着答里呵及兀律古出北门奔逃。出城五里许,忽见密林中火光冲天,一路兵马拦住道路。当先一将,身高丈余,手执一杆浑铁枪,高声喊道:“齐 将公孙隰朋在此,识趣的快快下马受降,免尔一死。”

  黄花也不答话,挺锤来战隰朋,战至五十回合,隰朋有些不支,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正危急之间,王子成父赶到,张弓搭箭,箭穿黄花革甲。黄花受伤难以再战,拍马欲走,隰朋一枪将他刺 下马来,兀律古欲待上前去救,被王子成父挡住,只三合,刺于马下,枭了首级。

  答里呵见宰相、元帅双亡,吓得魂不附体,连马缰都有些拿不住了,被公孙隰朋生擒过去。

  齐桓公闻听克了无棣,忙率兵而入。稍顷,公孙隰朋押着答里呵来见,桓公历数其恶,命斩其首,悬之北门,以警戎夷,安抚百姓。戎人言高黑不屈被杀之事,桓公深为叹息,即命录其忠节,待回国再 议恤典。

  燕庄公闻齐桓公兵胜入城,亦由团子山飞马来会。称贺已毕,桓公曰:“寡人赴君之急,越跋千里,幸而成功,令支、孤竹,一朝殄灭,辟地五百里,然寡人不能越国而据,贤侯可将此地收入燕之疆土 。”

  燕庄公曰:“寡人借君之灵,得保宗社足矣,安敢将霸主所得之地收入燕疆?”

  齐桓公曰:“君侯不愿把令支、孤竹之地收入燕疆,难道还要寡人复立夷种乎?”

  燕庄公曰:“复立夷种也无不可,可以教令支、孤竹作齐之附庸国。”

  齐桓公曰:“不可。令支、孤竹远离中原,若再立夷人为君,必然还会反叛,还是并入燕疆为上上之策,请贤侯勿再推辞。”

  燕庄公见齐桓公实心实意相赠,也不好过于相拒,再拜而受。桓公于无棣城大赏三军,以无终国有助战之功,命以小泉山下之田赏之。虎儿斑拜谢先归。桓公休兵五日,期间,军士少不得去找女闾,把 所赏钱物,三分之一又还归国库。桓公笑对管仲曰:“女闾之设,实在太妙,既解了军士的燃眉之急,欢悦了身心,又为国家敛得了大批财物,可谓一举两得。”欲要厚赏管仲,管仲笑辞道:“臣不敢 贪功,女闾之设实出宁戚,要赏就赏宁戚吧。”

  齐桓公曰:“诺。”

  五日转眼已过,大军自无棣城开拔,再渡卑耳之溪,于石壁后取下车辆,整顿停当,缓缓而行。见令支一路荒烟余烬,不觉惨然,齐桓公对燕庄公说道:“戎主无道,殃及草木,不可不戒。”

  燕庄公频频颔首。

  二君正自交谈,鲍叔牙自葵兹关来迎,行以君臣大礼。桓公将他双手搀起:“饷馈不乏,皆大夫之功也。”

  又转而对燕庄公说道:“寡人这就要将葵兹关的齐兵撤回了,您可遣卒把守。”

  燕庄公诺诺。

  齐兵在葵兹关又休兵三日,然后启程。燕庄公恋恋不舍,不知不觉将齐桓公送至齐境。桓公召来管仲问曰:“此地距燕界多远?”

  管仲曰:“五十余里。”

  桓公转而对燕庄公说道:“自古诸侯相送,不出境外。寡人不可无礼于您,自此以西之地,皆归于燕,望贤君勿拒。”

  燕庄公大惊曰:“不可,不可,您于燕有再造之功,益地之德,寡人就是下辈子为犬马也报答不了,今又割地,寡人万难从命!”

  桓公曰:“寡人身为盟主,出兵救燕,乃份内之责也。割地乃从于礼,寡人之意已决,请勿再辞也。”

  燕庄公坚辞不允,只得受地而还。在其地筑城,名曰燕留,言留齐桓公之德于燕也。燕自此西北增地五百里,东增地五十余里,始为北方大国,诸侯因齐桓公救燕,又不贪其地,莫不畏齐之威,感齐之 德,相继从齐。

  齐桓公还至鲁之济水之旁,鲁庄公已在此等候多时,二人见礼已毕,设宴为齐桓公洗尘。齐桓公龙颜大悦,特将伐戎的战利品一分为二,以其一半赠鲁。庄公知管仲有采邑,名曰小谷,在鲁界首,乃发 丁夫代为筑城,以取悦管仲。时鲁庄公三十二年,周惠王之十五年也。二君约定,是年八月,再会鲁济(水)。

  到了八月,公孙隰朋访鲁归来,报曰:“鲁庄公已崩,鲁要大乱矣。”

  齐桓公忙问其故,隰朋侃侃而谈。

  鲁庄公兄弟四人,长曰公子庆父,字仲;次曰叔牙,俱为庶出。其同母弟曰公子友,因手掌中生就一“友”字,遂以为名,谓之季友,虽则兄弟三人同为大夫,一来有嫡庶之分,二来惟季友最贤,所以 庄公独亲信季友。

  庄公即位第三年,出游郎台,于台上窥见党氏之女孟任,容色艳丽,使内使召之。孟任不从。庄公曰:“你若从我,当立你为夫人也。”孟任请立盟誓,庄公许之。孟任遂割臂血誓神,与庄公同宿于台 上,遂载回宫。岁余生一子,名般。庄公欲立孟任为夫人,请命于母文姜,文姜不许。文姜一心欲鲁、齐世代联姻,遂订下齐襄公始生之女哀姜为婚。只因哀姜年幼,直待二十岁上,方才娶归。所以孟 任虽未立为夫人,那二十余年,却也权主六宫之政。及至哀姜入鲁为夫人,孟任已卧病在床,未几病逝,以妾礼葬之。哀姜无子,虽为夫人,因庄公恨其为杀父仇家,不甚宠爱。公子庆父生得魁伟轩昂 ,哀姜看上了他,暗使内侍往来通信,遂与庆父私通,情好如蜜。因庆父之故,哀姜与叔牙结为一党,相约异日扶庆父为君,叔牙为相。

  哀姜之妹叔姜,从嫁鲁庄公为妾,生一子名启。在哀姜嫁鲁之前,庄公尚有一妾,姓风,风氏生一子名申。风氏将申托于季友,谋立为嗣,季友曰:“子般年长。”乃止。

  鲁庄公三十一年,一冬无雨,欲行雩①雩:古代求雨的一种祭祀。祭祈祷。先一日,演乐于大夫梁氏之庭,梁氏有一女,貌若天仙,公子般深爱之,暗中与其往来,亦有约为夫人之誓。是日,梁女站在 梯上偷观演乐。

  时有圉人①圉人:养马的人。曰荤,鸢肩巨额,身长一丈有余,论力可抵南宫长万。曾登稷门城楼,飞身而下,及地,复踊身一跃,遂手攀楼屋之角,以手撼之,楼俱震动。

  荤在墙外,窥见梁女姿美,立于墙下,作歌以调之。歌曰:

  桃之夭夭兮,凌冬而益芳。

  中心如结兮,不能逾墙。

  愿同翼羽兮,化为鸳鸯。

  公子般亦在梁大夫家观雩,闻歌而出,见是圉人荦在调戏梁女,勃然大怒,命左右擒下,痛打了三百皮鞭,血流满地。荤再三哀求,方才释之。

  事为鲁庄公所闻,召公子般训道:“荤无礼,便当杀之,不可鞭也。荤之勇捷,天下无比,鞭之,必怀恨于你,后患无穷。你既已开罪圉人荤,为免后患,当遣人诛之。”

  公子般笑回曰:“彼匹夫耳,何虑焉?”哪知果如鲁庄公所料,圉人荤记恨公子般,投靠庆父门下。

  翌年秋,鲁庄公病笃,心疑庆父,故意先召叔牙,问以身后之事:“二哥,依您看来,我驾崩之后,谁可主鲁国之政?”

  叔牙不假思索道:“大哥。”

  庄公曰:“为甚?”

  叔牙曰:“大哥智而贤,又有勇力,国人皆服之,若主鲁国,社稷之福也。”

  庄公挥了挥手:“寡人知之,你去吧。”

  俟叔牙去后,立马又召季友,亦问道:“四弟,依你看来,我驾崩之后,谁可主鲁国之政?”

  季友曰:“公子般。”

  庄公曰:“为甚?”

  季友曰:“爵侯之继,有嫡嫡继,无嫡立长,况君位乎?这是其一;其二,君与孟任有盟矣。没立孟任为夫人,君已有愧,难道还要有愧于其子吗?”

  庄公曰:“叔牙劝寡人立庆父怎样?”

  季友曰:“庆父残忍无亲,非人君之器。叔牙私于其兄,不可听也。臣当以死奉般。”

  庄公抚季友之手叹道:“你好自为之吧。”

  季友见庄公命不久长,且庆父、叔牙已生谋位之心,便出宫直奔大夫靖中,商议对策。驹唬骸扒旄敢崭咔矣拢叔牙智而有谋,二人若是狼狈为起奸来,实难对付,当务之要,将叔牙除掉,剩下庆父,将 孤掌难鸣矣。”

  季友曰然。遂命内侍,假传庄公之命,使叔牙待于局家候旨。待内侍走后,季友便仿庄公手迹书一函简,置于案上。叔牙刚刚回到家中,还未用膳,闻听要他去候旨,也没多想,匆匆赶来,见季友、径 人垂目坐于一旁,案头置有一函一斝,叔牙也没在意,笑问道:“主公的旨还没到吗?”

  季友曰:“已到多时。”

  叔牙曰:“在哪?”

  季友将简朝叔牙面前推了一推道:“你自己看吧。”

  叔牙捧简而阅之:“叔牙吾兄,寡人沉疴在身,命在朝夕。寡人虑及阴曹,无人为伴,寂寞难耐,特请吾兄随驾。这里有鸩酒一斝,即刻饮下,你我还是好兄弟,不然罪及满门。”

  只听一声,竹简落地,叔牙大声哭喊道:“主公,主公,您果真驾崩,还怕没有陪葬之人吗?为甚非要拉我垫背?”

  季友双手捧斝,递给叔牙,叔牙就是不接。季友以目示尽净嵋猓大声说道:“左右,还不快快侍奉公子饮酒。”

  二家丁抢步上前,接过季友之斝,来灌叔牙。须臾,叔牙七窍流血,蜷曲而亡。

  季友目睹叔牙惨死之状,潸然泪下,冲着死尸,拜了三拜道:“二哥,非小弟心狠,活活将您毒死。社稷第一,社稷第一呀!”

  话刚落音,有宫人来报,鲁庄公驾崩。季友大哭三声,将泪一擦说道:“蠓颍你我速速进宫,为主公料理后事。”

  百官闻听鲁庄公归天,纷纷进宫,询之季友:“大夫,何人为主公主丧?”看似问主丧之人,实为打探新君。古礼,君侯丧命,谁主丧谁便是理所当然的新君,故有是问。

  季友毫不含糊地答道:“公子般。”

  公子般葬过鲁庄公,即登大位,接受百官朝贺。

  齐桓公向隰朋问道:“公子般已经嗣位,大局已定,何乱之有?”

  公孙隰朋曰:“庆父呀,庆父专横跋扈,鲁人无能治者。”

  齐桓公曰:“鲁,大国也,近邻也。鲁之安危,事关寡人之霸业,要密切关注,切切。”

  公孙隰朋连声诺诺,遣使驻鲁,随时向齐传递消息。

  果如隰朋所料,公子般即位未及一旬,便为屑小所害,幕后之人,庆父也。

  冬十月,公子般外祖父党臣病故,子般因母之故,爱屋及乌,亲去党宅吊孝。庆父密召圉人荤,谓之曰:“你可记鞭背之恨乎?”

  荤咬牙切齿道:“此事乃我奇耻大辱,岂敢有片刻忘怀!”

  庆父曰:“不忘就好。现今有一个报仇的绝好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报?”

  荤曰:“什么机会?还请公子示之。”

  庆父曰:“公子般死了外祖父,他要亲去吊孝。蛟龙离水,匹夫可制。你何不就党氏之室刺杀昏君?若出事,我替你兜着。”

  荤曰:“有公子相助,敢不从命!”言毕而退,身怀利刃,夤夜奔党大夫家。时已三更,逾墙而入,伏于舍外。俟至天明,小内侍启门取水,圉人荤趁机窜进寝室。子般正下床穿履,怒骂曰:“大胆匹 夫,你来此作甚?”

  荤冷笑道:“来报去年鞭背之恨耳。”

  子般忙抽榻前宝剑,迎面砍去,剑破圉人荤之额。荤乃浑人莽夫,不惧死痛,一手格剑,一手持刃猛刺。刃入公子般胸肋。荤翻腕搅动,连刀柄戳入胸内。小内侍端水归,见室内打斗,弃盂大呼:“有 刺客!”

  党氏家兵闻呼而至,齐操刀剑围杀圉人荤。圉人荤因被公子般砍破额门,血流满面,目不能见,遂被众人砍做肉泥一堆。

  季友闻公子般之变,知是庆父所为,恐祸于己,乃出奔陈国以避难。

  庆父为洗刷自己,把罪责推于圉人荤一人,诛其满门。哀姜欲立庆父为君,庆父曰:“二公子犹在,不尽杀绝,未可代也。”

  哀姜曰:“当立申乎,还是当立启乎?”

  庆父曰:“申年长难制,不如立启。”

  哀姜亲为子般发丧,假讣告为名,亲至齐国,告以子般之变,厚贿竖貂。

  齐桓公并非不知子般死因,也并非听信竖貂之言放过庆父,一因哀姜好赖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二因启乃叔姜之子,桓公之甥也,较之子般要亲近得多。

  哀姜见桓公不反对立启,返国后便立启为君。启是年八岁,是为闵公。闵公内畏哀姜,外畏庆父,欲借外家为重,故使人订盟于齐桓公,会于落姑之地。闵公牵桓公之衣,密诉以庆父内乱之事,垂泪不 止。

  桓公不能再装糊涂了,以关心的口吻说道:“鲁之事,寡人知之矣。寡人问贤君,今者鲁大夫谁最贤?”

  闵公曰:“惟季友最贤。”

  桓公曰:“既知季友最贤,何不重用之?”

  闵公曰:“季友避难于陈。”

  桓公曰:“何不召而复之?”

  闵公曰:“恐庆父见疑。”

  桓公曰:“你就说召季友回国,乃是寡人之意,谁敢违之?”乃使人以自己之命,召季友于陈。闵公候季友至,并载归国,立季友为相。托言霸主所命,不敢不从。时周惠王之十六年,闵公之元年也。

  是年冬,齐桓公正与管仲、公孙隰朋坐而论政,忽然问道:“可有鲁国消息?”

  管仲、隰朋齐声回道:“无有。”

  桓公曰:“鲁自季友为相,数月不得消息,公孙爱卿,烦你去鲁国一趟,以问候为名,窥视庆父动静。”

  隰朋道了声遵命,辞别出宫,径奔鲁国而来。闵公闻听齐使到了,当即召见,谈起鲁国近况,流涕不能成语。隰朋回到馆驿,心中发忧,闵公年少,庆父专横,鲁国前景不妙矣。

  公子申,人都道公子申甚有主见,我何不约他一见,当即遣人,将公子申约到馆驿,二人屈膝而谈,公子申说话慢谈细语,有条不紊。送走了公子申,隰朋于舍内踅来踅去,寻思道:欲强齐必安鲁,安 鲁必是鲁有贤君,公子申不正是一个贤君么?他亲造季友之门,嘱之曰:“我观公子申,乃治国之器,你要善待之。”

  季友曰:“公命敢不敬从!”

  隰朋又曰:“不管鲁国何人为君,庆父非除不可,晚除不如早除。”

  季友连连颔首,并伸出一掌,左右摇之。

  隰朋曰:“噢,你是说孤掌难鸣。不要紧,我这就回去言于我君,倘有用齐之处,齐必当鼎力相助。”

  庆父闻听隰朋来到鲁国,携黄金千两,夤夜来见隰朋,隰朋曰:“苟公子能忠于社稷,寡君亦受其赐,岂惟朋乎?”固辞不受。庆父悚惧而退。

  隰朋辞鲁归齐,桓公问曰:“鲁事如何?”

  隰朋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桓公曰:“寡人以兵去之,怎样?”

  隰朋曰:“庆父凶恶未彰,讨之无名。臣观其志,不安于为下,必复有变。待其变而诛之,可也。”

  桓公曰:“善。”

  果如隰朋揣测,次年鲁国再生内乱,乱起鲁大夫卜齿奇。卜齿奇有田与太傅慎不害田庄相近,被慎不害强行夺去。卜齿奇面诉闵公,闵公袒护师傅反劝卜齿奇让之,卜齿奇自然有气,想让庆父出面,在 闵公面前为他讨一个情面,要回所夺之田。

  庆父见有机可乘,屏去从人,密语道:“主公年幼无知,我就是说了他也不会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除去主公。你若能行此大事,我为你杀掉慎不害。”

  卜齿奇犹豫片刻道:“有季友在,我不敢弑君。”

  庆父曰:“只要杀得主公,季友不足道也。”

  卜齿奇又道:“宫内戒备森严,恐大事难成矣。”

  庆父曰:“主公年少贪玩,时常夜出武闱之门,游乐于街闾。大夫可伏于武闱,候其出而刺之。事成只言盗贼所为,我乘便讨国母之命,立而为君,与大夫共国。国都共了,何论田庄?”

  卜齿奇点头应允,乘车返府,中途遇一浪汉沿街叫卖宝刀。卜齿奇出于好奇,命御人停车,掀车帷问曰:“你言刀好,好在何处?”

  浪儿曰:“我这刀乃齐国夷铁锻制,锋利无比,可吹毛过刃。”言罢,割鬓发一缕,置于刀口,以口纳气吹之,发俱断而缤纷。

  卜齿奇暗喜,问之曰:“壮士高名上姓?”

  浪儿曰:“野夫贱名秋亚。”

  卜齿奇曰:“走,随我去府一趟,我有重赏。”

  秋亚闻言大喜,随车而行,不多时来到卜府,卜齿奇设宴相款。待那秋亚有了几分醉意,戏之曰:“壮士之刀,确实是一把宝刀,既能断发,不知会断人颈乎?”

  秋亚会意,笑回道:“我这刀有一个嗜好,特好吞金,只要有金喂它,什么样的人颈都可以斩断。”

  卜齿奇命家人取来黄金千两,摆在案上,笑问道:“这够它吃么?”

  秋亚何曾见过这么多金子,把两只眼睛都看得直了,流着涎水道:“够吃,够吃!但不知大夫要我秋亚取何人之头?”

  卜齿奇压低声音说道:“夜半,有一黄衣少年时常自武闱出入,壮士若能割下他的人头,不唯这一千斤黄金归你,老夫再赏你白璧一双,细绢百匹。”

  秋亚端起酒觥①觥:古代用兽角做的一种饮酒器皿。,一饮而尽,用手背将嘴一擦,高声说道:“这黄衣少年我杀定了。”说毕,携刀潜至武闱,俟至夜半,果见一黄衣少年,踅出武闱。身后跟了一大 群侍卫。他待那少年走近,忽地一下窜了上去,当胸捅了一刀。众侍卫见鲁闵公遭刺,高叫着:“拿刺客!”将秋亚团团围住。

  秋亚虽勇,一手难敌四拳,力尽被挚。黑暗里忽然窜出数十条汉子,劫了秋亚,正西而去。有识得的大声说道:“卜齿奇家兵,行凶者乃卜齿奇家兵。”

  季友偶患小恙,在家休养,闻变,忙奔入宫中,欲要为鲁闵公守孝。俟见了闵公死尸,忽生一念,庆父既然敢杀闵公,杀我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不能在这里等死,且是庄公三子,今已殒二,仅剩一个公 子申了,若有不测,庄公一脉岂不完了,我得没法救之。想到此处,一蹴而起,径奔公子申寝处,告以庆父之乱,拉着他一起去邾国避难。

  鲁人甚敬季友,闻知闵公被杀,宰相出奔,举国若狂,皆怨卜齿奇而恨庆父。是日国中罢市,一聚千人,先围卜齿奇之家,将其满门抄戮。将攻庆父,聚者益众。庆父知人心不附,欲谋出奔。想起齐侯 曾借莒国之力以复国,莒与齐有恩,可因莒自解于齐。况文姜原有莒医一脉交情,今夫人哀姜,即文姜之侄女,有此因缘,凡事可托。遂扮作商人,载了满车金帛宝器,出奔莒国。

  哀姜闻庆父奔莒,恐国人将有不利于己,亦想奔莒,左右劝曰:“夫人以庆父之故,得罪国人,今复聚一国,谁能容之?季友在邾,众望所归,夫人不如去邾,以乞怜于季。”

  哀姜曰:“善。”径奔邾国,求见季友,季友拒之不见。季友闻庆父、哀姜俱出,一面奉公子申归鲁,一面使人告难于齐。齐桓公急召管仲、鲍叔牙、公孙隰朋、宁戚、王子成父和高溪、国懿仲商议。 桓公曰:“今鲁国无君,取之如何?”

  公孙隰朋抢先答道:“鲁秉礼之国,虽遭弑乱,一时之变,人心未忘周公,不可取也。况公子申明习国事,季友有戡乱之才,必能安集众庶,不如出面帮他一把。”

  齐桓公把脸转向管仲:“仲父说呢?”

  管仲曰:“隰朋之言是也。”

  齐桓公曰:“既然这样,王爱卿,劳卿辛苦一趟,率南阳甲士三千人赴鲁,相机而动。公子申果堪主社稷,即当扶立为君;不然,便可并兼其地。”

  王子成父领命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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